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花的忧郁作者 忧郁的心全文阅读 作者:zpy10760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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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郁的心 作者:zpy107601222


第一章 逝之迷
乌云笼罩着潮湿的大地。下雨了。
半小时前:
“约翰,把绳子扔上来!”亚当左手紧握钉子,钉子嵌在陡峭的岩石上。他伸出拿着镐的右手。准备用他钩约翰扔上来的绳子。亚当健壮的躯体很擅长攀岩,由于具备优越的身体条件,每次和同伴一起攀岩的时候他总是在前面开路。他脚下的同伴正是约翰,而他们面前这个庞然之物便是世界上最陡峭的山峰之一——麦金利山。
约翰把一捆登山绳抛向亚当,亚当接住并熟练地把绳子穿进保险环。约翰打开DV,放置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然后顺亚当的线路,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山顶缓慢行进。不久两人距离地面已有20米,DV镜头中两人的身影也越来越小。突然,亚当将连接两人的绳子从身上取下,扣在胸前的钉子上。又拿出一条短绳扣在头顶的钉子上,另一头扣在胸前的保险上。约翰看到了亚当这个动作,不解地问道:“亚当,你在干什么?!”
“登山钉不够了,把你的递给我!”他一边说话,一边放出绳子,往下降。由于约翰在亚当的左下方,即使两人在同一水平面,也无法接触。亚当便倾斜身体用脚蹬踏石壁,做着钟摆运动,试图接近约翰。约翰不禁替他感到危险,喊到:“亚当小心!”亚当不以为然还在摆动身体。约翰从腰间取下一串钉子,尽力把手伸向亚当。亚当一把抓住约翰的手,他的手大而有力。就在他松开手的手的那一刻,约翰仿佛看到他的眼中有晶莹的泪珠,也许是风吹痛了他的眼球。他的面庞坚毅而俊朗,却失去了乐观的神情。亚当的身体开始离开约翰,飘向另一端。这时一个刺耳的声音划破空气,镶着钉子的石面忽然迸裂。刹那,两人有一个短暂的对视。即刻,亚当的目光开始下沉。他的身体像流星一般坠落,重重的砸在地面上。血液灌入他的颅腔,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中的蓝天渐渐变成红色,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救护人员赶到的时候,天开始阴,仿佛她也在为这个年轻人的逝去而悲伤。
当天,他的尸体由直升飞机运回他的居住地——得克萨斯州休斯敦市。到医院后,法医宣布了亚当的死亡确认报告,报告日期为2002年3月11日。

马文警官被派负责亚当的死亡调查。11日晚上,他找到了约翰。
“他是我最好的登山队友。我们一起登山快三年了。今天是他的生日。这个时刻我们应该在一起Party的,可是……”他开始呜咽起来,马文警官把手放在约翰肩上,示意他不要太悲伤。
“能不能介绍一下亚当?”
“恩,正直、善良、喜欢刺激,总是开玩笑。如果你认识他,你会知道失去这样一个朋友是多么痛苦了!”约翰看着地板,表情痛苦。
马文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很理解你的心情。能否描述一下他遇难时的情景?”
约翰停止了流泪。他紧紧的闭了一下眼睛,挤去眼球上的泪水:“那时他在我右上方,那是一个并不陡的坡,但有很多土。他一定是他钉子钉在了碎石上。你知道,一旦石头裂开,就很容易碎。也许他太熟悉那里,却疏忽大意。我的DV刚巧把这一切都记录了下来。该死的!我以后在也不录任何东西!”约翰很为挚友的死而自责。
马文合上手中的笔记本,放回公文包。他起身,向约翰伸出手:“约翰先生,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希望你不要再为朋友的死而悲伤。毕竟生命中有些事是难免的,但我们相信他在天堂一定很快乐。”
约翰握着马文警官的手说:“你可以去他工作的那家健身俱乐部看看。”
当然,不用他提醒,马文也会去那里——为的更了解死者。
第二天一早,马文就来到这家健身俱乐部。看起来这的会员不少。接待他的是一个黑人女孩。她自报姓名——亨利雅。从她的衣服和健美的身资马文推断她是这里的健身教练。马文向亨利雅说明来因,并委婉地告诉她亚当去世的消息。亨利雅显得很悲伤,但是没有哭泣。马文说:“可以和我谈一谈(关于他的事)吗?”
