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的,岁月都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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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有一年冬天,我在这个城市的一个角落遇见了二娃。
他穿一件米黄色的棉衣,戴一顶遮住耳朵的棉帽,在一个天桥下摆了个小摊,做手机贴膜的生意。
当我在一旁喊出“二娃”时,他看到我,先是一愣,立马露出了笑容。
那时候刚毕业,我在一家离市区较远的公司上班,公司不景气,事不多。
这天下班,我沿着一条陌生的街闲逛,就这样偶然遇见了二娃。
二娃说,走,我们去吃饭。
他收了摊,我们沿着一条狭窄的街,一路而上,走了很远,到了他的住所:一个单间出租房,一张床,一个组合布料衣柜,一张简易的桌子,上面摆着一台老笔记本,一个取暖的小太阳…二娃放下他生意的行当,打开小太阳,招呼我坐旁边。
我们去买了猪肉,火锅底料,蔬菜,豆豉鱼,午餐肉,白酒…决定在家吃饭。
饭菜上桌,二娃拧开酒瓶,我们用玻璃杯碰杯喝起来,屋子渐渐变得暖和,二娃打开电脑,小小的音响里传出许巍的声音:
青春的岁月
我们身不由己
只因这心中
燃烧着烈火
……
我说,还在听许巍?
二娃说,嗯。
《二》
2008年,我和二娃坐在补习班教室的最后一桌。
我常去二娃的出租屋蹭饭。二娃和街口卖菜的小商贩混熟了,囊中羞涩时,就去赊个三五块钱的菜。我说,我这儿有钱,便把自己的零花钱拿出来分担伙食费。其实我家就在附近,只是觉得大家在一起,彼此激励,同病相怜。
二娃抽烟的时候,总是从鼻子回笼,深吸到肺里,再狠狠吐出来。
二娃打开复读机,里面传来许巍的声音:
总是要说再见
相聚又分离
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
……
我问过二娃,以后的理想是什么?二娃回答,努力赚钱,让家人过好一点。
补习的生活单调枯燥,但是一想到未来,我们便像打了鸡血似的努力。
二娃的成绩不错,从05年以来,每次模拟考试最起码都能上个二本,但就是每年高考都发挥失误,蹉跎至今。
下课后,我们常到教室后的花园里抽烟,那时候穷,偶尔还要在小卖部里买零散的烟抽。
高考前的最后几天,卖烟的老邓问,你们准备得怎样?我们说,尽力而为。老邓说,特别是你,他指着二娃说,该走了。二娃笑着说,是的。
他没有接过二娃从裤兜里掏出的钱,而是掏自己的烟发给我们。
我希望二娃能考上大学的意愿不比自己少。因为他补习了三年,这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事。其次,他从裤包里掏出的钱少之又少,二十多岁的人了,这是一件心酸的事。
《三》
高考成绩下来,我上了二本,二娃又一次中了邪似的发挥失误,他的分数只能上三本。这么多年的补习,就是为了上更好的大学,三本对于他来说,05年就可以上了。
我问怎么打算?
他说,要走。
暑假,二娃在一个工地上打工,做体力活。他说,觉得自己很没脸,要自己挣点学费。
要去大学报到了,我在他家喝了一次酒。他母亲杀了只鸡作招待,我们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我们唱许巍的歌: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对自由的向往
天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无牵挂
……
晒的黑黢黢的二娃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我们都填报的大学都在同一城市,但是相隔甚远,刚入学,还偶尔聚聚。后来,大家各忙各的,联系便少了。
大学毕业后,我们都留在这个城市,只是联系得少,而今天却偶然遇见了他。
二娃说,毕业后去过一家公司上班,但工资太低,就辞职打算做生意,他同学正好在做手机壳,手机膜的批发,自己暂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工作,就先做起手机贴膜的生意。
我问生意怎样?他说,冬天不怎么好。
我说,你打算一直摆摊下去?
二娃说,这只是暂时的。
我说,二娃,生活真他妈艰难,对你对我都是一样。我真怀念以前补习的时光,那时有梦想和期望。
二娃沉默不语。
《四》
这次见面后的几个月,二娃说,他准备参加公务员考试。
后来我打电话问他结果,他说没考上,差一点。我说,那有什么打算?他说,不考了。我说,多可惜,明年再继续吧?二娃说,你知道我为了考试浪费了多少时间?我曾以为考试真能改变什么,可鸡巴什么都不能。
他说,打算去一家公司上班,做小额贷款。
这之后,我们见过几次,有一次,他一手拿着脱下的西服,一手提着皮包,皮鞋上全是灰,一脸风尘。
我问他怎样?他说还行,今天去了好多地方。
二娃曾在这个城市的冬天里,做手机贴膜的生意。而这个初夏,阳光明媚,尽管他一身疲惫,但我还是感到了他身上奋斗的力量。
我总是相信他的生活一定会慢慢好起来,可是生活又一次与他开了个玩笑。
那天,我们在咖啡馆见面,二娃说今天刚辞职,准备回家一段时间。
一个礼拜前,他哥突发性脑梗,丧失语言和行动能力,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变得更困难,而他两手空空,没有存款。今天从家赶来办辞职手续。
什么时候再回来?我问。
等病情稍微稳定一点我就回来。他说。
二娃抽着烟,小心翼翼地喝着咖啡,悲伤又平静地坐在我面前。
我把身上的钱全部掏出来。对他说,我没有存款,这点钱你先拿着。
二娃接过钱,沉默。
《五》
两个礼拜后二娃回来了,在另外一家贷款公司做业务员,早晚奔波,忙忙碌碌。
有次他带着女朋友来找我玩,女孩相貌平平,口齿伶俐,透着一种超过同龄人的成熟和老练。
我问过他,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他说,我想娶她。
又过了一段时间,二娃来找我喝酒,说分手了。
二娃情绪很低落,我说,你怎么这逼样?补习那么多年,在天桥下手机贴膜,公务员考试失败,你哥生病你都没像这样过。
二娃说,随鸡巴她去。
二娃把酒灌进肚子里,又开始沉默。
……
有时候我想,好像所有的不幸都发生在二娃身上,相识十年,他没有一件事顺心,没有一件事不坎坷。
二娃灰溜溜地走在这个城市中,是不是也曾感到命运不公?造物弄人?
《六》
又是一年。
几天前,二娃请我吃饭。
二娃说,他刚被提拔为分公司经理,上个月拿了六万多提成,给家里打了三万块,作为他哥的药费和侄女的生活费。
二娃说,家里面的事要管,千天万天都要管。
二娃说,他压力很大,但相信自己能做得更好。
二娃说,他要更加努力,买个车,心里就安稳了。
……
吃过饭,我们漫步在街上,天色渐晚,晚风拂面。我想起许巍的《晴朗》:
我那总沉默的朋友
你让我感觉到力量
曾在我心中的伤痛
如过眼的云烟
……
生活从来都不容易,也许所有的艰难都会接踵而至。
他曾把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角落,内心隐忍坚强,他总以沉默的方式面对生活的苦,却从未停止向前的脚步。
踏实一点,不要着急,你想要的,岁月都会给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