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衍传 朝鲜半岛 捶丸在朝鲜半岛的传衍

摘 要:通过分析《朝鲜王朝实录》相关文献,可知击棒最早被称为击球,其后出现击球、打球、击棒3种名称混用的情况。与捶丸的游戏方法、规则及游戏器具等极为相似的击棒是朝鲜时代太祖元年,经由使臣从中国传入朝鲜半岛。经过定宗代至世祖代150余年的兴盛后,在崇儒尚礼的文化背景下,士林派发起的“罢废杂艺”运动使其逐渐走向衰亡。

  关 键 词:体育史;捶丸;朝鲜王朝;击棒
  中图分类号:G80-05;K3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7116(2015)06-0116-06
  Abstract: The history of spreading of Chuiwan as the possible historical origin of modern golf has caught a lot of attention of the academic circle. However, for the longest time, the academic circle in China has only researches on Chuiwan being spread eastward into Japan. Although there was such a view as that Chuiwan was spread into Korean Peninsula, there was no detailed study about the specific spreading time, path and its development form. By restoring related literature in Anal of Joseon Dynasty, the author revealed that putter was called as stroke at the very beginning, and called as stroke, hitter and putter in a mixed way later on. Putter, which was very similar to the game method, rules and gadget of Chuiwan, was introduced by envoys into Korean Peninsula from China in the first year of Yaejo in the Joseon Dynasty era. After booming for more than 150 years from the Jeongjong of Joseon era to the Sejo of Joseon era, under the cultural background of Confucian and courtesy advocating, the “Sundry Arts Banning” movement launched by the Sarim school made putter decline gradually.
  Key words: sports history;Chuiwan;Joseon Dynasty;putter
