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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京学习归来，办公桌上大红的请柬映入眼帘，又是哪一位教师家有喜事，请我赴宴的吧。打开请柬：恭请敬爱的老师，于2012年3月22日参加强辉服装进出口公司成立剪彩仪式，您的学生于强辉。是他，这个熟悉而又难忘的学生，在教育他成长的过程中我深深体会到教育工作的艰辛与甘甜，同时也收获了自己的事业成长。
二十年前，我从农村中学调入县城一所初级中学任初二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校长热情地向我介绍了学校的情况，并且谆谆告诫与鼓励我：学校施教区是城区与农村结合部，对学生教育要注意方式方法，一方面他们不像农村的孩子，老师讲什么就信什么，这里的孩子获取信息的渠道多，接触社会的机会远远大于农村的孩子；另一方面家长的素质参差不齐，但对孩子教育的期望都比较高。不过，校长相信你会和以前一样做得优秀！
为了不辜负校长的期望，临近开学的近半个月我几乎每天泡在学校里，和原来的班主任了解班级学生和学生家庭的情况，向任课老师了解学生的学习情况。同时我又从教务处调阅了小学毕业生登记表，从小学到初一的学习情况、业余爱好、家庭教育等方面都做了详细分析，做到对每个学生情况心中有数。特别是他们提醒我关注的学生，其中多次提到于强辉，迟到、早退、粗话、上课小动作、作业不交是家常便饭，好像当时学生中的一些不良习气在他身上都有明显的体现，他是班级“另类”学生的“头头”。看到收集到的信息，心中不免有一些惆怅。最后原班主任和任课教师无奈而又轻松地对我说“担子交给你了！”当时并没有特别在意，但在后面的教育实践中慢慢明白了这简短一句话的真正含义。
开始的时间里这几个学生的表现挺中规中矩的，上课比较认真，虽然作业字迹不工整错误也多，但能按时上交。可是好景不长，也许是摸清了老师脾气的缘故，他们渐渐地开始自由散漫了，上课迟到、讲话、作业经常不交，其他学科的老师也陆续反映到我这里。怎么转变这几个学生呢？一次看似偶然的意外，触发了我的灵感。那是一次主题班会课，我精心准备的内容是讨论怎样遵守校纪班规的。上课时发现这几个学生的座位是空着的，几分钟后，于强辉几个抱着篮球满头大汗地直接冲到座位上去了，根本没有理会我这个班主任，虽然我对此现象心里早有所准备，难免心中还是产生不快。当时全班其他同学的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怎么处理这个在他们眼里早已习以为常的事情。怎么办？短暂冷静思考后我迅速调整了班会课的主题，“刚才进来的是于强辉同学吧？老师知道于强辉同学非常喜欢篮球，这不刚才他们由于爱好篮球而忘记了班会的时间了，老师能理解，因为老师也喜欢篮球，今天的班会课老师和你们一起来说说篮球吧，你们知道美国历史上出现过哪些伟大的球星？”一见离开了严肃的主题，学生们七嘴八舌议论开了，有的说“飞人”乔丹，有的说“魔术师”约翰逊……。“为什么他们以及他们所在的球队会取得那么多令人称赞的成绩。”有的说球员的球技特别好，有的说他们具有团队精神……。看到许多同学积极参加讨论，于强辉时而静听，时而不屑一顾，但他始终没有说话。不知不觉一节课接近尾声，同学们意犹未尽，“因为我班喜爱篮球的同学比较多，所以我倡议：我班成立一个业余篮球队，有意参加的同学在体委处报名，根据报名的情况确定队员和球队的队长，当然进入球队是有条件的。”我的想法就是用球队凝聚这些学生，培养他们集体观念和团队合作意识，从而把主要精力转移到学习上来。
第二天陆续收到几位学生的报名申请。为什么没有于强辉呢？他是班级里篮球打得最棒的，是不是昨天的事，他有顾虑？放学的时候于强辉在我的办公室外徘徊，想进又不敢进来。同事们告诉我你班的“那个”来了，我知道于强辉在学校挺有名气的，老师们都认识，进办公室是常事，直进直出从来不喊报告，大家也习以为常了。“于强辉进来吧，有事吗？”我故作不知地问。他犹豫了一会，鼓起勇气说：“老师，我能报名参加班级篮球队吗？”“可以呀，说说你参加的理由。”“老师，我身高力气大，球技好而且投篮准，班级同学没有一个比我强。”“是吗？”我将信将疑地问。“老师请你相信，只要你让我加入球队，我一定听话，不犯错误。”我等的就是这句话。“好！明天下午第四节活动课展示你的球技，只要同学们认可，老师欢迎你加入。”