两人走在室外的草地上,地面的草叶依旧枯黄,草坪中央的自动喷水器正在旋转着想外喷水。亨利雅身着蓝白相间运动服,步履轻盈。
“我们在大学时便认识。他是一个乐观的人。当时我正为自己的民族感到自卑,他告诉我人与人是平等的,告诉我要用要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自己的民族是最优秀的。在他的帮助下,我连续获得了后三个学期的奖学金。”马文听的很细致,亨利雅侧过脸看着这位警官。“他是一个各方面能力都很强的人:他在上大学的时候,曾经获得很多比赛奖杯;他带领大家去孤儿院义务劳动;同时他又勤工俭学,身兼数职。他是一个孤儿,是修道院的修女把他抚养大,他对这个社会很感激。他,是一个好人!”最后一句,亨利雅语重心长。
马文比较深入地了解了亚当。和亨利雅告别之后他打算到亚当的住处看一下。
那里并不远。
亚当的房间并不宽敞,但对于只有一个人生活而言,温馨足以。马文来到厨房,冰箱里摆放着新鲜的蔬菜、水果还有鸡蛋。未开封的果汁和啤酒分两层,整齐地摆放着。马文顺手打开一罐啤酒,喝下一口——有点苦。他坐在椅子上,那正是亚当吃饭时所坐的位置,手臂放在饭桌上,两手握在唇边。马文安定地坐在那里,看着亚当独自在厨具前料理食物。看着他熟练地把生菜切碎。看他打着火,然后向锅里加一勺油。这一切都是他的想象,他甚至能感觉到亚当吃饭时用勺子往嘴里送饭的频率。
他,是一个自立的人。
马文拿着那罐啤酒来到卧室。屋里有一张舒适的床,马文坐在上面,对面是一张小巧的写字台。写字台两侧有两个书柜,里面摆满了书。阳台放置着一套运动器材。整个房间被收拾得非常整洁,一丝不苟。
这时,马文的电话响了。原来是医院方面查到亚当生前签署了‘死后自愿捐献遗体协议’目前正在联系器官移植中心。
马文很快赶到医院,宣布亚当死亡的医生和另一位专家正在办公室等候。两人起身与马文握了手。“请坐。马文警官,让我来介绍,这位是州器官移植中心的尤金教授。现在有一份文件请你看一下。”医生把文件递给马文。“这是死者的死因调查,请你核实一下。”罗医生很严肃。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光线灰暗。
马文看过文件,写下:经调查核实,死者确属事故死亡。2002年3月12日。
医生把文件放入一个档案袋内,起身说道:“下面我带两位检查一下尸体。”尸体保存于冷藏室,平放在冷藏室的台子上,笼罩在冷光下。这种灯发出浅蓝色冰冷的射线,能够阻止细胞因缺少电离子而败坏,同时起到杀菌的作用。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单,一具赤裸的男体展现在三人面前。医生从档案袋中拿出另一份文件,用钢笔按在上面,念道:“死者今年24岁,身高180,体重75KG,肌肉发达,骨骼结实。”
“修长的劲腱,结实的肌肉。他的身材身体可与史泰龙媲美!”尤金教授一边绕着台子,一边感叹。
马文警官补充道:“生活中的亚当十分乐观,并且富有爱心,乐于助人。在大家眼中,他是个难得的身心俱佳的好青年。”
亚当听不到他们的赞赏,安详的躺在冰冷的金属台子上。他俊美的脸孔,红铜色的皮肤,乌黑的卷发。他眼皮轻闭,嘴唇微张,那么放松,那么自然——就像睡着了。
