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时代来临,作为市场经济成长期的偶像,65岁的王石对自己事业的掌控力似乎岌岌可危。但面对我们,他的自信一如既往。他更愿意谈起美好而充满竞争性的生命体验,而且,他加入了我们发起的“美好事物联盟”(点击了解美好事物联盟)。
口述=王石
我这三十年的积累一下子给激发出来
(资本冲击)事态逐步明朗了。我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一并解决万科很多问题。让你们自以为了解王石,让你们自以为了解万科的……大跌眼镜。这本来就是个让人大跌眼镜的时代。当然有点不确定,不是说一定这样,但一定是非常好的一次机会。
这次事件让转型更坚决了。所以你说我还有信心吗?我说别谈它了吧。在我看来,尽管它在进程当中,对我来讲已经是过去时了。
我这30年的积累一下子给激发出来。非常非常好。
有没有信心是个问题吗?它不是个充不充满信心的问题,我觉得这次经历更重要的是它有一个代表性,在中国的时代进程当中会扮演一个,我不敢说是重要的,但是是非常有意思的角色。如何重新认识资本市场的关系?中国如何再往前走?资本和知识、信用、品牌应该是什么关系?它会成为企业管理经营很有意思的一个案例。
万科的文化一直被人另眼相看、不接受,在文化主流当中很另类,没有这次事件它还得一步一步一步被社会接受,但因为这次一下把它给提前,让大家重新认识。
现在我的兴趣点已经转移了。万科的定位就是混合所有制,非常清楚,一定不是一股独大。混合所有制可能是未来的方向,我们也算是探路吧。恰好借这个契机进行资产重组,让混合所有制解决不确定性的问题。
有人说资本冲击下你王石谈文化,不行了。文化是万科的灵魂。不是说讲文化,就是只讲情怀,就是不务实。万科有今天,首先靠的就是这个文化。到最后你也看了,我不是文人,我是企业家。
当然有担心,有些事儿是别人看着很担心,我不担心,但这不是(没有紧张感)。当然担心,那怎么会不担心呢?只有有这种担心,对你来讲才奋起嘛,你才能兴奋起来。
秦朔写(关于“宝万之争”的)文章,后来又写了一篇,文章(得到)的反应基本说是朋友帮了倒忙(笑)。我没这感觉。不管别人怎么理解至少我读了觉得挺温暖。
(自我评价跟外部评价)差距很大,那很正常。这样不是才有了非常非常戏剧的张力吗?如果朋友写这篇东西你都经不住,你就太脆弱了吧。这才是反差。(如今的反差的程度)已经到了那边说,你输了,这边(事实)来讲(情况恰恰相反)……哎呀编都编不出来,这种张力才精彩啊。
我这人性格是这样。万科毕竟30年了,把它私有化、把它买去又怎么样?我人还在啊。我的信用还在、团队还在啊。我不会再造个万科吗?最不济不是这种情况吗?这是我的自信,还能有比这个更不好的结果?
你看我有没有后悔、有没有再软一点?我没有。企业家不可能靠别人的同情活着,企业做得好,你的能力得到事实验证,你才有底气。
这社会当中不可能是正义邪恶这么简单,谁代表正义,谁代表邪恶,但是总的来讲正义的力量能不能体现,(是个重要的问题)。这样再看,确实是在中国这么大的经济体发展中、有很多疑问的时候,中国的证券市场出现这么一个情况,创始人没有股票(这是事情发生的历史背景)。
最后所谓的输赢,多赢才是真正的赢。但是无论多赢什么情况,要有一种正确的东西让大家知道:你讲信用,讲诚信,讲文化,(这是正确的东西)——当然首先你得经营非常成功,因为你是企业家。
金钱不能取代一切。有比金钱更珍贵的东西,我觉得可能在这当中给大家一种信心。
(资本冲击之下)万科没有任何幻想,非常明确,这是一场文化保卫战。
这是万科团队最好的锻炼机会。你强调的是文化,文化有基因,什么意思呢?这个文化就是靠团队,不是靠某一个人。这就是差别,就是我们要保卫的东西。
事实上他们(万科团队)做得非常优秀。(2015年)12月17号这次回来,原来我打算过完圣诞就回去学校的。但我看到这个时候,那就介入一下呗,你怎么办(笑)?