  捶丸是我国古代一种用棒将球击入若干球穴,并以球入穴次数计筹,从而判定胜负的体育活动。据考证,“捶丸形成于北宋时期,而其发展兴盛则是在元、明时代”[1]。因为捶丸的形制与高尔夫球有诸多相似之处,所以早在20世纪30年代郝更生便冠以“中国的高尔夫球”;凌洪龄[2]则认为两者有“广泛的一致性”,“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刘秉果[3]也将捶丸称为“中国古代的高尔夫球”。
  无独有偶,在朝鲜王朝①的朝鲜半岛有一种被称为击棒②(??)的体育活动亦与高尔夫球极为相似。随着20世纪60年代朝鲜半岛局势趋于稳定,高尔夫球运动在西方文化主导下的韩国得到迅速发展,“??”及其与高尔夫球的关系也引起韩国学者关注。???[4]认为“??”是高尔夫球的最初形态。???[5]对朝鲜王朝时期击棒活动的名称及形式进行了考证,指出“韩国的高尔夫球并不是近代从英国传入的,而是始于14世纪末开创的朝鲜王朝。”改革开放以来,中韩交流日渐深化,中国体育史的相关信息也随之进入韩国学者的研究视野。因为捶丸和击棒都与高尔夫球存有诸多相似,所以引起众多学者的关注。???[6]以棒戏(韩语为“??”,击棒的别称)为中心,对朝鲜王朝时代的击棒展开研究的同时,对中国古代捶丸的形制也进行了较为详细的介绍。???[7]则强调“捶丸在中国元明时期的盛行是击棒起源的重要历史背景。”
  目前研究现状表明,韩国学术界更注重依据史料从击棒的名称、游戏方法等视角还原其历史形态。对击棒与捶丸的关系虽有涉及,但未能展开深入探讨。中国学术界至今还未有朝鲜王朝击棒及其与捶丸关系的相关研究。对于捶丸的传播,只薛寒秋[8]在其论文《中国古代高尔夫球的东传与捶丸图纹日本铜镜的发现》中有片语略述:“盛行于元大都的这种贵族式的捶丸运动,随着入元的高丽上层人士和商人传入朝鲜半岛。”朝鲜王朝的击棒究竟是怎样一项体育活动?它与中国古代捶丸又有何种关联?了解朝鲜王朝击棒的来龙去脉,不仅能厘清捶丸与击棒的关联,更好还原捶丸的历史发展概况,更能为了解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对朝鲜半岛体育产生的影响提供帮助。
  1 击棒起源――捶丸的东传
  1.1 关于击棒的记述和名称
  朝鲜半岛的击棒历史上存在多种名称,所以在探讨其起源之前,有必要对击棒的记述和名称进行阐述。朝鲜时代关于击棒的史料主要集中在记录李氏朝鲜历代国王言行的《朝鲜王朝实录》(以下简称《实录》)中。“击棒”一词最早出现在世宗二十三年(公元1441年)。“御庆会楼下,会宗亲击棒。令女妓伶人奏乐,至夕乃罢。”[9]345然而,这虽然是“击棒”一词在《实录》中的首次出现,但却并不是这种类似于高尔夫球的体育活动在朝鲜时代的初次登场。因为在此之前,击棒在《实录》中最初是被称为击球(??),其后则出现了击球、打球(??)、击棒、棒戏(??)混用的情况[10]。《实录》中“棒戏或云击球”[11]86的记载,为击棒也被称作击球提供直接证据。击棒与打球的关系亦有佐证。“太上王与上,始打球于新宫内庭……击球之法,分曹较胜负。棒状如匙……”[12] 465这里记载的打球亦是“以棒击球”的游戏形态。   韩国体育史学界泰斗???[13]在其研究中提到:“击球在韩、中、日古代的文献中曾用打球、抛球、杖球、棒戏等多种形式的名称来记录,在我国古代常称之为打球或击球。”造成上述名称混用现象的主要原因,缘于朝鲜半岛复杂的语言文字体系。从公元3世纪开始,朝鲜半岛的新罗和百济就开始使用汉字记载本国历史并与邻邦进行交流,直到朝鲜王朝都是将汉字作为官方文字。从15世纪中后期开始,朝鲜半岛的平民阶层才开始逐渐使用世宗创设的《训民正音》,即今天的韩国文字。韩文(朝鲜文)“??”(击棒)、“??”(击球)、“??”(打球)等名称多是依据汉字注音演化而成。而在韩文普及之前,马球和击棒就已经在朝鲜半岛存在。因为马球是在高句丽、新罗、百济的朝鲜3国时代由唐朝传入,所以史料记载仍沿袭唐代名称,称为“击球”并一直沿用到朝鲜王朝。如“初�a校尉毅宗好驰马击球,擢为牵龙”[14]。便是高丽时期关于马球的记载。
