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荣桓元帅与毛泽东的私人交情,是公认的。
1963年12月16日,毛泽东去向罗荣桓的遗体告别时说:“凡是我倒霉的时候,罗荣桓都跟着我倒霉。”
罗荣桓从井冈山起就跟随毛泽东,曾随着毛泽东的起落而职务一降再降,备受打击。在王明“左”倾路线下,1931年底,毛泽东开始慢慢离开了工作岗位。在赣南会议上,有人对毛泽东发难。后来郭化若回忆,会议对毛泽东的批判,连记录员都记不下去。罗荣桓对当时王明路线是不满意的。
强攻打赣州失败后,1932年3月,红军主力分成中、西两路军向北发展,再去夺取其他中心城市。毛泽东反对这种做法。反对无效后,他选择了与林彪、聂荣臻和罗荣桓指挥的中路军在一起行动。
罗荣桓是红一军团的政治部主任。罗东保将军后来回忆:
1932年间,部队住在福建长汀,准备打漳州。罗主任白天忙着开会,参与毛泽东及聂政委制定作战计划……眼睛都熬红了。(王东保著:《救命恩人,启蒙老师》。)
罗荣桓以他扎实的工作作风协助落难的毛泽东,结果,东路军打下了福建漳州取得重大胜利。
10月的宁都会议苏区中央局展开了从未有过的反倾向斗争,矛头主要是指向毛泽东。会后,毛泽东被撤销红一方面军总政委之职。随后,罗荣桓也接到调离工作的命令。
由于第四次反“围剿”大战在即,红一军团政委和政治部副主任李卓然向红军总部发报:“大敌当前,我们请求罗荣桓同志工作不要调动”。总部才同意罗荣桓暂时留在红一军团,但是“缓调”。
1933年春,第四次反“围剿”战斗一结束,尽管聂荣臻等人竭力挽留,但“左”倾路线者还是坚持罗荣桓非调走不可,4月14日,罗荣桓调任江西军区政治部主任。
这次工作变动,时为红军师级干部的刘道生后来说:
罗荣桓同志原来是一军团政治部主任,在红军中是赫赫有名的首长,宁都会议以后,因为他跟随毛泽东同志,被指责为“经验派”而撤职了。(刘道生著:《罗荣桓同志在红22师》。)
罗荣桓因为毛泽东才被调离。但是,他在江西军区政治部主任的岗位没待多久,六七月份又被调任红军总政治部,担任巡视员,按照黄瑶的说法是“没职务了”,(《访黄瑶:毛泽东与罗荣桓》。)随后,他被任命为总政治部动员部部长,主要负责“扩红”工作,即挨家挨户动员老百姓家的青壮年劳力参加红军。
在这一段最艰难的时期,毛泽东表现出坚定的党性,不支持一切脱离党的领导的行为(方志纯回忆);而罗荣桓在脱离领导岗位受排挤的日子里,也表现出严格的党性。组织上交他去扩红,他在工作中做出突出成绩,一次扩红8000人,1934年1月党中央宣布将他与罗迈、毛泽覃等人的名字放在各报纸扩红突击运动光荣红版,在中华苏维埃二大上他又因此被授予一枚银质奖章,并当选为苏维埃中央执委候补委员。
对罗荣桓扩红之事,毛泽东后来多次赞扬说:“我们革命要想成功,没有人是做不到的,革命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招兵买马,在这点上,罗荣桓同志做的比较好,也比较成功,他的特点是既来之,又安之。来到部队上的人都是心甘情愿的为革命献身,革命虽然不是请客吃饭,可也不能强买强卖,在这方面,罗荣桓同志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典范。”
毛泽东赞赏罗荣桓的“老实人”态度。可是,罗荣桓在“左”倾路线那里是挂了名的“毛派分子”,他的这种“老实”态度却受到戏弄。
一次,罗荣桓随国际顾问李德到阵地前沿视察。李德用望远镜看了一番,回过头来见到罗荣桓,便下令他带一个工兵排去埋地雷。罗荣桓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命令,埋完地雷回来报告完成了任务。不料,李德又下令他去把埋下的地雷起掉。
这时敌兵离埋雷处已近在咫尺。罗荣桓不愿让战士去做无谓的牺牲,没有理他。李德见状,大发雷霆,指着罗荣桓的鼻子喊道:“你不去,我杀你的头!”
