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兰笛
来源:围炉夜读(weiluyedu_)
对于溥仪的5个女人,人们能记住的往往是“妃子革命”的主人公,第一个敢休皇帝的淑妃文秀,陪着溥仪走完最后人生旅途的李贤淑,最为得宠却红颜薄命的谭玉玲,以及苦等溥仪十年的李玉琴。却没有几个人能想起他的嫡妻——“末代皇后”的婉容,因为她没有反抗意识,她因为出轨被唾弃,她抽大烟成瘾,她是一个疯子,她惨死狱中,她是一个总是被人们遗忘,说起却嘘唏不已的乱世奇女子!
母仪无天下,新婚守空房
婉容,郭布罗氏,达斡尔族,正白旗,1906年来到动荡不安的人间,父亲是内务府大臣荣源,母亲是爱新觉罗氏,近亲帝王家。家世显赫,身份尊贵,自幼被教育熟读诗书,也精通琴棋书画,端庄秀美,清丽脱俗。这样的条件,父亲荣源早早打算将她送进宫,坐上皇后的宝座,他们都告诉她,这是天下女子都想要的荣耀。她没有多想,将信将疑,任父处置。
1922年12月1日,那一年她17岁。紫禁城到处都充满了喜气,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她紧张又欣喜。在她看来,她当然的便是国母,享有至高无上的荣耀。虽然辛亥革命之后,溥仪早已被废,只是仍然可以住在宫里,享皇帝的尊号,而她,自然也享有“皇后”的尊号。只是,母仪并无天下,只有深宫。
与婉容一同进宫的还有一个女人,她叫文秀,被封为淑妃,地位仅次于皇后,晚一天被迎进宫。这个女人,今后必然是婉容最大的情敌无疑了。
盖着绣有龙凤的大红缎子,凤冠霞帔,行过大礼,她被带到一个叫乾坤宫的地方,静静的等待她传说中的丈夫到来。终于等到他揭了盖头,原以为他们会像所有正常新婚夫妇那样,但是,婉容久久悬挂的心还没有静下来,她新婚的欣喜还没有跟他分享,猝不及防地,他却突然推开门,踱步而去。
那一夜,他再也没回来。
新婚之夜,独守空房,婉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与害怕,她不知道多少人的嘲笑在等着她。待到深夜,终于忍不住,扑在大红色的床铺上,大哭。
◆◆◆ ◆◆
第二天,一切按宫里的规矩来。
婉容天性活泼好动,紫禁城压抑的宫墙也关不住她的天性,加上一个女人似水的柔情,博学多识的她是典型的古代才女,大家闺秀的典范,因此与傅仪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十分难以相处。反而他们侃侃而谈,在偌大压抑的深宫互相聊以慰藉。然而,不久婉容却发现,这个被尊为皇帝的男人,却有着男人最怕的生理缺陷——性冷淡。不过婉容当时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倒也并不十分介意。他们互相逗乐,讨论文化,好像神仙眷侣,又像红颜知己。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仅时隔两载,京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溥仪被赶出紫禁城,他携带着婉容和文秀一起前往天津落脚。在那里,她度过了一段欢畅的日子,也变成了摩登女郎。烫大卷发,穿旗袍,逛百货商场,整个人的精神又好了不少。虽然不是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的皇后,但宫外的日子更加逍遥快活,妙趣横生。
但时局的诡谲多变,将这个旧式弱女子也卷入了政治变幻的狂潮,重重危机席卷而来,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私通侍卫,孩子被投入火炉夭折,被困冷宫八年
来到天津后不久,便发生了一件全国震惊的事件,就是“妃子革命。”这个妃子不是别人,正是淑妃文秀。文秀请律师把溥仪告上法庭,要求与他离婚。大家都称赞她,帮助她,说这是几千年来第一个敢把皇帝“休”了的女人。结果文秀获得胜利,离开了。
可谁想,溥仪却把他遭受着一切奇耻大辱的矛头指向婉容,认为是她的妒忌把文秀赶走的。婉容万般无奈和委屈,在深宫里,共侍一夫的女人哪里会没有斗争,但除了有时的羡慕,她从来没有针对陷害过她,总体相处得还算融洽。可,当一个人已经决心冷落你、厌烦你的时候,他又怎么会信你的话,哪怕只言片语?
