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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京紫金山脚下，有5座明朝墓葬。这里的每一位墓主人，600年前都是名震天下的人物。其中最大的一座墓碑有三层楼高，上面刻着朱元璋亲自撰写的碑文。这份长达两千多字的碑文用尽赞美之词描述了这位墓主人传奇的一生，还史无前例地加上了标点①。墓主人甚至可以和妻子一起合葬在朱元璋的陵寝旁边——他就是明朝第一开国功臣徐达。
徐达与朱元璋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凭借超凡的军事才华和低调的做人风格，他从一开始就坐稳了朱元璋手下第一大将的位置，是同时代最为杰出的军事将领。更为难得的是，无论是征讨陈、张，还是北伐元朝，徐达一生攻克城池一百余座，所到之处市井安然，百姓不受战乱之苦。作为德智体美劳五项全能的大明优秀员工，《明史》称他“自古名世之佐无以过之”，朱元璋称赞他“受命而出，成功而旋，不矜不伐，妇女无所爱，财宝无所取，中正无疵，昭明乎日月，大将军一人而已”。
徐达的人生堪称“明朝开国功臣”这一角色的完美模板：1、穷苦出身，参加义军；2、追随朱元璋，南征北战；3、生前位极人臣，身后备极哀荣。这三步人生路，开国功臣们几乎都走完了前两步半。在群雄逐鹿时期，他们可以尽情挥洒，一展所长；论功行赏时，朱元璋也没有吝啬，一口气封了六位公爵，28位侯爵。但最终得以安葬在紫金山脚下的，仅有徐达、常遇春等寥寥数人而已，大多数功臣没有走完最后半步。因为他们誓死追随的帝王，带领他们取得了前半生荣耀和富贵的那个人，最终也将他们推上了断头台。
最残忍的开国皇帝：将功臣屠戮一空
兔死狗烹的桥段中国历史上有很多，比如这个词汇的发明者范蠡与勾践君臣，又比如汉高祖与韩信、彭越，当然也有宋高宗这样“兔未死狗已烹”的昏君。如果只论杀功臣，这几位比起朱元璋来又是小巫见大巫了。仅明初胡惟庸谋反一案，就有几十位勋贵被杀，前后诛杀3万余人，开国文臣排名第一的李善长遭满门处斩；1393年的蓝玉谋反案，共株连1万五千余人，一公爵、十三侯爵、两伯爵遭全族屠戮，5年前刚刚大破北元、被朱元璋比作卫青的凉国公蓝玉，被剥皮充草，灭三族。与此两大案并称明初四大案的空印案、郭桓案，受株连者也达七八万人。
史学家通常将朱元璋史无前例的屠杀功臣的行为，解读成为接班人铺路。史载皇太子朱标不忍见朱元璋残忍对待开国将领，前往劝谏。朱元璋只是丢了一根荆棘到地上，让朱标捡起来。见朱标面有难色，朱元璋这才对他说道：“我杀这些人，就是在为你拔掉荆棘上的刺。”
朱标是朱元璋一手带大的，5岁起就跟随名儒学习，14岁被立为太子，作为大明的接班人被培养了几十年。朱元璋曾带12岁的朱标考察农民生活，在他亲眼看到农民生活的艰苦后，教育他“取之有度，用之有节”；朱标23岁见习政事时，朱元璋又告诉他“惟仁则不失于躁暴，惟明则不惑于邪佞”。朱标是个好学生，他记住了父亲的教诲。朱标也是个勇敢的学生，在困惑于父亲的滥杀行为时，他勇敢地进行了反驳：“上有尧舜之君，下有尧舜之民。”意思就是你怎么样对待臣子的，臣子就会怎么样对待你——朱元璋听了之后觉得很有道理，拿起旁边的椅子就砸了过去。
能够培养出朱标这样的太子，朱元璋至少不是一些人口中的疯子。但如果说他的残忍好杀完全是为了替太子铺路，也并不足信。“上有尧舜之君，下有尧舜之民”的道理，朱标能够看出来，一生也尊重儒学和礼数的朱元璋会看不出来吗？归根结底，朱元璋是一个分裂的人。他起于草莽，对于官僚阶层有着底层人民固有的痛恨。全家人饿死的惨剧，让他即使已经成为全天下最大的官僚时，依然无法忘记这份恨。或许在朱元璋的潜意识里，官僚都是靠不住的。明初四大案正是朱元璋这种心态的真实呈现。朱元璋的时代，是历史上皇权对官僚最为强势的时代。然而命运眷顾了这位天命之人一生，偏偏在他死后又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残酷无情的帝王为接班人拔掉了所有的刺，却也拿走了他手中的剑。真正的危险即将降临，他们却已赤手空拳，无处藏身。
注释：
①：古代文章通常不加标点，识文断句是一位读书人的基本功。
本期参考：
《明史·太祖本纪》
《明实录》
《南京通史·明清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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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猛 图/刘黎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