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四大名著,百科君(微信号:newspedia)最爱水浒。水浒开篇不写一百单八将却先写高俅,只是为抬出“乱自上作”四个大字,这是金圣叹的评语,译成白话就是当官的乱搞,这才民不聊生。而后史进、鲁智深、林冲、武松等一路写来,又是“官逼民反”四个大字。及至招安当了“给奴才做奴才的奴才”(《水浒传》石秀语),死伤殆尽,却不是给那些处心积虑想当奴才的人一记棒喝?他们“哪里知道那奴才两字是怎么写的”(《红楼梦》赖嬷嬷语)?这便投了百科君(微信号:newspedia)的脾胃。
水浒之后,要数三国,百科君(微信号:newspedia)深爱诸葛亮“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心有戚戚焉”。再次红楼,文字之妙令人叹为观止。西游则无可无不可,其文字要算四大名著之末,其人物,唐三藏、孙行者、猪八戒、沙和尚甚至都有些面目可憎。沙和尚以老实巴交形象示人,虽是心里常有些小算盘,倒可原谅了。猪八戒则活脱脱一个无知无能却爱在领导面前打小报告的无耻之徒,这种人比比皆是,怨不得孙行者动不动就要打几棒子。孙行者粉丝甚多,然而百科君(微信号:newspedia)左看右看却又只看到“招安”二字:“好端端”一个黑社会有为青年,被佛祖招了安,立了些功劳,学了些圆滑,终于当上了高级公务员。
唐三藏可憎则不止在其人更在其事:孙行者屌丝逆袭是西游记明脉络,唐三藏这个如来嫡系亲信如何被提拔安插则是暗脉络。唐三藏身为取经四人组领导,除却意志还算坚定,其余则可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典型代表。没有伏魔打怪的业务能力也就罢了,你看他浑身上下都是领导们的老毛病,首先是妒贤嫉能,平时总是给孙行者小鞋穿,动不动就要念紧箍咒,却偏爱虽然能力差许多却懂得尊敬领导的猪八戒。其次就是刚愎自用,听不进有能力的下属孙行者的不同意见,几番打压收服不了异己,三打白骨精时干脆就撵了去。最后,连唯一可能拿来服众的理论水平也拿不出手,被孙行者嘲笑,姑举一例:
正欢喜处,忽见一座高山阻路。唐僧勒马道:“徒弟们,你看这面前山势崔巍,切须仔细!”行者笑道:“放心,放心!保你无事!”三藏道:“休言无事。我看那山峰挺立,远远的有些凶气,暴云飞出,渐觉惊惶,满身麻木,神思不安。”行者笑道:“你把乌巢禅师的《多心经》早已忘了?”三藏道:“我记得。”行者道:“你虽记得,这有四句颂子,你却忘了哩。”三藏道:“那四句?”行者道:“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三藏道:“徒弟,我岂不知?若依此四句,千经万典,也只是修心。”行者道:“不消说了。心净孤明独照,心存万境皆清。差错些儿成惰懈,千年万载不成功。但要一片志诚,雷音只在跟下。似你这般恐惧惊惶,神思不安,大道远矣,雷音亦远矣。且莫胡疑,随我去。”那长老闻言,心神顿爽,万虑皆休。
没办法,谁叫人家上头有人,是内定的领导呢!当然了,无德无才,是古今领导真实写照。有德有才,敌不过大领导青睐。但要想获得大领导青睐,也是需要两大硬条件的:
1.嫡系亲信:自己人,才听话,才好指挥。
2.无德无才:提拔了你也不至于威胁我自身地位。
唐三藏正好符合。如来徒弟,嫡系亲信,无甚能力,立不得大功劳,只好派去下趟基层,立些苦劳,回来就封了旃檀功德佛,摇身进了最高层。《西游记》中原文如此写道:
如来道:“圣僧,汝前世原是我之二徒,名唤金蝉子。因为汝不听说法,轻慢我之大教,故贬汝之真灵,转生东土。今喜皈依,秉我迦持,又乘吾教,取去真经,甚有功果,加升大职正果,汝为旃檀功德佛。”
······
五圣果位之时,诸众佛祖、菩萨、圣僧、罗汉、揭谛、比丘、优婆夷塞,各山各洞的神仙、大神、丁甲、功曹、伽蓝、土地,一切得道的师仙,始初俱来听讲,至此各归方位。
