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字就像练剑
■吕雪萱
常在武侠小说上看到,剑术练到最高境界,就是手中无剑。写书法也是这样吗?高手对决,却手中无剑,那要如何过招?手中无笔,怎么写书法?
古人常说,写字之前要屏除杂念、凝神静心,并在心中预想要写的字的点画、结构、神情、行气等,直到胸有成“字”之后,方始动笔。如果把纸张假想成对手,在心中预想写字,确实很像武侠小说描绘的高手对决。
张艺谋导演的《英雄》,李连杰和甄子丹在凉亭棋局前的对决是经典画面。两人凝神静气,先是沉默对望,然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对望,之后两人甚至都把眼睛闭上,无言的清风微雨中,一场惊天动地的对决却已经在彼此心中展开。
武侠小说或电影多的是夸张的描绘,但李连杰和甄子丹在《英雄》中的交手,却有几分写实。
毛笔的书写看似缓慢,其实非常快速,即使是篆隶楷这样舒缓的字体,笔纸墨三者的变化也非常迅疾,笔中的力道变化、笔势运用,纸与墨的作用、成形,微观中的刹那即是永恒。行草这种谁都看得出来的快速书写,那更是激如电流、骇如惊雷。
写字要胸有成竹,不但每一个字,甚至一笔一画都要熟练到不假思索。
许多讲书法欣赏的书,在分析书法的结构时总是可以从一笔一画的安排,说到整个字为什么这样写那样写。其实书写时是没有机会思考的,只有电光石火的灵感触发,笔画随机而起,也随机而过,起过之间,就是永远的墨迹。用笔如剑,对决的当下没有思考迟疑的余地,每一个瞬间都是生死关头。
所以练字有三个层次,要有脑的领悟,要有心的感受,要有手的直接反应,缺一不可。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的侧重,书写道理的领悟到了一定程度必须化为心情感受,而心情感受到了相当的高度,也只有瞬间的自然反应可以表达。《书谱》说:“夫劲速者,超逸之机。”写字太慢,就是“迟”,“专溺于迟,终爽绝伦之妙”。写字太慢,笔画无法运行流畅,力道便不能施展,这样写出来的字,总是僵硬。僵硬的字,死气沉沉。
看书法要看整体的“气”,但书法中的气是什么?如何表现?如何观赏?如何评价?则是向来各说各话,没有清楚的定义和范围。
“气”最粗浅的形容,当然可以说是毛笔在纸上运行的轨迹,运行的速度快、有流动感,“气”就自然畅快。当然这样的解释一定不完整,否则拿枝笔在纸上随便乱画,只要不停挥舞,也可以是气息通畅了。书法当然没有这么简单浅薄。
气可以说是书法的韵味、风格、节奏的综合表现。
写字是要流畅,但也同时要有优美的笔画、特殊的风格,那就不只是简单的快速而已,而是要有轻重缓急的节奏和优雅、端庄、潇洒的姿态,以及很难言说的气质、气韵和气息。
把任何两件书法放在一起比较,可以很明显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气很不一样,名家高手写的字,必然气息流畅、生动自然而神采飞扬;生手或俗手写的字,必然气息不畅、不生动、不自然,而且气质不佳。
金庸的武侠小说中,《笑傲江湖》对剑术的着墨最多,但写练剑最精彩的是《神雕侠侣》中的杨过。
杨过断臂后在神雕的督导下,先后在瀑布下、雪地上练剑,在瀑布下,要练到冲刷而下的水不会打湿衣服;雪地上练剑,则要练到可以控制雪花的飘舞。但这还只是基本功夫,如同学会了行草的笔法,还不能算是进入书法的堂奥。
通灵的神雕把杨过带到东南海边,大翅一挥,把杨过打到海里,不会游泳的杨过只得气沉丹田,稳住身形,手持玄铁重剑,在四面八方奔涌冲击的海浪中与惊涛对抗。
杨过在海浪中练剑,练到剑中隐隐有潮声,后来潮声愈来愈大,而后又慢慢缩小,而后再慢慢变响,如此反复七次,直到剑中的潮声可以随心而出、任意而没,至此,杨过的剑术终于大成。
写字的过程也差不多如此,快慢都是阶段性的练习,力道大小、转折翻腾、实虚变化,起初都是瀑布下的功力、雪地上的招式。要写到慢慢自在,随意起落,不被规矩限制,但却无不合乎方圆的至理,这才算了解了书法的奥秘。
练字就像练剑,学会基本的功夫之后,总是随心所欲地表达,就像《书谱》上说的:“至若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初谓未及,中则过之,后乃通会。通会之际,人书俱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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