“可惜,这样一位青年人。哎!”医生继续补充:“协议附件带有死者的遗嘱,要求把他50万美元的人身保险和生前所有的财产三分之二捐给儿童基金会,剩下的给一个叫罗兰的女士。那个叫罗兰的女士是一个修女,是亚当的养母。我们已经和她取得联系,她未接受遗赠,而是捐给了养老院。”他抬头看看两位。然后开始介绍尸体的受损情况:“由于受到强烈撞击,死者尾骨以上十二块脊椎骨全部破碎;睾丸、两侧的肾脏、脾脏,包括眼角膜都受到不同程度上的损伤。”他停顿一下,一手拿着文件,另一只手用钢笔指着尸体上的器官。“只有心脏未收任何损伤。我建议,把死者的心脏捐献出来。”医生看着尤金教授,等待他的答复。
几秒钟后,他得到了答案:“同意。”
尸体不宜停放过久,将在死亡第三天将器官从尸体上取出,并尽快将器官移植到受者体内。手术将在当地的得克萨斯州州立医院进行。尸体立即作消毒密封半冷冻处理,并运输到将进行手术的医院——密封箱在手术之前不得打开。其间,立即集合医疗小队,进入状态随时待命。同时医院方面联系与这颗心脏匹配的接受者。

14日凌晨,得克萨斯州立医院的一间重病房。
西赛躺在病床上,妻子德妮丝握着他的手,焦虑的看着他。西赛呼吸困难,身体虚弱——他的心脏快完了!他松开妻子的手,去抚摩她的脸,嗓子深处发出微弱的声音:“你怎么了?应该开心才对啊。”
德妮丝一双大眼睛,忧伤地望着西赛。把手贴在西赛的手上。脸依偎在他的掌心,温柔的说:“亲爱的,我是怕失去你。”
面对妻子的担心,他却笑了笑说:“担心也没用,听天由命。医生说我只能活两年,可是我不已经活了五年吗。”
这时,走进三位医生。带头的那位医生向西赛点了点头,示意手术就要开始了。西赛马上就被送进消毒室,德妮丝只能看着消毒室沉重的铁门随着一阵冷气的溢出慢慢关闭而被隔绝在了生死的另一端。
手术室内,医生们正在把亚当的心脏从他的胸腔中取出。主刀的医生正是尤金教授——全世界心脏学领域最具权威的人物之一。他们用了20分钟将心脏从亚当的身体里取出。就在尤金用双手托起这颗心脏的时候,他完全被它吸引住了。不禁感叹到:“It's so beautiful!这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心脏!”他就像捧着一个新生婴儿,轻柔谨慎的将它放入清洗池。然后亲自清理了心脏内的淤血,然后将其放入密封罐。密封储藏罐中的液体是有心肌保护液、0℃生理盐水和消毒液按一定比例混合。这颗心脏虽送走了他的主人,但它的使命还要继续。
手术室里推进刚在消毒室经过消毒的西赛。他刚刚注射了麻醉剂,未来的五个小时他将没有任何知觉,除了思想。
西赛光着上身,医生们先是在他的身体上接入各种传感线,以便监测。然后在将要开刀的区域再次消毒。最后用电子刀刮开他胸部的皮肤与骨骼。西赛脸上带着氧气罩,望着无影灯,混混沉沉。他无力眨眼,慢慢闭上眼睛。
记得在五年前,一家心脏病医院里。
医生:“很遗憾的告诉你,按你的情况,最多只能活两年。你应该尽快接受心脏移植,这是挽救你生命的唯一办法。”听到这个消息,西赛没说什么,德妮丝流泪了。从那天起,西赛开始排队等待。但等待心脏移植的人那么多,遇到相匹配心脏的几率又是那么小,他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于等待上。西赛是一位心理医生,他知道:唯一能战胜死亡,创造奇迹的,只有乐观的心态。他做到了,他的病情四年没有恶化。但他却为此经历了常人不曾经理的痛苦。他失去了性生活;每日要服用大量药物;无数次的心痛折磨着他。第五年,他的心脏再也不能创造任何奇迹了。他住进了医院。西赛忽然想起无论是每天醒来,还是每次病痛来袭,他都会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你还不能死!”
