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客氏对明朝衰亡的影响
明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汉族人建立的王朝,它的灭亡很耐人寻味。一般认为其灭亡原因,是晚明几位皇帝昏庸丧志,宫廷斗争加剧,权奸当道,从而导致社会矛盾激化,反抗迭起,满清叩关等。其实,除此之外,这期间还有一个女人对明朝灭亡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她就是给天启皇帝当乳母的定兴人客氏。
公元1605年,当秋风第一次吹过北京高大的皇家宫墙时,东六宫之一的钟粹宫内突然传出了婴儿的哭声,寂静的紫禁城一下热闹起来。这婴儿的生父是万历皇帝的儿子朱常洛。
说起来这个朱常洛也是个命运不济之人,母亲王恭妃因是宫女出身,万历皇帝一直看不起她。看不起母亲,也就看不起儿子,尽管朱常洛是万历的长子,可是万历就是不愿立他为太子。现在朱常洛有了儿子,父亲万历能改变对他的看法吗?
孙子无罪,再加上这是第一个孙子,果然,万历来了精神;立即昭告天下:“元孙诞生!”
孙子被爷爷起名叫朱由校。这朱由校一来到世上就不顺——生母王选侍没有奶水。消息传出,宫墙内奶子府的奶妈们个个争前恐后,迅速赶来。可是奇怪,不知是气味不对,还是咸淡不合,虽然奶妈们轮番上阵,这朱由校就是一个也不认,只顾撕心裂肺的干哭。万历一声令下,寻找乳母的范围扩大到了宫墙外。
明朝皇宫选奶口的标准并不太严,只要年龄十五至二十岁,青春貌美,身体健康,正值哺乳期,阶层出身均不限。那时京师周边的民间妇女都以入选皇家做“奶口”为荣耀。因为,要是做了皇子皇孙的奶妈,就是为未来的皇帝哺乳,就可以终身享受荣华富贵,还有丰厚的俸禄,将来还可以厚葬,一家人也可跟着沾光。所以虽然别夫弃子入宫,甚至终身不能再出,多少女人还是求之不得。
探骑得到报告,保定府定兴县农村有一客姓女子,年方十八岁,相貌漂亮,肤色白里泛红,生得丰满标致,刚刚生过一子,现乳水正盛。
天大的好事忽然降临,客氏一家还没从惊喜中反应过来,就像做梦一样举家被火速接到了京城。走进金碧辉煌威严高大的皇宫大院,这文盲农妇方寸不乱。一路上那红墙黄瓦,雕龙画栋她也不看,只顾被人带领着急急向前走。此时她胸有成竹,认为皇家和农家的孩子在哺乳姿势和要领上没有区别,对她这样一个熟练工来说保证能完成任务。说来也怪,客氏把仍在干哭的朱由校只一抱,哭声就停止了。再把婴儿的小嘴用乳头一堵,孩子就饿狼般大口大口的猛吃起来。
虽然有了孙子,可由于有郑贵妃的挑拨,威严的万历对朱常洛夫妇还是非常冷淡。他们夫妻二人终日危惧飘零,根本顾不上照看培养自己的儿子,甚至连见一面的机会都很少。幼儿朱由校旁边只有客氏朝夕相伴,在他幼小的心灵和感情上,旁边这位可以让自己吃奶的女人,自然就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了。
明宫惯例,皇子皇孙五岁就应出蕈读书。过去,万历不喜欢朱常洛,到十三岁了才开始让他认字。现在朱由校一天天长大,学习问题也没人管,到十几岁时还“不使授一书、识一字”。这也难怪,朱由校身边的客氏没有文化,除了让乳儿吃饱穿暖,别的她实在不知道做什么了。
朱由校整天在皇宫内由客氏带着疯跑玩耍。客氏领着他看皇宫内的高屋大院,看太监宫女们的日常活动,看搞修建的木工瓦工们做活。从小到大,久而久之,心慕手追,朱由校书没有读过,却学会了爬高、玩水、荡秋千,还喜欢上了瓦工、木工、油漆工、雕刻工,时不时的就摆弄刀刷泥砖、斧凿锯刨。这其中,做木工活是他的最爱。看到朱由校这样喜欢手工,客氏认为这是乳儿在进步,自己功劳不小,很有成就感。