第二天我把全班同学组织在篮球场周围，简单说明选拔的规则。每个报名的同学都展示了自己的球技，最后一个上场的是于强辉，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像模像样，球技确实是班级最好的。“刚才，申请参加球队的同学都展示了自己的球技，于强辉同学的球技是班级比较好的”，看到他得意洋洋而又骄傲的样子，我觉得有必要杀杀他的傲气，话锋一转：“于强辉同学，你有兴趣和老师比一比吗？”“你？”他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是呀，和老师比。”“比什么？”“定点投篮，在十二码罚球弧线周围设定七个投球点，每个点投一个球，谁进的多谁就获胜。”第一轮，于强辉先投，7投4中，进球率是挺高的。他得意洋洋地把球递给我，在所有同学的期盼中我一口气完成了七个投球，六中，赢得了班级所有的学生的掌声。于强辉更是瞪大眼睛看着我，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老师居然胜了自以为篮球打得比较好的他。我知道他不服气，第二轮我先投，结果七投五中，一下子把全部压力交给了他，七投一中，我把他的傲气压下去了。事后几个平时表现好、成绩好的同学对我说，他们当时非常着急，担心老师我输了，还暗暗地为老师捏了一把汗呢。
此后几天于强辉的话明显少了，也不打球了。见时机已经成熟，我把于强辉请进办公室，并为他倒了一杯水，我们进行了第一次深入的交流。话题就从那天篮球比赛说起，告诉他老师在上师范的时候就是班级体育委员兼篮球队长，参加工作以后经常代表学校参加片、校级球赛，是主力后卫，所以胜你是理所当然的。同时指出他投篮时必须纠正的几个动作，鼓励他只要假以时日训练，老师说不定会甘拜下风。接着请他谈谈对篮球的认识，看得出他对篮球运动精神的理解很肤浅，通过交流让他明白了一个球队要想取得优异的成绩，除了每个队员要有过硬的技术外，团队合作精神非常重要，不能凭借个人英雄主义。我们的班集体，就像一个家庭一样，你我都是家庭的成员，每一个人都有责任维护他的荣誉，在这个集体里一定要讲纪律、讲责任、讲团结，团队合作精神很重要。现在球队队员已经产生了，队长待定，队长不仅要球打得好，而且还得是遵守纪律的典范，要时刻关心他人、关心集体。看着若有所思的于强辉，我嘱咐他回去后仔细体会老师说过的话。 球队成立的那天，于强辉既激动又紧张不安，他知道他的纪律意识较差，与队长的要求有一定的距离，但内心还是渴望担任球队的队长。经过讨论，我宣布球队队长一职暂缺，于强辉同学担任副队长，协助老师负责球队的业余训练与管理。诧异后醒悟过来的于强辉组织所有的队员讨论了球队管理办法，要遵守校纪班规，做到不迟到、早退、旷课，有事请假，上课认真听讲，尊重老师，按时完成作业，到了规定时间才能训练，每个队员最后签名。我肯定了他的做法。
训练之余我多次和他谈心，大到人生理想、远近目标，小到学习习惯，谈名人成长的艰苦历程，逐步引导他树立正确的人生目标。沟通的确是一副良药。从与于强辉的一次次谈话中反馈到的信息中可以看出，以前由于老师不信任他，认为他是一个不守纪律的坏孩子，所以导致他自暴自弃，故意在上课时做些小动作，让老师注意他，看老师的笑话。他说从来没有一个老师像我这样和他朋友似的平等地在一起谈心，信任他，让他担任球队的副队长，他表示绝不辜负我的信任，绝不给老师丢脸，可是由于学习基础较差，老师讲的自己大多听不懂，上课无事可做，时常管不住自己。
了解到于强辉的真实想法后，我和任课老师共同拟定对这些孩子的教育方法可借用体操比赛的“高低杠规则”：对待于强辉等学习基础较差、能力较弱的学生，把培养他们良好的学习习惯和积极的情感、态度、价值观作为“高杠”。因为这些学生基础差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点就是缺乏良好预习习惯、听课习惯、复习习惯、独立作业习惯、规范书写的习惯。长期下来，学习中积累的许多问题就成了学习路上的拦路虎，加上他们缺乏坚强的意志和克服困难的勇气，逐步丧失了学习的兴趣和动力，课堂上无意中成了“局外人”，直接的后果就是成绩差。所以在平时的教学中我们把培养他们良好的学习习惯和积极的情感、态度、价值观作为“高杠”，“低杠”就是让这部分学生学习并掌握最基础的知识和具备必须的基本能力。如上课让他们回答小而简单的问题，作业时完成基础练习题或者知识点的直接应用，也就是完成与他们学习能力相匹配的知识，这样做的目的是让这些学生在他们现有的基础上得到发展，激发他们学习的兴趣和自信，让成功感伴随学习全过程，这样他们才会由原来的被动接受学习转变为自己主动地去学习。同时随着他们学习基础、能力的不断提高，我们适时地调整“低杠”的高度，也就是对他们学习的要求逐步提高，让他们在不同时期具有明确的不同的学习目标，通过设置不同发展阶段的学习平台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提高学习能力，由低向高平稳过渡，最终实现两者的协调和统一。
