▏走得太快的人
走得太快的人
有时会走到自己前面去
他的脸庞会模糊
速度给它掺进了
幻觉和未来的颜色
同样,走得太慢的人
有时会掉到自己身后
他不过是自己的阴影
有裂缝的过去
甚至,是自己一直
试图偷偷扔掉的垃圾
坐在树下的人
也不一定刚好是他自己
有时他坐在自己的左边
有时坐在自己的右边
幸好总的来说
他都坐在自己的附近
作者 / 李元胜
今天的诗和昨天的诗有一种神秘的关联,都在讲人和自己的相处。不同的是,沃尔科特那首《爱之后的爱》,更强调的是多年之后人最终对自己的接纳;而今天这首,则重在描述人与自己多数时间并不——或者说永远也不可能——完全合体的状态。
就像两个并行的人,永远不可能步调一致,一个走得太快,另一个就得落在后面,有时走在前面的是幻影,有时落在后面的是阴影,就算停下来同在一棵树下歇息,彼此也不能完全重叠,瞻之在左,忽焉在右,想入定而不能。
一般情况下,我们会对这种分裂感到不安,担心作者会将这个问题“严重化”,以及接下来他会怎样处理。毕竟,这种存在主义式的“分裂”早就令人厌倦了,那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黑洞”。
但幸好,诗人在第三节很轻盈地跳脱出来,给我们提供了另外一个视野。他在诗的结尾这样说:“幸好总的来说/他都坐在自己的附近。”这是很巧妙的处理,从这里可以看出诗人是一个对世界和自我始终充满善意的人。
生活中我们常常会遇到所谓“自我迷失”的话题,人们总是给出一种理想主义的设定,即自己应该完全掌控自我,既不想让自己跑的太远而迷失,也不想自我的某些部分成为“负资产”,而且还常常会因为某些并非自己所能控制的外部因素,把自己搞得分外紧张。这就形成一个悖论,越想掌控自我就越失控,因为要求掌控的意志来自于外界的强加。
其实寻求自我归位的最佳途径就是停下来,既不要走得太快,也不要走得太慢,不要为外界的喧嚷所干扰,也不要对内部那个自我过分严苛,只要让那个“他”不要离自己太远就好了。让“他”始终在你附近,随时抽离出来替你思考并非紧迫但很重要的问题,你就可以有充分的安全感。不那么严重地看待自己和自己的内部关系,往往就会获得比较好的缓解和治愈。这是一种方法,也可能是问题的本质。
上一次推荐李元胜的诗,还是去年那首后来火到不行的《我想和你虚度时光》。那首诗从某种意义上其实也可以看做是与自我的相处,那个一起低头看鱼的“你”,未必不是另一个自我。
荐诗 / 秋高马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