1620年,在位四十八年的万历驾崩,好不容易等了十九年的朱常洛终于继位。可是这朱常洛实在命小,只作了一个月的皇帝就呜呼哀哉了。他没有文化以爱玩著称的儿子朱由校被推上了皇帝的宝座,是为熹宗,年号天启。只一个月,皇位就从爷爷辈传到了孙子辈,这在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这一年,天启帝十六岁。
上任伊始,天启关心的不是处理与政局有关迫在眉睫的政务,而做的第一件事是对客氏抚养之恩进行封赐回报:封客氏为“奉圣夫人”,并赐金印一颗,重200两。接着又赐给客氏大片的香火田。
办完这件事后,他就不知道再干什么了。他每天也不升朝,早晚就又钻进宫殿“车间”,继续干他的木匠活去了。国家大事就交给客氏和另一个叫魏忠贤的太监处理。这魏忠贤是河间府肃宁人,也是个文盲。原是乡间无赖,好酒色赌博。因一次赌输了钱,饱受凌辱,一气之下,便自行阉割入宫,发誓出人头地。
初入宫时,只是个小伙计,干些洒扫庭院之类的粗活。后通过不断巴结、攀附,谋到了一个给朱由校的生母王选侍主管膳食的工作。他以此为跳板,一直在寻找更大的机会。恰在此时,年轻貌美的客氏进宫,成了朱由校的乳母。魏忠贤明白,乳母身份非同一般,要达到更大的目的,宝必须押在她身上,一个新的计划开始酝酿。
明季,宦官与宫女“对食” ,即男女相通是允许的,并以“菜户”取代了“对食”的称谓。即“具财物相通如一家,相爱如夫妇,虽天子亦不之禁”。当时客氏已有“对食”名魏朝。经过魏忠贤小试手段,客氏抛弃魏朝,与魏忠贤发展成了“菜户”关系,据说还是天启做的媒。政治是一扇奇异的门,被天启悄然打开。天启没有想到,开门之后,国家的实际控制权,从这时开始便渐渐易手。三个文盲结成了泱泱大明的国家核心。
经客氏帮忙,魏忠贤被天启提拔为秉笔太监。这是很关键的一步,因为客、魏明白,秉笔太监可以“矫诏”,即可以代替皇帝拟圣旨,等于当了半个皇帝。
魏忠贤如愿以偿得到这一职位之后,客、魏联手做的第一件事是,将客氏的原情人也是魏忠贤的恩人魏朝清除出宫。魏朝在保护幼年天启时是很有功劳,魏忠贤开始也是魏朝介绍入宫的,后在宫廷斗争中还保护过魏忠贤。可是自从客氏抛弃他而靠了魏忠贤后,魏朝就成了魏忠贤的情敌。
魏忠贤采取“矫诏”的办法,将魏朝赶出京师去凤阳守墓。魏朝行至途中,知道不妙赶紧逃跑,窜入蓟北山中的寺庙里,后来被抓住,魏忠贤授意将其缢杀。接着,客、魏联手整治的第二个目标,就是宫内另一个举足轻重的老太监王安。
这王安是保定雄县人,也是客、魏二人的老主子了。王安是天启父亲朱常洛当太子时的伴读,朱常洛即位后被升为秉笔太监,深受信任。朱常格逝世后,在宫廷斗争中,曾护卫和支持天启继位有功。
客、魏二人早年对王安极尽巴结。天启每次赐给客氏的人参,客氏都要分出一部分让魏忠贤送给王安。那时候,魏忠贤每次见王安,必撩衣叩头,极为恭顺。后来王安还救过魏忠贤一命。
如此“恩公”,客、魏为何要灭掉他?原来随着客、魏二人地位陡升,他们已经不需要他这棵大树;另外正直的王安见客、魏日益做大,曾建议天启逐客氏出宫,并约束魏忠贤的行为。这自然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很快魏忠贤又采取“矫诏”的办法,降王安充南晦子净军——宦官军队,不久将其杀害。支撑明政权大厦暂不致倾倒的最后一个柱子就这样被搬掉了。
