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君怀 醉卧君怀(八) 10198字 投稿:江轃轄

小段在沙滩上画了一颗心,然后在里面写了庄蒙的名字。她觉得庄蒙不会看到,像他那种工作狂怎么会有闲情逸致跑到岛上来闲晃呢?可是她一转头就看到庄蒙从甲板上下来,她立时想五体投地盖住这片沙滩。庄蒙已经看到她,向她颔首微笑。小段祈求满天神佛保佑庄蒙不要过来。总…

南唐年间,有陈姓书生擅丹青,雨日于西楼作画。是夜月白风清,画中人因缘巧合吸日月精华,化天地间一缕墨魂。为报点眸赋魂之恩,求于莲花座前,愿舍一身修为,与陈续一世情缘。清欢背着包袱踏上了大上海这片土地,繁华的街市,车如流水马如龙,一个崭新的世界向她打开了…

直到深夜,苏乾才回来。屋子里漆黑一片,他也懒得唤人来掌灯,摸着黑喝了杯竟还有些温热的茶,接着便脱了衣服上床。他终究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直到身体钻入被窝,才惊觉异常——原本该是冰凉的床铺此刻怎会是焐着暖意的?正疑惑着,身体却已被一双温软的手臂环抱住,耳边…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那流转的声音仿佛在沉沉地诉说,难回首,岁月消逝,人烟留;年少的青丝转瞬已然变成白头苦伶仃,杨柳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那种肝肠寸断的感觉让人动容,一滴眼泪从萧逝之的眼角缓缓滑落,滴在襟前,转瞬消失不见。
  段世轩循着屏风望过去,那一抹白色的影子正在琴上飞舞,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站了起来,朝屏风后走去。
  婉转的琴声突然变得急切,大有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的架势,最后在最关键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萧逝之高大的身躯颓然倒地,那青衫长袍被风吹起,箫从手中滑落……
  “王!”若奴见状急切飞身过去,“南神、南神……王……王……”
  段世轩伸出手刚要掀开屏风,便听见一个轰然倒地的声音,他蓦地回头,才发现萧逝之倒在了地下,心中一惊,那手立即从屏风上收了回来,几步奔至萧逝之身边,只见他脸色发青,呼吸抑制,心律失常,呼吸初为快而深,继而慢且浅。
  “王……王……你怎么了?镇南王……镇南王你杀了我们的王……”若奴边哭边将萧逝之抱在胸前,她从未如此恐慌过。
  段世轩推开若奴一些,蹲在地上,抓起萧逝之的手腕把脉,大惊:“萧王中毒了,断肠散的毒。”
  燕陵十三骑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见萧逝之倒在地上,众人齐齐拔剑对准段世轩:“镇南王,你竟然毒害我家萧王!”
  见此情景,段世轩的十大近身高手也拔剑对准对方,一时之间,场内气氛极为紧张,一场血腥的厮杀仿佛就要来临。萧逝之的燕陵十三骑个个身怀绝世武功,其中以首领南神最为甚,而段世轩的十大近身高手也绝不是等闲之辈,武功并不在燕陵十三骑之下,若展开厮杀,必定不分胜负、血流成河。
  “本王绝无加害萧王之心,就算要害也不会让你们抓到把柄。依本王看,必定有人从中作梗,想要挑破本王和萧王的关系,若此刻我们兵戎相见,怕是中了小人的圈套。”段世轩镇定地说道。
  段世轩所说很有道理,相信他也不会干这等在自家院子里放大火的事情,思及此,南神犹豫了一下。
  “镇南王爷,你说的虽有一定道理,但此事发生在你的地界上,怎么也和你们段家的人脱不了干系!”若奴擦干了眼泪,抬起坚毅而悲愤的眸子望向段世轩。
  段世轩沉静的声音道:“若奴姑娘,本王不愿多作解释,现在派人将萧王抱回房去,既然是在本王地界上出的事,本王必定保萧王安然无恙。”
  镇南王的话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肯定,若奴和南神对视一眼,而后听从了镇南王的安排将萧逝之抱至房中。
  “我镇南王的军中竟然混入了内奸!待本王查到,定不轻饶,斩首示众,灭九族!”
