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摘要]麦家从7000多册书中整理出他的私人书单,14本书,都是文学书,都是小说。
麦家在“麦家理想谷”。
位于杭州的“麦家理想谷”自投入运营已近两年,书店主人作家麦家,藏卧书中,安静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文学流浪汉”。
用麦家自己的话来说,“麦家理想谷”创办的初衷就是收纳文学流浪者,在这里,书不外借,免费阅读,书籍、思想、谈资还有咖啡,是流动的营养。
麦家从7000多册书中整理出他的私人书单,14本书,都是文学书,都是小说。从语种看,13本外国书里矗立着一杆红高粱。书单背后,13名外国作家群里,站立着其貌不扬的莫言。这一看起来失调的结构,托起了麦家的一段私人阅读史。
作者:麦家,著名小说家,茅奖得主。
以下是麦家私人书单,书后有麦家很认真书写的荐语。
塞林格
《麦田里的守望者》
这对我来说,简直不是一本书,而是世界向我洞开的一只猫眼,一孔视窗。
从这里,我看见了世界的另一端,有一个像我一样孤独、苦闷的少年,他叫霍尔顿。我自小由于家庭成份不好,很爱歧视,很孤独。
我从十一岁开始写日记,到看到这本书时已经写了三十六本,记下的不是阳光,都是阴霾,是黑暗,是一个打小被同伴抛弃和作弄的男孩的愤怒、苦闷、孤独、呻吟、反抗。
在乡下,几乎没有孩子写日记的,我一直坚持写,不是因为梦想——将来当作家,而是因为现实——受人歧视,被同伴抛弃。父亲是反革命,外公是地主,爷爷是基督徒,我头上戴上三顶大黑帽子,凶神恶煞,丑陋不堪,只有稻草人才不会躲我。都躲了,我跟谁说话?跟自己,写日记。
人天生有交流的欲望,就像肚子饥了要吃。我写日记是自话自说,是肚子太饥,没有正粮吃,以杂粮充饥而已。
突然,塞林格告诉我,小说可以这样写,像我写日记一样的写,我又听到了天外之音:你应该写小说。我就这样开始整理日记,尝试把它们变成小说,变成我的《麦田守望者》。
神奇之旅开始了,这对我是一条不归路,伴陪我启程的是一本书,一个作家,就是《麦田守望者》,就是塞林格。
黑塞
《玻璃球游戏》
这是王安忆老师力荐我看的一本书,是本老书。
网上有位叫李沫来的人读了此书,给朋友写了一封长信,谈自己的阅读体会,其中写道:读了此书才明白人的灵魂状态不是一句空洞的话。
但是什么时候才可以清晰地感到灵魂的存在呢?捷径便是痛苦。人唯有在痛苦的时候才见得到自己的灵魂,越是痛苦,越是清晰!