这时敌前卫踩响了几个地雷,炮弹也打到了李德所在的指挥所,起雷之事才不了了之。
9月21日,中军革委决定把一些地方部队编成红八军团,罗荣桓调任该军团政治部主任,军团长周昆、政委黄甦。两人原来都是罗荣桓的下级,现在罗荣桓则成了他们的下级,但是罗荣桓毫无怨言,当即走马上任。
10月10日,红军开始战略转移。红八军团与红五军团成了后卫,在大部队后面一边断敌,一边收容掉队人员。罗荣桓经常遇到毛泽东的妻子贺子珍,对她很照顾。林月琴在延安与罗荣桓结婚后,贺子珍特地向她谈起罗荣桓在长征路上对自己的关照。林月琴后来回忆:
贺子珍……对我说,她和罗荣桓早在井冈山时期就相识了。她感到荣桓十分忠厚老成。长征之中,她骑了一匹小骡子走得慢,经常掉队。当时荣桓所在部队负责殿后、收容,她经常掉到荣桓所在的部队,荣桓一见她来,立即安排她的宿营、警戒。电话线一架好便打电话向毛主席报告,让毛主席放心。贺子珍说,她掉队到荣桓所在部队就像到了家里一样,感到十分安全。(林月琴著:《有关毛主席和罗荣桓交往的片断回忆》。)
罗荣桓对贺子珍的态度,就是对毛泽东的态度。毛泽东落难了,罗荣桓对他的态度毫无变化,还是恭敬如常,甚至更加关切,可谓是患难之中见真情。
在突破第四道封锁线过湘江时,红八军团由于担任全军后卫战斗减员严重,12月13日被撤销建制,剩余人员并入红五军团,罗荣桓调任总政治部巡视员。
毛泽东倒霉的时候,罗荣桓跟着倒霉;毛泽东出来重新主持工作后,并没有对罗荣桓进行平反或者改变职务。遵义会议后,罗荣桓在政治上、生活上仍受着不公平的待遇。1935年5月,部队过了金沙江,有人甚至要把罗荣桓唯一的那匹骡子收走。
红2师师长陈光和政委刘亚楼见状,为他打抱不平。
罗荣桓却说:“骡子现在并没有收。即便收了,我还有两条腿嘛!有么子要紧!”照样工作,没有怨言。
罗荣桓的这种心态和做法令人钦佩。几十年后,王宗槐中将谈起此事时忍不住说:“当时他只有33岁,但他那宽广的胸怀,革命乐观情绪和高度的组织纪律观念,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谁都认为罗荣桓是毛泽东的铁杆,但是,罗荣桓一生很少在人前谈及过毛泽东,也从不曾说过任何一句吹捧、赞扬毛泽东之类的话语,只在在长征路上,他破了一次天荒。
跟随他在一起的电台队政委袁光回忆:
(1934年)12月15日,我前卫部队攻克黎平。当我们到达黎平后,罗主任告诉我:在关键的时刻,是毛主席挽救了红军。在“左'倾冒险主义的领导要部队继续向湘西挺进时,是毛主席力主放弃会合红二军团、六军团的计划,改向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方向前进。罗主任高兴地对我说;袁政委,毛主席的这个建议十分英明啊。我们突破湘江后,蒋介石有两怕,一怕我们同二军团、六军团会合,二怕红军重新回到中央苏区。他把主力都摆在这两个方向,等着我们撞到他的网上去。可是,毛主席看透了蒋介石的五脏六腑,偏偏要红军向贵州前进,这一着恰是蒋介石所料不到的。我军一入贵州,甩开敌人,北可与川陕苏区的红四方面军会师,东可与二军团、六军团配合,战争的主动权就转到我们手里了。说着,一回稳重沉静的罗荣桓同志,爽朗的笑了起来,我也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了。红军从撤出中央苏区以来,第一次摆脱了危局。(袁光著:《跟随罗主任在红八军团》)
这是尚能查到罗荣桓很罕见的称赞毛泽东的话,仅仅是一个句话:“毛主席的这个建议十分英明啊。”
罗荣桓生平不喜欢说颂扬话语,之所以破了天荒,完全是出于毛泽东改变了红军命运的喜悦,为红军因此能赢得战争主动权感到高兴所致。而他的这句赞扬话,又多少与那些真正的赞扬话语,少了那么一点意思。
十大元帅中,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过一些公开盛赞毛泽东的话,只有罗荣桓一生只仅仅说过一句赞扬毛的话,没有第二句。
这就是罗荣桓和毛泽东的公谊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