“你还不能死!”西赛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召唤,突然睁开了眼睛。是尤金,他的声音在西赛脑中回荡,像教堂中的回音,动听而神圣。这几个词是那么有力,仿佛有上帝的力量。“你要给我好好的活下去。”西赛不停的眨动眼睛,告诉医生——他不会放弃。
西赛的心脏被取出,肥大而又单薄——这是一颗‘伤透的心’。新的心脏被放入心位,大小正好很吻合。现在开始连接血管。手术进行的缓慢而谨慎。西赛的眼角流下一滴泪,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尤金教授的助手为他拭去额头和眼眶周围的汗水,他不敢眨一下眼睛,手里的动作有条不紊。
三个小时过去了,手术室外的德妮丝不堪焦虑。
心脏已经与血管完全连合,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开始工作。这是心脏移植手术中最关键的一步。尤金教授打开夹在动脉和静脉上的止血钳,血液立即涌入心脏。它就像被电击了一样跳了一下,随即便一缩一张有节奏地带动起全身的血液。
“成功了!”

西赛缓缓的睁开眼睛。德妮丝坐在他身边,正温情地看着他。西赛用力笑着。
这时,尤金教授带着手下微笑地走了进来。“恭喜你!”他说着,把一个纸杯放在西赛的胸口,纸杯里的水开始有节奏的摇曳了起来。“你植入的这颗心脏肌肉之发达,是我从医30多年来从未见过的。而且它好象很乐意帮助别人。目前为止,你身上还没有出现任何排异反应。只要度过20天危险期,你就可以放心出院开始新的生活了。”
医生说西赛之所以有今天,都是因为他的乐观。这也使西赛感到很欣慰。
一个星期后的一个早上。德妮丝搀扶着西赛,两人走在医院的公园里。德妮丝看到西赛多年苍白的脸终于变得红润。这让德妮丝感到很欣慰,她吻了西赛。
十四天后,西赛出院了。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二章 心生
天空下着小雨,地面上的生物尽情的补充着水分。
西赛回到了自己的心理诊所。他正在整理以前的文案,打算过几天开始接待来访者。五年的时间,西赛失去了很多,却换来了对生命的感悟。但此时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体会,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那也许是战胜死神之后的喜悦,或者说是从天堂大门前徘徊却未能迈入的遗憾。西赛不仅要治愈自身内心的伤痛,还要走出病痛的折磨。
回到家,德妮丝为他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德妮丝走过来挂好西赛脱下的外套。西赛亲吻了德妮丝。德妮丝双手搂住西赛的脖子,小鸟依人地望着西赛:“亲爱的,感觉怎么样?”
她化了淡淡的妆:飘逸的长发束在脑后,面前只留下一撮刘海;眼睫毛刷了睫毛膏,晶莹剔透,整齐的一扇一扇;嘴唇上抹了唇彩,可爱的小嘴显得很丰满。西赛看着这个甜心美人,他很想说:“亲爱的,你真美!”
他笑着,舔了舔残留嘴唇上的化学物质,“你口红抹多了。”
面对丈夫的幽默,德妮丝笑了笑,将手从他肩上拿了下来,走到餐桌旁。“我是问你身体感觉如何。”她拉开椅子。
西赛从德妮丝身后一把抱起她,“我感觉自己能飞起来。”他抱着德妮丝旋转了起来。
晚上。西赛坐在床上,德妮丝从浴室出来。她穿着撩人的睡衣,她性感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西赛忽然感到自己精力充沛,他上前搂住德妮丝……
此刻,西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他的爱人依偎在他的坏中,而自己又能像从前一样同自己的亲密爱人分享爱情的甜蜜。他们是那么相爱,爱情的力量帮西赛度过难关,妻子的鼓励使西赛创造了奇迹。
“亲爱的,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西赛问到。
德妮丝转过头,看着西赛:“四年前的今天,我们结婚了。”
“是啊,”西赛将脸贴在妻子的头发上。“可是,在那一年前,我被诊断为严重心脏病。你知道我也许会死,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我呢?”
