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到新版潘金莲的出炉,就写写潘金莲,其实人人都是潘金莲。我指的,当然是女人。本质上,潘金莲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良家,这当然说的是《水浒传》里的潘金莲。之所以与《金瓶梅》里的潘金莲出现差别,完全在于两部小说的作者有着本质的不同.
潘金莲的人生悲剧,不在于她内心深处是否有出轨的冲动,而在于高明的小说家施耐庵为她制造了一系列无法逃避的偶然。如果是你,看官,你,一个当代的贞节烈妇,哪怕你遇到突然的性侵会跳楼,或者你只是自我标榜内心传统,只会偶尔精神出轨,但身体却坚如磐石,风吹不动,水滴不入。给你必要的条件,你一样会成为潘金莲。你的男人,是个人见人嫌的小贩,不但城管见了就打,而且小贩们甚至顾客都会见了就打;他又丑小矮又穷又委琐,不懂音乐也不会诗文,更于情事一路一窍不通;他没有英雄气短,也没有儿女情长,只会沿街叫卖,一天到晚只拿得几文馒头钱回家向你交差,还经常满脸是血满身是汗满头是土;
如果这样的惨境只是人生悲剧的一部分,那么,另一部分,同样让你痛恨造化的无情:有个男人,有钱,有貌,有情调;懂诗词,会唱曲,品味高贵,生性儒雅;出身富家,开着几家药店(在宋朝,开药店就像今天的中石油和中石化),还愿意为潘金莲花钱,放下身段追求她,答应给她爱情;光有这些,现在的烈妇们大约还会拍着胸脯说,自己会不动心。但是,如果再给你施耐庵式的偶然,还有谁敢夸这样的海口吗?施耐庵之所以高明,在于他不把人简单化,而是认为,没有偶然,就不会有文学,不会有典型化的“这一个”。
来,沿着施耐庵的文学思路,我们看一看潘金莲无法逃遁的人生陷阱。换言之,潘金莲被施耐庵制造的系列偶然事件逼上了绝路:嫁了小丑,倒也能勉强度日,用一句时髦的话就是,这是潘金莲自己的选择;可是,阳光和美的日子里,支窗子就打着了一个有钱有貌有才有调的郎君了,然后这郎君就对她痴迷了;拚命地追求了,她的春心,也小小地动了;又有个邻居兼朋友,从中说小话,把那郎君说得如天花一般,还撺掇她找个合意的人儿,一起去吹吹笛,唱唱曲,喝喝茶,读读诗,她的一颗春心,就被哄得暖洋洋的了;
然后,一起吃茶聊天,举手投足间,眉眼不自主地就传情了;一起喝酒,半醉半醒之间,她的一颗春心,便肆意地漾开了;而之后的出轨,实在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人人都是潘金莲!如果有这样的人生偶然一连串地相随,你,敢说自己不会成为故事中的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