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喝茶,都是到最近的一家小卖铺买一包最常见的花茶,一般是四块五的猴王牌茉莉花茶,只是图方便,并不管它味道和香气如何。我味觉突出而嗅觉不灵,茉莉花对我是毫无感觉。后来,发现了沱茶,就专门跑远路去买,顾不上买的时候,就宁可喝白开水。
高中时候,教中国地理的石老师对各地的物产了然于胸,讲云南时自然免不了渲染茶花、宣威火腿、汽锅鸡、过桥米线、普饵茶和沱茶,我便清清楚楚地记住了,但当时并不知道它们都是什么样子。
电影院的旁边有一家专卖茶叶茶具的老店,有一个晚上看电影,时间还早,我就进去闲逛,不经意中便发现了沱茶--圆圆地包在牛皮纸中。也许是为了回忆高中的少年时代,或者是纪念高明渊博的地理老师,我就花了两块八毛钱买了一块--那沱茶的样子和贫困年代常吃的高梁面窝头形状大小几乎一样。
我用刀费力地把它切碎,装进茶叶筒里,捏了一撮放进杯里,冲上开水,过了几分钟,水变成了深褐的颜色,喝了一口--哎呀,这个苦呀!从来没有喝过味道如此苦的茶。我记得读过一篇文章,说云南下关有喝三遍茶的风俗,头遍苦二遍甜,三遍不知如何,这“头遍苦”就是那里特产的沱茶。
不知怎么的,我便爱上了这苦苦的沱茶。爱它切碎时的麻烦,泡出来的深褐色和入口的浓郁的苦。也不知是茶本身的反应,还是人口腔里的变化,沱茶的苦味道在口里保持一阵子之后,能够回味出一阵特殊的甘爽来,这让我很快活。喝久了,便发现了沱茶的规律:头遍茶苦得莽撞,二遍茶苦得沉郁,三遍茶苦得隽永,四遍茶--就没味了,得换茶叶重沏。
好东西免不了孝敬长辈,我曾给祖父和父亲买过一次,他们喝了都觉得太苦,不喜欢,我便不再买了。朋友中,田磊几乎是和我同时喝上沱茶的,也常买,但他并不专一,清淡的龙井仍然爱喝。他知道我只爱沱茶,一到家里来,就叫嚣“有没有‘它’茶?”他故意把“沱”读成“它”,时间长了又把“它”读成“塔”,挺有意思的。卫东后来也喝上了沱茶,他买的品种却不一样,不是那种大块的“窝窝头”,而是袋装的,味道也淡得多。我后来还买过一次小块的,比西药片略大一些,比钮扣略小一些,泡的时候就不用切了,价钱能贵一倍。
有一次去董文立家,田磊给文立买了两块“窝窝头”,下次去的时候,文立便以此招待。我喝了一口,感觉味道不一样,就问文立,文立瞪着眼说:“不是要蒸一下吗?难道错了?”说着便取出包茶叶的牛皮纸让我们看,那上面分明写着买回去要蒸一下,掰碎了再沏。我脸腾地红了,喝了这么久,竟没有注意看一下“泡茶须知”。这“窝窝头”蒸软了,很容易就能掰碎,根本不用刀切,害得我每次切时都弄一案板的茶叶渣子。
1997年春天去内蒙采访,回来带了许多奶茶粉,很喜欢,冲完之后,便想着自己煮奶茶喝。牛奶加点水兑稀了,再加点盐加点沱茶,用小火煮几分钟,味道绝佳,比奶茶粉冲出来的要好喝。后来我试着用其它茶叶煮,味道都不如沱茶煮的好。想来沱茶与内蒙人常用的砖茶,是相似的货色。
有一回我对着“窝窝头”想,这东西是用什么粘紧在一起的?为什么感觉不出有异味?想了一会想通了,碰见田磊我就考他,田磊睁着眼想了几分钟,说:“糯米汁!”
正是英雄所见略同,但这只是猜想,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沱茶味苦,想来对心脏是有好处的,也不知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