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真理思辨
1600年,意大利自然科学家布鲁诺因为反对教会宣扬的地心说,而被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上,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高呼“未来的世界会了解我,会知道我的价值”,侩子手用木塞堵住了他的嘴。多年后的罗马,人们为布鲁诺建造纪念碑,署名是“——他所预见到的时代的人们”,而当年堵住他嘴的侩子手,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
1891年,清政府第一任驻英公使郭嵩焘在故乡辞世,他一生痛恨反手关家门、力主开眼看世界,却被当时愚昧短视的人视作汉奸,回到故乡,都遭遇非议无数。他叹息过、苦恼过,却从未绝望过,相信未来,内心始终怀抱着沉重的乐观,晚年他写“流传百代千龄后,定识人间有此人”。他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今天我们称他“中国职业外交家的先驱”,而当年唾骂过他的邻里,又早已在岁月里不知所踪。
孩子们,讲这样两个短短的故事,是为了告诉你们,人有时候为真理而斗争,是会很孤独的,这份孤独也许会伴随你的终生。但是别为了一时的热闹,而放弃对真理的追求。希望在你们心里,永远站着一个举着探索和质疑的旗子的小人,不会被轻易迷惑和收买。
法国作家施怀德曾说,青少年时期许多人都有过狮子般的雄心,但是当成熟后都像老鼠一样活着。他给成熟下了一个定义叫贫乏、屈从和迟钝。我希望你们不要在成长的过程中,被打磨成一个这样的人。
诚实地说,我们的教育教会了你们太多的顺从和遵守,但是你们也千万别忘记,青春本身所具有的一种价值,对真善美的追求、对喜爱事业的向往和想象、对人类自然宇宙的大关怀、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不屈不挠的意志力、不停息的探索精神、永远不满足现状的一种批判创造的精神,简单说就是一种独立、自由、批判、创造,这是青春的精神。愿你们一直拥有这样的精神。
还有一点也请记得——对真理的追求比对真理的占有更为可贵。占有真理只是掌握已经认识的东西,追求真理是以已知领域为基地,向未知的领域发起进军。探索、追求真理,无疑要比占有真理艰难得多。也正是因为有困难、有险阻,才更显示出探索者的勇气和探索精神的可贵。
历史无数次证明,许多当时被看作真理的结论会在时间中改变,但追求真理的脚步并不能因此停下。在人类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各个领域,人们对许多事物和问题的认知正在不断地被刷新,知识淘汰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希望你们永远保有学习和探索的动力,不断追寻和认知新的世界。
孩子们,真理在荒谬被证实以前,都只是暗室里的装饰,只有眼前亮起来了以后,才能彰显它的价值。而对真理永恒的追求之路,恰是人类生命非常华贵的一种形式。也希望你们能够一直走在追求真理的路上,前进之路也许有胆怯和犹疑,但不要怕,有我们站在你们身后,送你们一路前行,请不要轻易后退和放弃。
携爱与理想生活
在教师生涯里,有许多有爱的瞬间一直被我记得,也一直想讲给你们听。
譬如有一个六月,毕业生们参加他们在学校的最后一次升旗仪式,校长在主席台上为他们壮行,有将士出征的豪迈,又有长者惜别孩童的不舍。他在主席台上轻微的哽咽和流连,让我念念不忘至今。
还有过去每次参加中考监考,都会看到校门口排着一溜儿统一穿着大红Tee送考的班主任,正在和即将走进考场的孩子们一一击掌加油。仿佛在渡口边送行,所有的祝福和希望,都像小花轻轻别在衣襟上。
我不知你们是否曾也细细去体会过这种爱和希望。台湾作家齐邦媛在《巨流河》里讲述抗战时期东北沦陷,老师们带着学生一路往西南流亡,路上都仍然不忘记告诉孩子们时刻秉持爱与希望、理想和信念。乱世频仍,家国风雨飘摇,西迁求学、弦诵不绝,他们仍然清楚懂得,在颠沛流离中唯不能丢弃的,莫过于爱与理想。
孩子们,虽时过境迁、家国太平,我也还是想对你们说,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都不要辜负爱与理想。
爱自己,爱他人,用心观照周围的世界。爱也可以由近及远推己及人,孔子说“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当你能够爱自己和身边的人的时候,你也可以给身边的世界以更多的关注,“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此时的爱,又有了更大的含义,它通常与善良、宽容、理解和慈悲联系在一起。
有关爱,给予和接纳,努力记住和感恩生命里有爱的瞬间。时间越往前,那些愿意留下的回忆会变成生命夜空里的星,或明亮耀眼,或淡淡浅浅。连同那些包裹着星星的黑暗一起,共存于世间。科技推动人类前瞻和进步,但爱与回忆让人类回望和感念,对世间情意充满感恩和珍重。每一条路上都有风景和困厄,是爱和勇气让你走得更远。
有关理想。世界之大,万树千花,走得越多见得越多,反而觉得所知越少,自己越小。这时候你要拿一支理想的杖,轻轻叩开更广阔世界的大门,并与它相伴而行。你们一定听说过“人类因梦想而伟大”这句话,这是因为追求梦想的道路让人类告别了简单粗浅的生活,而走向更深更远的明天。理想拓展了人的自由,使人获得突破窠臼与成规的勇气,叫人能够有力量去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一个携带理想行走的人,才是一个真正高贵的精神贵族。何言“贵”,不是锦衣玉食,而是以理想为核心的荣誉、责任、勇气、自律等一系列的精神。
孩子们,你们是自己的船长,请务必相信你自身的力量,我们面前宽阔的海洋也许风平浪静,也许波涛汹涌,但无论如何,请你以爱为桨,以理想为帆,向前远航。自由端赖于我们对自身理性的自如运用,和对心中信念的坚定守护。
最后,我想转述毕加索所说:你的心里有一千道光。孩子们,被美感动、为真理思辨、携爱与理想生活,这些其实都是生命的光。我们一生是要发光的。无论周遭世界如何改变,个人命运如何跌宕,都永远不要丢弃我们生命中的担当与无畏、从容与淡定、细心与博爱、尊严与梦想。我想,最理想的教育,就是把你们培养成为能够各自发光的人,照亮自己、照亮彼此,也照亮世界。
(作者: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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