这件事解决完了之后,我们会有一个新的万科,那我原来的人生规划受不受影响?肯定要受一定影响,但是不会太大。反正最多最多受一个学期的影响,最多。
一生的最后一次机会
一直有留学梦,32岁到深圳时想待两年过渡一下就出去(留学),直到快50岁才放弃,后来52岁又把这个梦捡起来了,为什么?因为从珠峰下来我发现人生50岁才开始。
我在哈佛是但丁经历炼狱,在剑桥是如沐春风,在牛津是爱丽丝梦游仙境。
以前梦里有自己在学习,在自己向往的很好的学校学习,并不愉快。更多的梦是在考试,压力非常非常大。
到哈佛时正好白雪皑皑,哪儿都是雪。觉得很孤独。公司要给我安排秘书、司机,没接受,我一个人去。到那儿你得办信用卡吧,一个信用卡办了一个月。不仅是语言问题,在国内你没办过信用卡。地铁搭错方向,应该走这边,走那边了,诸如此类。
根本听不懂,没法交流。好在有点哑巴英语的底子。你讨好这些本科生,请他们吃饭,一块儿听课的,你把那个电脑笔记U盘给我,回来我看才知道今天讲了什么。基本没有两点钟之前睡觉,晚上不敢应酬,吃饭要20分钟解决就开始做作业。
我长那么大到60岁第一次感到脑袋累。你说身体累、四肢累,哪有脑袋累的?真的感到。一片空白,就是睡不着。听不懂加上睡不着,课堂上就打瞌睡,我看着老师,眼睛睁着,实际已经没有意识了。
能坚持多久?他坚持不久啊。这个关能过去吗?说真的,我这样坚持坚持,有抑郁症的可能,我(语言)过关了也行啊——坚持半年、一年下来,没什么结果,听不懂还是听不懂,交流还是没法交流。值得吗?睡不着了就想,干嘛这样呢?我(把哈佛的见闻写一写)弄一本书(给舆论一个交代)是没问题的呀,混一混没问题的,干嘛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没放弃唯一一个理由是,这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
你知道生命只有一次,你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在哈佛期间,人非常非常紧张,一直处于防卫状态。最难熬的是第一年,第二年过得非常快,但你已经路径依赖了,那种自卫——你不用那么紧张,但你已经形成了紧张。跟人家谈话就处于焦虑状态。
离开哈佛到剑桥,一切都是陌生的重新开始,那一下就如沐浴春风,哎呀。你不是突然语言熟练了,是到了新环境防卫的紧张心没了。
如爱丽丝梦游仙境。你和牛顿、达尔文是邻居,当然是和他们的游魂。
我本身挺庆幸文化大革命时我初中二年级,还没受很系统的中国传统文化教育,当兵、当工人、工农兵学员、下海做企业家,一下就拥抱了西方的文化。庆幸没受传统污染嘛。
80年代那个《走向未来》丛书对我完全开天窗了,很多东西从那儿学的,经济学就是从张五常的《卖桔者言》。给我到现在还影响很大、我还在读的书是汤因比的《历史研究》,改变了我的世界观。
重新认识中国
剑河专门竖一块石头刻着徐志摩诗的那一段,“轻轻地我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从诗里你可以感受中国人在剑桥的状态,面对西方强势文化中国的文人是什么状态:我悄悄来了悄悄走,不敢招惹别人,徐志摩在恋爱时期嘛,所以愿意做那种水草。他说的剑河和赛艇运动没有任何关系,他说的是平底船,对浪漫情人的。真正现代工业文明浪遏飞舟的竞赛和中国人、亚洲人无关。
我说龙舟是农业文明的产物,赛艇是工业文明的产物。
到哈佛之后选很多课程,要进行比较就得比较你的东西,你突然发现你不太了解你自己的传统。平时受的训练浅,再一个你采取虚无主义态度,认为你自己的文化全是糟粕。这时候你才发现是自己原来了解得太少。
在哈佛上中国传统哲学课,重新认识庄子、老子、墨子、荀子,才发现采用虚无主义是不对的。一下子你的眼界就又不一样了。过去我对中国的认识更多是从制度上,觉得东方传统的制度不合理,那就抱怨。但你从文化角度重新自我认识,比如2008年(万科楼盘)降价,消费者不高兴砸售楼处,警察来了,站在那儿不动。我肯定抱怨,这不是契约精神啊,一个城市这样,三十个城市这样,万科没法做了。但你从文化角度比较,中国在传统契约精神上和西方不一样的地方是什么?
中国的传统契约精神有一条叫做“救济”机制,井田制大家平均分地,当我没办法了把我的地卖掉时,地契上规定,如果有赎回能力哪怕十年后也有资格赎回,更重点是“按原价”,你说这是什么原则?你看看中国传统大同社会是不是强调的就是这个东西,大公无私,天下为公,就是同情弱者呀。
消费者和房产商谁是弱者?那你就明白了,这就是同情弱者原则。那我始终受欺负吗?也不是的,你以后就别大张旗鼓降价了,对不对(笑)?该降的还要降,你以过节促销名义不就降了吗?
