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历史学家、上海交通大学历史系教授曹树基在5月7日上午新开了微博,聊的不是历史,却是“免疫疗法”。
一周前,国家卫生计生委在视频会议中重申,自体免疫细胞治疗技术在2015年施行的最新规定中,属于临床研究,不能进入医疗临床应用。
曾在我国遍地开花的免疫细胞疗法就这样被“一剑封喉”。
这让曹树基与他的家人“陷入惶恐与绝望当中”。
曹树基的太太两年前被诊断为直肠癌晚期,完成了“所有依卫生部规范操作的治疗”之后,病情却难以控制。不愿放弃的曹树基带夫人在上海一家公司接受一种免疫细胞试验治疗,同时进行中药治疗和放疗。一段时间之后,病人体内的一个病灶死亡,另外两个也不再长大。
就在他们准备第五个疗程时,“叫停”的消息传来。“也就是说,我太太的后续治疗没有了”。
现在,曹树基的微博上只有一篇题为《卫计委不应当全面停止生物免疫治疗》的文章。“正是由于千千万万个病人及其家属不坦然面对死亡,积极求医,才使得科学界与企业界有了研究与开发新的肿瘤药物与疗法的动力。”这位著名学者在文中写道,“我们强烈要求卫计委在规范管理的基础上,迅速开放细胞免疫疗法,给那些正在治疗的病人以生存的机会。”
值得一提的是,上月,台湾“卫生福利部”医事司通过《人体试验管理办法》增订条文,允许医疗机构在主管机关的许可下,对危及生命或严重失能、且本地不具有可产生疗效的药品、医材或技术的患者,实行免疫细胞疗法,并可收取治疗的成本费用。
如同坐上了舆论的过山车,免疫细胞疗法的名声时起时落,忽而“在国外早已淘汰”,忽而成了癌症患者的希望之星。这种被贴了太多标签的疗法,究竟是腐朽还是神奇?
比起对抗外部入侵的病毒和细菌,指挥免疫系统自己与癌症作战,就像“捉内奸”一样困难
清华大学医学中心细胞治疗研究所所长张明徽,从事免疫治疗研究已有20余年。他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比起对抗外部入侵的病毒和细菌,指挥免疫系统自己与癌症作战,就像“捉内奸”一样困难。
张明徽介绍,癌细胞是自身细胞突变而来,而且相当狡猾,充当“身体警察”的免疫细胞会被癌细胞麻痹,对它们视而不见。当下主流的“免疫疗法”堪称一场体外“特训”:从病人身体抽取血液,提取出骁勇善战的免疫细胞,在体外培养增殖,让免疫细胞记住“敌人”的特征,再注射回患者体内“参战”。
它们已经在一位不满1岁的英国小女孩儿体内取得了胜利。在输入1毫升“嵌合抗原受体T细胞”的几个星期之后,罹患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的蕾拉·理查德体内的白血病细胞消失了。
这种简称为CAR-T的“嵌合抗原受体T细胞”是眼下免疫治疗研究的热点,科学家运用基因改造技术,把能够识别癌细胞的受体植入免疫细胞,相当于把犯人的肖像交给警察,改造后的T细胞得以在患者体内目标明确地追击癌细胞。
美国弗雷德·哈钦森癌症研究中心的临床试验结果显示,29位接受治疗的急性淋巴母细胞性白血病患者中,27位的病情有所缓解。在进行试验的非霍奇金淋巴瘤患者和慢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患者身上,有效率也分别达80%和50%以上。
但即便是风头正劲的CAR-T,也还未被批复应用于临床治疗。
“创新性研究,从假说的提出和验证,到应用体系的建立,临床效果的评价要经历漫长的过程”,张明徽说,“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
在拥有这种“修改基因”的能力之前,科学家尝试让细胞“学习”,用各种因子诱导免疫细胞。1991年,一种名为“DC-CIK”的方法由美国科学家提出,8年后开始进入临床试验。
美国早期的临床试验的效果并不理想,DC-CIK对黑色素瘤和肾癌的效果相对敏感一些,对其他肿瘤不是很敏感。
张明徽认为,临床试验的结果受各种原因影响。免疫疗法起效比较缓慢,很难像化学药和靶向药立竿见影。免疫细胞每次输送的数量有限,100亿个免疫细胞压积也就拇指肚那么大,很难对抗“馒头大”的肿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