  据刘秉果考证,捶丸是由马球运动演化而成,且在元明两朝,马球与捶丸同样存在被混称为“打球”的事实。元人张昱《辇下曲》:“闲家日还小公侯,篮棒相随觅打球。向晚醉嫌归路远,金鞭梢过御街头。”刘秉果[15]依据《丸经・因地章》中“摔棒、杓棒,盛于提篮也。”的记载推断,“这里说的打球,绝不是马球运动而是捶丸,因为打马球用的是球杖,捶丸才使用球棒。因为捶丸有3种不同的棒,击球时只使用一种棒,另两种棒是由‘伴当’保管。”由此推断,这种类似于高尔夫球的体育活动最开始出现在朝鲜半岛之时,由于对其缺乏了解以及马球与捶丸在宗主国(中国)本身就存在名称混用的情况,所以在汉字作为官方文字的背景下,很有可能根据其类似于马球“以杖击球”的游戏形式将其命名为“击球”。
  击棒虽然还存有“击球”、“打球”的别称,但因为《实录》中“打球”主要用于记述类似于高尔夫球的打球游戏,所以重点在于甄别不同语境中“击球”的具体所指是马球还是击棒。首先,马球在朝鲜王朝是训练军士的重要手段,甚至长时期被列为武举科考项目。因此,表述马球的“击球”多与军士操练弓射的记载一同出现。如“幸慕馆楼,试武科会试入格具仁宽等,骑�i射与击球,还宫”[16]19。其次,两者的参与主体不同。马球的参与群体多为武将军士,王亲贵族基本上是以观赏者的身份出现。击棒的参与者则多为王亲贵臣,普通士卒不可能为之。如“二月戊午朔,召宗亲击球”[17] 145。这里的“击球”应该是指击棒而不是马球。再则,马球与击棒的活动场地不同。马球因为需要较为宽敞的场地,所以朝鲜王朝基本上是在击球亭、盘松亭、慕华楼(1430年更名为慕华馆)前坪举行。而击棒受场地限制较小,因此遍布宫中内庭。从史料记载看,击棒的主要地点为思政殿南边和西边的庭院、交泰殿和思政殿前坪以及广延楼的庭院。
  此外,如果按时间顺序对《实录》中击球、打球、击棒(棒戏)用语进行梳理还发现,击棒的名称虽有混用,但在不同时期的使用频度存有差异。“击球”一词最早出现,主要用于定宗代(1398―1400年)和太宗代(1400―1418年);“打球”一词虽最早出现在定宗代,但在世宗代(1418年―1450年)使用最为普及;而在其后的世祖代(1455―1468年),主要使用“击棒”一词。
  1.2 捶丸传入朝鲜半岛的时间
  《实录》描述击棒最早的记载是在太祖元年(1392年),“甲辰,上击球于内庭”[18]31。太祖李成桂是朝鲜王朝的开国之君,这也说明朝鲜王朝创立初期击棒就已经存在于宫中。《实录》另一处文献详细介绍击棒起源的时间和历史背景。“打球之戏,其在残元,君臣失道荒淫之所为也。都兴、柳云、金师幸等,游事残元待见其事。适值太上王创世之初,进言曰:‘人君?于宫,苟不运身,必生疾病,运身之利,莫如打球。’乃行其术,得蒙宠幸”[19]147。这段史料记述的是由于定宗沉溺击棒,大司宪赵璞谏言的过程。③其大意是都兴、柳云、金师幸等出使残元后耳闻目睹了这种游戏,④并向太上王(太祖)进言君王在深宫之中若久不运动身体易生疾病,锻炼身体的话打球游戏最为适宜。太上王采纳谏言,在宫中开展这项游戏。从捶丸在元代盛行的历史背景及《实录》打球所指来看,都兴等在残元见到的“打球”应为捶丸。通过这段文献可知击棒是在元末明初的朝鲜王朝太祖初年(1392年)由使臣出使残元返回后,将捶丸在王宫中推行的结果。