我读后也有同感。读书有时是为了寻找痛苦,跟灵魂对话。这样的书现在越来越少,所以我推荐它。
茨威格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这本书我早就有,而且对它满怀敬意,因为我就是读着这本书开始写小说的。
我一直默默珍爱他,把足够的敬意留给他。我相信作家是靠内心生活的人,内心寡淡的人当作家属于先天不足。茨威格却在被我们淡忘,这不是他小说也不是我们的文学能力出了问题,而是我们耐心出了问题。
莫言
《红高粱家族》
这是一部横空出世的奇诡之作,彻底摧毁了1949之后中国文学讲述“革命故事”一本正经的腔调和内容,其厉器是暴力和荷尔蒙。国族宏大历史被揉进“我爷爷”“我奶奶”的情史性史。
不惟如此,《红高粱》充满野性、混杂、粘稠的意象和感觉硬生生造出一种全新的汉语。中国当代小说,因为莫言,因为这部小说,有了新的魅力和出路。
纳博科夫
《洛莉塔》
曾经为了更直接地欣赏《洛莉塔》,我重新捧起了英文书。可感觉找回的不是自己的记忆和能力,而是一粒粒细小又蔽目的沙子,不但难以找回,而且在找回的同时又常常任性地从我指缝里溜走,就像水从竹篓里溜走一样。最后我告诉自己,即使读懂了一句话,也是我的成功,我的胜利。现在想来,还是很有趣。
索尔·贝娄
《赫索格》
《赫索格》里的主人公日日夜夜都在跟人不停写信,倾诉不已。我非常怀念写信的日子,通过写信和收信,感觉就像身体外还长有秘密的根须,在看不见的时空里生存着另一个我:他让我感到安静,受到抚慰。
马尔克斯
《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
马尔克斯“最不孤独”的中篇,让中国一大群作家溺爱失去自我,也可以说它“谋杀”了中国好多作家。
我至今印象深刻的是,它在形容一个人极度恐惧时这样写道:他的脸有平时的两倍大。我觉得中国人现在是“心有常人两倍的大”,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贪婪,而贪婪是最致命的恐怖。
博尔赫斯
《博尔赫斯全集》
最近有些繁杂,忙乱,我就再次投入到博尔赫斯的诗歌里寻找安静。
我已数不清是第几次读《约克大教堂里的一把剑》,“我是瞬间,瞬间是尘埃,不是钻石 / 唯有过去才是真实”,每读一次都有新的宁谧和温暖在心。喧嚣的年代,缺乏诗意的生活,感谢有博尔赫斯。
普鲁斯特
《追忆逝水年华》
深深被普鲁斯特宽广巨大的叙述耐心所折服。这样的耐心是可以炼成金的!现在我们身边多为塑料制品。卡夫卡说,因为缺乏耐心,我们被逐出天堂;因为缺乏耐心,我们将永远返回不了天堂。耐心是当代人的稀缺,别为我们腰包里有点钱得意,我们失去的更多……
海明威
《太阳照常升起》
“你是一名流亡者。你已经和土地失去了联系。你变得矫揉造作。冒牌的欧洲道德观念把你毁了。你嗜酒如命。你头脑里摆脱不了性的问题。你不务实事,整天消磨在高谈阔论之中。你是一名流亡者,明白吗?你在各家咖啡馆来回转游。”——海明威《太阳照常升起》。
我对自己说:你不但要每天问自己该做什么,还要告诫自己,不该做什么。这当然很累,但做人还不是累吗?
弗兰岑
《自由》
书的扉页有一个题记,他这么说:“我惟一不会谈论的问题便是自由,对读者来说,这似乎是一个独立的考验。”人对自由的渴望与生俱来,但人丧失自由权似乎也是与生俱来,甚至当你彻底自由时又想逃避自由。也许,人们对自由的向往是一种误解,是人所以困惑的旁证。
阿加莎 · 克里斯蒂
《东方快车谋杀案》
如果说希区柯克是悬疑界的“王”,那么阿加莎 · 克里斯蒂就是“后”,她是这一类型小说中的大师。欧美的钱德勒,日本的那些悬疑小说家都比不上她,她的作品有固定价值观,揭露人性的恶,却带着博大的怜悯。
斯蒂芬·金
《肖申克的救赎》
《肖克申的救赎》让我相信斯蒂芬·金也曾被灵感击中过,这电影我看过三遍,还想看。这小说只有几万字,电影几乎照搬,因为小说实在无懈可击。
爱德华·纽顿
《聚书的乐趣》
把《聚书的乐趣》这样的书挤在书柜,摊在地上,廉价甩卖,这似乎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来势凶猛——越来越猛的潮流。
我们无法逆转这个潮流。我们能做是就是花点时间把这种地摊找到,然后尊重地(不要去便宜那几块钱)把“这样的书”买回家,用干毛巾拭尽灰尘,然后慢慢品阅。
转自“华文好书”微信公众号(ihaoshu233),未经授权,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