德妮丝把手指按在西赛的嘴唇上,眼睛则含蓄的注视着西赛的胸部——伤口还未完全痊愈。“如果我爱你,就不会在乎你是否会死。我只是不希望还没得到你的时候就失去你!”西赛的眼睛红了,眉目间带着一丝悲伤。
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将德妮丝抱的更紧了,“如果没有你,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台灯关上了。

西赛的诊所很宽敞,处于繁华区高层。同美国多数办公室一样,室内四分之一的墙壁是窗户,外面的大街白日里车水马龙,到了夜晚则灯火辉煌。
窗帘有三个,白色,蓝色,粉红色。在使用时窗帘的颜色和灯光的颜色对应。三层窗帘被卷帘机卷好,整齐地收在窗户两侧,使用哪个便自动展开。一切由遥控器控制。这样的设计是为了不同的病人。落地窗对面是一张大办公桌,对面是供来访者坐的椅子。房间中央是一张弗洛伊德式的床,窗头斜放着一张小沙发。
西赛坐在沙发上,他手里拿着笔记本。床上躺着一个女中学生。她已经睡了一个小时,此时她睁开朦胧的眼。
“睡的好吗?”
女孩从床上坐起,西赛叠好盖在她身上的毛毯。女孩揉了揉眼睛,“感觉好多了。”西赛将叠好的毛毯放到柜子里,女孩看着西赛,“医生,为什么我在你这就不失眠呢?”西赛笑了笑,没说什么。
“对了,我妈妈说下次她要和我一起来。”
西赛笑着点了点头。“最近看看你爸爸了吗?”
女孩有些沮丧,把头低下了。
“你应该去看看他,但不必让妈妈知道。”西赛把头伸过去,为了看到对方的眼睛。“你不能让生活适应你,你必须学会适应生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避免和生活中的痛苦发生冲突。”
女孩点了点头。
咨询的时间已经结束,西赛送病人来到门口,并打开门。他拍了拍小女孩的头。女孩抬头看着西赛,宽慰的点了点头。用欣慰的眼神与西赛道别。
夜晚。
德妮丝靠在西赛的身边。两人正在看电视。
西赛左手搂着妻子,右手拿着一瓶啤酒。自从手术后,他比以前更喜爱啤酒。
“今天病人多吗?”德妮丝将削好的苹果放到西赛手中。
“五个。”西赛注视着电视里的娱乐节目。
“和我讲讲他们的故事。”德妮丝好奇的望着西赛。
“哎,只是一些精神垃圾。”西赛耸了耸肩,拿起酒瓶,喝了一口。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把这些事和我说说。以前你总是抱怨几句,可是现在你什么都不对我说!这样对你的心脏不好,这点你是知道的!”德妮丝用手推了推丈夫,哄着他说:“来吧,抱怨几句。”
西赛耸了耸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抱怨也没用。”
德妮丝无奈的把头转回,继续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削她的苹果。

西赛打开门,走进一位中年男人。那人惊奇的打量西赛,而西赛微笑的看着他。那个男人向前一步拥抱住西赛。
“耶!我太为你高兴了!”他紧紧抱住西赛的手臂忽然又扶在西赛的肩膀两端,从头发到皮鞋仔细看个遍。西赛没说什么,只是止不住的笑。
“医生你的病真的好了?”中年男人仍很怀疑。
西赛点了点头,放松全身,叹了口气,自豪的说:“如你所见。”
那人激动劲头不减,又是一个热情拥抱。
“哈哈,你不必这么做。”
中年男人拭去因激动流出的泪水。“对不起医生,我只是为你感到高兴,其实我已经好多了。”
中年男人个子不高,说话有一点口吃,但语速很快。他身体微胖,下巴周围有一层脂肪。小嘴,大眼睛,而且总是不自主的眨。眨的时候,眼球转来转去,样子十分滑稽。
三年前,他因患上强迫症求助向西赛。此刻,他躺在弗洛伊德式的床上,向西赛诉说最近的情况。
“知道吗?你走之后,我一直按你告诉我的方法治疗自己。我还让我家人帮助我,有时候感觉很痛苦,但后来感觉很轻松。现在,我一天最多洗十次手,我也知道不需要就不用洗,但是上厕所一定要冲。记得最后一次你给我开的药我仍就是在之后的一个月里吃完了。后来我去医院开药,他们说没有我想要的摇。我不用再吃药了,但是要补充维生素。你看我的眼皮,他总是不听我的话——我有神经炎。”,这时,他凑到西赛耳边,小声地说:“医生,我现在不用看那种电影就能和老婆正常莋爱了。”说完他靠回床上。“我老婆为我的变化感到高兴,让我给你带个好。对了,她还让我给你买点礼物。开始我想给你买本书,可是看到你这里已经有很多书了。后来我决定给你买个礼物,可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不会介意吧!”