  段世轩的声音响彻在大厅之内,冰冷的残酷。角落里,一个白色的影子瑟缩了一下,而后悄悄隐去。这一切未能逃过段世轩的眼睛。
  段世轩下令严查军中每一个人,上至将军下至伙房,一时之间军中气氛紧张异常,各个出入口也派人严格把守,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混乱中,猗房面色苍白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去,她浑身虚弱地不知道要去哪里。方才,萧逝之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眼角却流下泪水的情景如一块烙铁烧着她的心。她踉踉跄跄、失魂落魄地朝住处走去。
  “王妃,萧王中毒,现在王爷的火气很大,军中混乱,请王妃先不要随意走动。”正在勘察的蓝禄看到猗房一手倚着墙壁,头靠在手上,一副不舒服的样子,便走近关心道。
  “是我下的毒。”沉寂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恐惧和不安,药理上说,中了断肠散的毒会肠胃发烂,呼吸停止,萧逝之也许就一命呜呼了。
  “王妃!您说什么?”蓝禄大惊,以为自己听错,便重复问道。
  “萧王所中的毒,是我下的。”重复了一遍,望着蓝禄不敢置信的眼睛,她的声音又丝丝颤抖。纵然她的心再冷再没有感觉,但现在却活生生地毒杀了一个人,原本以为,这种杀戮在她人生当中是很遥远的事情。
  “王妃……皇上逼您的吧……”
  “我杀了人,我杀了人……我杀了人……”猗房面带缥缈的微笑,口中喃喃地重复着四个字。蓝禄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犹豫一下之后牵起猗房的手,趁人不备,闪入大树下方。一个大胆却强烈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明白,若这样做便是背叛了镇南王,结果只有一个字——死。
  “王妃,得罪了。”下一秒,蓝禄将猗房扛在肩头,飞身跃上墙头,在暗夜中逃出了军营。
  跑至军营外边,他将手指放入口中,一声长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奔腾而来,蓝禄抱着猗房飞身上马,而后将猗房放置马前:“王妃,出了城门一直往西,便可到大兴国,拿着末将的这把匕首去找大兴国的燕青将军,他会安置好你的。以后,永远不要再回来了。”蓝禄将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和一些银两塞在猗房的手中,叮嘱道。
  在萧逝之倒下的那一刻,猗房的意识便是涣散的,在跟着蓝禄逃了一路后,已慢慢恢复了过来。
  “等一等……”她拉住蓝禄离去的衣袖,“你……一起走吗?”
  “王妃,王爷对末将恩重如山,如今做了……做了背叛王爷的事,末将要回去受死。”
  “看来本王的将军还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有情有义,我镇南王没有看错你啊。”蓝禄正要上马,一个奚落讽刺的声音响起,段世轩跨在赤兔马上,后面是身着黑衣的十大高手,高举的火把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段世轩立于赤兔马上,脸上神情凛然如撒旦。
  猗房青葱般的手指攥紧缰绳,因为用力,手上的青筋毕现。她抬眼望向马上那不可一世、不容侵犯的霸气男子,此时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冷酷,众人性命,皆在他一念之间。
  “末将罪该万死,请王爷责罚!”蓝禄卸下武器,双膝跪地。
  “你这样放走要杀萧王的人,该当何罪?”
  段世轩冷漠地端起弓,拉开箭,对准他最得力最忠诚也最被他信任的蓝禄将军。段世轩箭术精准有力,这一箭若射下去,蓝将军必死无疑。
  “还有什么话要说?”