天启终日念念不忘的还是他的木匠 “大业”。每天从早到晚,国家威严的庙堂之上不时传出的都是锯凿之声。皇宫内天启的木工“产品”摆满各个角落,工艺水平之高,竟“巧匠不能及”。客、魏二人正好利用皇帝不务正业的机会,也在完成他们的“大业”;看着这些可笑的“产品”,他们常常故意夸奖怂恿:“这是老天爷赐给万岁爷如此聪明,凡人哪里做得到啊!”天启闻说,喜上眉梢,干得更起劲了。
经客氏争取,此时的魏忠贤已被天启任命兼管明朝最大的警察机构东厂。手里有了刀把子,客、魏二人便开始杀人。朱明王朝是中国历史上皇家家族内斗最激烈的一个朝代,围绕皇位之争的家族矛盾源远流长。这些家庭争斗,导致在大臣间出现了维持正统的东林党和售奸营私的阉党之争,两党斗争惊心动魄,几起几伏。魏忠贤属于阉党,曾多次受过东林党的弹劾。
这时的魏忠贤每日都在回忆他自1589年进宫以来所受过的任何一次委屈和凌辱,及其给他造成这些委屈和凌辱的大小仇敌。回忆出一个,就“矫诏”收拾一个。收拾前,客、魏总要装模作样的去给天启汇报一番。汇报时他们故意选择天启木工活干得正起劲的时候,因为他们知道,这时的天启一定是这句话:“别打扰我了,我知道了,就按你们的意见去办吧。”
在天启当政的七年间,魏忠贤采取这样的办法,先后把属于东林党的吏部尚书赵南星、左都御史高攀龙、吏部侍郎陈于廷、兵部侍郎李邦华,以及尚书李宗延、张问达、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硕大章等五十多名朝廷重臣逮捕致死或革职斥逐。逼迫首辅叶向高辞宫回乡。另外,一些过去得罪过自己的普通官员,下狱遣戍者达数百人,株连达几千人。有的即使已经调离京城,也要革去职务。退休在家的也要逮捕法办。已经去世的人,也要追赃,抄没家产。
与此同时,客氏也开始对宫内的女人们大开杀戒。严格说来,客氏这个文盲乳母,其实还算不上是个政治人物。她残害女人的举动,纯粹是女人间的嫉妒,或多或少都与“固宠”有关。客氏在天启大婚之后整整七年中,无时无刻不在嫉妒别的女人的被宠爱,别的女人的年轻,以及别的女人的漂亮。她恨天启生活中的每一个女人,时刻有一种被冷落的担心和恐惧。当年天启登基时,娶了皇后张氏。张皇后是个才女,善吟诗歌赋,知书达理,端庄文静。这就引起粗鄙野俗没有文化的客氏的极大嫉妒,害怕皇上疏远她。从大婚那天起,客氏在生活上就对其进行刁难,甚至“匕箸杯碗”等.日常用具也不供应。天启三年,张皇后怀孕,天启喜不自胜。客氏却妒火中烧,以治病为由派宫女给皇后按摩腰部使其流产。
后来裕妃又给天启怀孕,客氏担心她因为怀孕而受到册封,赶紧借故将其囚于冷宫,不给饮食,使其饥渴而死。时间不长,客氏又用同样的方法对怀了龙种的李妃干了一次,也将其囚于冷宫。因李氏身边预先藏有食物,未饿死,后被贬为宫人。
客氏专门调查凡被天启御幸过的宫女妃子,尤其发现已怀孕者,均实施加害,“或断食、勒死,或乘其微疾而暗害之。”几乎导致所有怀孕的妃子流产。
那期间,宫中已是血雨腥风,恐怖异常。宫嫔冯贵人实在看不惯了,言辞有所表现,被客氏知道,便串通魏忠贤“矫诏”,说她犯了诽谤罪,迫其自杀身亡。天启父亲的选侍赵氏也看不惯了,客氏也让魏忠贤“矫诏”,赐其自杀。
七年间,到底客氏残害过多少宫中女人,已无法知道。可悲的是,天启这个皇帝绝对想象不到,他那些心爱的女人们和女人肚子里怀的孩子们的死亡,都是他这个感恩不尽的乳母所为。至于天启后来好不容易曾生下的三男二女五个孩子,不是被惊吓而死,就是中煤气而死,竟没有一个活下来,导致他彻底绝后。这是不是与客氏有关,至今是个疑案。
