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乐抗拆记 “李可乐”看拆记
李承鹏以李可乐为主人公创作小说《李可乐抗拆记》小说讲述李可乐得到内部消息,买了一处即将拆迁的房子,想通过拆迁而发财,但因为目睹与亲历拆迁过程中的不公与屈辱,他最后选择做钉子户抗拆。“李可乐”怎样看待这些问题呢?
99个个人利益
2009年11月14日,开车去天回镇金华村,但车只能停在街口,有警察和执法队不让靠近那间屋子,远看现场,一片狼藉。
一天前,唐福珍在自家屋顶上浇上汽油,后来得到的现场视频里,她像一枚明亮的火把。
官方说法一点都没有,当地群众说法有很多种,总结起来只有一个字:惨。过了几天,又去医院,但也不能进入,有不明身份的人不许我进入。
11月29日,唐福珍医治无效去世。此时,她有的家人仍不能获得完全的自由。慢慢官方说法出来:她与家人暴力阻挠执法,影响城市建设与公众利益。
我问主管宣传的一个官员:何为公众利益,一百个人的利益是公众利益,一个人的利益就不是公众利益……他肯定地回答:是的,少数服从多数。这很刺激我,后来在《李可乐抗拆记》里我借李可乐之口说:这是很阴险的一道算术题,你们用99个人的利益剥夺一个人的利益,这题只需连做99回,所有人就没利益了。
只要不声张
我妈常买菜的一条街,有个老太太晚年二婚嫁给一个老大爷,日子不富但还平安,因为他们还有一套房子。有天老太太去买菜,回头一看老头被拖出来了,房子瞬间被铲平,连反应都来不及。老太太喝了农药,人事不醒。
老太太被弄到医院洗胃,允诺只要不声张,就可以拿到补偿房子及钱。
那家医院离我家不远,去看,仍不得进入。这次我并没有写一篇。
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怎么拆和怎么封锁消息,比消息本身更重要。于是在《李可乐抗拆记》里,我借李可乐目睹区长春药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拆。
身份可疑
拆迁,并不一开始就是拆迁,而是用各种借口让你住不下去。
比如你的租户身份可疑,比如你开的食品店有违卫生条例,比如经查你长达一年都在偷税漏税。我跟一些钉子户聊过,都有一本苦经。
小说里,区长春开了一家以自己姓名取名的药店,被强拆,因为他涉嫌诽谤文侯区长:你看,文侯区长春药店——文侯区长,春药店。这还了得。
“做花房”
一个李姓钉子户(在当地较有名气,报纸报道过),跟我讲了很多很多,小说中“做花房”这一隐形行贿方法,是他讲给我听的。后来我打听了一下,各条街拆迁都有这迹象——街上存在的房子不补偿,可那间厕所、那片空地居然凭空长出一套房,高额补偿,实则行贿。由于这条街最终会被拆,所以这种行贿,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开发商先告状
其实2009年7、8月,我没那么明确要写一部抗拆迁的小说,觉得现实生活比小说更精彩,一个小故事让我改变了这个看法:有十几户抗拆一年后,忽然把全部身份证和房产证藏起来,让两个最信任的人抱着证件,一个去北半球,一个去南半球。开发商一下卡住,因为拆房子是为了修房子,修房子是为了卖房子,卖的房子如果没有老户主的合法证件,这房子是非法的。
这里有些小漏洞,我在小说里一一装配了补丁:整条街、一个人,而且约好了证件回归的准确时间。来源于现实生活的小说,终于比现实生活更精彩了,而且对钉子户具有操作性的指导意义。
这也让我坚定现实主义文学写作的想法,中国文学之所以被冷落,是因为作协们从来只坐在家里写作,是坐家。如果到基层去看一看、听一听,会发现无穷的素材。不是我们不需要文学,而是不需要风花雪月叽叽歪歪的文学,只要你敢为人民写、会为人民写,文学就是现实生活的提拉。
到底是哪一边的
文学也需要想象,想象出李可乐用捕鼠夹这一招,用烟花平射这一招,用装鬼这一招。而拆迁队在人们都拼死抵抗时,月黑风高夜,使用了麻醉气体这一招。
其实我写的不是抗拆迁,而是人性。真实的钉子户人家,并非铁板一块。约好第二天早上六点出去散步——结果我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去了,其余人都在家里装睡觉。
扒门缝里看,你去质问,他会以小孩发烧、老婆痛经、手机闹铃没响之类做借口。大家最怕这个,大家互相怕这个。所以拆迁有时候拆的是人心,所以开发商会发明优先搬迁奖,每条街上会有卧底、反卧底,所以写了一个叫肖咪咪的叛徒叛来变去,有次连自己都忘记自己到底是哪一边的,还得李可乐来提醒:你这时段是我们这边的。
真话是最好的保护
其实“强拆”的叫法也过时了,现在叫城乡一体化。
说真话应该成为一种本能。你要说假话好像大家觉得能保护自己,而我的生活经验告诉我,你要天天说真话是最好的保护。
恶毒者的嚣张是因为善意者的软弱,但我们不可能随时说真话,人生要像足球一样,最好的是防守反击。你见谁都说真话,只要某一两句真话别说就行了。说真话成为一种本能。
一边进步一边犯错
我们社会在进步,一百年前我们还有皇帝,九十年前还有张麻子,五十年我们还不能拥有自己的房子,三十年前做生意投机倒把要被抓起来,很多进步。中国的宪政是一边在进步一边在犯错,我们不能成为拆迁队先把这个国家给拆了,我们是想让国家更好更稳定,我们写作和说话的目的,让大家更幸福。只不过现在幸福的分配有点不太平均,不能天天我开宝马你开宝来,我用苹果四代你用四袋苹果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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