如果对中国传统文化不了解,很容易说中国没有契约精神。但是你说同情弱者原则,没有错啊,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不是讲这个道理吗?海瑞判官司还不知道案情呢,已经非常明确了,地主输,为什么呢?同情弱者原则。
冒险与自由
这两年最中听的一句话是什么?“你的人鱼线怎么出来了”。这最中听,其他赞美都不贴切。
我母亲家族是锡伯族,游牧民族,她喜欢动,喜欢探险,喜欢不确定,在我身上体现到了。游牧民族不愿意拘束自己。这种东西你和别人不大一样。
大家都知道我登山,实际上登山、飞滑翔伞,之后又改飞滑翔机、滑雪、划赛艇……我要么就不要尝试,尝试就一定要往里钻。
1997年我在珠峰大本营待了三个晚上,记得很清楚,第二天早上起来,天气非常好,我往高上走,差不多两个多小时偶然一回头,天上一个大滑翔伞在那儿飞,像个大神鸟。我很好奇,继续往上走,不时地看看它。回到营地问,才知道是英格兰陆军队队长登珠峰前热身飞一飞。我非常非常意外,你来登珠峰肯定全力以赴啊,哪还能玩这个?给我刺激非常非常之大,回来我就参加了北京的飞伞俱乐部。
第一次在十三陵水库,蟒山,山顶上一个斜坡。你背对着悬崖把伞抖起来,你一抖,风一吹伞鼓起来,之后一转身、一抬腿它走了。这要求有一定的风。风力不够就自己制造一个风。往坡下跑,很陡,冲着那劲儿,跑的过程中伞就张起来了,下面就是悬崖嘛,你一张腿那就飞起来了。
没训练上去飞等于送死。我们都是新学员,谁敢试这个啊?后来我说我试。教练让我到前面,他在后面把握伞,等于你也挂在伞上。整个什么感觉?脑袋是蒙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命令你,跑!就知道腿在那儿动,怎么起来,不知道,“咣”就浮到空中了。
什么视野像鸟一样。你整个人是空白,恐惧,真的就后悔,我怎么在空中啊?担心伞会不会断掉,断掉不是摔下去了吗。只有非常傻呆呆地飞着。教练说,我给你做些动作你在不在意,你能说在意吗,他妈都飞了,好,不在意,他就开始“唰唰唰”旋转,你那胃啊他妈的就往外倒了,那翻江倒海。
比过山车恐怖多了,过山车你知道你还牢牢在车顶上,“啊啊”尖叫两声就过去,这个在那儿一荡半小时呢。完了慢慢慢慢落下去了。那是第一次体验。
克服脑子蒙的恐惧得一年后了。一个月就可以飞,但一个月到一年之间你飞的时候还是恐惧。肯定颠簸,飞机几十吨在气流当中都“咣咣咣”,何况你百十来斤的东西。我们训练都有一把伞刀,万一进入乱气流一定要把主伞割掉,自由落体,逃出乱流区,再把备用伞打开。
平时可以飞到每小时30、40公里,一般不超过60。因为无动力首先你要攀高,找热气流。你有没有发现老鹰有时候翅膀不动在那儿盘旋,那个就是热气流。很多时候都是人和老鹰一块儿攀。你想那是什么感觉,老鹰在那儿“哗哗”盘旋,你也在那儿“哗哗”转,转着转着老鹰“腾”飞走了——它比你敏感,你看它走了也赶紧跟着它去,因为它又找着另一个。当然你和老鹰不一样,你要飞距离,不能老跟着它。
奥妙就在它是无动力的,不像飞机,“哗哗”开到这儿,“哗哗”开到那儿。比赛就比这个,同样往上攀,我技巧比你高我很快攀上去。进去得斜切个角度,而且攀的过程得一直留在里面飞,切不好了呢,只切一半飞着飞着出来了,出来就下降。
动力气流只要山脊上都有,所以沿着山脊飞就下不去,不用攀。但山脊这面就是涡流区,你不注意飞到这边就“啪”给你打下去——上升气流多快下降气流就多快,打下去可能生命危险。高超的飞行怎么飞呢?介乎这个边界上飞:伞是软的吧,这边往上撑,那边往下打,“啪啦啪啦”,像蝴蝶似的。那是非常漂亮的。但是新手这样“咣叽”就给你打下去。再一个漂亮的是在高空中像转盘那样抡起来,飞的差的就缠一块儿了。
也有被动时,挂树上,自己爬着树枝下来。在长白山飞进了涡流被打下来,落在森林里,不知道路,雪齐大腿根这儿,也没手机信号。五六个小时才走出来。
