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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撰文：崔可伊 图：李星宇
鲸平均每天只浮上海面呼吸15次
而每次呼吸却只有短短几秒
但在这短短几秒的记忆里
一只鲸鱼与一只海鸟相恋了
鲸鱼告诉它海底的秘密
海鸟讲述它飞翔的故事
但它们每天只有十五次见面的机会
在沉入那片深蓝前约定着下次的相遇
这首「十五次的约定」是2009年李星宇在加拿大温哥华出海观鲸后写下的曲子，要知道看鲸鱼是凭运气的，常常白跑一趟。当时在海上漂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等到，船长说：“估计没戏了，我们去看海豹吧！”就在这时，突然远处100米出现了几只鲸鱼，大家特别激动。当时李星宇心想看到了已经很满足了，就和哥们去船舷上聊天去了。结果突然眼前几米就出现了一只鲸鱼，在他眼前吐水然后甩出大尾巴。当时他感动得整个人都傻了……后来知道鲸鱼每天只出水十几次，于是就幻想了这样一个鲸鱼与海鸟相恋的故事，有一点点悲伤但却很浪漫。
李星宇就是这样一个用声音表达故事、传递情感的人。他总是善于把我们带回到广阔的声音世界中，用大量早已被我们“听而不觉”的声音来创作听觉艺术。
他是李志欧拉艺术空间的声学空间设计师，他是程璧新专辑的音乐制作人，他是收集了世界上一百多种声音的「52Hz声音馆」的创始人，他是鲸鱼马戏团背后的独立音乐人李星宇。
采访前早有耳闻星宇长得很像赵又廷，经亲眼见证真人高于期待值。他比照片里更瘦一些，背个双肩背包戴着黑框眼镜，很斯文。说话声音像他的音乐一样，让人听着很舒服，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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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着录音机跑遍全世界
2006年，凭借原创歌曲《雨后的咖啡》在台北大地知音全球华人原创音乐大赛上获得冠军，李星宇开启了第一次关于声音的旅行。
2010年，他买了一台立体声便携式录音机，从此便开始收集散落在地球各个角落的被人们所忽视的声音。他记录过大昭寺门口磕长头的人们；记录过消失的北京胡同声景；记录过雅加达的火车站……
如果说大多数人旅行是以视觉为主的话，那么李星宇的旅行则是多凭听觉。在我们耳中那些稀松平常的声音，他却能从中分辨出它们的特别之处：“其实中国每个城市的声音差别都非常大，城市体量的大小，不同的纬度，空气的湿度，文化的差距都会对声音产生很大的影响。像各个城市马路的声音就很不同，比如天津较北京而言，单行道更多一些，道路也没有那么宽，所以车辆的声音没有那么嘈杂。还有各个城市警车、救护车、过往城铁的声音都不一样。”
李星宇准备录音
从聊天中可以感受到，李星宇不喜欢大众景点打卡式的旅行方式，他笑谈：“像我去美国这么多次，我都没去看过自由女神像呢！但是我去美国就一定要去看百老汇！”聊到这里，他突然打开话匣子一条条安利起来：“我旅行中一定会去听音乐会，在纽约除了百老汇还有很多现代戏剧也非常棒。还有欧洲的爱丁堡艺术节、艾维尼翁戏剧节都特别值得去。除了定期的音乐会，大城市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活动。”
李星宇开始收集声音是源于旅行，他的专辑本想以“声音旅行”为概念，但后来却决定抛弃这个概念。“我觉得太多人去谈旅行了，但其实他们并没有真正在旅行，他们执着于拍纪念照发微博和朋友圈，这其实和刷存在感没什么区别。我希望探讨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所以后期在专辑的名字和方向上做了一些调整。”
李星宇鲸鱼马戏团的第二张专辑whisper
专辑封面上那一连串的数字像是等待破译的密码，让听者去和他一同捡起那些散落在地球各个角落的声音。拨转地球仪你会发现，经纬度坐标好像可以解释得通这些数字组合。那么，这些地方都在哪呢？听着这些数字背后的声音，在地图上标出一个个地理坐标，仿佛跌进了平行时空，在音乐中与李星宇对话。他讲述着当时的心境，你坦露着心底的故事。很多人说听了他的音乐，会感动，会有种治愈的力量，但他却说：“那是你在听歌时带入了自己的故事和情感，其实是你自己治愈了自己。”他认为声音既是理性的物理元素，又是感性的抽象表达。而他则将这两种方式合二为一，让声音成为他的语言，成为他不可替代的、独一无二的个人风格。