客、魏集团这个深植于晚明政权肌体上的恶性毒瘤,还在继续疯长。这期间,天启任凭魏忠贤随意安插亲信,培植势力。魏采取结干亲拜把子的方法,在朝廷内阁,六部至四方总督、巡抚,无不遍置死党。高层文武官员中形成了有名的“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的嫡系群体。除此之外,从京城到地方,还有数不尽的狐狗无耻之徒,对他卖身投靠,无恶不作。
可悲的是,就在朝野舆情汹汹,议论纷起的情况下,天启一边继续专心致志的在他的“车间”里不停的画线、凿卯、刷漆。一边还在对客、魏二人大加褒奖。
七年间,天启先后奖励魏忠贤的诏书,不可胜计。还把魏忠贤晋升为一级国公,加恩三等。并批准在全国给魏忠贤大建生祠供奉,把魏忠贤塑造成文武双全、功勋盖世、与孔子平起平坐的人物。官员们也趋炎附势,他们的奏章不论事情大小,都要先带个帽子写一段导语,对魏忠贤高歌赞颂一番,然后才说正事。这几乎成了那时的文章格式,即使皇亲国戚,也不例外。
魏忠贤出外大讲排场,坐四匹马拉的马车,庞大的仪仗队、护卫、随从在万人以上,跟在魏忠贤坐车的前后飞跑。车队所经之处,官吏士绅在路上跪拜,高呼九千岁。此时朝中有事,事无巨细,也要派入飞驰请示正在路上的魏忠贤,而天启近在咫尺却无人请裁。
天启对客氏更是优礼有加。本来,客氏的哺乳任务早巳结束,应该离开宫禁,已有大臣提过这问题。可是天启不仅舍不得让她走,还对提这建议的大臣斥逐流放。并在紫禁城选了五处叫咸安官的宫殿让她长期居住。客氏每年回家三四次,行前都让皇帝传下特旨,排场之大绝对在圣驾游幸之上。她自咸安宫盛服靓妆出发,随行人员数百人,司礼监当班监官、典簿及文书房官员等,都跪在路旁叩头。沿途白蜡灯、黄蜡炬不下二三干根,轿前提炉数对,燃沉香如雾。客氏乘小轿出发,出宫换八人大围轿。到家后,在大厅上接受众人的参拜,老祖太、千千岁之声,不绝于耳,抖尽了威风。
客、魏集团的这些行径,对晚明政治和政局产生了严重影响。导致天启后期党争加剧、外患、叛乱迭起,大明危在旦夕。就在这时,浑浑噩噩、贪恋酒色的天启早早身体垮了,病入膏肓。公元一六二七年八月二十六日,他丢下了江山,告别了这众多危机,也告别了他无限信任的那两个文盲,走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年仅二十二岁。从此客魏的末日也到了。月底,由于天启无后,由弟弟朱由检继位,改年号崇祯。崇祯对客、魏的行径早就看在眼里恨在心上。只是那时哥哥执政,他没办法。现在他上任了,所确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举粉碎客魏集团”。态度坚决,动作果断,朝野上下一片欢呼。
九月三日,是客氏被赶出咸安宫的日子。这天她早早起了床,于五更时分,穿上丧服,来到仁智殿天启的灵堂。只见她拿出一个用黄布包裹的小盒子,原来里面装的都是天启小时候的胎毛、疮痂、剃发、落齿、指甲。她把这些东西取出,在焚炉当场焚化。然后在棺前大哭一番后才离去。
客氏是从家中被正式逮捕的。后被徒步押往浣衣局接受审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浣衣局正是客氏过去惩罚宫女的地方。审讯后,由乾清宫管事赵本政执行笞刑,即用皮鞭、竹板抽打。行刑者把满腔怒火都转移在了皮鞭和竹板上,用力极猛。客氏开始还娇声呼喊,打到百十下时,浑身鲜血浸透,染满罗衣,渐无声息,直至气息全无。一个曾享尽人间富贵的奶妈界之翘楚的灵魂,最后竟以这样残酷的方式杏杏渺渺归地府而去。