  “请王爷饶了末将的家人和……和……”和王妃,后面的话蓝禄没敢说出口,只怕一说,会给猗房带来更大的灾难。
  “王爷素来明察秋毫,自然知道该杀的是罪魁祸首,而不是蓝将军这发了善心的人吧。”深吸一口气,猗房出声,一只白嫩的手慢慢地点缀了这满是男人和暴力的世界,而那一身白衣下的空灵缥缈更让人以为是天上的白衣仙子突然降临。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为人说话。
  “是吗?”他手中的弓箭慢慢地放下,“毒害萧王,离间本王与萧国的关系,平南公主,你这个做女儿的,果然很孝顺。这么大胆的女人,本王还是第一次见到。”
  慢慢地将话说完,段世轩大手一扬,漫天的羽毛夹着血水洒下来,那只尹承交给她的鸽子瞬间骨肉分离。
  “带上来!”一声令下,尹承被从后面扔了出来,轰地一声响,倒在地上,嘴角黑色的鲜血流在地上。
  “镇南王,身为臣子,你密谋造反,并将皇上赐婚的公主贬为军妓,你的……”已经奄奄一息的尹承诉说着段世轩的罪行,但话还没说完,十大高手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将武器射出,顿时,尹承身上同时中了十刀,身体就像一个破了的容器,那血几乎是倒出来的。
  猗房只觉得一种作呕的感觉袭上心头。
  “这——就是与本王作对的下场。”段世轩握着咯吱作响的拳头,挥动缰绳,赤兔马狂奔起来,经过猗房身边时,段世轩长手一捞将猗房抓起,横放在马前,就像骡子载货物那般。
  “私自放走伤害萧王的人,将蓝禄打入死牢!”命令声起,他的手抓着猗房的肩膀,用着能将那臂膀卸下来的力道,咔嚓一声,肩骨折了。她煞白的脸上细密的汗珠流了下来,胸口仿佛碎裂了,心脏像离开了身体。他的怒气使她根本无法动弹,更不用说开口喊痛。
  后面跟随着他的十大高手,那些人仿佛从来不曾离开过他,就连睡觉时,也在他的房外轮流守候。
  此刻,段世轩用了最快的速度前奔,十大高手渐渐落后了,并且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只能看见一排小黑影。
  马不停蹄地一直跑,猗房不知道段世轩要把她带到何方,一心求死的人是不会在意死的方式和死的地方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总算停了下来,四周一片漆黑。“要杀了我吗?”她艰难地开口。
  “将你暴尸荒野!”他充满怒气地说道。
  暴尸荒野?
  倚房睁开眼睛。夜凉如水,冷清的月挂在黝黑色的天空,将孤独冰冷的光辉洒向大地,此刻,他们置身于一处陌生之地,四周野草丛生,稍微平躺的地方甚至有死人的白骨,阴风吹过,仿佛冤死的魂灵在喊冤,若胆小一点儿的人,早已经吓得双腿发软、浑身打战了。
  段世轩将这里选为她的葬身之处,确实是高明之举,变成白骨之后,还有谁知道这骨的主人是谁?
  “你就在此为你父皇殉葬吧。”话音刚落,猗房被他推下马,白色的身影滚落在地,石子硌到了骨肉,口中发出一声闷哼。段世轩听得出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疼痛的呻吟,不知为何,她的倔犟不出声让他心中更为光火。
  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冰冷的声音自唇中溢出:“不求饶?好!既然一心求死,本王就成全你,这里毒蛇出没,你身上的血腥味会引来毒蛇,被咬后不出片刻便会毒发而死。记得要在奈何桥等你尊贵的父皇!”
  段世轩扬起马鞭,赤兔马迈着犹疑的步子离去。
  蛇?那又如何?被蛇咬死和被他三丈白绫赐死又有何区别?
  周围安静到诡异,万籁俱寂的荒野中偶尔有风吹过和野兽嗷叫的声音。猗房缓缓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毒蛇的到来。突然,一个巨大的声音轰然响起,她心中一个瑟缩,下意识地睁睛一看:段世轩已从高大的赤兔马上跌落,他迅速抽出腰间的匕首,准确无误地射在蛇的脖子上,将蛇牢牢地钉在树干上,而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猗房定睛一看,另外一条带着剧毒的响尾蛇正满足地离去——段世轩同时被两条毒蛇咬了!这个把她丢弃于此要让毒蛇将她咬死的人,中了蛇毒!