上课、训练、交流，循环往复。几个调皮的学生改变了许多，一切好似逐步进入正轨，连校领导都说我们班级变化真大。可是好景不长，一天，班长急匆匆地报告于强辉和二班的同学打架了。“就是我打的，你能怎么样？”这是于强辉的声音，我赶到的时候，于强辉正和二班的班主任嚷嚷着。“一定要严肃处理！”二班的班主任对我说。为了了解事情的经过我把于强辉请到办公室，经过一番沟通后，我才知道事情起因是二班的同学欺负我班的一个女生，他气不过，话不投机双方就动起手来了。我把这件事情作为班会的主题，大家讨论如何处理学生之间出现的矛盾。于强辉同学帮助他人动机是好的，可是采取的方法是不正确的，而且对老师也不尊重，这不应该是学生所为。事后于强辉主动向二班班主任道了歉。
看到于强辉的进步表现，觉得家访时机已经成熟。一天下午，我和英语老师首先对于强辉进行了家庭访问。他家三间瓦房，家里陈设简单，从其父母穿着看家庭并不富裕，他还有个小妹妹。一进门，家长就问是不是我家的于强辉在校又犯啥严重错误了？我把于强辉近期在学校的进步表现向家长做了稍许夸大的汇报，起初家长根本不相信孩子身上还有这么多优点，因为以前班主任从没有进行过家访，一般只是打电话或者把家长找到学校，说孩子怎样怎样不听管教，怎样怎样不遵守学校的纪律，作业不交等等。家长只有挨训的份，回家后把在校受到的怨气全都发泄在孩子身上，久而久之，孩子的人格得不到尊重，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学习的热情和兴趣丧失，导致行为习惯的偏差和逆反心理的加剧，逐步成为老师眼中的“双差生”。家长没有想到今天老师亲自上门家访，第一次听说孩子身上还有这么多优点，还担任班级“干部”，非常高兴，教育好孩子的信心大大增长。交流过程中我们就如何和孩子沟通对家长们进行了培训，希望他们密切配合老师的工作，形成教育的合力共同转化好孩子。
几天后，于强辉找到我，“老师，你到我家去家访了？”“是呀，不欢迎吗？”“不是，老师谢谢你！”我发现，从此以后，于强辉真的一点点在改变。
为了加快于强辉等学生的转变，我把他们集中在一起成立学习小组，学科教师轮流利用休息时间帮助补差补缺，从最基础的知识讲起。周六我放弃休息时间到他们家帮助补习，同时还专门为他们购置一些辅导书和励志的书籍，鼓励他们自学。其实于强辉很聪明，许多知识一点就通，渐渐地他们上课认真听讲，积极回答问题了，逐步跟上班级中等学生的学习步伐了，他们也收获了自信。
虽然时有反复，但只要老师及时指出来，他都能及时改正。
我们知道，树在生命的成长过程中常生出旁枝、时有弯曲，园艺师们都会及时修剪、扶正，直至长成参天大树。学生们就像幼苗，在成长过程中，由于自我控制能力较差，缺乏自律，往往同样的错误，他会一犯再犯，而任何一个坏的习惯，不可能靠一两次谈话，或者三五次的思想工作就会在短期内改掉的。作为教师我们要学习园艺师，对待幼苗要有足够的耐心与信心，允许他们犯错误，但要学会和孩子们一起分析错误的原因，教会他们改进错误的方法，让他们感觉到老师时刻关注他们的成长和进步。面对老师和同学们的真诚，这些孩子感到有了人格上的尊严，渐渐地他们变了，变得不惹是生非了，和老师顶撞的现象再也没有发生了，其他学科的老师们都说他们几个孩子变得可爱了，变得积极向上了。
初中毕业的时候，于强辉已经担任班级体育委员和球队队长，体育成绩特别优秀，并且考入重点高中体育特长班。
高中以后，于强辉偶尔也给我来过一些信，汇报一下学习情况，我也及时回信鼓励。大学毕业后他告诉我去了外地打拼，联系得就少了些。
慢慢合上请柬，思绪回到现实。在教育转化于强辉的过程中，于强辉得到了成长，我也收获了自己的教育事业。于强辉毕业的那一年，我被评为县优秀教育工作者，过了一年我走上学校管理岗位，从教务处干事做起，到教务处副主任、主任、校长助理、副校长，如今已是一所学校的校长了。不管职位发生了何种变化，我始终坚持一个班的数学教学，因为我喜欢课堂里与学生交流互动的那种感觉，享受着孩子们对我的热爱，收获着教育人的最大幸福。
剪彩的那一天，看到成熟而又帅气的于强辉，有了自己的大公司，他的产品已经远销国外，他的公司是国外某一知名品牌服装产品在江苏的总代理。
“老师，没有你当年的教育，就没有学生我今天的成就。”看到自己的学生已经小有成就，做老师内心倍感幸福。
那一天，我酒喝多了。
（汪忠华，南京市江宁区东善桥初级中学校长，21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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