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康熙十年。
那一年,我出生在一个官宦人家,属正满州黄旗。阿妈是水师提督。
满月的时候,家中大摆宴席,高朋满座,好不热闹。觥筹交错间,一个叫化子强闯入府,直奔我的襁褓,他脏脏的手抚上我的眼睛,额娘拦他不及。
然后他狂笑而去。
他是谁,没有人知道。
阿妈和所有的宾客只当他是一个疯子,只是吩咐下人严加防范。日子久了,也就将这件事淡忘。
两岁时的一天,乳娘抱着我,突然发出一声怪叫。她发现我的眼睛是蓝色的,确切地说,是我的左眼。
阿妈和额娘惊惶不已。阿妈更是着人连夜请来几名京城里有名的术士。
每一位术士看到我都说,我着的是一个情咒,说我情路艰险,他们还说我长的是一对猫眼,此乃凶兆。
至于如何才能解咒,他们大多摇头,只有其中一个斗胆在一张纸上写下一个“皇”字。
为了不让他们泄露这个秘密,阿妈吩咐将他们一一诛杀。
府中终日被阴云笼罩,家人的眼中尽是惶恐。同时想起我满月时突然出现的那个叫化子。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提督府戒备森严,一个叫化子如何有力量闯进来。
唤来管家,管家才说,满月那天,宾朋多为达官贵人,看守都不改怠慢。确实没有人放进这个叫化子。只是当时怕惊了主子,才把此事埋下,而后的日子相安无事,于是就没有人再提及。
自小,阿妈就要我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我样样精通。因为我是府中的独女,全府上下都对我宠爱有加,也就纵容了我的任性的滋生。
十五岁开始,不断地有人上门提亲,但都被阿妈拒绝。额娘说,阿妈会求皇上给我指婚的。说的时候,我看到额娘眼里的忧愁。
一日,我偶尔听见阿妈跟额娘说起此事,还有那个术士写的那个“皇”字,阿妈说,想来是要当今天子才能化解我身上的这个情咒,然后我听到额娘嘤嘤地抽泣。
我回房照镜子,铜镜里映出我如花美颜。左眼,是淡蓝色的,清澈如水。笑话,这怎么可能是一个魔咒,想来是些术士的妖言罢了。
十八岁那年,我得以进宫,见到康熙帝。我秀美却不张扬,举止得体,很得康熙帝宠爱,阿妈说愿让我进宫,与格格伴读。皇上恩准了。
不到半年,一次阿妈来宫里看我,告诉我皇上终于给我指婚了,是一个汉人将军,石无忌。只道是此人骁勇善战,为江山社稷屡立奇功。
我就这样成了将军夫人。
那天,在洞房,他慢慢掀起我的盖头,红烛摇曳,我如花笑颜,越发娇艳。在他眼中,流露出娶得如花美眷的欣喜,同时他惊讶于我那只蓝色的眼睛。
他拥我入怀,无语。
而我,却不甘心下嫁于汉人,何况是一介武夫。将军之衔与我有什么相干。我不屑与他亲近。
我原以为石无忌粗人一个,日子长了,我才发现他不仅通晓兵法,还颇有文采。对我,更是百般包容,毫不计较我的任性,乖戾。渐渐地,我被他融化。我们开始在月下吟诗对弈。我希望能慢慢地爱上他,但我明白,我只是感动于他对我的关爱罢了。
隔年腊月,我任性要去围场捕猎。大雪纷飞,哪来的什么猎物,可是他还是顺我的意思。
突然,我恍惚看到有野兔出没,就骑上马追逐。我忘了,我从未在野外骑过马。他飞身追上来。
马向着悬崖奔去,我心里紧张,乱蹬马肚,马受了惊。他冲上来拦住我的坐骑,马停下了,可他却在悬崖边滑倒,失足跌进深渊。
“兰儿——”
他的声音在山谷里回响。
我呆呆地伫立在悬崖边,猛然狠狠地朝地上磕头,直到白皑皑的雪地中泛出点点红斑。
为什么,为什么到他死之前,我都没能真正地爱他。
“无忌,等我。”
我飞身坠入悬崖,身边风声呼啸,夹杂着片片飞雪,不知哪来的花瓣,在四周飞舞。我最后望一眼天空,淡蓝淡蓝地,就像我那只蓝色的眼。
皇上的赐婚,还是无法解开这个魔咒。
过奈河桥的时候,丑丑的孟婆把一碗汤端到我嘴边。我突然想起无忌摔下悬崖时那一声“兰儿”,响彻云霄,我的心抽痛着,一滴泪,滚落进汤里。
喝吧,喝了,就忘了。
转世到1979年,香港,我降生于一个中产家庭。父母老来得女,自然对我分外宠爱。
这一世,我的名字叫馨兰,小名叫兰儿。我依旧长了一对猫眼,一只蓝色的左眼,美艳绝伦。
18岁的时候,我的身高已有1.75m.在给一本杂志拍cover girl的时候,遇见了你。
1997年腊八,香港出奇地冷。
当时的我还是一个刚入行的新人,四处争取试镜的机会。你却已是香港呼风唤雨的摄影师,你的镜头捧红了很多名模。
摄影棚里,你坐在地上,一身黑色衣裤,很随意,也很精致。眼中闪烁着艺术家的睿智,更多的还有一份霸气,那一刻,我被你吸引。
拍摄的道具是一张雕花的红木椅,看来有些年头了。服装是改良的旗袍,发型却是很时尚的卷发,并在头上做出立体的造型。
你没有说你要拍怎么样的感觉,但我知道你一定发火了。因为在我之前的许多模特都一脸颓丧地走出来。
轮到我的时候,我真的很紧张,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只见闪光灯掠过,你看着波拉片说,“收工,就是他了。”其他的工作人员都欢呼起来。你是行内有名的难侍候。
其他的模特都用艳羡的目光看着我,是的,这是我一个新的机会。
你说我的眼中有迷茫,有诧异,还有灵动的东西。突然你抬头,看着我的眼睛,你的左眼是蓝色的?
我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