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的红砖外墙楼房很多,老的是这样,新建的也如此,我很喜欢,既朴素又有欧洲的韵味,衬上园中的绿树,更感清新怡人。
老图书馆有七八十年的历史了,沉稳,朴素,宁静,犹如在知识海洋遨游的人,含蓄,谦卑,毫不张扬,但是,自有一番威严和底气。旧得有些灰白的红砖墙,有点象磨过的牛仔布。想起了席慕蓉的那句诗“我喜欢岁月漂洗过的颜色,喜欢那没有唱出的歌.”。夏天的时候,绿荫和爬山虎给这里带来了幽静,冬天的时候,微黄的枯叶又给这里增添了沉寂。门口是高高的台阶,我只能望洋兴叹,门口有看门的保安,没有证件是不允许进的。顺便说一句,那里的保安也是世上最幸福的保安,他们的工作就是检查证件,其余的时间就是看书,很多人和图书馆里的人一样,在准备考研,他们身后的窗台上,放满了他们自己的书。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充满书香的环境里,没有人不会被耳濡目染。用别人的证件去过一次,高大的大厅被拱形的梁柱隔成了几个空间,走进去,有种一步步走进了宫殿,步入了知识殿堂的神圣和谦卑感,我第一次被建筑感动了。深棕色的桌子吸收了所有的声音,看书疲倦时,抬眼望去,圆窗上挂着朴素的白色窗帘上,树影,阳光在微微舞动,心里涌出的,只有幸福二字。
1929年建的科学馆,文革时顶部被毁,但是,现在已经基本复原,门口的两块牌子很宏大:“高等研究中心”“周培源应用数学中心”,但是,两扇对开的门扇上,青绿色的窗棂隔出了小小的方格玻璃窗,简约,温馨,雍容,也有知识带给人的睿智和尊严感。
老机械工程系。现在的热能工程系。灰砖老楼,白色屋檐,朱红装帧,虽然陈旧,但仍显高贵,雅致,门前的两根罗马风格的白色柱子仍闪烁着亚平宁半岛明媚的阳光。终于看到了梅贻琦的名字,“中华民国二十三年四月五日梅贻琦校长立”,初冬下午的阳光,静静的教学楼,有了衰微的树叶,影子映在地面,墙上的空调,这是个和我们度过的无数个寻常的日子一样的初冬的下午,一点,三点,五点,阳光西斜,很快,黄昏和傍晚就会到来。这时候,看到了多年以前“清华”缔造者,令人肃然起敬的“谦谦君子”的名字时,有点恍惚,历史和现实,平凡和伟大,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地交汇在一起的,伟大的历史,有时不需要太大的声势,平凡的现实,也不必委琐。
(宿舍楼)
(图书馆新馆,1991年建)
这是还在使用宿舍楼。我很喜欢,除了那朴素安宁的红砖外墙,当然是它的中式屋顶,没有紫禁城颐和园的凝重压抑,飞檐斗拱,红绿相间,因为有了白色底子,于是,没有红配绿的俗气,而且明快开朗,且又不失中国建筑的典雅;窗户没有西方和中式传统建筑的装饰,全然体现了现代建筑的简洁。这是建国后的建筑,很好地继承了梁思成的精神,在北京,建国后,文革前的建筑中,有很多这样的范例,民族文化宫,中国美术馆等。只可惜,八十年代后,我们受西方的影响太深,这样的风格的建筑,再也找不到了,即使仿古,也显得拙劣。但是,清华的新图书馆是例外,仿古和创新,很好地融合,在老馆面前,它没有愧色,象一个有出息又孝顺的儿子在父亲面前那样。
(第二教学楼)
清华的建筑,非常好的体现了清华的风貌,对旧的东西很珍惜,能用则用,没有一味求新,有的楼房很老旧了,可是,仍打扫得干干静静,敝帚自珍;中国传统的东西也有良好的吸收,这三四号的宿舍楼,园林,池塘,四合院,也是从从容容地使用,和清华人的精神风貌是一致的,既见过了世面,对西方文明有良好的认识和吸收,同时,对自己的文化也充满自信。校园里,欧洲建筑,中国传统建筑,融合得非常自然,没有什么不协调,主要的原因,估计是这样,中国的传统建筑,大多属于校园里山清水秀的园林的范畴,西方建筑,大多是教学楼。而且,还有一点,无论东西方的文化的渊源有多么不同,但是,美的本质是相同的,简约的本质是朴素,而不是寒伧;华丽的装饰里面亦有节制,而没有泛滥。亭台楼榭,穹顶回廊中都是那样一种精神显现:追求力量,威严,秩序。飞檐彩绘,圆窗石雕中也显现了一种共性:在细微处也不忘美意;在循环往复中抒发对生活的热爱和情愫,象我们的心跳,脉搏,潮汐和波涛那样,是有秩序和节奏的,是令我们人类心安的。
(明斋,朱镕基当年住过的宿舍楼。楼前是一株高大的法国梧桐,秋天的叶子有种壮阔的哀愁。朱镕基很少题字,只有两次是破例,一次是给焦点访谈,一次是给母校清华,“春风化雨,水木清华,教我育我,终生难忘”,简洁,深情,富于文采。朱镕基担任总理后不只是空有清华经管学院的院长之名,还兼带研究生,七十多岁的人,每晚坚持学习经济学,他的翻译朱彤曾表达过深深的钦佩。“昔年移柳,依依汉南”,当年意气风发的有志青年,可否还记得这年少的时光,简寒的寓所?清华学子的好学求实的精神是不会被时光泯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