这么多年登山我随身带伞包,能飞就飞。登山的地方气象都恶劣,经常是乱流,起飞危险,但我喜欢冒险。挂树上的情况就是你是起飞了,但回不去了。所以在野外起飞我首先要找降落场,第二找备降场。飞不回来的话降哪儿,崇山峻岭都是树林,你要找偶然一片空地,还希望离交通地点近点,因为伞包20公斤。
深圳大梧桐山也就900米,我登到顶就飞下来,他们下来一小时,我飞下来7分钟,把伞往草地上一铺,躺着给他们打电话说我已经在这儿等你们了,他们羡慕嫉妒恨啊(笑)。
东北的滑雪场一定是南面,整个是背风没法起飞。我愣要飞。为了起飞利用那个“假风”,涡流旋风,非常非常危险,一起飞就打下去,最后降落不管怎么降都是挂树上。后来开玩笑说,以后万科开董事会在树下开,因为董事长挂在树上。(在滑雪场上空飞),你看滑雪场都是单板、双板,那我在上面“蹭蹭蹭”飞了,大家都看着,你是不是会很得意啊。挂树上你也愿意。
破纪录是2000年在西藏青浦,之前中国的滑翔高度记录是4700米在河南临县,那个起飞高度是1100米,我起飞时已经4600米,是站在巨人肩膀上。都是乱石,抖不起来,换了三个场地才起飞。那是一个非常强的上升热气流,从没遇到过,根本不用攀,伞给你往上顶。高度表的声音正常上升是“吱--吱--吱--”(下降时是“呜--呜--呜--”),上升速度越快,声音越尖锐,开始声音到“当-当-当”就有点恐怖了,到最后已经“当当当当当当”,表盘数字跳的飞快。赶快逃。我知道热气流面积一般不超过500平方米,大的十几个伞都在里面攀,像龙卷风似的,小的也就50平。但是那天我发现逃不出去。开始攀攀攀还很得意,今天创造纪录了,后来发现不对,热气流面积太大,直线往外飞,“当当当”还是往上顶。很恐惧。你知道那就是要死亡的感觉,他妈的就这么把命送了。我逃出来时高度是6100米。飞出了边界。
选的降落地点是一个尼姑庙旁一小块空地。我降着降着发现小尼姑们都不念经了,都跑出来看,虚荣心一来就想降她们身边。要到身边就得提前强制降。伞像个香蕉,伞翼下面是平的,上面是弧形,中间和后面是气孔,伞往这边一拉,右边气孔挡住了,空气过不去,就往这边转。两边都挡上相当于制动,伞就下降。当时我看小尼姑在下面鼓掌,强行地两边拉住,像个秤砣往下掉,失速了,一失速就摔下来了。
昏迷了20分钟。醒来发现小尼姑的光头围成一个圆圈,“哎哎,醒了,眼睛动,醒了醒了”,右肋很疼。那次摔断两根肋骨。
迫降太多了,经常到庄稼地里。在深圳有时迫降到中学操场,学生都围上来。还有两次降到海里。第一次降到海里手机就报销了,再飞手机就不带了。实际飞伞是坐着的,伞座有靠背,掉海里把你像乌龟似的扣下面。伞座其实就是个大海绵,解开以后当救生筏能撑三个小时不沉。完了你就自己划水啊,伞能拖拖回来,不行就只能抛弃了。
飞滑翔伞,颈椎、胸椎、尾椎、脚踝骨折啊受伤啊都有。很多环境不允许优雅落地,你迫降下来都是“咣叽”。第一次落到海里时非常狼狈,怎么也没想到,第二次就优雅了,入海时还做了个优美的姿势。
最美妙的感受就是在夏威夷,来回穿梭云朵,有点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感觉,妙不可言。云里不湿也不冷,非常重的雾,能见度500米,不知道方向和在哪里会有暂时的恐惧,但出来又豁然开朗。完了你有意识再钻进去。白茫茫一片几秒钟又出来。你觉得人啊是非常自由自在的。
遗憾与进化
(资本冲击)从我个人来讲,就像飞伞、登山一样,它突然,给你带来不确定性。
未来当然还有更新的不确定,作为一个上市公司,各种可能都有,将来谁知道呢?它的魅力就在这里。万科未来十年计划提前五年完成,我不大兴奋,它就是提前嘛,我兴奋的是我要做的事情,比如要建立的大学。
我计划两个事。70岁以前办一所大学,希望是民间企业家的资源整合,办一所比较创新的综合大学。70岁以后去沙漠里种田,中国的问题还是农业问题,农业问题还是人多地少,还是要往戈壁啊、沙漠啊(去开发)。
