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树木掩映,汇西某小区底楼这套面积超过一百平方米的房间显得格外阴暗,即便正午时分的阳光都很难照射进来。房间里居住着两位年过八旬的老人。由于患有脑梗阻等疾病,老头行动不便也少有言语;老太忙完家务往往感到有些累,不想讲话——多数时候两人各自坐在沙发一端,连目光都少有交集,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止了。
端坐房内能清晰听见楼道里的各种响动,如果有人上前敲门的话,肯定是五名子女中的其中一个。最近一两年多了另一种可能性,就是上门送快递的——其中一间房几乎都被保健品、收藏品填满。老人的手机也因此变得忙碌起来——经电话那头那些操带各地方言普通话“专家”报价,这些藏品价值轻易就突破了百万。
为了筹集“拍卖”保证金
甚至想卖房
出乎意料,5月初记者第一次上门,就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老人信任。
“你帮我把最下面的箱子取出来。”当记者表明身份并自诩“略懂一二”,提出“想长长见识”时,老太欣然取出了满屋藏品中最值钱的宝贝——玉玺,她解释,压在最底层、并套上编织袋伪装起来,是怕有人“动歪脑筋”。
“(之前)只是听说过,生死不让看!”此情此景,陪同记者上门的老人的二女儿有些“嫉妒”,她透露出另一个细节:玉玺是在上个月25号到货的,就是为了守在家里等这个快递,当天老太甚至缺席了一位至亲的葬礼。
扯开编织袋露出一纸箱,打开纸箱露出一方形皮箱,箱子两侧提手各一,箱体有“长征精神永留存”字样,箱子正上方有“长征徽宝”四个金色大字;打开箱子,里面除了一个黑色木质底座之外,还有一个华丽“锦囊”;解开袋口绳索,一个通体洁白、毫无瑕疵的玉玺便显露出来,细看其形制和古代玉玺相若,但四周图案又和“长征”相关。
“如果参加拍卖的话,已经有人开(价)到了好几十万。”显然,老太对此寄予了莫大期望:“我们老四一天打两份工,到现在都租房子住。”她计划将玉玺出手后,除了给四女儿买套房子之外,准备用剩下的钱和老伴安度晚年。
听了老人打算,记者试探性问了一句对方是否提出要收取一定数额的保证金和手续费,“买彩票中了五百万,还要交一百万税呢!”老太对此出乎意料地“充分理解”。
老人表示目前遇到最大的难题就是手头紧,为了筹集这笔费用她甚至想到了卖房:“我去中介问过,(正在居住的)这套房子挂五十万没得问题,四十七八万应该能够成交。”
看似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买入这块玉玺肯定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但是交谈中老太仍然透露出一大遗憾:“这块玉玺(材质)只是昆仑玉,质量稍次。当时专家还推荐了另一块和田玉的‘太上皇宝玺’,如果当时买下来了的话,现在要值一百多万呢!”她表示之所以没下手还是因为手头紧,“那块和田玉的要六千多,这块昆仑玉只要三千块。”
儿女的烦恼
和父母无法沟通 只剩下争吵
老太确实钱紧。最近一次带老头到自贡市第一人民医院看病,她宁愿选择乘公交中途到理工学院转一次车、早上七点就出门折腾了整整一个小时。老太的理由是老头腿脚不便,出租车车身较矮、上下车很困难。“坐公交车(上下车)就不麻烦啊?”当着记者的面,二女儿一针见血指出:“你还不是想到(乘公交车)算下来要节省四五块钱。”
当天到达医院后,两个老人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摸出来,还不到十块。
“这点钱挂个号都不够!”当天陪同的二女儿支付了所有费用,她感到有些恼火的其实不是父母的节省,更不是贫穷,而是父母本来可以过更好的生活,甚至比所有子女都要宽余得多的生活。
据悉两人退休工资加起来一共五千多块,每个月开支不超过一千块,照此算来一年到头应该能节余四万到五万。但如今老人显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前两天给我说交(藏品)保证金差一点,借400。”作为女儿她深知,母亲好强了一辈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这个口。
“该花的钱不花,每次看病,医生都说父亲严重缺乏营养,但是她们两个平时连肉都舍不得买来吃。不该花的钱几千上万的拿,眼睛都不眨一下。”二女儿称,这些年父母几乎把所有的钱都用来购买保健品和收藏品,之前一直是小打小闹,直到三年前她发现父母一次性花了将近八千元购买保健品。在说服老人之后,几个子女上门“闹”了一场,对方“自知理亏”把钱退了。
去年9月初的一天,父母开口找她要八千块钱(由于父亲每年要住院一到两次,负责缴纳费用的二女儿处有一笔“储备资金”)。“当时我还没在意,结果过了不到一星期又喊我拿钱这才发觉不对劲。每个月25号退休金会准时打到她们卡上,算算两个星期不到,一万多块钱怎么就花光了?”二女儿赶到父母家里一看,才发现屋里到处都是保健品。
“简直可以当饭吃了!”二女儿承认自己当时有些“气急败坏”,并且和父母的关系至今都有些僵:“现在我们不见面还好点,一见面一开口就吵。”
记者第一次来到老人家里时,同样发现客厅里随处堆放着各类保健品,茶几上医生开的药物夹杂在各种各样撕开包装、打开瓶盖的保健品中间。当记者问到保健品和药物分别如何服用时,老太说:“吃药的时候不吃保健品,吃了保健品基本上就不用吃药。”
儿女们的烦恼还远远没有结束——保健品还没落幕,收藏品就又登场了。
“花在保健品上的钱应该有好几万。”尽管二女儿不清楚父母花了多少钱在藏品上,但她显然感觉到了事态严重性:
“前段时间说两个人要一起到北京、上海去参加拍卖,这几天又变了,说对方在了解到两位老人身体状况后,表示可以安排人员上门进行拍卖,但前提同样是要缴纳保证金。”二女儿表示对方都是通过电话进行联系,号码显示既有河南也有河北的,差不多全国各地都有,自己试着打过去,对方听见声音不对立马挂断了电话。
“这是一个无底洞。”二女儿担心父母迟早会把这套房子搭进去,加之子女都是工薪阶层,老人生活将无法得到保障。她的另一个担心来自医生的忠告“保健品不能替代药物”,如果不能坚持按时吃药,父亲的病情可能出现恶化,同时她又有巨大的困惑:自己和父母之间几乎无法沟通,在购买“保健品”和“收藏品”上双方都无法说服对方,只剩下争吵。
目前需要解决的是重建沟通渠道,简单的说,就是“老人有可能相信谁说的话?”
记者首先想到的是老头的主治医生,但当即遭到子女的否决:“医生说的话当时听得进去一点,但是转身就忘得一干二净。”
接着社区领导、辖区民警都被一一否定。
最后她们觉得唯一可行的是请一名专家上门,来一场事先就知道结果的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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