谈到“声音”与“旅行”的关系，他坦言：“倾听可能是打开旅行维度的一把钥匙，声音会让你发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它可以让你从浮躁的生活中跳出来，重新审视自己，也给自己一个深度思考的时间。带着耳朵去旅行，可能会更容易探寻到旅行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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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雨林里我唯一想到的两个字——生存
李星宇这些年一直没有停下脚步，除了非洲，各个大洲都留有他的足迹。相较各个国家的文化，他说更喜欢印度、南美洲这样仍有过去文明和原住民的地方。他想接触不同大陆的文明，想看一看更不一样的世界。因此“寻声之旅”也选在了南美，选在世界上物种最丰富的亚马逊雨林。
在这里你会听到蚂蚁窸窣的声音、树懒的哈欠声、蝴蝶做茧的声音……也许你会讶异于这些小东西竟然也会有声音，聊到这里，李星宇的眼睛突然亮了：“当然了，蚂蚁的声音虽然很微弱，但是用扩音器去听是有的，仔细听还有调呢！还有蝴蝶在做茧的时候也是有声音的，单个的蝴蝶幼虫很容易被鸟吃掉，但如果幼虫们聚在一起形成一个气势撼人的黑团，鸟就会以为这是其他更强有力的生命，不敢靠近。它们就是采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直到变成蝴蝶的。”在李星宇的世界里，仿佛一切事物都会说话，都在用它们独特的语言表达着它们的思想。
成团栖在树干上的蝴蝶幼虫
这次“寻声之旅”带给李星宇太多思考与感悟：“我本来以为进了雨林会有很多想法，但是进去以后，我唯一想到的两个字就是生存。”鳄鱼就潜伏在不远处，美洲豹从距离几十米处经过，食人蜂的巢穴就在头顶……一个不注意可能就无法活着回来。但在雨林里野兽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些不易发觉的昆虫。“子弹蚁、火蚁、切叶蚁、白蚁……我被所有蚂蚁都咬了一遍。像白蚁就直接嵌在你肉里，你得把他的身子扥下来，但脑袋还在你身上，巨疼，现在脚上还都是牙印子。”听他亚马逊的雨林经历，就像是MP3版贝尔的《荒野求生》，“我还在亚马逊里吃过白色的肉虫子，活得，直接咬，在嘴里爆浆，椰奶味的。”李星宇在饭桌上向我声情并茂的描述道。
李星宇在亚马逊河流上收音
李星宇从雨林回来后沉淀了大概两个月，查阅了很多资料，反复去思考在雨林中的所见所闻，得到了一些启示和思考。“我开始重新审视我们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亚马逊雨林承载着地球三分之一的氧气供给，却正以每天五个足球场的速度消失，而周围却建起了越来越多的酒店。很多动物的生存由于人类活动而遭遇极大的危机，动物的灭绝带来食物链的断裂，而这混乱的生态链最后将会压倒性地报复到人类自己的身上。所以这已经不再是“环保”，而是人类的自保！”
水中的粉红海豚
包括这张「自然的法则」专辑，这次“寻声之旅”的活动，李星宇也想借此让观者更多的去思考“环保”这件事情，“我希望把我的思路展示给大家，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关联的，可能现在你所做的一切，也正在牵动着自然界，整个地球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蝴蝶效应。”
这次以「自然的法则」为主题，就是想让更多人了解到：“其实大自然早已设定了完美的规则，像在亚马逊雨林里，每一种声音都有其对应的频率区间，它们巧妙排布，互不干扰。但如今人类文明所制造的声音却毫无章法，我们任由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噪音不断吞噬一切，打破自然界的声音平衡。生物渐渐失去了它们赖以生存的听觉讯号，而我们只能用耳机堵住耳朵来获取一丝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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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声音背后的男人
聊到2016年马上就要翻页了，李星宇说今年对他意义最大的事，就是众筹这次的「寻声之旅」，“其实在众筹前我没有足够的钱来做完这个项目。当时是靠信用卡来维持，结果发现人们会为了有意义有价值的事去帮助和支持别人。我能做完亚马逊项目也和这个众筹有很大关系。”
说到2017年，他透露下一次的“寻声之旅”正在筹划中，也会把「52Hz声音馆」作为一个艺术项目一直做下去。他希望可以用声音去建立更多联系，去探索不同的问题。他就像是一个提问者，去引发别人的思考。说到为何取名为「52Hz声音馆」，他解释道：“这个名字源于一条叫Alice的具有特殊叫声频率的鲸鱼。因为她有远高于同类的52Hz的频率，而一直孤独的歌唱，找不到同伴。在其他鲸鱼眼里，Alice就像是个哑巴，借此我也希望观者能通过「52Hz声音馆」（ID:Sound_Museum）寻找到知音。”