  此外,元末明初朝鲜半岛流行的汉语教科书《朴通事》[20]也有关于打捶丸的记载。“咱们今日打球儿如何?咱赌甚么?咱赌钱儿。那个新来的崔舍,你也打得么?我怎么打不得?你是新来的庄家,那里会打?不济事,你休问他。我学打着一会。将我那提揽和皮袋来。拿出球棒来,借与崔舍打。飞棒的杓儿、滚子、鹰嘴、击起球儿都借与你。咱打那一个窝?咱且打球门窝儿了,打花台窝儿,却打花房窝儿……”《朴通事》成书于高丽末年,相当于中国元末的至元、至正年间(1335―1370年)。它以两位中国文人拜会高丽秀才为主线,介绍中国饮食、服饰、艺术、体育等文化。因为《朴通事》的叙事以介绍中国文化为主,所以尚不能断言捶丸在高丽末期就已传入朝鲜半岛。但可以肯定,元人喜好捶丸的习俗在当时已为部分高丽人所知晓。
  2 击棒的方法和规则
  顾名思义,击棒就是用棒击打球的游戏。《实录》对击棒方法进行较为详细的记述。“太上王与上,始打球于新宫内庭。以天气寒冱,不可出郊外,故为此戏,至明春乃止。其入侍打球者,孝宁大君�a、益平府院君石根、敬宁君�q、恭宁君?、义平君元生、顺平君�t生、汉平君赵?、都�种评畛巍だ钫考肮饴磺淙ㄓ谰�也。击球之法,分曹较胜负。棒状如匙,大如掌,用水牛皮为之,以厚竹合而为柄。球大如鸡卵,用玛瑙或木为之。掘地如�担�名窝儿。或隔殿阁、或于阶上、或于平地作窝。击者或跪或立,以棒击球,或腾越、或斜起、或轮转,各随其窝所在之宜。球入窝则获�g。节目甚多……已酋,朝新宫伺打球。太上王胜,谓兵曹曰:‘�F负者无奈设宴乎。’赵末生曰:‘先负者设小宴,后负者设大宴,而今上负也。”[12]465   上述记载是世宗和太上王(太宗)打球的场景。因为天寒地冻不适合在郊外活动,故改在新宫内庭打球娱乐。⑤除了两位君王外,还有王子孝宁大君、敬宁君�q、恭宁君?以及都�种评畛巍だ钫亢凸饴磺淙ㄓ谰�等大臣陪侍。文献提到击棒游戏主要集中在冬天至来年春天较寒冷的季节进行。而“冬季击棒,夏季投壶”的宫习在世祖时亦有提及,“自我先王,冬则击球,夏则投壶,春秋则讲武。今当冬月,正击球时也”[21]148。文献还提到游戏是分队竞赛,世宗和太上王分别率领一支队伍并各获一场比赛的胜利。游戏以负者设宴作为惩罚,因为两队各有胜负,所以有侍臣提出先负者太上王设小宴,后负者世宗设大宴。从中还能得知用来击球的棒形状像匙,手掌般大小,击球部分用水牛皮包裹,棒柄则用厚的竹片叠合制成。球的大小和鸡蛋差不多,材质为木或玛瑙。称为“窝儿”的球洞是在地面上挖出碗状的洞,其位置或隔着殿阁或在台阶和平地上。击球的姿势或跪或站立,根据“窝儿”的位置选择腾跃、斜起、轮转等方式将球击出。球入窝则会获得“�g”,⑥并依据得�g多少裁定胜负。
  此外,《实录》另有一处文献也对击棒的方法和规则进行类似详述。“棒戏或云击球,击球之法,或数人、或十余人、或数十人,分左右以较胜负。棒形如匙,大如掌,用水牛皮为之。以厚竹合而为柄,棒皮其厚薄大小厥名各异。球用木为之或用玛瑙,大如鸡卵。掘地如�担�名窝儿。或隔殿阁而作窝,或于阶上作窝,或于平地作窝。球行或腾越、或斜起、或轮转,各随其窝所在之宜。一击入窝则得�g二。一击不入,随球所止,再三击之而入则得�g一。一击而入,则他球不得再击而死。再三击而入则他球不得三击而死。此同一击之球,虽与他球相触而不死,再击之球与他球相触而死,此后亦同。或立而击,或跪而击,节目甚多。”[11]85这段文献则记述参与游戏的人数可多可少,少则几人,多则十几人甚至数十人。