大众合掌皈依,都念:“南无燃灯上古佛、南无药师琉璃光王佛、南无释迦牟尼佛、南无过去未来现在佛、南无清净喜佛、南无毗卢尸佛、南无宝幢王佛、南无弥勒尊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无量寿佛、南无接引归真佛······南无旃檀功德佛、南无斗战胜佛、南无观世音菩萨······
如来就此安排了嫡系亲信唐三藏(南无旃檀功德佛)和招安了的孙行者(南无斗战胜佛)两人入了最高层——佛,位置还在南无观世音菩萨之上。
再来细说如来是如何苦心孤诣的提拔唐三藏的——提拔无德无才亲信,又不能落人口实,只好想些办法。第一步,安排下基层。这又有讲究了。首先,名曰下基层,要过些艰苦的日子,但实际是美差,回来就会加官进爵的,故而不能明说,只好找个借口,下放了去。“因为汝不听说法,轻慢我之大教,故贬汝之真灵,转生东土。”就是说,你上课开了个小差,罚去校长家打扫卫生。其次,去哪下基层。这就要找好能立些功劳的基层去下了,总不能真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东土大唐香火鼎盛,彼时又不在佛教势力范围内,现成的大功一件。
第二步,组建四人组。小组领导虽已内定唐三藏,但流程还是要走的。再要挑选组员,第一个要有个业务能力强的帮衬着,如孙行者,去东土大唐和道家抢食不是件容易的事,再也要防着内部有人眼红搞破坏,没见那一路上妖魔鬼怪不是天庭来的就是这个佛那个菩萨跟前坐骑小童么?第二个要给领导安排个解闷、听话、打小报告的,一路上有个梯己人说说别人坏话什么的,这就是猪八戒了,再要个老实点认真打零活干苦力的,沙和尚担了此任。
组建团队这事,如来交给了站在背后的南海观音菩萨。——领导身边,自然会有个体贴圣意的。——如来还怕观音理解领导指示不透彻,长篇大论细细叮嘱。
诸菩萨闻言,合掌皈依,向佛前问曰:“如来有那三藏真经?”如来曰:“我有法一藏,谈天;论一藏,说地;经一藏,度鬼。三藏共计三十五部,该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乃是修真之经,正善之门。我待要送上东土,叵耐那(方众)生愚蠢,毁谤真言,不识我法门之要旨,怠慢了瑜迦之正宗。怎么得一个有法力的,去东土寻一个善信,教他苦历千山,询经万水,到我处求取真经,永传东土,劝化众生,却乃是个山大的福缘,海深的善庆。谁肯去走一遭来?”当有观音菩萨,行近莲台,礼佛三匝,道:“弟子不才,愿上东土寻一个取经人来也。”如来见了,心中大喜,道:“别个是也去不得,须是观音尊者,神通广大,方可去得。”菩萨道:“弟子此去东土,有甚言语吩咐?”如来道:“这一去,要踏看路道,不许在霄汉中行,须是要半云半雾;目过山水,谨记程途远近之数,叮咛那取经人。但恐善信难行,我与你五件宝贝。”即命阿傩、迦叶,取出“锦襴袈裟”一领,“九环锡杖”一根,对菩萨言曰:“这袈裟、锡杖,可与那取经人亲用。若肯坚心来此,穿我的袈裟,免堕轮回;持我的锡杖,不遭毒害。”这菩萨皈依拜领。如来又取三个箍儿,递与菩萨道:“此宝唤做‘紧箍儿’,虽是一样三个,但只是用各不同。我有‘金、紧、禁’的咒语三篇。假若路上撞见神通广大的妖魔,你须是劝他学好,跟那取经人做个徒弟。他若不伏使唤,可将此箍儿与他戴在头上,自然见肉生根。各依所用的咒语念一念,眼胀头痛,脑门皆裂,管教他入我门来。”
为何“别个是也去不得,须是观音尊者”?自然不关“神通广大”之事,只是因为观音素来是如来亲信,知道如来要寻的取经人便是唐三藏,故而“别个是也去不得”。观音自然也不能白走一趟,自然要假公济私落些好处。《西游记》证道本夹批道:“金”、“紧”、“禁”后来却分做空、熊、红。就是说,如来给的三个箍儿,于公,观音就用了一个收服了孙悟空,另外两个,明着于公用来降服了偷袈裟的黑熊精和出身不明(多有人说是太上老君的私生子)的红孩儿,但却于私,熊、红都做了观音的奴才,一个看山,一个伴童。这就好比教授拿了项目经费,三分之一研究项目,另外三分之二自己拿了,以项目名义招了几个学生,明着说是帮忙研究项目,实际上干的是教授接的私活。