  ……
  可是,武功如此高强,身手如此灵敏的人为何没能感觉到危险的靠近?响尾蛇的出现总是伴着声音的,按道理段世轩是不会被蛇咬到的。
  只是,谁又能知道那一刻他高深莫测的心里在想什么呢?
  猗房从地上爬起,带着浑身撕心裂肺的疼痛向段世轩的方向靠近。他痛苦地躺在地上,满头大汗,脖子处是一块紫黑色的印子,那是蛇的两排牙印,毒性散发得非常快。
  猗房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你要死了,我好高兴,我可以解脱了。”淡淡地说了这一句,然后她踉踉跄跄慢慢地朝外走出去,好几次身子不稳,靠着树才能往前行。
  “你竟然……”段世轩伸出手去抓她,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手只稍微触到了那一丝白色的衣纱。
  月光倾泻下来,此刻全部笼罩在猗房的身上,她被包裹在银色的光圈里。段世轩无力地看着她的背影,终于失去了意识。
  镇南王一死,李家王朝将不会再受到威胁,她的父皇从此可以高枕无忧地做他的皇帝了。
  赤兔马狂躁地在主人身边走来走去,最后仰天发出一声悲鸣。猗房回过头,那马竟然前蹄跪地,正用那马舌去舔舐段世轩被蛇咬的地方。
  那一刻,猗房冰冷的心突然颤抖了一下。这个恶魔般的男人,为何当他的部下知道要被他无情地处死时,依然对他尊敬无比,毫无怨言,甚至觉得死在镇南王的手里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而现在,这畜生竟然像人一样去吸他的毒血。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没有走掉,她又回来了。
  只要邪神镇南王段世轩一死,或许所有的国恨家仇、恩恩怨怨都将消失,她所要承受的一切也将到此为止。但是,她走了回来,走回到段世轩身边。
  赤兔马见状从地上爬了起来,长啸一声,欢快地将头靠在猗房身上蹭来蹭去。她抓住段世轩的两只胳膊,使出浑身的力气将他移到平坦处。
  拖动他高大的身躯对于她来说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任务,赤兔马颇有灵性,见状便用前蹄推着主人走,人马合力,终于将段世轩移到毒蛇不会出没的地方。
  此时,猗房累得满头大汗,几近虚脱。
  她从段世轩腰间取出他随身携带的匕首,闭了闭眼,沉着地将那被咬地方的毒肉剜去一块,而后低下头,用嘴对准伤口将毒血吸了出来,然后吐在一旁的地上。乌黑的毒血沾在她的嘴唇上,她不知道吸了多少回,地上的一摊毒血逐渐增多,直到那乌黑的血变成鲜红色才作罢。
  段世轩一直在昏迷中,对猗房所做的一切浑然不知,只感觉到一双柔嫩的手在他的皮肤上抚摸,一张温热的唇在他的颈处吮吸。
  虽然毒血被吸出,但他依然满头大汗,头昏昏沉沉的,她的脸在他眼前幻化成无数个,分不清哪一个是真的。他抬起手,托起她的脸,想要看得更真切些,她不是已经走掉了吗?不,这眼前的,断然不是她。
  “蛮儿,蛮儿,是你吗?是不是……我对不起你,蛮儿……”
  猗房的手顿了一下,嘴角浮起一丝轻笑。花蛮儿……
  拿刀割下他白袍的一角,将他脖子上的伤口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猗房已经累瘫了。顾不了那么多了,她直接躺在了他的身侧。
  因为段世轩的命令,她三年内只能穿白色素服,而他,为了亡妻,在花蛮儿过世后也长期白袍加身,这两个身影融在一起,营造出一副唯美却又无比凄清的画面。远远望去,就像是两团忧伤的白云,轻而飘,连在一起,却又无法真正地靠近彼此。
  枣红的赤兔马像个尽职的侍卫,一直安静地守在两个人的身旁。
  到了半夜,段世轩的意识清醒了一些,口中干渴得要命:“水……水……”
  呻吟的声音将猗房从睡梦中催醒。“……水……”猗房侧头一看,他嘴唇干裂得出现了一条一条的缝。