行刑完毕,奉旨不留全尸,“发净乐堂焚尸扬灰”。并没收全部家产。客氏之子侯国兴、其弟客光都在同一天被斩首于闹市,并暴尸街头。
与此同时,崇祯下令将魏忠贤发配凤阳当净军。魏忠贤贼心不死,在去凤阳途中,仍率领一批平时豢养的亡命之徒,身怀利刃,意图反抗。崇祯得知后,立即让锦衣卫派人火速将其一伙人统统逮捕,押回京中审判。路上,魏忠贤得到消息,他自知难逃一死,遂与同伙李朝钦在阜城南关旅店痛饮至四更,一起吊死在店中。
崇祯闻讯,下令将魏忠贤的尸体割碎,把头挂在河间府西门示众。然后,崇祯让人对阉党党羽进行了清理整肃,这次整肃共处理阉宽460余人。给东林党人平反昭雪,重新起用,让他们回到阁内。
虽然天启、客氏和魏忠贤这三个文盲在七年中形成的问题积重难返,大明政权元气早已大伤,崇祯的这些做法来的已经有些晚了。但毕竟这是政权的希望之所在,坚持下去,会有转机。
然而没想到是,崇祯同他哥哥一样,骨子里也有着糊涂虫的本性。
就在他执政的中后期,宦官势力再度集结,形成压力。崇祯顶不住压力,无奈又重新重用阉党,东林党人又被迫退出内阁。尤其让人不可理解的是,就在李自成即将攻进北京,政权瓦解在即的当口,是非不分的崇祯竟然还接受太监曹化淳的建议,秘密收葬了魏忠贤遗骸,并在北京香山碧云寺给魏忠贤建子一座豪华的坟墓。是后悔、是道歉,还是愧疚?实在让人纳闷。
反正,从此崇祯又把大明航船调转方向,开回到了哥哥、客氏和魏忠贤的原点。崇祯不知道,这次他回到的是于国于他都万劫不复之地。
这时李自成已经发起总攻,城破在即。大臣们对这个糊涂透顶的皇帝,已没了任何希望,纷纷弃朝逃跑。公元一六四四年三月十九日凌晨,最后一次上朝时竟没有一个大臣前来,崇祯伤心至极,独自大哭一场之后,在自己的衣襟上写下了“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与地下”几个字,然后爬上了大殿后的万寿山,上吊自尽。就这样,崇祯继承哥哥天启的“遗志”最终完成了葬送大明政权的收尾工程。
乳母客氏的相关史料一:
魏忠贤阉党集团中,首逆除魏忠贤外,另一位便是熹宗的乳母客氏。魏忠贤的流毒,主要肆虐于外廷,正直的士大夫多受其残害。客氏的险恶,主要集中于宫中,不依附于己的宦官及后妃多受其害。客氏之所以能够专宠于宫中,首先是因为其熹宗乳母的身份。熹宗即位之初,生母王氏已然去世。前面谈过,熹宗的父亲朱常洛在正妃死后没有再立妃子,即位后也没有册封皇后,因此,熹宗也就没有嫡母了。宫中地位较高的是两位李选侍,即东李和西李。客氏以乳母受宠于熹宗,在宫中的气焰远高于两位选侍。
客氏名巴巴,本是定兴县侯巴儿之妻,生子侯国兴。她在18岁的时候被选入宫中,充当皇太孙朱由校的乳母。客氏美貌妖艳,在宫中本就不能安分。魏忠贤先前侍奉过的太监魏朝,就曾与客氏“对食”。原来,宫中值班太监不能在宫内做饭,每到吃饭时间,只能吃自带的冷餐,而宫女则可以起火,于是太监们便托相熟的宫女代为温饭,久而久之,宫女与太监结为相好,称作“对食”,又作“菜户”,与外间夫妇无异。明初,这种现象还是偷偷摸摸的。到了万历以后,则是公开的了。如果有宫女久而无伴,甚至还会遭到其他宫女们的嗤笑。客氏先后对食的“菜户”,有魏朝、魏忠贤。魏朝与魏忠贤为了得到客氏,曾经起过争执,而最后由朱由校裁决将客氏配给了魏忠贤。
