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批发网 那一年的风筝

隔代的爱,这是世界上最没有原则也最温馨的爱啊!

  
  小时候没有玩具娃娃可以抱,冬去春来,夜来风雨渐多,隔着窗户,我在蒙蒙雨丝中喊着话:“爷爷,明天天会晴么?”一叠声的咳嗽声起,楼下的爷爷哑着喉咙:“睡吧,明天准是好晴天,我给你扎风筝。”
  于是安安心心地睡觉。故乡旧俗,每年三月三日,漫天的风筝,小孩子人手一只,谁的风筝飞得高,谁的脸上就有光彩――说明有一个很会制作风筝的爷爷或爸爸。如果家里有钱,买的风筝自然也是漂亮的,飞得也高,只是那个时候,几乎所有孩子的爷爷都能扎风筝,买的风筝,很少。
  爷爷是制作风筝的高手,解放前,他在镇上开小铺子,专卖竹器,刚开始自编自卖,后来生意好了,就只卖别人编的,自己闲下来当了老板。
  如果没有这样一段富裕的经历,我五十年代出生的父亲,就可以顺利地上大学,而不是卡在家庭成分上,当了镇中学的教师。这些事情都是零星地听亲友们提起的,说这些话的时候,爷爷不在场。记忆中,爷爷总是咳,下雨下雪天气变化,腿就肿得无法行走,这是劳动改造留给他的痕迹,老毛病。
  虽然他如此勤劳,我还是不喜欢他,嫌他动不动就要吐痰,有一次,我实在无法忍受,就背着家里人,塞给他一个空罐头瓶子,说,你吐到这里面吧,免得我看见了,吃不下饭。
  那一刻,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却又马上恢复了他谦和慈爱的面容,笑眯眯地接过罐子,以后的日子里,他一咳嗽,就往卧室里跑,那个罐子放在他的床下面。而他的房间,我是从来不进去的。给我扎风筝的时候他很开心,笑得合不拢嘴,是一种受宠若惊的欢喜。破得极细极轻的篾,从杂货刘那里买来极韧极薄的牛皮纸,爷爷圈出风筝的雏形,我扎线,再糊上一层白纸,一个风筝,或为燕子,或是金鱼,就飞起来了。爷爷扎的风筝,年年独占鳌头,我在众多孩子羡慕或嫉妒的目光里挽线,那飞在空中的小黑点,是我全部的骄傲。
  十一岁那年,学校里来了新的实习老师,实习老师是省城的大学生,黑发长裙,一笑两个酒窝,说一口普通话,和收音机里的播音员一个声调。于是在一群小孩子眼里,她就是女神了。听说我们这里的乡俗是三月三日放风筝,老师一下子笑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放过风筝了,这样吧,明天放了学,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同学们雀跃着说好,大家都想讨老师喜欢。
  那天回家,我立即缠着爷爷给我扎风筝,选了最好的篾和最轻薄的纸,爷爷想了想,说:“还是去杂货刘那里买一张彩色的纸吧,那样扎出来的风筝最好看了。”彩色纸的价格,是白纸的两倍,我愣着不走,扎个风筝用彩色纸,母亲知道了要唠叨的。
  爷爷解下烟荷包,抽出上面一层的烟叶,层层的烟叶中间,是一块洗得发黄的手帕,是姑姑落在娘家的。“去买吧,明天,你的风筝是最好看的。”爷爷从一沓角钞中,抽出一张递给我。那天爷爷扎的是一只大蝴蝶,耀花了我的眼。
  第二天,我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那只风筝。走进客厅,我愣住了,桌子上的风筝,不是鲜艳的黄蝴蝶,却是一只素白的燕子。我扭头就去问爷爷要风筝。
  母亲急忙拉住我,压低声音说:“你不要吵醒爷爷,昨天晚上军军的妈妈来,把那个风筝买走了,你爷爷熬夜又给你扎了一个。”
  “为什么卖给她,为什么要卖?”我急得跳起来。“她出了两块钱啊,你这个孩子,不许闹。”母亲严厉地瞪我一眼,我的眼泪下来了。
  又是一叠声的咳嗽声,爷爷哑着嗓子问:“是老二在哭吗?”
