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的游客依然“凶猛”
出过“失窃门”的斋宫大门紧闭
回避:以前很熟悉的工作人员 现在都不和导游打招呼
早上8点半,故宫南侧的午门广场,已经像一锅煮沸的饺子。
这个10000平米的广场,相当于鸟巢的二十五分之一,首都机场的千分之一。在8月份这样的旅游旺季,每一秒都在呈现着恐怖的人口密集度。
导游的口令、电瓶车的马达、小贩的吆喝声,在广场上汇集成不规则的噪音组曲。望着几无立锥之地的人群,你看不出之前的一系列负面事件,对这个庞大“文化体”的运转有什么影响。
尽管六个检票通道全部开放,但面对持续鱼贯而入的人群,这种“过滤速度”还是显得不堪一击。一位检票人员告诉记者,进入暑期后,散客和旅游团的比例通常为3比7。而记者发现,打着各类“夏令营”旗号的儿童团又占据了大头。
“旅游团(检票)麻烦多了,导游告诉你几个人,然后得一个个点人头。”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很多孩子急匆匆往里头钻,人数一乱,工作人员只好重新清点。在高温下,这种重复劳动很容易让人上火,“管好你自己的人!”工作人员冲着导游的吼声,时不时在广场上回响。
之前,故宫被曝内部人员和导游勾结,纵容逃票并收受回扣。这一“门票风波”,如今像是扣在每个检票员头上的紧箍咒。一位手持“首都假日”旗帜的导游告诉记者,原本跟自己相熟的几个检票员,现在都装作不认识,“感觉挺怪的,可能是为了避嫌吧。”
这位导游说,换成以往,他们只要报一个人数,整个团就直接拥进去了:“哪像现在,要一个个数得这么仔细。不过,这段时间他们压力确实蛮大的。”这位导游告诉记者,最近几个月,整个故宫的工作人员,突然和整条旅游链上的人有了一种隔离感,偶尔跟他们搭讪,得到的也大都是沉默回应。
沉默:出过这个“门”那个“门”的地方 都已关了门
任青振皮肤黝黑,站在金水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像一只警惕的鸽子。这个30岁的男人,最近一直在“接私活”。遇到独自来游玩的散客,花2个多小时,陪别人逛遍整个故宫,并附赠贴身讲解。“150元,一口价。”他舔了舔龟裂的嘴唇,语气坚定。
对于任青振这样的私人导游来说,风波中的故宫,更像是一种变相的镀金,大大增加了自己工作的“含金量”。每年,任青振至少有300天混在故宫,知道点“内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对于游客,猎奇心理会驱使他们对任青振有更多“需求”。这种供求关系很微妙,却相互牵制。
但令记者意外的是,大多数游客对故宫的“困局”并不感兴趣,他们更热衷于穿过鳞次栉比的宝殿,搜寻任何一个可能的角度拍照留念。任青振说,他被问得最多的,也无非是“上次哪个宫遭了贼”。在大众眼里,故宫作为景点的娱乐性和话题性,远远超过其文化属性。
如今的故宫,看上去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学会了“淡定”。跟保安甚至小卖部的店员交谈,但凡话题稍稍触及任何“门事件”,就会换来警惕的目光或瞬间的“聋哑”。这种敏感和压抑貌似无形,却似乎又让每个人寸步难行。
对于争议,故宫的态度也让人看不懂。穿过乾清门往东,就到了失窃案的发生地——斋宫,令人意外的是,两扇朱砂红门禁闭。记者上前推了推,两名保安立刻上前驱赶:“这里不开放,别乱闯!”
一位胸牌上写着“朱志明”的导游告诉记者,自5月份失窃案发生后,故宫就把斋宫严严实实封闭了起来:“之前,斋宫包括里面的诚肃殿都是开放的,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解禁’。”朱志明说,一位内部人员告诉他,封斋宫是为了防止有好事的媒体进入,再拿安保问题做文章。
这种鸵鸟政策同样“附体”于建福宫。今年5月,曾传出建福宫花园内开设了顶级私人会所,故宫被指责利用文物赚取商业暴利。记者试图进入建福宫,但刚行进至西区的隆宗门,就发现大门紧锁。
随后,记者又绕到西北角的咸福宫附近,但通往建福宫的三条通路——惠风亭、抚辰殿和静怡轩,也同样是铁将军把门。任青振向记者透露,故宫西边的1/3区域,已经很多年没有开放了,说起来是行政办公区域:“但西华门还是能经常看见豪车进出,据说那里是接待重要贵宾的。”不过,似乎从来没人知道那些“重要贵宾”是什么人。
谨慎:到点就清场 一会儿藏獒要来了
下午4点半光景,高分贝的“清场通知”开始在整个故宫飘荡。有游客抱怨“还没逛完”,但乾清宫、坤宁宫等“中轴线”的大殿,开始“吱吱呀呀”地关门。这种清场方式“简单粗暴”,却非常有效。人流迅速被分割成南北两个区域,匀速往神武门和东华门疏散。
之前的失窃案,核心疏漏就是清场工作没做好,让蟊贼藏身于殿内。如今,对于“清场环节”,故宫的工作人员有一种莫名的紧张。4点40分左右,记者还在珍宝馆里对着玻璃柜拍宝物,一位工作人员便不耐烦地过来催促:“好走了,一会儿藏獒要来了。”
故宫的藏獒,之前以十多万的身价让人津津乐道,如今却沦为笑柄。丁永法告诉记者,故宫里总共有12条藏獒,每天6点左右分散到各个区域进行“再清场”,主要就是搜寻有没有藏匿者。
住在故宫附近的丁永法听说了一个版本,失窃案发生那天,因为下雨,斋宫那片区域根本没出动藏獒:“因为好多年没出过事了,有些程序免不了松懈……但就是点儿背。”丁永法说,现在安保队对“放藏獒”一事上心得不得了,每天傍晚要反复溜好几圈,“那些狗都关在‘南三所’里,据说平时从来不叫,咬到贼了才会叫几声。”
换句话说,增加藏獒巡查频率,更像是故宫人给自己的心理暗示。藏獒帮他们释放压力,也施加了更大的压力。因为一旦再出事,就很难找到可以推诿的客观理由。
据记者在珍宝馆、景阳宫等多处观察,盗窃风波之后,故宫并未像外界传说的那样,添置大量的摄像头和报警器。“目前还是400多个摄像头和1600个报警器,总数上没变。只是以前有些轮流开,现在基本都24小时运转。”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
事实上,对于文化粗鄙者和管理疏失者来说,再多可供支配的高科技,也无法量化安保的效率。丁永法告诉记者,失窃案发生后1个月里,故宫的保安,还时不时会出现在南、北池子大街等周边居民区巡逻,而现在早就像入秋的蚱蜢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