  荒郊野外的地方根本就找不到水,而猗房也没有办法走更远的路。“忍一忍吧。”猗房侧过身,背对着他,不再理会他不停地喊渴。
  “水……”段世轩的身子靠了上去,胸膛紧贴着她的背,双手越过她的手,抱在她胸前,嘴唇抵在她的脖子处,“……水……水……”
  他嘶哑的呻吟不断响起。猗房转过身坐了起来,拿起丢在一边的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狠心一划,鲜红鲜红的血从血管中流了出来。她将手臂放在段世轩唇边,一感觉到清凉液体的靠近,段世轩张开干涸的嘴巴,像野兽般拼命吮吸着那腥甜的血,他渴极了。
  紧紧咬着下唇,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流入他的体内。
  他太渴了,猗房拍开他的脸,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然后拿起自己的手腕再次割了一条缝,放到他的嘴边。
  十大高手在荒野中奔驰追寻了很久,终于找到了镇南王段世轩所在之处。
  当他们赶到时,猗房正瑟缩成一团躺在镇南王怀中,而镇南王用双臂拥紧了怀中苍白的人。这样的情景让人顿时有种错觉,这两个似乎是相爱极深的一对人儿。
  段世轩还在沉睡中,猗房也没有醒,十大高手的首领程诺从马上跳下来,查看了两人的伤势。
  他看到了段世轩脖子上有被包扎的地方,仔细一检查,便知道是蛇毒,但根据脸色和呼吸来看,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再看猗房王妃,她的手腕上有割伤的痕迹,不过现在已经形成血痂了。
  程诺向另外九个人做了个手势后,十个人迅速围成一个圆将王爷王妃围了起来。
  天已微亮,东方的月牙白透着丝丝的红,像是一片曼珠沙华即将绽放。躺在一起的两个人睡得很沉很沉,猗房不太习惯与人相依在一起,一个转身疏离了他的怀抱,段世轩伸过手又将她揽在了怀里:“别动,乖……”
  娇小如她,伟岸如他,不知道的人,一定会认为这是世间最般配的一对人儿。
  只是,当梦醒来,所有的美好是否如初?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世轩揉着额头醒了过来……怀中的人儿瑟缩了一下,双手环住身子,将自己紧紧抱住。
  她躺在他的身边?她没被蛇咬?段世轩并没有发现此刻自己心中暗自嘘了口气。她没被蛇咬,倒是他被咬了,当时看着猗房不讨饶不求人的样子,他愤然离去,接下来他自己倒是不小心被响尾蛇咬了,这对于他武功高强的镇南王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而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他摸了摸脖子处,已经包扎好。
  他紧握着拳头,久久地看着她沉寂的面孔,高深莫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阵风吹过来,两人的白袍飘起,在风中飞扬,她的发乱了,缠绕在她的脸上和他的手上。
  “王爷,末将等人来迟,请王爷恕罪。”十大高手单膝跪地请罪。
  “无碍。”抚摸着脖子处的包扎,段世轩以为这是十大高手替他包扎的。
  段世轩起身,白袍的一角飞在猗房的脸上,她醒了过来,睁开茫然的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
  “将这个女人押回军营,幽禁起来。”段世轩跨上枣红赤兔马,命令道。
  暴尸荒野不死,总有她受的。
  “王妃,得罪了。” 程诺撕下衣角包住猗房割破的手腕,将她小心地从地上抱起,置于马前,跟随在段世轩后,往军营方向走去。
  而此时,一向对段世轩忠心耿耿的枣红赤兔马却不听使唤,仰天长啸,狂躁地奔来奔去,几度差点儿将段世轩从马上摔了下来。
  众人皆大惊,赤兔马跟随镇南王南征北战多年,俨然是段世轩最得力的助手、最忠心的侍卫,而此刻,它却像对段世轩极端憎恨。
