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文赤壁
曹 矞/文 磊明/诵
文赤壁,一个名扬天下的古迹,历代文人墨客敬仰之地。这也是今人乃至于后人发思古之幽情的好去处。
熟悉文史的人皆知,赤壁有文赤壁、武赤壁之别。武赤壁,自然指的是史上曾发生赤壁之战的武昌赤壁;文赤壁,指的是北宋大文豪苏轼因乌台诗案贬谪黄州,误把黄州赤壁当作赤壁之战古战场,曾于1082年秋冬先后两次游览,写下不朽的诗赋名篇“一词二赋”的地方。
文赤壁即黄州赤壁,亦称东坡(苏轼号东坡)赤壁。东坡赤壁位于湖北古城黄州(今湖北黄冈)的西北边。文赤壁自古素有“风景如画”之美誉。至于为何称之为赤壁,说法不一。或许因其山崖陡峭,壁如刀削,犹如城壁一般,且呈赭红色,故称之。或许当年苏轼见当地人把黄州的赤鼻矶叫作“赤鼻”,误把“赤鼻”当“赤壁”,再观其地形酷似,就不曾深究,误认为它是赤壁之战的古战场。于是,他排遣愁绪,赤壁怀古,寄情于山水之间,撰妙文于笔端,方有了后人击节赞叹不已的千古绝唱。这真是黄州百姓之荣光,实在是个美丽的错误!
文赤壁之于武赤壁,孰更有名乎?我以为,文赤壁犹胜,或者齐名,至少不亚于武赤壁。黄州文赤壁之大名鼎鼎,由何而来?显然,因苏轼及其著名诗文而闻名于世。此乃文赤壁之所以名之为文者。
如今,慕名而来游览文赤壁的观光客,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驱车到武汉,向东走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到了湖北黄州的文赤壁。一下车,就可远远望见儒雅文豪苏东坡,那是山坡下一尊高高站立的汉白玉石雕像。为他铸造这么一尊高大石雕,是应该的,苏东坡理所应当是这里的主角。大家纷纷走近前去,仰视这位彪炳千古的大文豪,高兴地和苏东坡合影存照。
我凝视苏东坡良久,他英俊洒脱,气宇轩昂,那眉宇间,襟袍临风处,无不溢出文人雅士的睿智和大度,仿佛他正在拂袖挪步,缓缓走来。正欲上前与之搭讪时,不禁一愣,哑然失笑。
迎面一座山,不高,随同众游人拾级而上。居高临下,山壁下面只剩两池死水。抬头北望,远处才是白茫茫的长江。在宋代,长江就在这座山脚下拍壁奔流的啊,几百年后已淤积成滩,如今滩地上已盖满了密密麻麻的房子。遥想当年,苏轼就在此地与友人一起两度泛舟游玩,怡情山水,饮酒作乐,感叹过“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试想,他第一次秋游之后,写下《前赤壁赋》;仅仅三个月后的冬天,重游赤壁再写《后赤壁赋》时,就曾感叹“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何况他去世九百多年后的今天呢?早已星转斗移,时过境迁,江山易改矣。而今虽依然涛声依旧,毕竟江面已远去,古时东坡赤壁以及泛舟游览情景,唯有梦里再现了。
黄州之于苏轼,简直太重要了。黄州是苏轼做官时间最长的地方,有4年零2个月之久。他大体上做了四件事:躬耕东坡、放浪山水、修身养性、激情创作。黄州优美的山水风景,他自身特殊的人生经历和境遇,给了他无穷的创作源泉。谪居黄州期间,苏轼以挥洒自如的笔力,创造了具有开拓意义的新的生活和新的艺术形象,冲破了艺术樊篱,开拓了诗词歌赋反映现实生活的新路子。他一生中最有影响的作品多出自黄州,他艺术上的顶峰是在黄州。据悉,在数量上,在黄州写了753篇作品,其中诗歌214首,词79首,散文457篇,赋3篇。在质量上,文学上的代表作有“一词二赋”,书法上的代表作是《寒食帖》。平均每两天一篇,每周3.3篇。乃至饮食上的东坡肉、东坡饼、东坡羹等名菜也都是他在黄州时发明的。这些都是黄州一笔极其宝贵的文化遗产啊。
