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作家艾柯说,混乱归类是把不可能放在一起的东西联系在一起,混乱能刺激我们的超现实主义神经。他的文集《植物的记忆与藏书乐》就是一个混乱归类的例子,有跟爱书人的交流、有戏仿的文章,还有替电子书写的内心独白。
艾柯有超过3万卷“藏书”,但千万不要称他为藏书狂,他称自己为爱书狂。他在《植物的记忆与藏书乐》一书中说,这两类人的区别是:“藏书狂会把珍贵的书秘密地藏在身边,不会拿出来展示,因为只要一走漏风声,半个世界的盗贼都会活动起来。而一个爱书狂则会想让所有人都看到这美妙的东西。”在爱书狂眼中,连残书都很漂亮:“书虫有时能够蛀几百张书页,留下美妙的路线,就如同雪花的结晶一般。”
在艾柯看来,藏书者保存书籍而不去阅读,这无异于毁坏书籍。有藏书癖的人还会忍不住疯狂地去偷书,爱书狂只会因为没钱而偷书,爱书狂认为:“如果为了得到一本书而没有做出必要的牺牲,那就没有占有的乐趣(就像是用你的魅力拥有一个女人和通过强奸占有一个女人的区别一样)。”有些人受过良好教育,经济条件让人羡慕,他们还会去偷书,这是因为他们有一种无法控制的冲动,而且他们“把偷书视为骑士般的高贵行为,就好像被偷物品的名贵原谅了他可鄙的偷盗行径一样”。
《植物的记忆与藏书乐》
爱书狂经常会面对一个问题,有的客人看到他所有的书架后会说:“书真多啊,您全部都读过了吗?”艾柯说,对于这种蠢问题,有三种标准答案。第一种是:“我一本也没读过,否则为什么还把它们摆在这里?”这种答案会让这个拜访者心生优越感,不能把这种感觉恩赐给他。第二个答案:“我读过的要更多,先生,比这多得多!”第三个答案是第二种答案的变形:“我读过的书都放在学校图书馆了,这些是我要在下个星期之前看完的书。”爱书者的藏书远超其阅读能力,对此艾柯辩护道:“书房不仅是保存你读过的书,从而保留你自己的回忆的地方,更是保存全世界所有的记忆的地方,某一天,在你需要的时候,你也可以找到那些在你之前的人们的记忆。”爱书狂不能缺少书,因为塞涅卡说过:“没有文字的闲暇时光对于有生命的人来说就是死亡和坟墓。”
艾柯希望更多的人加入收藏书籍的行列。“收藏书籍常常是一种慈善行为,这是一种生态关怀,因为我们需要拯救的不仅是鲸、地中海僧海豹和马西干棕熊,还包括书籍。”买古书要趁早,因为“古书价格的增长比家具或珠宝都快。总会有那么一天,市场上还能找到巴洛克时期的家具、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但书籍已经变成无法买到的东西了,都被美国图书馆或日本银行买走了”。他很想买的书包括安德里厄1869年写的一部关于牙签及其缺陷的作品,福梅尔关于棍击作用的书,“它提供了一份清单,里面都是遭受过棍击的著名的作家或艺术家,从布瓦洛到伏尔泰和莫扎特”。
做一个爱书狂挺幸福的:买古书经常能捡漏,还不用担心会买到伪书——“如果一位技术上乘的手工者有条件(他拥有古本,一把猎枪能够制造蛀虫洞)伪造出17世纪的刻版,但成本非常昂贵,还不如去制造伪钞。”
艾柯不担心电子书会取代纸质书,但他希望读者学会选书:“有些人经常说现在读书的人越来越少了,年轻人已经不再看书了。但还有另一个事实,那就是从来没有哪一个时代印刷书籍的数量能和我们现在相比,也没有哪个时代的书店像现在这样普及。现在的问题反而是过剩的问题、选择的困难以及没有辨别能力的危险。当所有的一切都有被记忆的价值时,那一切都没有了意义,需要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