  赤兔马最后一声长啸,前蹄高举,转了几圈,段世轩竟然被赤兔马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下一刻赤兔马朝猗房奔过来,靠在猗房的身边,用舌头舔着她的头,口中发出类似呜咽的悲鸣。
  段世轩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吃惊地看着赤兔马在猗房身边那温柔的神情。他明白赤兔马非常排斥一般人的靠近,而只有它特别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用舌头舔那个人的头,除了他,连已逝的王妃花蛮儿都没有享受到赤兔马的这种待遇。
  而现在,它竟然将他愤怒地撇下,跑向了她。
  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赤兔马一夜之间转性。段世轩走了过去,将赤兔马用力拉开,重新跨了上去,赤兔马再次发怒,又将段世轩给摔了下来。
  十大高手都愣了,他们从没见过段世轩这样狼狈的样子。
  赤兔马又跑回猗房身旁。猗房伸出柔嫩的手,轻轻抚摸着赤兔马的脸,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这匹马,是在可怜她的不幸吗?
  段世轩没有忽略她脸上凄清的笑意,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笑容看起来如此无力,就像一片荒野上的斜阳,似乎马上就要逝去?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这畜生!”片刻之后,段世轩扯住她腰间的衣带,一个用力将她拉于他的马上。赤兔马仰天一个长啸,前蹄扬起,而后欢快地朝军营的方向奔去。
  鲜有表情的十大高手脸上均露出诧异的表情,同时心里也嘘了口气,这马,是匹好马!
  “平南,你给它下了什么蛊?”他低下头,深邃的眼睛看着前方,嘴唇靠近她的耳朵,问道。
  “不知道。”她轻笑,不为别的,只因今日,狂妄如他竟然不得不迁就于一匹马。
  赤兔马欢快地飞奔在路上,扬起的灰尘淹没了后面的道路,回眸而看,一切都看不清了。
  回了军营,候在段世轩屋子门口的水灵迎上来:“王爷,您受伤了?没事吧。”
  一手拂开她,水灵踉跄了几步后摔倒在地。“你那琴,弹得不错,改日单独给本王抚一曲!”段世轩冷冷地说道。
  水灵一听,整个人蒙了,难道王爷看出来了吗?
  怎么办?怎么办?
  “蓝禄将军如何了?”猗房醒来之后,走出去拉住一个侍卫问道。
  “蓝将军触犯王爷,现在被关在死牢。”侍卫说道。
  “他……会死吗?”洛昇断臂出家了,蓝禄又会因她而死吗?
  “背叛王爷,其罪……当诛。”
  猗房颓然地靠在墙上。不,不,不能这样,她那么渺小,没有承受那么多鲜活生命的力量,她是自私的,不愿意以后背着一条人命过活。
  不!蓝禄不能死,蓝禄是为了帮她,她不能让他因为她而死!
  她要去找萧逝之,她不能让蓝禄死!
  现在唯有萧国国君萧逝之能救蓝禄了,猗房心中有了这个强烈的想法。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才能见到萧逝之。
  若奴?对了,她想起了萧逝之身边那个冰雪聪明的贴身侍女。
  段世轩进了房中,在野外露宿了一宿,只觉得身上脸上都灰尘满布,于是让下人打来水洗脸,手伸进盆中的那一刹那,却在清水中看到嘴唇上有干涸的血迹。
  血?他的唇上怎么会有血?
  嘴唇完好无损,并没有任何破裂的痕迹,这血从何而来?扔了毛巾,段世轩拿起屋里的铜镜对着镜子一照,才发现不仅是嘴唇上,张开嘴,能看到口中有血的痕迹。
  这……
  他依稀想起,自己昏迷的时候很渴很渴,然后喊着要喝水,后来确实喝到了清凉的水,现在回想起来,在那荒郊野外根本不可能有水的,难道他喝的是……是她的血?
