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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所有也是资本
尚言
从前有一个穷人，每日帮庙里干活，在泥菩萨身上爬上爬下，用手揩菩萨身上的灰尘，掏菩萨耳朵里的尘垢，以此劳动换和尚们一顿饭吃，一个信佛的有钱人得知此情况，很受感动，给了那个穷人一件新衣。过了几天，那个穷人找到这个富人，把那件新衣还给了他，还说了一句没礼貌的话：“我差点被你这件衣服害了。”富人不理解，问：“你怎么这么说呢?我送衣服给你，是出于一片好心呀!”于是那人说出一番话来：
“想过去，我出门不用锁门，干事没有顾忌。可自从有了这件衣服后，心头再也难得平静。穿上千事吧，怕它脏了；放到家里吧，怕人偷了；而且心里不踏实，因为我欠了一个人的人情债，这几天我左思右想，不能为这件衣服所累，还是还给你吧。”
此人想得开，无论从哪方面看都算得是个高人。古人说，君子重心，小人重形。当年陶渊明在《归去来辞》里就有一句话：“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多少人作茧自缚，其实正是为这具形骸所左右。这个打工的穷人老早就想通了的问题，陶先生用了大半辈子才想通。与此相关的另有两个故事：
一是《世说新语》所载，楚国有个陈定，字子仲，楚王知他有才，聘他为相，陈定接到通知，不免得意，高兴地对妻子说，今日为相，明天就可以结驷连骑，食方于前。他的妻子却不以为然，给他泼了一瓢冷水：“结驷连骑，所安不过容膝；食方于前，所甘不过一肉。”丈夫豁然开朗，于是夫妻逃走了。后来人们才知道，他们为别人浇菜园养活自己。
二是在《东坡志林》里看到的颜蝎故事。颜蝎曾跟齐王一起出游，食必太牢，出必乘车，妻子的衣服也都很华丽。这么好的待遇，有一天他却要辞去。赵王问他为什么，他说：“玉生于山，制则破焉，非不宝贵也，然而太璞不完。土生于野，推选则禄焉，非不尊逐也，然而形神不全。蝎愿得归，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净贞正以自娱。”于是他毅然走了。其他的例子还多，以上几位能上史书，正因为如他们这样想得开的人不多。战争年代或是紧要关头需要我们勇敢站出来去牺牲，那另当别论。但在平常日子，人心常惶惶，为了什么?仔细一想，无非名利。煞级别，想待遇，争是非，比高下。为了达到暗定的计划，不惜说假话，干假事，白天装笑脸，夜晚生闷气，有时还不免在暗中干些对不住人的事。待级别上了一级，上面还有一级，人比人，依然气死人。回头看自己时，头上有了白发，想想一生，怀念的却是当初穷困时无忧无虑的日子。
一无所有也是资本，就看你怎么理解。
文章来源：《一音》2011年第3期
图片来源：深山拍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