接下来的日子,婉容彻底失宠,溥仪再也没有待见她,从一个备受宠爱的皇后变成弃妇,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猛,她完全没有准备。从此她的生活里,郁郁寡欢,再无喜乐,日日相伴的,唯有他曾经教会她的“好东西”——抽鸦片。那是以前在宫里时她痛经难忍,溥仪教她的救命之法。
从此,这个她依附着一切的男人,将她抛诸脑后,即使她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唯一。1931年,溥仪丢下婉容一个人跟着日本人北上,他一心只想着他的复国大业,在他的生命蓝图中,她已是旁人,再无价值,她感到的只有彻骨的寒。可是婉容不认输,她是一定要跟着他的,他要复国,她帮他,他要退隐,她随他。于是,她也跟着他的步伐,来到东北。
◆◆◆ ◆◆
在这里,他已经重新当上了皇帝,就是被人称为的“伪满洲国”的傀儡皇帝,但他还是比以前精神抖擞了些。可是他依然不待见她,曾经的甜蜜夫妻现在被视为如路人,更糟糕的是,日本人把她严密监控,不允许轻易走出房门,身边的侍女也全是日本人,她有话不能说,有苦不能言。机敏的婉容渐渐意识到,溥仪现在是日本人的玩偶,而她,现在连玩偶的宠物都算不上。
她想尽办法想逃出去,甚至千方百计找到了当时的外交大使顾维钧请求帮忙,可终究无果。她一个弱女子,出去也不知哪儿是家?那些曾经因为她坐上宝座而风光无限的家人,没有一个人还记得她。这样的日子,使她胸口经常感到透不过气,彷徨孤独,烦躁的情绪像鬼影子一样时时刻刻的缠绕着。她的世界,只剩她一人。
自己看着自己影子,自己看着自己的脸,自己摸自己的手。她发现,那一缕缕卷曲的浓烟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那里有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歌舞升平,那里盛世太平,那里她是最尊贵的女人,还有最能让她怦然心动的东西。
但是,鸦片是什么东西,是毒品,是能让你上天堂,也能下地狱的东西。鸦片的摧残让婉容迅速迷失了自己,她已经成为了一具躯壳,行尸走肉,整天在屋子里吞云吐雾,不言不语,眼神呆滞,落寞孤寂。
◆◆◆ ◆◆
有人视她如草芥,也有人视她为娇艳的鲜花,只是,此时已经被扔弃在荒野,任人蹂躏践踏。
不出门半步,没有人理会,每天烟云相伴,沉浸在烟雾的美好世界里,昔日神采奕奕的婉容已经没有半点知觉。当一个侍卫出现时,他诱她犯了大错——她红杏出墙,而后身怀六甲。
她的真龙天子,终于怒了,龙颜大怒,暴跳如雷。这一次他没有再忽视这个给他带来奇耻大辱的女人,而是把她打入冷宫,命令所有人都不得靠近,与她言语。他要她在这里自生自灭,生不如死,付出沉痛的代价。那是一种恨极了的怒,他遭遇了所有人的背叛,他的民众,他的大臣,他的文秀,这一次,是她,他的皇后。他把所有的积怨和愤怒全部压在她的头上,他所有尊严丧失所遭受的痛苦都发泄到她身上。
自己的妻子有了孩子,或许是最值得高兴的,可是孩子的父亲不是他。他没有一丝同情,即使这个即将临盆的少妇跪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像一片枯干的树叶,在狂风中瑟瑟发抖,抖到连叶脉也碎成粉末,求他留下她的唯一的孩子。可这个早就对她不喜不纳的男子,这个已经一无所有的男子,还是将她出生不到半个小时的孩子抛进火炉,把她打入冷宫,虽然自从没有了他的温度,她的世界就是冷宫,可是这一次,她精神崩溃,彻底疯了。
彻底的疯子,被当成小丑受众人围观鄙夷
一入冷宫,便是八年,溃成疯子,直至生命的终结。