用于击球的棒有多种,并且根据棒包裹牛皮的厚薄大小命名。同时,这段文献还记述击棒的部分规则。一棒将球击入窝得两�g。如果第1棒没有击入,待他人击完第1棒后,可从球停止的地方继续击球3次,球入窝则得一�g。如果一棒便将球击入窝,那么本轮剩下的人则失去击球资格。在3击球的过程中如果先将球击入,本轮其他人也失去击球资格。另外,第1次击球过程中,如果触及到他人击出的球可以继续游戏,但如果在这轮剩下3次击球过程中,再次触及其它球则失去比赛资格。制定上述规则可能是担心在球离窝很近的时候,防范有人故意将对手的球撞远以获取利益。
  从以上史料看到,朝鲜王朝的击棒与中国古代捶丸存有诸多相似之处。首先,游戏名称相似。击棒和捶丸都曾称为“打球”,并且都是将球打入名叫“窝”的球穴。其次,游戏方法基本相同。两者都是以棒把球击入若干“窝”,并以球入窝次数计筹判定胜负。再则,制作游戏器具的材质大体相同。击棒所用之棒的棒柄是用厚竹叠合制成。而关于捶丸用棒的制作,《丸经・取材篇》记载:“竹取劲干,用其刚也(南方大竹刚劲厚实,故可为柄)。”说明用于捶丸的棒柄是厚竹制成。击棒所用之球是“玛瑙或木为之”,虽《丸经》只提到“赘木为丸”,但“宋代捶丸用球也有墨玉的、金刚石的和玛瑙的”[22]。最后,从击棒“一击不入,随球所止。再三击之而入�t得�g一。一击而入,�t他球不得再击而死。再三击而入则他球不得三击而死”[11]85游戏规则,亦说明击棒与捶丸有着一脉相承的血缘关系。
  3 “击棒”的兴盛
  朝鲜王朝定宗代至世祖代(1398―1468年)是击棒发展的兴盛期。首先,参与击棒的人数越来越多,规模不断扩大。从太宗时期开始,除国王外,大多都有宗亲和大臣入侍打球。如“召宗亲,击球内庭,仍置酒于广延楼”[23]353。到了世祖时期,一次击棒活动更是多达数十人。其次,击棒成为朝鲜宫廷最主要的娱乐活动。相关文献表明,除用于习武的弓射和马球外,击棒是该时期记述频次最高的体育活动。特别是在太宗、世宗和世祖代,击棒蔚然成风,王亲大臣均以此为乐。
  与此同时,击棒在民间也逐渐得到普及。“惠正桥街上有儿童郭金、莫金、莫升、�灾械却蚯蛭�戏。每球称号,一为主上、一为孝宁君、一为忠宁君、一为伴人。相击之一球投入桥水,其儿对曰:‘孝宁君沉水矣。’孝宁君乳母适闻而追,执以告孝宁君之舅大司宪郑易,易告刑曹。囚狱问之曰郭金倡之为戏,巳三日矣。”[23]663从多人多球且参与者为孩童的角度来看,这里的打球应是指击棒。“已三日矣”的描述则说明击棒深受孩童喜爱,连玩三日都乐此不疲。由此也反映出当时击棒在王宫盛行的同时亦开始在民间流行。
  伴随击棒兴盛的是其娱乐性与政治意味的强化与交织。如前所述,击棒最初以健身为目的荣登殿堂。“适值太上王创世之初,进言曰:‘人君?于宫,苟不运身,必生疾病。运身之利,莫如打球。”[19]147这句话说明太上王(太祖)推行击棒的初衷是健身康体。另有,“大司宪赵璞进言曰:‘击�轮�戏,但以行气也,毋至过度。’上然之……上谓赵璞曰:‘寡人本有疾。自潜邸,夜则心烦,不能寐。及晨乃睡,寻常晚起。诸父昆弟,谓予为怠。即位以来,心怀戒慎,不知有疾。近日更作,心气昏惰,皮肤日瘁。且予生长武家,山行水宿,驰骋成习,久居不出,必生疾病,故姑为击球之戏,以养气体耳。’璞唯唯。”大司宪赵璞以击棒本是健身行气之用,主君却过于沉溺为由进谏。定宗则以近来身体抱恙且生于武家喜好运动为由,强调喜好击球是为修养身体。由此可见,定宗之所以喜欢击棒,应是看重击棒的锻炼价值。
