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回忆,因为每次我回忆起她又会伤心流泪,所以我索性将一切忘记,但每次想忘记的时候,又总是被某个人,某件事,某个平常的物件将我的回忆唤醒。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喜欢每天跟在爷爷脚后,到溪边捡各种好看的石头,我会把每一个都起名字,红色的叫小红,白色的小白,蓝色的叫小蓝,花的叫小花。那是个漫长的童年,因为父母在遥远的地方,具体在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跟着爷爷两个人,日复一日的活着,爷爷话不多,他最爱做得就是拾到他的那个小菜园子。
有一次我带着小红,小白,小蓝,小花在院子外玩,突然一个小女孩,走过来,说,哥哥,你的石头真好看。我说:你喜欢哪个?她说:喜欢那个红的和蓝的。我说:那我把他们送给你,他们都有自己的名字,他们叫小红和小蓝。剩下的两个叫小白与小花。她说:那哥哥,我带走他们,那小白小花会想小红小蓝吗,小蓝小红会想小白小蓝嘛?我说,可能会吧,就像我想我爸爸妈妈,可他们从来不回来看我一样。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柏阳,可爷爷总叫我阳阳。她说:我姓金,妈妈总叫我妍妍,你也叫我妍妍吗?哥哥,你住哪边?
我就住这里,我用手指指了指,金妍你住哪里啊?
我就住那边她指了指一个高大的院落,那个院落我从没进过,爷爷也从来不跟我讲里面的任何人任何事,他什么都不跟我讲。
金妍妍说,哥哥那你能每天都陪我出来玩吗,我总是一个人呆着好烦啊。
我说:那好吧,其实我也总是一个人呆着。你父母呢,她们不陪你。
金妍妍说着哇滴一声哭了出来,她说我爸爸在很远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在哪,可我妈妈前阵子死了,只有我自己,所以我被送到这里,送到叔叔家先呆着,可是叔叔婶子不太爱跟我说话。我一个人好烦好烦
我正陪她玩,她家的一个佣人就从小门出来,把她带走,她叫她小姐。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这个阿婆为什么叫她小姐。我回来问爷爷,什么是小姐,爷爷并不说话,只是闷声的弄他的栅栏上的葫芦。我只好自己想。
问我的小花和小白,可他们也不爱理我。
于是我留着答案,明天问金妍妍。因为只有她肯跟我说话。
金妍妍每天都偷着来见我,随便给我带各种我没见过的东西,她说那叫糖,叫巧克力,叫甜饼,我都没听说过,都是从她那里知道的,她说我们要总见面,这样小白小花小蓝小红,就不会再想着对方了。我说,嗯。刚开始还能每天都一起玩,可是后来,她就总是挨打,我说谁打你,她说是婶婶,婶婶不让她出来见我。我说那你就不见,这样就会少挨打,她说不!她说她不喜欢婶婶也不喜欢叔叔,更不喜欢家里的仆人,她能说话的只有我啦。我说我也喜欢跟她在一起,因为她总是让我认识很多新鲜的东西,都是爷爷不肯说的。我们一起偷爷爷园子里的甜瓜,一起在葡萄架下睡午觉,一起到湖里洗澡,一起向对方脸上抹泥巴。有一次,我们在路边玩,远远的就听到一路的敲敲打打,我说那是什么,妍妍说,那是娶亲啊,傻瓜,我说什么叫娶亲,她说就是一个女的嫁给一个男的,然后一起生娃。我说啥叫一起生娃,她说,一个男的跟一个女的睡在一起就会生娃。我说,那我也跟你生娃,她说,我们还小,等大了,她就给我生娃。说完两个乐呵呵的去池塘里抓青蛙去了。
她婶婶越来管的越严,她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我问爷爷:爷爷,妍妍的婶婶为什么不让她跟我玩?爷爷吸着烟,沉默会说,:因为人家是小姐,小姐就要有小姐的样子那什么是小姐呢?他看了看我说:小姐就是有一天你要侍奉的人。我说我不侍奉她,我谁都不侍奉。爷爷叹口气,继续吸他的烟。
我的日子因为有妍妍天天陪我玩,我觉得每天过得很开心,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多,我也快八岁了,她快七岁了。她不再找我玩。我猜她是被她婶婶锁起来了吧。
我继续我无聊烦闷的童年。
大约过了几个月,突然她又出来玩。她喊我阳阳哥哥,阳阳哥哥!我问她:这些天你去哪了?她说婶婶管的严,她出不来,我问:那小白小花很想小蓝小红怎么办?
她说,今天让他们见见面,估计以后不会再见面了。我问,为什么,她说,我要离开这里了,爸爸来了,要接我去别的地方读书。我说那你还回来吗,她说我不知道,不过我会想你的。我说那我把小白,小花也给你,这样他们就不会彼此离开,相互想念了。
她说好,她把小红小蓝小白小花都装在一个好看的金丝袋子里,袋子上还有薄荷的香味,我说这味道真好闻。她说,这是薄荷香,她说下次如果她不走,她给我带几块薄荷糖,让我尝尝,于是我们在一起笑着。她婶子家仆人来了,把她领走了,她说,阳阳哥哥你一定要想着我。我说嗯,我会想着你的,妍妍。
从此再也没见到过她。
但我马上也被父母接走,我第一次见到我爸爸,他也有爷爷一样的性格,不爱说话,只是沉闷的领着我上了开往远处的火车,到了家里,我看到了妈妈,她一样不是爱说话的性格,说什么,首先先叹口气,好像一切都让她无奈,她只能忍受着世间的无聊无奈一天天的过去。我觉得他们谁都不爱,他们烦透任何人任何生活。我被放到一家私塾里读书。
就这样我读完私塾后来考进了一个公办学堂(美文在线阅读 www.meiwen.com.cn)。
再后来在学堂毕业后,我进了一家私营银行里做个小职员。
在这家银行里,老板是个矮胖子,整天对我横眉冷对,老板娘倒是个热心肠,但是,就是不能跟她谈长薪水,爸爸妈妈都失了业,就我这点收入,勉强够三个人口粮。
有一天老板娘很兴奋的给我发喜糖,我吃着糖,心里却骂哪个瞎眼的会嫁给她儿子。其实她儿子也不错,只是我对他父母没任何好感。同事们都说着恭喜的话,一个个脸上堆满幸福的笑意。而我只是没好气的看着所有人。这个世界唯一对我的好过的人或许只有妍妍了,可是她在哪?
老板娘儿子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从国外刚回来,很快我们见到了他的新娘,一样是个眼睛在头顶满身香水的女人。他见到我,从来没直呼名字过,那谁谁,你过来,就是那个又矮又瘦的那个。我只好犯贱的过去,请问,少爷有什么吩咐?
他什么也没说,没什么事,于是他把帽子大衣都甩给我,我小心翼翼的把他们挂在别屋的衣架上,这就是他们在西洋学到的礼节吗?
那女人也把大衣脱给我,帽子她怕我放不好,次次都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