孩子一出生,溥仪其实是告诉婉容孩子交给婉容的哥哥抚养,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承受不了,精神失常。毕竟,她跟溥仪不可能有孩子,作为一个女人,孩子是胜过自己的希望,她也尝过很多墨水,她懂,作为一个失宠的女人,待在冷宫,作为玩偶的玩偶,她永远不能看到这个希望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婉容的日子彻底堕落了,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支撑自己的理由。抽鸦片,抽鸦片.......她只能在烟雾绕缭的世界里,寻找一丝安宁,一丝见到女儿的甜蜜。
不到两年的时间,她已经从一个面容姣好、雍容华贵的贵妇,变成了形如枯槁的疯子。后来得到傅仪宠爱的一个女人,“福贵人”李玉琴第一次见到婉容时,她惊恐咋舌,这哪里还是原先雍容华贵的皇后,这分明就是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她
“枯瘦如柴、人不人、鬼不鬼,目光呆滞,脸色青白,沉迷吸食鸦片,病得最厉害的时候两腿都下不了床。” ”“她有病,来月经自己都不能处理,把被褥、衣服弄得很脏,屎尿、月经都有,都有臭味了.....”
她偶尔有清醒的时候,便不停的哭不停的闹,自言自语,嘴里骂着父亲荣源,为了自己当国丈而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她恨,真的好恨。
◆◆◆ ◆◆
1945年,婉容随着宫廷人员从新京撤到通化大栗子沟,后来又被共产党游击队伏击,送往吉林省延吉监狱。
在吉林监狱的那段时间,为了表达对日本伪满政权的愤恨,婉容被进行“公开展览”,大家纷纷跑来看发狂的皇后,他们指着这个疯女人:“看,这就是溥仪的妻子!”是啊,身为婉容,出身大家族,她本应荣华富贵,幸福安乐。而身为溥仪的妻子,她从进宫的那日起,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丑!
1946年,她已经变得麻木不仁,半死不活。溥仪已经逃走,而她,已经动不了了,又被带回延吉监狱。没过几天,她终于撑不下去了。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位皇后——郭布罗.婉容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凄苦的一生,尸骨无存。
她去世时,身边没有一个家人,没有皇族,即使她的家人就在那里,即使她曾经让他们风光无限、荣耀备至。但,谁又肯收留她,救她,甚至找个地方好好安葬她?
一个也没有!
若干年后,她的丈夫听闻她的死讯,无动于衷。
◆◆◆ ◆◆
清丽脱俗,才华横溢的婉容,她有错吗?她没有。被尊为皇后的婉容,她有错吗?她有。
她错在一朝选在君王侧,伴君伴虎;她错在抛不开“皇后”的头衔和那份虚荣,她不能像文秀一样果敢干脆,她的心,她的幸福只想依附在溥仪身上;她错在生在新旧世纪交替之际却一直是个旧式女子,没有跳脱思维的捆绑;她错在对缥缈的荣华富贵存有幻想;她错在迷失自己、自甘堕落,一个连自己都放弃自己的女人,谁还会爱你?她的悲剧,是历史的悲剧,更是自己的悲剧。
社会,能将强的人养得壮实,也能将弱的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既要承受江山风雨的漂打,还要承受屋内侧漏的冲击,左是深渊,右是死亡。她能改变吗?她的人生能自己做主吗?她不能,她也能。答案,在她心中,也在我们每个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