哦,对了,包括苏轼的号东坡居士,也是他躬耕于黄州东坡之时取的。东坡是营地,长期无人耕种,是瓦砾之场,不适合耕种。又因当年大旱,从未躬耕的苏轼饱尝了开荒种地的艰辛,但是他仍然很乐观,很豁达。一个月夜,苏轼拄着拐杖,走在东坡的田间小路上,诗兴大发,写下著名的小诗《东坡》:“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
不过,贬谪是坏事也是好事。苏轼曾说:“得罪以来,深自闭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渔樵杂处,往往为醉人听推骂,辄自喜,渐不为人识。”后来,苏轼也写过一首诗《自题金山画像》,回顾自己的一生。诗曰:“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诗中所说的黄州、惠州、儋州,都是苏轼贬谪之地。其中的儋州,就是今天海南的天涯海角,古时却是极其偏远落后的蛮荒之地。
所以,当代文化学者余秋雨在《苏东坡突围》中写道:“苏东坡成全了黄州,黄州也成全了苏东坡”,“苏东坡在黄州写的那些杰作,既宣告着黄州进入一个新的美学等级,也宣告着苏东坡进入了一个新的人生阶段,两方面一起提升,谁也离不开谁”。他还说到,苏东坡到黄州“完成了一次永载史册的文化突围。黄州,注定要与这位伤痕累累的突围者进行一场继往开来的壮丽对话”。
苏轼遭受贬谪到黄州,本不是一件好事,却反而为他营造了创作名篇佳作的主观情绪和客观环境。这真是逆境出成果,逆境造就人才的典范。苏轼个人之不幸,命运的阴差阳错,反而成就了黄州赤壁之大幸,更是中国文学之大幸!
还是刘禹锡老先生说得好啊,“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黄州地盘这座山,还真的算不上高,如今波光潋滟的江面已不再,却仍旧因古有文豪苏轼而显灵性,名扬天下,引无数游客慕名前来。
草活一秋,人生一世。有人说,生子当如孙仲谋,养女应像林徽因,而我要说,文人当如苏东坡。不知道东坡先生在宋代时有过多少粉丝,依我观之,在当今他的粉丝可说成千上万,甚或过亿也未可知。有的女士崇尚文艺,特别偏爱苏东坡,钟情于他,甚至想嫁给他,即使做个小妾也值。一般人对他只是敬仰,不会达到如此钟情痴迷的地步。不过,苏东坡毕竟为后世文人树立了光辉形象,永远都是我们敬佩仰慕不已的好榜样。他遭遇贬谪,遇厄运而不悲观消沉,失意而不失志,胸襟开阔大度,“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怎不让人敬佩万分?他文如其人,直抒心灵,率直本真,赤壁怀古之赋、之词,皆于悲愤之中更见其旷达情怀。我心里一直这样默想,一味追名逐利、蝇营狗苟、狭隘得不能自拔之徒,纵然是文辞华美,也绝对写不出如此令人顶礼膜拜的杰作。
永远的苏东坡,永恒的文赤壁。《苏东坡传》的作者林语堂曾说:“像苏东坡这样的人物,是人间不可无一难能有二的。”的确,人间绝版苏东坡,不可无一,难能有二。朱德游览四川眉山“三苏祠”,作了一首诗,“一门三父子,都是大文豪。诗赋传千古,峨眉共比高”。作为后人的我们,崇敬仰慕苏东坡如此。我们这些后人的后人,自然还会如我们一般敬仰于他,甚或有过之而无不及。苏东坡千古流芳,文赤壁亦随之而名垂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