你看观音一路先是找了孙行者、猪八戒、沙和尚,到了大唐,陪选的候选人都没找,直接就定了唐三藏。民主流程不好走,就怕有不识相的整点差错来。吴承恩还怕大家不晓得,回目上都明明白白的写着“观音显象化金蝉”。这便把内定的程序走完了,剩下的就是妆模作样把基层下了。金圣叹批评《西游记》,说“《西游记》每到弄不来时,便是南海观音救了”,虽是批其文字不好,却反说出了观音的重要性。这后面的下基层,妖魔鬼怪的,观音更是出了不少力。
说到妖怪,看了西游记的人都知道,除了几个没靠山的,比如白骨精被孙行者打杀了,其他的就连四探无底洞的小妖怪,不过是李天王偶然收的干女儿,都没事人一样。前文百科君(微信号:newspedia)曾说,去东土大唐和道家抢食不是件容易的事,再也要防着内部有人眼红搞破坏,没见那一路上妖魔鬼怪不是天庭来的就是这个佛那个菩萨跟前坐骑小童么?说白了,一路上的妖魔鬼怪就三种,一种是天庭派来捣乱的(至于天庭为何捣乱,就涉及佛道之争了,有机会再写),如奎木狼、青牛精,一种是佛教内部有人眼红搞破坏的,如小雷音寺的黄眉妖,一种就是没有背景只有背影的注定要被杀的傻妖精了。本文姑且不细论,后续或有机会再一一的分析。
末了再说说八十一难。这是唐三藏升迁的“功劳簿”,下基层吃的苦,受封之前秘书观音兼职做了宣传部长,有个总结:
金蝉遭贬第一难、出胎几杀第二难、满月抛江第三难、寻亲报冤第四难、出城逢虎第五难、落坑折从第六难、双叉岭上第七难、两界山头第八难、陡涧换马第九难、夜被火烧第十难、失却袈裟十一难、收伏八戒十二难、黄风怪阻十三难、请求灵吉十四难、流沙难渡十五难、收得沙僧十六难、四圣显化十七难、五庄观中十八难、难活人参十九难、贬退心猿二十难、黑松林失散二十一难、宝象国捎书二十二难、金銮殿变虎二十三难、平顶山逢魔二十四难、莲花洞高悬二十五难、乌鸡国救主二十六难、被魔化身二十七难、号山逢怪二十八难、风摄圣僧二十九难、心猿遭害三十难、请圣降妖三十一难、黑河沉没三十二难、搬运车迟三十三难、大赌输赢三十四难、祛道兴僧三十五难、路逢大水三十六难、身落天河三十七难、鱼篮现身三十八难、金兜山遇怪三十九难、普天神难伏四十难、问佛根源四十一难、吃水遭毒四十二难、西梁国留婚四十三难、琵琶洞受苦四十四难、再贬心猿四十五难、难辨猕猴四十六难、路阻火焰山四十七难、求取芭蕉扇四十八难、收缚魔王四十九难、赛城扫塔五十难、取宝救僧五十一难、棘林吟咏五十二难、、小雷音遇难五十三难、诸天神遭困五十四难、稀柿秽阻五十五难、拯救驼罗五十六难、朱紫国行医五十七难、降妖取金圣五十八难、七情迷没五十九难、多目遭伤六十难、路阻狮驼六十一难、怪分三色六十二难、城里遇灾六十三难、请佛收魔六十四难、比丘救子六十五难、辨认真邪六十六难、松林救怪六十七难、僧房卧病六十八难、无底洞遭困六十九难、灭法国难行七十难、隐雾山遇魔七十一难、凤仙郡求雨七十二难、失落兵器七十三难、会庆钉钯七十四难、竹节山遭难七十五难、玄英洞受苦七十六难、赶捉犀牛七十七难、天竺招婚七十八难、铜台府监禁七十九难、凌云渡脱胎八十难。
第八十一难就是观音搞鬼唐僧落水了。有人就细看了这些个难,评道:“八十难中,有以一难为难者,有以一难为二难者,有以一难为三四难者。分之则为八十,合之则四十八耳。”这是《汇评证道西游记》憺漪子(汪象旭)说的,总之就是要想方设法夸大领导下基层的艰苦生活,分三歩跨个水沟就是三难,走四步绕个牛粪就是四难,如此这般,以示领导取得的成就得来不易,得大大的赏。
通观《西游记》,无非是如何提拔安插亲信。中国几千年政治,无非阴谋与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