  来不及擦脸,段世轩扔了手中的毛巾走了出去。
  “王,下毒的人……是猗房姑娘。属下已经查明,猗房姑娘并非什么军妓,而是当今皇帝的女儿平南公主,只因这位平南公主还未出生母妃就被打入冷宫,因此她也是在冷宫长大的,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皇帝封了她公主的名号,然后……”南神说到此,停了下来。
  “然后怎么了?”听闻下毒的人竟然是猗房时,萧逝之的心一阵抽痛。
  “然后皇帝将平南公主嫁给了镇南王!”
  什么?萧逝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若奴上前扶住他站立不稳的身躯。
  “猗房是镇南王段世轩的王妃,那……”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段世轩曾亲口让自己的王妃伺候他,还说要将她送给他,难不成段世轩察觉到他喜欢上猗房,为了达成两国之间的合作,他故意不说猗房是他的王妃,然后将她转让?
  如果是这样,那段世轩不愧是边疆邪神,残忍的程度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事情的发展常常出乎人意料,她并不想卷入这些纷争,帝位、江山抑或其他,但是现在她已经无法脱身了。
  她又该以何面目面对被自己毒害的人,并且开口请他帮忙呢?猗房愁苦不已。
  “水灵主子。”
  “把门打开,我进去看看妹妹……”
  猗房正想着该如何面对萧逝之时,水灵进来了,一袭红色的衣服衬得猗房看起来更加虚弱和苍白,也让这原本冷清冰凉的房里多了一丝色彩。
  “猗房,我来看你了,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王爷好像很生气。”
  猗房还以为她投毒的事情已经尽人皆知,没想到段世轩的枕边人水灵竟然不知道。
  “何不去问王爷?”猗房说道。
  “一个罪犯,竟然对我家主子如此无礼,王爷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将你关到死牢去了!”
  “婉儿,住口!不得无礼!”水灵呵斥贴身丫鬟婉儿。
  “主子,她次次这样待您,您还一直容忍。”
  “猗房是妹妹,做姐姐的当然要照顾着。”
  主仆俩一唱一和的样子无比认真,猗房听着却冷笑了一声。
  当这极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时,终于激怒了那尽职尽责的丫鬟,婉儿冲过去,将猗房推倒在地,一脚踹了过去,刚刚失血过多的她只感到头晕目眩。
  “婉儿,住手!”水灵见猗房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直流汗,脸上一个冷笑,假装着忙奔了过去,“猗房姑娘,你没事吧?我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已经将代替我弹琴的事情告诉王爷了?是不是……”
  “主子问你了,王爷是不是知道了,是不是?!”婉儿伸出手扯住猗房的头发,暗中在她身上狠狠掐了几把。
  “你们在干什么?”门被一掌震开,一个含着怒意的声音从天而降,水灵大惊,回头一看,是段世轩。
  “王爷……我……”
  “王爷,这个下贱的军妓居然……”
  “滚!”段世轩一脚踹过去,婉儿被狠狠地踢出去,重重地撞在房门上,闷哼一声,血从嘴角流出,整个人昏了过去。
  他再一个反手一巴掌打在水灵的脸蛋上,力道之大,让她只觉得整张脸都麻木了。
  “王爷……”水灵一口血从口中喷出。
  “滚!!”
  水灵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慢慢地走了出去。
  段世轩看着地上蜷曲成一团的人,走了过去,蹲在地上,将她揽入怀中,拿起她的手一看,手腕处是四五条明显的割痕,一道一道,虽然已经结疤,但仍能看见皮肤下那粉红的肉。
  “本王喝的,是你的血。”
  “没有。”猗房淡淡地开口,推开段世轩的手,吃力地站了起来。
  “没有?”
