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那年拍彩超,我看到你在腹中的模样,蜷缩着,呼吸着,颤动着,沉默着,这是生命的原始。
孩子,你出生后第三天学会了哭,泪滴在眼角徘徊,双拳紧攥,双腿使劲地蹬,是那样的委屈,你可知道,在成长的过程,还有很多很多委屈和挫折等待你吞咽。你在第十天学会了笑,笑得那么甜,然后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睁大眼睛注视着这个世界。孩子,你用了比哭泣长一周的时间学会了微笑,可见笑对世界是一件并不轻松的事儿。
孩子,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是前四苦。你的生日,亦是父忧母难日。你的妈妈孕你后,我一直满怀憧憬,又有几分忐忑不安。想到了你,那些童年里的梦想开始复苏,那些几乎淡忘了的追求又在萌动,那些久违了的热情和天真再次浮现,我真的渴望你能完成这些愿望,又祈祷这些念想不要成为你成长的负担。你未降生时,我常从子夜梦回,担心有什么闪失。走在人群中,又莫名地孤独和心悸。生命就像芦苇一样,是那样的脆弱。生物学家说,人在世上最大的命题是,将自己的基因安全地从此岸送达到彼岸。我有这个信心和热情,但未来总是充满了变数。我的孩子,你能理解这种迷惘和忧思吗?
小说或电影中,准爸爸候在产房外,一旦孩子降生,他们往往兴奋莫名,振臂高呼:我当爸爸啦!当然,这只是艺术的夸张。真实的情景是,很多男人得知自己有了孩子后,脑子里是一片混沌。最初,我走向孩子时,手抚心口,努力深呼吸,关于孩子的规划关于种种梦想,统统抛之脑后,那一刻只有期盼孩子健康平安。
童安格有首《爱与哀愁》广为传唱。其实,你拥有了爱的同时,一定会带来淡淡的哀愁。如果不曾深刻地去怜惜,就不会有心疼的感觉。有人说,女儿是父亲最后的情人;也有人说,儿子是母亲一生中最大的依仗。那么父与子呢?
人道是,三十而立。但我常常感到三十而惧,怕什么呢,事业不成,或是青春老去?庄子说:“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逐无涯,殆矣。”人的生命终究是有限的,盲目地前行只能徒增活着的困惑。阅世渐深,才明白得与失真的相连,才明白利与害真的相随,才明白残留的那一点梦想真的需要坚守。想明白之后,是清醒和理性,而在理性的边缘,又有很多无可奈何。这种无奈是隐秘的模糊的,甚至无法向亲人密友倾吐。
我的孩子,你给了我勇气,我仿佛看到自己生命的轨道续接延伸了长长的一段,那一段又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孩子,有了你以后,我才发现周围的男人堆大多喜欢男孩,外界可能斥之为老思想,但他们不明白,这其实和世俗的观念无关,这其实和男人的生理有关。相对于女人,男人更怕老,怕孤独,怕身边没有人环绕,只不过这种担忧深藏于心。男人这个东西,真的很奇怪。
孩子,你的爸爸妈妈,都是俗人,都是普通人,都是不完美的。我的孩子,我希望你将来可以懂得,爱情虽然美好,但不是生活的全部。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比如尽孝,比如行善,比如珍爱友谊,比如关怀心灵,比如发现自己。我的孩子,婚姻不是神话,是活生生的日子,是一地鸡毛。我的孩子,我们对于丧失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那样的话,我们会成为习惯的奴隶,会对固有的东西产生依赖感。但真正失去了,才会明白不过如此。人活着,就是体会一个个“不过如此”。
我的孩子,我盼望着你能够尽情地过好你的童年;我盼望着你快快长大,愿意听爸爸的唠叨;我盼望着你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学会承担,学会一个人品尝酸甜苦辣;我盼望你多去田野,多亲近土地,享受阳光雨露;我盼望你了解传统的醇厚,盼望你不在现代化的速度中迷失;我盼望着你尽早找到属于一己的精神归宿,我盼望着你能够体验世俗生活的乐趣;我盼望着你怜惜世间的美,学会察觉人与人的温暖,我盼望着你坚强,能在受伤后还能带着乐观的笑;我盼望着你能拥有一份真挚的情感,我盼望着你不害怕竞争,不害怕伤病,我盼望着你早日明白生存的残酷,而在残酷的背后却有温柔的底色……
孩子,我是以文字谋生的,这些年写东写西,从未枯笔。今年是多事之秋,我一直想为你写点什么,胸中常有言语起伏,但又不知如何落笔。待到写时,才发现言语啰嗦,辞不达意。我的孩子,若干年后你能读懂这篇文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