据一些笔记史料记载,客氏的私生活,并不仅限于魏朝与魏忠贤。她甚至可能与朱由校有染,所谓“邀上淫宠”。年纪轻轻的朱由校,对于三十几岁年轻美貌的客氏诱惑,定然是无法把持。熹宗即位后不到10天,就封客氏为奉圣夫人。客氏此后与皇帝出入,形影不离。天启元年二月,皇帝大婚,娶了张皇后。客氏自然必须回避了。熹宗为此对客氏优容有加。若非客氏是已婚入宫,恐怕又是一个成化时代的“万贵妃”。不过,客氏在朱由校做皇帝期间,作为一个乳母所受到的隆遇,的确是前所未有的。每逢生日,朱由校一定会亲自去祝贺。她每一次出行,其排场都不亚于皇帝。出宫入宫,必定是清尘除道,香烟缭绕,“老祖太太千岁”呼声震天。
客氏宫中为恶的第一步,就是除去光宗朱常洛的原来亲信宦官、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王安是明代少有的为士大夫所称道的宦官之一。他为人刚直,从万历二十年(1592)就服侍朱常洛、朱由校父子。尤其在移宫一事上,他联合外廷的杨涟、刘一燥等大臣拥朱由校登基,使朱由校摆脱了李康妃的控制。熹宗登基后,也很感激王安,言无不纳。魏忠贤也投靠在他门下。然而,王安此人,“刚直而疏”,心思不够缜密,又常常患病。因此,他与熹宗的接触逐渐变少,而魏忠贤借客氏之力日益亲近熹宗,大有取而代之之势。
天启元年(1621)五月,朱由校任命王安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按照惯例,王安自然要推辞一番。这时候,客氏的作用便显现出来了。她劝熹宗干脆批准了王安的辞呈。然后,魏忠贤嗾使给事中霍维华弹劾王安,再利用秉笔太监的身份矫旨将王安发配到南海子去做净军——宦官军队。从魏忠贤本人来说,王安于他有恩,不忍加害。但是,客氏的一句话坚定了魏忠贤除去王安的决心。客氏说:“尔我孰若西李,而欲遗患也!”意思是说,你我跟李选侍比怎么样,她都被王安逼得移宫僻居,我们为什么要留下遗患呢?客氏身为妇人,却无妇人之仁,做事非常狠毒。其实,王安有恩于熹宗,如若不死,随时都有可能翻身。客氏和魏忠贤于是派当初李选侍宫中的太监刘朝去掌管南海子。刘朝本就与王安有仇。让刘朝掌管南海子净军,是欲处死王安无疑。刘朝到任后,就不让王安饮食。王安就取篱落中的“芦菔”为食。芦菔又名萝葡,其根茎可食用。大概王安当时也就是掘草根为食吧。然而,就这样,王安仍坚持了三天没死。刘朝实在有点不耐烦了,于是“扑杀之”,遂为客氏和魏忠贤除了心头大患。
客氏深知,自己在宫中的地位是没有合法性的。大婚后的熹宗,曾经一度因为外廷的御史刘兰等人的请求,将客氏遣出皇宫。但是,事隔不久,熹宗就重新召回了客氏。熹宗对臣下们说:“朕思客氏朝夕勤侍朕躬,未离左右,自出宫去,午膳至晚通未进用。暮夜至晓臆泣,痛心不止,安歇勿宁,朕头晕恍惚。以后还着时常进内奉侍,宽慰朕怀。”既然皇帝因为客氏的离去,引起了厌食、失眠、头晕恍惚诸多病症,大臣们再要反对,也是无效了。因此,终天启一朝,客氏始终自由出入宫廷。但是,客氏明白,自己的地位只不过因熹宗的宠爱而获得;一旦熹宗死去,自己的地位也就一落千丈了。因此,选择谁接替熹宗死后的皇位,就非常重要了。据说,客氏与魏忠贤处心积虑地想废除张皇后,然后以魏忠贤侄子魏良卿的女儿为后。但是,熹宗对张皇后颇有夫妇之情,以致此计不能成功。客氏更害怕皇帝的妃子产下皇子,母以子贵,从而得到熹宗的喜爱,而使自己失宠。因此,天启一朝中朱由校生下了不少的皇子,但无一能够长成。熹宗总共有三个孩子。长子朱慈然,谥怀冲太子,《明史》称“不详其所生母”。在《内起居注》颇详实的明代,这实在令人奇怪。次子朱慈,范慧妃所生,未满1岁即夭折。三子朱慈炅,任容妃所生,未满1岁亦夭折。一些学者认为,这都有可能是魏忠贤和客氏下的毒手。更有甚者,不少的皇子其实是在胎中已遭客氏的暗算,例如裕妃张氏之孕。张裕妃因为无意中得罪客氏和魏忠贤,客氏、魏忠贤就假传圣旨,将裕妃幽禁于别宫,逐去宫女,断绝饮食。当时的裕妃已然怀有身孕,却被活活地饿死宫中。宫中的其他妃子,从此对客氏非常恐惧。例如曾生育皇二子的慧妃范氏,担心自己会落得和裕氏同样的下场,就在平时预藏食物,后来果然被客氏幽禁半月之久,靠着私 藏的食物活了下来。
