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伤痛继续战斗 无法忘却的痛(名人故居)

傅雷故居——无法忘却的痛(名人故居)姜泓冰《 人民日报 》( 2014年01月27日   24 版)

  江苏路二八四弄五号,傅雷旧居
  雪 村绘

  每一座有历史的城市,都会有一些让人心痛和不能直视的地点,想忘记却不能。因为那伤,长在了人心底。

  在上海,伤痛的地点之一,在安定坊,江苏路284弄5号,傅雷旧居。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人提起傅雷的名字了。2013年是他诞辰105周年,似乎也只有些小范围的纪念。他的旧居在哪,也不知有多少人还能记得。

  位于江苏路、愚园路间的安定坊,筑于1936年,今天被人们羡慕地称为花园洋房,其实只是有花园的联排式住宅,并不豪奢,曾是许多文化人的集聚地。沿着有些芜杂拥挤的弄堂往里走,不经意就会看到一幢不起眼的房门外,挂着钱学森、施蛰存、祝希娟等名人名家的旧居提示牌。

  284弄5号原本是藏在整个里弄深处的幽静所在。但江苏路几经拓宽成为交通主干道,房子已接近街面,车声市声尽在耳畔。5号院外,只有一块“优秀历史建筑”的牌匾,而无其它提示。朝北的黑铁大门终日沉沉紧闭,偶有知情者探访,多半只能隔着围墙,窥见三楼窗格与屋顶的轮廓风貌。

  大门内,花园不大。向南的花园里早无当年主人至爱的玫瑰。三层楼的西班牙式建筑,有着或瘦窄或扁平或方正的钢窗,在整个由细小卵石贴成的墙面上,长短直窗的线条,就成了恰到好处的装饰,加上挑出的尖尖阁楼与红色屋瓦,自有种岁月浸透之后的优雅与合宜,宠辱不惊。

  傅雷旧居的牌子已旧,是挂在房门外的。原来的傅家独居,如今有四户人家住在里面,产权据说属于部队。住户大多都已苍老,询问何时搬来,一位年轻些的阿姨边照顾老人、做家事边回答说:“老早的事了,有40来年啦!”扳指算算,40年,也已是傅雷、朱梅馥夫妇走了数年之后。

  虽然院里停了越野车,每间房屋不再是旧式漆木门,有的人家还拦起了白铁栅栏的防盗门,但小楼内里的整体格局与氛围似乎并无太大改变。进门的空间有些逼仄,楼梯靠着墙壁,四五级一段地曲折着,一直收窄,通到三层阁楼。轻叩房门,三楼人家不在,二楼的老伯伯进门后就不再露面,即便是居委会主任特地请他帮我“讲点故事”。帮我开了大门的阿姨面容和善,却始终一脸戒备,希望我不要拍摄房子内部的照片,即便是走廊也不要拍,因为“这是我们生活的地方”。她还几次提醒说:“傅雷的故居在卢湾和南汇,要拍照你该去那里呀!”

  的确。有迹可循的傅雷故居,在上海,还有两处。其一在南昌路136弄39号,是他早年的居所;其二在原来的市郊南汇县下沙镇王楼村,现在属于浦东新区,是傅家祖宅,傅雷的出生地。这两年,当地政府投资数千万元大力修缮原本破败不堪的老宅,征集傅雷藏书和用具,希望打造一间纪念馆,“傅雷故居”的名号正渐渐响亮。

  然而,要触碰到傅雷的精神与灵魂,恐怕仍然要到闹市中心的这一处,安定坊284弄5号,虽然这里也并未留下他有形的遗物,但踯躅其间,却分明能看到一个穿中式长衫戴格子围巾,或是着西装系领结的身影,戴旧式圆眼镜,棱角分明,认真严肃,有着对于人情世故的深刻洞悉却孤傲自尊,决不肯妥协。

  当年,小楼的一楼是傅家客厅、餐厅,也是儿子傅聪每天练琴的地方;二楼是傅雷夫妇的卧室、书房,三层阁楼先由两个孩子和保姆居住,在他倾注心血教育成才的长子傅聪出国后,三楼也做了他的工作间。

  这里是傅雷居住最久、成就亦最多的地方。从1949年到1966年的17年间,在这里,这位中国最杰出的法国文学翻译家、艺术评论家译成了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巴尔扎克的《高老头》和《欧也妮·葛朗台》等众多经典作品;也是在这里,为了给万里之外的儿子不间断的指点、支持与交流,他用秀丽流畅的毛笔字一封封写就了几十万言的家书,它们日后结集出版,不惟让更多人见识了他的才智、学养与艺术品位,更成了展现人间至爱、在粗陋枯干的日子里滋养中国人心灵与精神的人生经典。

  小楼让我们觉得熟悉和亲切,因为它曾在《傅雷家书》中那一幅幅个人或家庭生活照里时时出现:玫瑰成片的花园,窗明几净洒满阳光、洋溢书香琴韵的客厅,雅致的格纹窗帘,挂满照片的背景墙,近景是一家人脸上平和自在的笑意和眼神里的相知相爱,尽管那个笔名“怒安”的父亲总是不苟言笑、一脸严肃思考……

  傅雷个性鲜明,宁折不弯,是那个轰轰烈烈的革命与从众时代里少有的“个体户”——不上班,少见人,本本分分地以一支译笔养家与立世。他的思想与精神,则遨游于更广大、丰足而纯粹的文化与艺术世界里,从未被现实的小楼所困——他曾自豪地说,“学问第一,艺术第一,真理第一”,是自己从来没有变过的原则。他也这样要求自己的孩子。

  然而,他还是躲不过政治运动,成了右派。“文革”一来,便被红卫兵们抄家批斗,因为他有名,因为他虽然既无工作又被停发了印数稿酬,还能和妻子在自家小花园里种玫瑰、喝咖啡、抽烟斗、弹钢琴,过着“资产阶级的生活”。

  然后,1966年9月2日的深夜,傅雷用他工整秀丽字迹留下遗书,将与他人的钱财债务往来交代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没忘了续交房租、给保姆留下生活费、给自己留出火葬费,与妻子朱梅馥一起安安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临终,还要将被子铺在地上,以免踢倒凳子吵到了邻居——这一幕,后来曾有许多人震撼、感慨而反复追想,因为,不愿蒙羞而苟活,又能将最后时刻规划得如此精细、负责,将最激愤决绝的壮举做到如此理性、从容者,实在不多。

  2013年,这对夫妻的骨灰刚刚迁葬于距离傅雷出生地不远的一处墓园,墓碑上题着《傅雷家书》里的一句话:“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

忘却伤痛继续战斗 无法忘却的痛(名人故居)

  前些年,上海曾举行过一项名人评选,傅雷排名第三,仅次于巴金和陈毅。可见,在人们心底,那伤,那痛,那份敬佩与感动,还在。一如楼适夷在《傅雷家书》序中所说:“一颗纯洁、正直、真诚、高尚的灵魂,尽管有时会遭到意想不到的磨难、污辱、迫害,陷入到似乎不齿于人群的绝境,而最后真实的光不能永远掩灭,还是要为大家所认识,使它的光焰照彻人间,得到它应该得到的尊敬和爱。”

  愿我们能直面那痛。愿那样折断耿介端直、毁灭美好真诚生活的劫难,永不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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