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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张照片，我就想起那二十多年前的一次绍兴之行。与我同行的照片上我旁边的是我们旅游编辑室主任凯亚先生，这位热爱茶文化的老人已经去世三年多了。这篇文章也算是纪念我们两人的一次旅行吧。
位于祖国东南的历史名城绍兴，可称得上人杰地灵。近代最有名的人物要算蜚声世界文坛的鲁迅先生，而最为人称道的特产则莫过于绍兴黄酒。能够系二者于一体的，便是鲁迅先生小说《孔乙己》而闻名的咸亨酒店了。
到绍兴，不去咸亨酒店坐一坐，品一品久负盛名的花雕，尝一尝别有风味的茴香豆，那简直是枉去了一趟。
咸亨酒店在鲁迅路中段，离鲁迅博物馆不远。据说早先不在这儿，那时在东昌坊口，是鲁迅近堂房周仲翔所开。“咸亨”二字源于《易经·坤卦》：“品物咸亨句，亨是美的意思，即亨通。可是只开了两三年就关门了。现在这爿店是1981年为纪念鲁迅先生100周年而重建的。酒店的格局保持了原有的风格：临街一个曲尺形柜台，柜台上装有木栅栏，摆着茴香豆、煮花生、豆腐干等下酒菜（绍兴人称“下酒坯”）和一个个“串筒”（绍兴特有的温酒工具）；柜台靠店堂里面竖有一块长匾，上书“太白遗风”四个大字；柜台东边两间店堂设有桌凳，朝南当街的一面是半截墙，上半截是活动门板。店堂墙上挂有许多名人题咏字画，其中以李凖的一副对联最为引人：“店小名气大，老酒醉人多。”真是贴切之至。
我们来的时候虽然刚过十一点，但店里已门庭若市。我们选了一张靠街的桌子坐下。服务员即过来热情地招呼，问我们要什么菜，多少酒。我们两人连连说，酒不要太多，菜由他看着办。不一会儿，他为我们端来了四只碟子：一碟茴香豆，一碟煮花生，一碟素鸡，一碟兰花豆腐干，并送上半斤一碗花雕，只收了我们两元钱。看到这么丰盛的酒菜，却这么便宜，令人咋舌。
更令你赞叹不绝的是那享誉古今的绍酒精品——花雕，倒在碗里红红的，透明清澈；一举碗，香气浓郁，催人生涎；轻啜一口，滋味甘甜，又纯厚不寡；咽入肚中，脾胃生热，湿润适人。这大概就是行家们所谓“醇”者吧。我们不禁连声称好。
与我们同桌而坐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当地人，见我们这样高兴，便与我们攀谈起来。大家边喝边聊，十分融洽。那人喝得满面红扑扑的，也许正来酒劲，便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花雕来：
“你们知道吗，我们绍兴上等的黄酒就是花雕，喏，这家酒店卖的花雕，其他酒店是买不到的，我进城来总要喝一回的。绍兴有句老话，‘女贞陈绍，远年花雕’。我们这里的乡风，人家生了女囡，满月的时候，总会造酒的。酒装在坛子里埋入地下，等到女儿长大出嫁时才挖出酒坛，作为妆奁，讲究的人家用雕花的坛子，所以叫花雕。这样放了十几二十年的酒，稠笃笃的，自然好得很。用这样的酒招待客人，表示女儿的贞节清正纯洁，所以又叫‘女儿红’。花雕是年代越久越好喝。”他说得高兴，又去买一碗酒，说：“再喝一些，这酒，慢慢喝，即使有些头晕，也是不会醉的。”
大概是他的热情和那美好习俗的传说驱散了我们对酒的恐惧，一边剥着花生，嚼茴香豆，一边慢啜细饮，谈笑风生，居然不多会儿我们每人喝了足足四两花雕，于是产生了绍兴大诗人陆放翁“一杯放手已醺然”的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脸上也热烘烘的，开始泛红，心跳也加快了，但神志很清醒，十分惬意，沉浸在一种飘然欲仙的情境里。这时才感到孔乙己之要喝酒，阿Q之要喝酒，绍兴之有“酒垆千百所”、“无处不酒家”之称的原委，何以忘忧，唯有花雕也。
我们酒酣耳热时，店内已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常，客上得很涌。自然，来的大部分是我们这样的慕名而来的旅游者。有操着粤语的港客，有魁梧的山东大汉，有着T恤牛仔裤的红男绿女，也有穿着各种服饰的少数民族同胞。叫你惊奇的是，店外招牌前还有不少戴破毡帽的“短衣帮”和着长衫的“孔乙己”们，——那是酒店摄影部专为游客提供的服务，租借衣服留影。吃得满脸喷红，自然不用化妆，套上长衫，扣上毡帽，叼上烟袋，借着酒力，即兴歪歪斜斜摆上一个姿势，照下来，这该是别有情趣的。
乘着酒兴，凑成打油诗一首：
春酒醺醺乐自来，游园莫若饮瑶台；
诸君有意临仙境，买醉咸亨试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