  “不是,她上学去了。”母亲急忙回答,“老二拿了风筝就走了。”
  那一天,老师牵着军军的手,玩了一下午的风筝,解散的时候,军军把那个风筝送给老师,老师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转送给军军一只口哨。我的燕子也飞得很高,可是我光顾着看老师和军军放那只蝴蝶,一不小心,燕子挂到树上,戳了个稀巴烂。
  回到家,我没有吃晚饭就睡了,爷爷一遍一遍在楼下叫我,我装作没有听见。“小二,起来啊,看爷爷给你买了什么?”爷爷走到门外,一边敲门一边唤我,“乖,起来啊。”
  “你能有什么好东西给我啊,好东西你都卖了。”我没好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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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的敲门声戛然而止,也不再说话,隔了好久,他说:“乖,爷爷给你买了一双雨鞋,放在门口,你自己来看,爷爷昨天卖了那个风筝,得了两块钱,好划算啊。”
  我呼地坐起来,雨鞋,红的,蓝的?以后下雨,我就不用拖着哥哥那双黑糊糊的旧胶鞋上学了。
  爷爷一瘸一瘸地下楼,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远去了,我立即打开门,门口赫然躺着一双崭新的,蓝色的雨鞋。
  我拿起鞋轻轻抚摩,爷爷的耳朵有些聋,母亲和他在楼下说话,声音很大。
  “爹,你自己都没有钱买风湿膏,还给老二买雨鞋。”母亲埋怨着,“你要注意身体,咳得这么严重,不能熬夜的。”
  “唉,昨天杂货刘关门了,没有买到彩纸,给老二马马虎虎补扎了一个白风筝,这孩子,难过得饭也不肯吃了。”爷爷的声音里满是懊悔,“我今天给她扎个彩色的,不知道她还肯不肯要。”
  “爷爷,你明年再给我扎个彩色的吧,今年的三月三已经过了。”我再也忍不住了,伏在窗户上对爷爷喊。
  第二年,春节刚过,他就卧床不起了,躺了几个月,有一天,我喂他吃饭,他忽然问我:“今天几号了?”我一怔,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我说:“今天三月十号了,天气马上要暖起来了,爷爷,您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三月十号了?他默默地念叨着,忽然坐了起来,却又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他咳嗽得像风中的树叶。我急忙拍他的后背,眼泪落在他的旧棉袄上。他应该是天下最慈祥的爷爷吧,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个最慈祥的爷爷,他们穿最旧的衣服,把儿女们给他买药的钱,给孙子孙女们买零嘴儿,买小孩子感兴趣的,没有价值的东西。他们疾病缠身,衣服上有难闻的臭味,所以他们躲在安静的角落,温情脉脉地爱着那些霸道的小家伙,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有回报,他们在乎的,计较的,是自己能付出多少。
  他是最疼我的爷爷啊,十几年了,他欢欢喜喜地给我扎了十几年的风筝,他在我的斥责声里,把吐痰的罐子塞到床底下,他在临死的时候,清楚地记得他欠我一个风筝,而这样一份亏欠,是因为,他想给我买一双雨鞋。我是他最疼爱的孙女啊!
  他走的时候,拉着我和哥哥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很欣慰很欣慰地微笑着,因为我和哥哥,哭得眼睛肿了。
  十几年过去了,每次回家,小侄女都缠着我抱她。小侄女说,姑姑,风筝有什么好玩的啊?
  我常常抱着她看漫天飞舞的风筝,尤其是黄色的蝴蝶风筝。我说,姑姑小时候,曾经错过了一个黄色的蝴蝶风筝。小侄女用她细嫩的小手,摸着我的脸,焦急地问,姑姑,你怎么哭了?
  其实姑姑不是哭了,姑姑是笑了,因为每年都会有漫天的风筝,而那些风筝,那些小黑点,多像是太爷爷的眼睛啊,姑姑就是在太爷爷的目光里,勇敢地闯天涯,再大的风雨也不怕。
  子萌摘自《家长里短》06.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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