李星宇曾说“国内没有一个声学设计师做音乐，玩乐队，除了我。”采访时他很直爽的说：“其实大部分艺术生毕业了会选择凭借自己一些简单的技能为生，改行的特别多。我是学录音专业的，但是真正成为录音师的人，每届有个位数就已经不错啦！但在上学前我们预计不到，学校也没有告诉我们，这个行业真的不需要这么多这样的人才。说是培养艺术，但真正的艺术不是培养出来的，学艺术只是学习一些技能。艺术是所有人对生活的思考和积淀。你需要有广博的知识面，具备非常高的文化素养。当然我还差的很远，我在不断努力中。”
李星宇在巴黎斯大林格勒站难民营收集声音
通过这次采访会觉得他很低调，但他的作品却有着感动人心的声音。就像是他最爱的鲸鱼，沉入海底默默积蓄能量，等到浮出海面时总带给人太多惊艳。这也是他对于音乐的态度，不在乎别人是否知道自己的名字，就认真做自己喜欢的音乐就好。李星宇很喜欢拍黑白色调的照片，他喜欢最原始的状态，没有太多修饰的向观者展现本质。就像他的音乐，时时刻刻描摹着心底最深处，带给人纯粹的美好；就像不太喜欢抛头露面的他，永远谦逊的藏在鲸鱼马戏团的背后，用声音表达着故事与思想。
【 对 话 李 星 宇 】
Q：在旅行的过程中有没有一个地方，让你想在那里定居？
A：我去年在柏林天才训练营和很多国家的人聊过这个事，结果你猜怎么着，最后选择的都是自己的故乡。因为想半天，国外很难长期生活下去啊，偶尔还行，然后感觉自己的家乡还是最舒服的地方，无论它有多少问题。
Q：旅行中会不会有一些怪癖？
A：怪癖可能是吃吧，无论多脏看上去多不靠谱，我都会去吃……在印度吃过地摊，喝过自来水，什么都干过。
Q：旅行中觉得哪个地方的食物最好吃？
A：印度好吃，印尼也好吃，巴西烤肉好吃！印度咖喱好吃哭了，还有炒饭无敌！
Q：在旅行中会走和常人不一样的路线吗？
A：可能我到一个地方会先联系朋友，因为我朋友全世界都有好多，所以他们地头蛇比较熟更容易发现一些有趣的地方和活动。然后就会去搜近期的活动，比如音乐会，展览什么的，不同的城市在文化方面都会有各自的特色，这些也是了解不同国家的一个很好的方式。另外就是和本地人交朋友，然后他们会带你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Q：从什么开始发现有声音方面的天赋的？是不是会听到正常人听不到的声音？
A：也不是，其实听力打开是所有人都可以经过训练得到的。虽然听力每个人都有区别，但是如果保护的好的话，都可以做到的。只不过我可能多一层维度是在创作上。
Q：平时会如何保护听力？
A：用好设备，做好隔音，小声音听东西。你知道尤其是听摇滚现场，基本上常去的人中年都得变成听障，因为听力不可逆转。戴耳塞看摇滚现场和音乐节是必备的。
Q：如何判定某种声音是特别的，是要记录下的呢？
A：其实声音对谁是特别的完全主观，有些声音可能我会觉得很特别，你不一定。所以再创作的过程是很重要的，单独的声音可能不能引起很多共鸣，但你可以做引导，这涉及到一些心理声学的知识。是我自己的心理过程，我用一些方式把它扩大了。
Q：在“寻声之旅”的过程中有没有特别遗憾错过的声音？
A：还好，没有遗憾。我对于遗憾这种事情上没有那么在意，我觉得一切都看缘分。可是这次没有遇到就是缘分不到呗。包括每次旅行也都没有任何遗憾。
Q：轻音乐在中国其实很小众，为什么会选择做轻音乐？
A：也不是选择，其实我什么都做，只不过就是找了个机会把专门的纯音乐发出来而已。我唱也做，说唱也做，纯音乐也做。
Q：我在听《嘿，流行音乐》那张专辑的时候，和现在鲸鱼马戏团的音乐有特别大的反差，你是在音乐上有了什么转变吗？还是性格上有了转变？
A：其实是成长了吧，你想从2009年到现在2016年，大家都在长大呀！思考的东西，包括心态也都不太一样了，但是那些现在也会做，也不是说我变了或者怎么样，只是现在鲸鱼马戏团才发两张专辑嘛，还有很多东西是别人不知道的。
Q：在生活中除了音乐，还有什么其他爱好吗？
A：还挺多的，比如说打篮球、踢足球、跑步、旅行、看书、看电影。
Q：这辈子都会做和“声音”有关的事情吗？如果不做音乐了想做什么？
A：额，不一定吧，只不过现在“声音”是我的一个表达方式，没有限定自己必须要一辈子跟“声音”打交道。
反正可能都是和表达有关系吧，不用音乐表达，也会用别的东西表达，文字啊图像啊，但也不一定是艺术。
李星宇在乐空间举办的《自然的法则 亚马逊寻声计划》将于12月18日开始
整天的活动现场氛围3个部分
「自然的法则」音乐艺术展：10:00开始（免费入场）
「自然的法则」艺术专辑发布会：15:00至16:30（免费入场）
「自然的法则」现场演出：20:00-21:30（门票：预售120元，现场15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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