魏忠贤与客氏两人,一方面处心积虑地除去宫中一切可能对他们不利的因素,一方面向熹宗进献自己的养女,冀图能生得一男半女。然而,熹宗一生三男二女,都早早夭折,魏忠贤与客氏的如意算盘始终没有拨转。所以,熹宗的去世,对于客氏的打击是非常沉重的。信王朱由检入宫即位后,客氏就再没有居留宫廷的理由了。九月初三日离宫的那一天,客氏早早地起床。五更时分,身着哀服,入熹宗灵堂,取熹宗幼时的胎发、痘痂及指甲等物焚化,痛哭而去。
两个多月以后,即天启七年的十一月十七日,客氏被从私宅中带出,押解到宫中专门处罚宫女的地方浣衣局,严刑审讯。审讯得出的结果令人诧异:当时宫中有8位宫女怀孕,客氏承认这8名宫女都是自己从外面带进去的婢女,是想学吕不韦的榜样,觊觎皇位。结合魏忠贤曾在熹宗死前说已有两名宫女怀孕,宫女怀孕这件事也许真是客氏和魏忠贤精心安排的。如果客氏所说是真的话,那么客氏自然是罪不容诛,于是在浣衣局被活活笞死。
乳母客氏的相关史料二:
《秋灯录》“客氏”条云:“客氏姿色妖媚,即中宫张皇后端丽非凡,客氏且能间之。客氏心喜魏忠贤之狡黠,先与之私通。盖忠贤得奇术,生啖小儿脑,阳道复生。忠贤又引宦者魏朝共私客氏。熹宗于夜半特给客氏与忠贤为妻,二人在帝前后左右播弄。” 此间所记魏忠贤事,与事实违,谬处二:
一则关于阳道复生事。生啖小儿脑能使阳道复生吗?结论自然是不能!《明史》中尝载:“福建税监高寀,居闽十余年,广肆毒害。四十二年四月,万众汹汹欲杀寀,寀率甲士二百余人入巡抚袁一骥署,露刃劫之,令谕众退。”
太监高寀何以令得“万众汹汹”欲杀之?正史不闻,最终只是“帝召寀还”了解,而未作任何说明。但是我们在沈德符《万历野获编》中得知事件始末:“近日福建抽税太监寀,谬听方士言:‘食小儿脑千余,其阳道可复生如故’。乃遍买童稚潜杀之。久而事彰闻,民间无肯鬻者,则令人遍往他所盗至送入。四方失儿无算,遂至激变掣回,此等俱飞天夜叉化身也。 ”
原来,这个失了阳道的废物高寀听信了方士所谓生吃小儿脑千枚,便可复其男性性功能的鬼话后,惊喜不已,并随之付诸行动:杀童破颅取脑!初期,尚以阴伎谋取——“遍买童稚潜杀之”,待得坊间尽知此事后,再也没有人家将小儿卖予其时,这个废物便动令其爪牙四下拐盗儿童锤杀食脑,继续他的“复阳道”事业,以至诸户失儿无算,愤怒中的人们便纷纷聚集起来将要杀死这只人妖,遂而引起激变。
这里,我们明白无误地知道了高寀尝食小儿脑,而且为数不寡。《野获编》所记“四方失儿无算”,一个“四方”一个“无算”,便可知其已饱食了,但最终阳道也未闻复生。故而《秋灯录》中所谓魏阉因啖小儿脑致阳道复生并以此博得客氏之心仪,实在是妄言。
蔡东藩先生在《明史演义》撰出了这么一个情节,将啖小儿脑变作了“割童子阳物”:“相传魏朝净身后,密求秘术,割童子阳物,与药石同制,服过数次,重复生阳”。后来,魏忠贤得了其秘授,亦复原阳,于是,与客氏淫乱无度。这情节倒与《肉蒲团》中“使微阳变巨物之法”相契合,大约蔡东藩先生受此小说影响甚深。 无论啖小儿脑也好,割童子阳物也罢,废物终是废物,有闻死鸡尚能卯日雄唱?!