  相比而言,自太宗开始,击棒的娱乐价值渐为凸显。首先,“酒乐”逐渐成为击棒活动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召宗亲,击球于广延楼下,仍置酒极欢”[23]353。
  又如,“两上率宗亲打球于内庭,仍置酒动乐,入夜乃罢。”[12]474“置酒极欢”、“入夜乃罢”的描述,还原了当时王亲贵族在击棒时把酒言欢、乐此不疲的场景。世祖时期,甚至发生因为击棒时用酒过多而引发大臣群谏的事情。世祖则以未管理好用酒为由罢免了相关官员。“上谓郑郑麟趾曰:‘有司启近日宗亲棒戏用酒甚多,予因此深虑国用糜费……当命韩继美、金�Y、朴寿弥、金石梯详?内外用度之数。今内用酒全不详?,以至滥用。委任之意安在,命吏兵曹罢�Y、寿弥、石梯等职。”[11]98除此之外,君王还会通过设置奖励及赌币的方式,提高宗亲大臣们参与击棒的热情。如“丙子,朝新宫仍置酒。太上王令宗亲打球赌币。都�种评畛蔚寐硪黄ァ!�[12]471酒乐及赌币的融入使得击棒娱乐性大为提升,这也是击棒风靡宫廷的主要原因。   击棒娱乐性增强并非偶然,而是其被赋予政治色彩的结果。整理分析《实录》有关击棒的文献后,发现朝鲜王朝击棒较为频繁的太宗代、世宗代和世祖代,其王位的获得大多经过激烈的政治斗争。太宗是制造两次“王子之乱”的始作俑者,世祖则发动“癸酉靖难”。世宗虽是其兄被废之后册封为世子并即位,但与废世子让宁大君的关系一直不融洽。王位的非正常更迭会引起朝政动荡,特别是登上王位过程中弑杀宗亲、诛戮大臣的太宗和世祖,如何巩固王权是必须面对的问题。“为了巩固王权,君王会册封有功之臣,并经常召集宗亲和这些有功之臣在一起举行会盟。”[24]会盟的主要形式有观射、观猎、讲武、击棒等。与此同时,宴饮、伎乐、奖赏等融入,也会促使君臣间的关系变得更为亲密。因此,击棒娱乐性的增强实际是君王为团结宗亲、强化君臣关系,从而巩固王权策略的重要一环。正是其娱乐性与政治性的相互交融,极大推动了击棒的发展。
  4 “击棒”的衰落
  世祖之后的成宗代(1469―1494年) 是击棒由盛及衰的转折点。成宗长达25年的统治时间未有直接参与击棒的记述,只是在与大臣的对话中成宗曾提及“世宗常与宗亲为击棒戏,故今亦有此。”[25]583这说明击棒在成宗代仍有开展,但状况已大不如前。成宗之后,《实录》有关击棒的记载便难觅踪迹。击棒衰亡的原因史料虽未提及,但值得注意的是,除观射、射礼及投壶的记载外,此前在《实录》中经常出现的角抵、放鹰、掷石戏等宫廷游戏记载,在世祖代之后亦鲜有记述。
  综观史料,结合当时朝鲜王朝的时代背景,可知这种强大外力源自崇儒尚礼所推崇的文治。朝鲜王朝建立之初就采取崇儒抑佛、独尊儒术的方针,并根据程朱理学思想规划朝鲜王朝蓝图。儒学推崇三纲五常,以忠孝为本,反对犯上作乱、分裂割据等思想理念,将家庭及全社会都约束在“礼”的规范之内,成为李朝重建封建统治秩序、巩固政权有力的思想武器。随着以“礼”为核心的文治思想的逐步强化,王亲大臣的行为也开始被纳入礼的节制之中。如前所述,定宗沉溺击棒时,大司宪赵璞就谏言“愿自今毋行打球之戏,一动一静,节之以礼。”[19]148到了成宗代,登上政治舞台“士林派”以观射等宫中游戏有失礼教为由,提出“罢废杂艺”的主张。“司宪府大司宪柳轾等,上��子曰:‘闻后苑观射时设宴作乐,臣等窃以谓未便……’传曰:‘予与宗亲观射者,笃亲情而修武备也。前朝毅宗时,西北鄙兵乱,而与金敦中辈,日事诗酒,时议非之。论大宋之治,曰文治有余而武略不竞。此予所以有事于射也,予之亲情修武,卿等以为非则予当停之。’……启曰:‘臣等之意,非以笃亲情修武备为不可也。�下教求言而又有是举,事甚相��,故请匆用乐耳。’……传于承政院曰:‘与宗亲射而不用乐,何异军?取才。不为则巳,为则须要和人心,非乐不可。今台谏谓有灾不宜张乐,�_等意何如。’左副承?孙比长启曰:‘昨日幸学还宫时,臣欲启停�吹,今谏之言,正合臣心。今诸事巳办,去乐观射何如。’”[25]573