  “我怎么可能用我的血去喂你?你是对我父皇最不利的人,我恨不得你死的,你死了,什么都结束了。” 嗬,因为她救了他,所以他心里有歉疚吗?这样的感情会不会太过廉价?她觉得段世轩略微震惊的表情有点儿好笑。
  察觉到她的心思,段世轩收回手,这个女人的心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与他抗衡的,她的骨子里的冷漠到底从何而来?
  是的,他们是敌人。现在,她是他的杀妻仇人;将来,他是她的杀父仇人。他们是永远敌对的关系,她怎么可能搏命救他?
  隐去脸上原本显露的一点儿神情,段世轩也站起身来,背对着她冷声说道:“走吧,去向萧王请罪。”说完,他抬腿跨出房门,走了两步不见后面有脚步声,回头,见她呆在原地,他不悦地呵道,“还不走?要人来押你?”
  然而本来就失血过多的她,脸惨白得几乎透明,她的手发抖,嘴唇颤抖着,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刚跨出一步,身体就在他面前无力地瘫软下去。
  “你……”他及时伸手接住她,她的身体柔软得像一摊泥,像全身的骨头都被拆了一般软绵绵的。
  段世轩将苍白的人抱起,她紧闭双眼靠在他的胸口。“大夫,快点儿传大夫!”段世轩抱着他,大声喊道。
  当大夫和程诺匆匆赶来的时候,他们竟然在段世轩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丝的疼惜。
  “程诺,本王的毒是怎么解的?”望着床榻上苍白的女人,段世轩问道。
  “回王爷,那日王爷的毒是王妃清理的,末将赶到的时候,王爷和王妃靠在一起睡着了,末将检查过,那时王爷的毒已经解了。依末将之见,王爷的毒血是王妃用嘴吸出来的。”
  她为他吸毒血,现在是中毒了吗?还以为她喂他喝她的血,原来不是喝血,而是吸血。
  段世轩的心,受到了极其强烈的震撼,她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救他,为什么?
  “她怎么样了?”段世轩问军中大夫。
  大夫小心翼翼地回答:“王爷,这位姑娘失血过多。”“失血过多?”段世轩不解,被蛇咬伤的人是他,她怎么会失血过多?她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不是吗?
  “王爷,这位姑娘千真万确是失血过多,加上这位姑娘原先的体质就有些虚,才会昏倒。奴才会给她开几服药,只是这姑娘日后再不能这么折腾了。”大夫诚惶诚恐地说道。
  “她为什么会失血过多?”
  “看她手腕上的伤口,应该是有人吸了她的血。”段世轩再次抓住她的右手手腕,看着那几道伤口,忽然之间明白了,口中又涌上来一股甜甜的味道,这味道分明就是鲜血的味道。
  他又抓过她左手的手腕,同样地,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他的心震动了,抓着她手臂的手有些微微地发抖。她竟然……她竟然,给他喝她的血!只是她为什么要冷漠地否认呢?
  此刻,她的血在他身体里!他和她的鲜血合而为一了!
  她的鲜血就像那琴音,响彻了他的骨头。
  “不能让她死!”段世轩暴怒地揪过大夫,眼睛却定定地看着床上苍白虚弱的人!他不准许她有事!他一定要弄清楚,她是出于什么心态救他,甚至给他喝她的血!
  “是是是……”大夫吓得两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王爷呀王爷,奴才没说她会死呀。
  大夫开了几服药,段世轩立即命人去煎药。药端了来,大夫颤颤巍巍地去喂,但是她怎么也张不开嘴,大夫的汗液都快湿透全身了。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不要走,不要……”猗房在梦中呓语,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她的梦中是一片苍茫的白色,什么也没有。
  【连载结束。段世轩与猗房是否能冰释前嫌?花蛮儿之死,其中又有什么蹊跷?猗房是否能摆脱两次相同命运的魔咒?敬请关注四月上市的《醉卧君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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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君怀 醉卧君怀(八) 10198字 投稿:江轃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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