西赛笑了笑,轻轻挥了一下手示意没有这个必要。
“我和老婆最近想要个小孩,我们都是喜欢小孩子的人。而且我已经不再年轻了。我不像你,而且事业有成。虽然事业不是很成功,要是还不生个孩子,我怕我就老了。老了对生殖不好。哦,医生,我有个问题:我的孩子不会生下来就有强迫症吧?”
西赛忍俊不禁,摇了一下头。中年男人也放心的吹了一口气。西赛拿起笔,问到:“工作情况如何?”
中年男人听完说了声:“噢”,立刻回答了起来:“和老板的关系比以前好多了,和同事们也比较融洽。有的时候大家经常嫌我唠叨,但他们也知道我的情况,也很包容我。所以我经常请大家吃饭。上个月我加薪了。”
西赛转着笔。中年男人不停的讲述着,而他却有点儿心不在焉。
又是一个爱欲缠绵的夜晚。空气中飘荡着香草的气息,地板中央铺着一块大地毯。地毯边缘是一张心型的双人床。床单和窗帘都是温暖的粉红色。床头两侧分别有两个柜子,每个柜子上都有一台精致的台灯,床的对面是一张液晶电视镶在墙上。
“亲爱的,你喜欢小孩吗?”
“喜欢。”
“那咱们也要一个吧?”
“嗯,我也想,但我还在用药。过一段时间吧。”

“一定要去吗?”西赛坐在床上,旁边放着干净的西服。
“为什么不?你不是很乐意参加同学会吗!”德妮丝双手放在背后,但她就是拉不上身上的那套晚礼服的拉链。于是她退到西赛面前,“帮我个忙。”
“我,哦…我只是怕你不喜欢那种喧闹的气氛。”西赛帮妻子把拉链拉好,顺便整理了她的领口。
德妮丝转过身,睁大眼睛对西赛说:“亲爱的,我怎么会不喜欢气氛呢?我只是不希望你忘记从前的朋友!”德妮丝说着拿起床上的西服,摘去罩子。“来吧,亲爱的。打扮得精神点!”
聚会是在一家大酒店的楼顶。
西赛夫妻是聚会上众人眼光的焦点。德妮丝美丽动人,气质超群,而西赛则风度翩翩棉带微笑,携着伴侣的手。高中聚会一年一次,但他不是年年参加,有些面孔他已经记不清了。在老朋友的介绍下,他们同众人寒暄着。
侍者端来三杯红酒,一个高个男子拿起两杯递给西赛夫妻,自己拿起剩下的那一杯。
“这杯敬给你康复的身体。”说话的人叫迈克,是西赛的高中好友。说罢,三人碰了一下杯然后将杯中的酒饮尽。
侍者为三人每人倒了半杯。
“这杯,敬两位美满的爱情。”迈克抬起酒杯,三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德妮丝把空杯放入旁边的盘子里,“你们聊吧,我过去一下。”说完她轻轻的吻了一下西赛。
西赛和迈克并肩走在草皮上。
“真想不到你作了心理医生。你不是一只想当作家吗?记得你和罗杰是年级里文学最好的。可惜罗杰……”他的话戛然而止。他们前面两米处就是大楼的边缘。西赛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是年前的那难忘的一幕:
“罗杰!”
西赛前面两米处就是学校大楼的边缘,罗杰站在护拦外侧。
“你怎么了?”