  这段史料描述的是大司宪柳轾向成宗谏言观射时设宴作乐有失王道。成宗以“有灾不宜张乐”为主题,征求承政院大臣们的意见。左副承?孙比长则对“观射停乐”的谏言表示赞同。除“观射罢乐”的主张外,儒臣们还认为君主与宗亲观射有悖礼制。“观射,近于戏事。前日庆会楼下观射时,上亦与宗亲耦射。古云大阳不可下同万物,人主不可与臣下较其长短。其耦射之际、醉酒之�g,宗亲岂尽肃恭之礼。”[25]583这段话真实表明,儒臣力主罢射的原因是君王与臣下观射较艺有失君臣肃恭之礼。经过这次“罢射之争”,成宗颁布了观射时禁酒罢乐的旨令,观射次数和参加人数大为减少。由此可见,在崇儒尚礼的文化背景下,士林派发起的“罢废杂艺”运动给当时的宫廷娱乐活动造成很大影响。具有修炼武艺功能的观射尚且如此,击棒的命运更是可想而知。自此,在朝鲜王朝盛行百余年的击棒逐渐走向衰亡。
  通过对《实录》等历史书籍关于击棒文献的整理分析,朝鲜半岛击棒游戏的来龙去脉逐渐清晰。朝鲜王朝前期盛行于宫廷的击棒游戏,是太祖元年(1392年)经由使臣将捶丸从残元引入的结果。从游戏名称、游戏器材制作材质、游戏规则与方法来看,击棒与捶丸有一脉相承的血缘关系。还原这段历史的意义并不止于证明捶丸曾传入朝鲜半岛的事实,更在于透过“捶丸东传”,窥得朝鲜半岛古代体育文化形成的历史概貌。因为地理关系,朝鲜半岛的历代政权多为中国的藩属国,彼此之间的政治文化交流非常密切。诸如马球、蹴鞠、投壶、捶丸、手博等中国古代传统体育活动,也伴随政治文化交流传入朝鲜半岛。这些传入的体育活动经过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消融后,沉淀为韩国民族文化不可或缺的部分。20世纪90年代开始,在韩国政府推行的民族文化发展政策的影响下,以电视剧、电影及音乐为先锋的韩流逐渐席卷中国。《蓝色生死恋》、《大长今》等经典影视剧在中国的热播,更是将韩流推向最高峰。而在中国热播的韩国影视剧中,诸如《拥抱太阳的月亮》、《大王世宗》、《宫》等宫廷剧都有关于击棒的剧情。试想,如果捶丸东传朝鲜的这段历史能为更多国人所了解,或许观看这幕幕剧情之时,更能为辉煌璀璨的中国文化深感骄傲自豪。
  注释:
  ① 由于“朝鲜”二字作为国号在朝鲜半岛上曾出现过(檀君朝鲜),加上因朝鲜王朝君主姓李,所以中国、日本、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历史学界一般习惯称呼该朝代为“李氏朝鲜”(简称李朝)。韩国学术界直接称为“朝鲜”,因本文所引文献多源自韩国,所以亦用“朝鲜”一词进行表述。
  ② 对于朝鲜王朝类似于高尔夫球的体育活动,韩国体育史学界在早期研究中亦用“击球”、“打球”等名称进行表述。随着研究的深入,“击棒”和“棒戏”(击棒之戏)成为的主要表述方式。
  ③ 司宪府长官,负责纠举诤谏。
  ④ 1368年明太祖朱元璋称帝后,元朝溃退蒙古高原的政权,国号仍叫大元,史称“北元”。《实录》以“残元”相称。
  ⑤ 旧宫位于开城,新宫建于汉阳,即现在的首尔。   ⑥ “�g”,从竹,从弄,本义为计算用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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