我作为董事长,和CEO各有分工。是我来是关心不确定的事情,CEO处理已经确定的事情。去年成立的无边界小组是万科转型中的一个产物,整个公司面临转型,很多不确定的事。
现在无边界有13个人,因为处在将来办大学的前奏,估计两年内会成为百人团队。没人管的事儿就它来管,和将来推动中国环保、生态、公益、教育有关的都是无边界来做。
比如说搞钢结构住宅,做机器人,好像都和万科没关系。无边界更多是借助我个人而不是万科的资源,等它推动到有一定影响力的时候,万科有兴趣万科再加入,没兴趣,就找有兴趣的企业再往前推动。
这不是万科的中远景,万科的中远景我们和麦肯锡花了一年半规划,已经非常清楚。但无边界是不确定的,很多能规划出来,很多不能。特别看不清楚的那些事,更多是动用我个人资源,所以2015年我突然开始增加广告收入、接广告形象大使,就是要创收筹钱,干什么事儿脱离不了钱。
(是什么东西吸引你去做一样又一样的事?)人是贪婪的嘛。贪婪,就是他想,什么东西都要体验一下,人生啊。
哎,人野心,贪婪,什么都想做。你时间、精力都有限,还什么都想做。你想证明和别人不一样啊,所以为什么你要登上珠峰啊,我准备上去三次呢,已经上去两次了,后来到哈佛之后就放弃了。所谓“放弃”不是说它难了,而是觉得比它难的是在学校登知识山峰,比那个登珠峰还难,我干吗再登那个比较容易的呢?
当然也有一点其他因素,应该说过去,确实,我更主要在乎我自己的感觉。
我唯一感到遗憾的,我在中年创业,对女儿的忽略带来缺少亲情经历。之后慢慢弥补,生疏弥补上了,但是不可能把经历弥补过来。也不后悔,人生就是这样,你专注都不一定成功,不专注一定不会成功的。
从生命和延续性上讲,你一旦完成对后代的培养,包括企业的成长完成接代之后,你的作用已经完成了,你希望生命更延长一些是你自己希望,生命本身已经是多余的。你要解决这一点一定要在社会上有作用,没作用就是累赘,我现在更多的警惕这个。
52岁登顶珠峰之前,央视采访我,对我最大的肯定是“中国年龄最大的登珠峰的人”,我特别不以为然。我说52岁是登珠峰最好的年龄,比我小10岁的、各方面比我强的没上去,我上去了,还连飞了三天伞。
30岁、40岁、45岁是人生最难受的时候,事业正往上冲,上有小下有老,到了50多岁小孩大了,各方面定型了,知道怎么面对荣誉,你说作为一个成功男人,50岁是不是才开始?
一不小心13年过去了,我现在65了。那我又突然一个发现,一个成功男人的辉煌60岁才开始。
我比较喜欢用进化心理学的视角来看(世界),最后比的不是你挣钱多少,而是比你对社会做的贡献有多大。你说这个有多高尚?它也不是很高尚。有一本书叫《大狗:富人的物种起源》,进化心理学角度,人和动物区别不是很大,阿拉伯沙漠有一种鸟叫阿拉伯鹛,鸟群中也有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一把手“噔噔瞪”叼了一个美味的幼虫,按道理该是它吃,它没有,就是这样(模仿一把手鸟的动作)很骄傲地摆着翅膀把虫子给了二把手——这都是鸟类学家专门观察的——二把手完全是嗷嗷待哺、很卑微的把虫子吃了。完了一把手就趾高气扬地走了。
这个举止说明什么呢?我的驾驭能力。我不但能吃饱,我还能赏赐你。
不要说什么高尚啊、慈善啊、为人类啊,就是进化心理学视角。所以我就希望你们解读我,从这个角度解读。
无论面临多少不确定,我们还是希望生活更美好。我愿意加入《时尚先生Esquire》发起的“美好事物联盟”,促进美好事物的发生,这本身就是最美好的事。
撰文/魏玲 摄影/黎晓亮
编辑/杨潇 统筹/林珊珊、谢如颖
化妆、发型/王逸铎 服装编辑/孙静 影棚/A STUDI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