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轻车熟路地进了父亲的房间,拿出那个铁盒打开。父亲的形象浮现在你的脑海——他骑着三轮车,汗流浃背,把十几斤重的桶装水扛上楼,敲开学生寝室的门……
犹豫了片刻,你还是拿出了一张。门响了,进来的父亲怔住了:小儿,你咋回来啦?学校不是在开运动会吗?你脑子一转,迅速地反应:我扔铅球的时候伤了同学,回来拿钱给他垫医药费。你晃了晃手里的百元钞票。父亲追问:钱够不够?够!当然够!你拉开屋门准备离开,又问父亲:袋子里装的啥?买的菜。父亲说。
你没再言语,握着钱冲出家门。江言回宿舍的时候,你已经把买回的足球撒气折叠,藏在被窝底下。
说真的,你顶怕在学校里与父亲撞见。宿舍凑钱订桶装水的时候,你讪笑着:我还是去锅炉房打水,都说大锅炉烧出来的水钙质不缺,对身体好呢。这时江言碰了碰宿舍长,又塞了三十块钱给他:我帮他交吧。后来你要还钱,江言硬是不接。
江言当然不在乎,当他在将近三百平方米的家里开着生日宴会,把几乎全班同学都请到的时候,你满心叹服,觉得父亲不当送水工真是好。
送礼物的时刻来了,你满心欢喜地捧着足球。江言只是很随意地接过来,就把足球扔进礼物堆里。忽然你就明白了,你在江言心里,根本没你设想的那般重要。
桌上摆着做样子的香槟,你抓起一瓶就喝。你醉得迷迷糊糊,不知怎么回的家。半夜感到口渴,你睁开眼,父亲正用湿毛巾给你擦脸。你抹了—下眼角,眼泪在父亲离开后迅猛地蹿了出来。其实送给江言的那只足球,是你曾经眼馋好久的。校足球队只有你没有自己的足球,额外训练时用报纸团成的球踢来踢去。你发现父亲再没来送水,一周以后你终于在学校里见到他,他换了一身保安服。你还来不及惊讶,就听见身边的江言对同学说:你们看那个新来的保安,他好像一只落水狗。
你说啥!你脖子僵硬地转过头就一拳朝江言挥过去。由于你打架,父亲很快被班主任请去谈话。
那天父亲回到家,他换下保安服:前一任保安退了,我申请去了保安室。你点点头。父亲系上围裙后一拍脑门:哎呀,我忘买菜了。
你指指黑色塑料袋:那不是!那不能给你吃。父亲说着往门外走,出门前留下一句话:你去你卧室看看。于是你看见了一只崭新的足球。
你打开黑色塑料袋——里面的菜已变霉,你终于知道父亲一个人在家吃的什么。你抱着足球下楼,你想迎着父亲归来,然后一头扎进他的怀抱。
梁衍军摘自《儿童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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