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 边 长 廊
古 镇 小 桥
绿 荫 水 巷
运河古镇黎里
自五月一日从济宁的郭庄港开航,五月十日晚到达江苏吴江的平望港,此地就是本次船行的终点。次日早上,船老大王洪殿用双桨铁皮小船把我从港湾的中部水域送到岸上,十天十夜的大运河水上生活随着我的“安全着陆”而结束。这里地处郊外,无汽车通行,于是我招手喊了辆摩托,十五分钟就到了离此8公里的运河古镇黎里,一个离苏浙边界只有两公里、被人们称作“吴头越尾”的地方。
凡已开发的江南古镇我基本上都先后看过,如周庄、同里、千灯、南浔、乌镇、西塘等等,这些开发过的,当然具有自己的优势和特点,还有未开发的原滋原味的古镇,那古风、古韵、古貌,对我来说更具诱惑力,而黎里就是这样一座未开发的,也可以说是待开发的古镇。访问镇上原著居民时听他们说:“你再过五年过来,我们这里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江南的这些古城镇与古村落,是中华民族在发展过程中一种别异独特的聚居地,这些悠久的历史遗存,是人类在水乡生存繁衍的记录。它容纳了江南水乡地区独具一格的生活、建筑、文化、艺术等诸方面的辉煌巨大的成就。不过在南宋中华文明南迁之前,这里仍是荒草凄凄、人烟稀少的荒蛮之地,听周庄的领导曾说过这样一句话:“那时的周庄,就是苦,除了杂草,就只剩下古了”。工业化的到来,催生了现代经济的高速发展,水乡也在发生着巨大变化,新起的江南市镇则是另一种崭新的形态。也就是说,江南古镇只诞生在一种特定的时空之中。如果要划分时间段,那只是南宋到民国间的产物。其中又主要是明、清两朝代的遗存;从另一个角度的空间来说,它们只存在于苏南、浙北和上海的一部分地区。中国北方没有,南方也没有,海外更见不到。我是从运河走来,看事物往往带上了运河的眼光。我发现,这些古村镇尽在大运河两岸,因大运河由元朝南北连通后,到了明清两代才发展到极致,而这些古镇也是在这两个朝代得到了迅速发展。等到大运河随着现代工业化的发展而走向时代性的衰退,而从同一时代,再也没有一个古镇产生,我能不能这样说,这些古镇也是大运河发展的产物,没有大运河,也就没有这些古镇的出现,而代替这些古镇的或许是另一种文化形式。
历史上,黎里属苏州府。江南的古镇,大多是从南宋开始的。黎里是由村到市(指集市)再到镇的,这些都始自南宋。当地人认为,黎里在宋元时是个比较大的村落,到明代成弘年间,已发展到上千户,那已是一个大镇了。到清嘉庆年间(1796----1820),黎里镇自西向东有三里多长,河边一溜灰色大瓦房,人口密集,市场繁荣,市河里舟楫穿梭。行商坐贾,购销两旺。这些在《黎里志》里有明确记载。
上午九点就到了黎里,在镇上转了一圈,又沿着三里长的市河走了个来回,中午随意步入一家面河的饭馆。内有小桌四张,食客仅三、四人。这是家夫妻店,男子主厨,女子在忙门面活,两人均四十岁左右。这女子细高挑,穿着入时,腿勤脚勤,颇受客人欢迎。我突然想起了当年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在成都当街卖酒的故事。别看眼前小店里冷清安静,当三、五年后旅游之风吹过来,上海到此仅一小时车程,这位“豆腐西施”一定要发大财了。
两口子很爱黎里,你一句我一句为食客们讲家乡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你们知不知浙江有个杨乃武与小白菜。慈禧太后处理了一百多朝廷命官,原籍我们镇的就有十个,被砍头的有四个。东京大审判时,首席大法官就是从黎里出去的。离我们家二十几步远,就是毛主席的好朋友柳亚子的故居。别看我们这样一个小镇,曾出了一个状元、二十六个进士、六十一个举人,你说多不多?明朝刘伯温为朱元璋看风水,说黎里地下有龙脉,要出能人与皇帝争天下。朱洪武那能让人与自己争夺好容易得到的天下。便下令斩断了龙脉。龙脉是断了,但要出六升米多的官员。你想想,六升米是多少官啊!
以我看,黎里的风水就在饭馆门前的市河上,我已从对岸走过一个往返,但对岸无廊棚,廊棚是黎里市河上最大的特点,我便从廊棚底下再欣赏一次市河风情。
诗人袁枚曾在<黎里行>一诗中写下了这样两句话:“长廊三里覆,无需垫脚巾”。这是写的过去,如今三里长的市河边上,只还保留了断断续续的几段,每段长一、二百米或二、三百米,没有再长的了。
从这些廊棚,我联想到了广州西关上、下九一带的马路,马路与街边楼房之间,有三、四米宽的骑楼,行人尽在骑楼下走动。骑楼也是老广州的一道建筑文化的风景线。廊棚和骑楼实际上出自同一理念,只不过是不同的环境和条件之下,两种不同的表达方式而已。
在江南,这类廊棚的搭建也是一种必然趋势。尤其是阴雨天、刮风日,或太阳照射、雪花飞舞时,在河边商铺聚集之处,对行动的人群来说,廊棚就显得越发重要了。
唐代诗人杜荀鹤写过一首诗,叫《送人游吴》:“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乡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相思在鱼歌”。我站在水边,让这首唐诗与眼前景物对接。有些小景致走进了历史,有些早已人去楼空,再也不能恢复了。如“水乡小桥多”,与我眼中所见一致。几百米的河段,就有各种拱石小石桥七、八座。因行人稀疏,桥面古石条的细缝中都长出了长长的青草。此种难得的荒萋与寂静,诉说的却是和谐、古老和历史。
店铺或住户的黑漆木门,离河边三至五米不等。但每家门前河边,总有一溜石阶伸到水里。我挨着数了数,多少不等,最多的是十级,少的也有五级的。因河水已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已见不到有人淘米洗菜,而只是洗刷一些用具和杂物。不时有人摇着小木船通过,轻轻地摇啊摇,一点声息也没有,船过去了,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我独自坐在披着青草的小桥上,看小船从桥洞子里穿过,似是又回到了历史,见杜荀鹤、袁枚、柳亚子来到了这条市河边,异代不同朝更换,黎里市河论诗文。
黎里,若真的要开发建设,她将承受过多的喧闹与烦躁;要是把她搁置在一边,那她的寂寞与残旧也够人心酸。但她一定会走向一方,那就看她走向社会还是社会选择她!
2010、5、12、
![黎里古镇 运河古镇黎里](http://img.aihuau.com/images/e/77189/001906040700063532217.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