至于魏阉何以令得客氏喜之,一方面正如文中所言魏阉“狡黠”。《明史》有载:“少无赖,与群恶少博,少胜,为所苦,恚而自宫,变姓名曰李进忠。其后乃复姓,赐名忠贤云。”从这段文字中,看得出,魏阉青年时便是个胆壮的主儿,赌局输了银钱,苦于债主所迫便挥刀自宫。但亦有野记称其为狎妓赖账而遭辱,愤然自宫。书中并对其自宫之情节绘色描述:李进忠又羞又恨,回到家中操起菜刀,一咬牙将是非根割下,只身进入北京,投靠了总管太监王安属下的魏朝。可见此人之无赖!而正是这般的经历令其在鬼蜮森森的禁宫迅速发迹。
他与其它太监迥异处在于非童子净身入宫的,作为一个少年、青年时混迹市井间的无赖,自然比自小便锢于大内的太监们眼界开阔得多,心思机敏得多,行止世故得多,这当是客氏心喜之的缘由之一了。
另一方面,明人朱长祚分析最为透彻:“盖二人表里为奸,酿成国家大祸,恣杀忠良多命。”客氏欲长久邀宠,自得寻得倚助,遍视内廷,舍魏阉谁人可当?于是,方能有“宫中惟忠贤与客氏为政”,并且“忠贤告假,则客氏居内;客氏有假,则忠贤留中”。
纪晓澜在《明懿安皇后外纪》中载一事,称熹宗张皇后因责客、魏祸乱宫内,而结恨于二人。待到天启三年时,“后有娠,客、魏尽逐宫人之异已者,而以私人承应。后腰胁伤痛,召宫人使捶之,宫人阴欲损其胎,捶之过猛,竟损元子焉。”这种谋害皇后、阴杀帝子之事,当然穷一人之力无以实现,所以魏离不却客,客弃不得魏。
最后一方面,我猜度当是魏阉深习奇巧淫技使然罢了。作为一个曾经的赌徒、嫖客,于风月之事,自然熟稔,这一点,又是自幼生长于高墙深宫中的众太监所无以及的了。明季,寺宦与宫女“对食”较之前朝更是普遍,并以“菜户”取代了“对食”的称谓,所谓“具财物相通如一家,相爱如夫妇。虽天子亦不之禁”,客、魏二人正是此等关系。那么,作为一个青年入宫的的乳媪,纵是在禁中,生理上自然也有着与常人一般的需求。更兼二年后,其夫侯氏亡,欲火更炽。而魏阉与之“对食”,极为可能便是施以奇巧淫技以满足客氏此方面需求。《万历野获编》曾记载:“近日都下有一阉竖比顽,以假阳具入小唱谷道不能出,遂胀死。法官坐以抵偿,人间怪事,何所不有? ”
这里说的便是一太监以假阳具硬塞进一个教坊雏妓的“谷道”即肛门中,将她活活地摧残死去。所谓“人间怪事”在人身上当然是“怪事“,但发生在非正常人的太监们身上,或许却是稀疏平常的啦。作为青、壮年太监们,利刃切毁了他们的男断,然而并不能断绝他们的欲念,何况这种生理上的缺陷可能导致心理上的残疾、变态呢?没有资料显示魏阉取悦客氏的方法,是否有如《万历野获编》所载的,魏阉是以某种器物令得客氏欢喜不已呢?深深重重的禁宫,淫乱之事向来不鲜。
二是关于魏阉引魏朝私客氏之事。《秋灯录》的记述,实在颠倒了事实。《明史》明确地记述道:“忠贤自万历中选入宫....谄事魏朝....长孙乳媪曰客氏,素私侍朝,所谓对食者也。及忠贤入,又通焉。客氏遂薄朝而爱忠贤,两人深相结。”史料明确地告知我们,客氏最初的“菜户”系魏朝。只缘其后客氏见魏阉更为乖巧机敏而弃朝私于忠贤。二魏因此事尝互为倾辄,甚至大打出手,以至惊动熹宗。这倒是真个争“风”吃“醋”了。可惜魏朝不济,不久后,便被逐去凤阳守太祖陵,途中,为忠贤使人杀之。于是客、魏二人在此小捷后,更是取得了节节胜利,双双都得以升天,一个做了九千岁,一个成了老祖太太千岁。并把那个不事帝业的巧匠万岁爷熹宗皇帝,夹在了中间,在他们在大声“喝采赞美”下,令其全身心地投入于“好走马,好小戏,好盖房屋”的大业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