罗杰转过脸,他面容憔悴,表情痛苦,红肿的眼睛中充满了绝望。
“罗杰,不要这样!我可以帮你。”
罗杰摇着头:“西赛,你帮不了我。”他把头转向外侧,转向空气,转向死亡。他双手把着身后的护拦。“再见了,西赛。”说完,他松开手,身体很自然的前倾。他轻轻的一跳,那动作好象地面就在脚下,又好象是从一个垫子跳到另一个垫子上。那一刻西赛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
迈克将手搭在西赛肩上,西赛从痛苦的回忆中走出。西赛的眼角里有泪光,泪光辉映着远处的繁华景色。
“我发誓作一个心理医生,是因为我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像罗杰一样。”
“你做到了!”迈克拍了拍西赛的肩膀。
另一边,德妮丝和女士们畅所欲言。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德妮丝。德妮丝回头,一个身着华丽黑色晚礼服,化着浓妆的女人正含笑地看着她。
“黛丝!”两人拥抱了一下。
“好久不见,你在新闻部怎么样了?”德妮丝一手扶着她的肩,另一手抚摩着她的脸颊,睁大眼睛看着她。
“哎!”对方抱怨着:“那些烂事,除了社会新闻,就是名人隐私,看来我应该拜访一下西赛了(指拜访心理医生)。”
“你们都是老同学,应该多联系。”
“恐怕他还是不愿和我见面。”黛丝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个信封,“对了,我之前采访过的一个心理学家,下个星期要来休斯顿大学作讲座。他是哈佛大学心理博士,在治疗抑郁症方面有卓越的成就。西赛应该去看看。”
德妮丝收下了那封邀请信。

办公室。
西赛无心望着窗外。写字台上放着那个信封,信封被打开,露出半张邀请函。西赛心情复杂。他知道这张邀请函经黛丝手转交给德妮丝的。上面还印有新闻部的刻章。他很想参加这个报告会。但这张信封引出了他的回忆——关于他的初恋…
“西赛,我真的不想说出这句话—我们分手吧!”
西赛低着头,没说什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我真的不希望你这个样子。也许是我让你觉得不开心。我知道你失去了你最好的朋友,难道你连爱人也想失去吗?”黛丝说这话的时候很激动,还有一些气愤,她的眼角也有泪。“你帮不了他,但是你应该能帮你自己啊!不要在这样沉沦了,从悲伤中走出来吧!再见。”
说完这话,黛丝便走了,再也没回到西赛身边。
西赛忘记了自己是如何从失去朋友和失去爱人的痛苦中走出的。后来他考上了大学,学习心理学。四年后他开了心理诊所。在后来,他遇上了德妮丝。西赛知道这个报告会他一定要去,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工作,更是为了德妮丝。他看了一眼表,报告将在下午三点开始,距离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
他带着雨伞,走出门去。
因为下雨,他开的比较慢。车里放着轻音乐,西赛左顾右盼看着大街上的景象:路人低头走在道路的两侧,有的打着伞,有的穿着雨衣,只有什么也没带的才急匆匆的跑,天色昏暗,很多车都开着灯。雨刷把玻璃上的雨刷去,然后又浇上一层水,然后又被刷去。
西赛把车停在十字路口,等着红灯。这时他看见一个女学生把书顶在头上,匆忙地从左前方的人行道跑来。忽然一辆黑色面包车停在她前面,“吱——”。
西赛没看清。她怎么了?西赛的耳朵“嗡”的一声,他的心已经不安定的乱跳起来。西赛下意识的打开门,顶着雨走了过去。
很多车停了下来,很多人凑了过来。西赛一步一步向那辆面包车移动,越近一步他的心就跳的越快,越猛。雨水稀释了鲜血,很快便蔓延开。最先进入他视线的是双运动鞋。西赛瞪大了眼睛,周围人的议论他完全没听见,连表情也凝固了。只觉呼吸困难,体内的心脏猛烈的撞击着他的胸膛。他左手扶着车面,右手按在胸口。他本不该过来,但他还是过来了,也看到了那一幕——一个女孩躺在血泊中。西赛眼前发黑,心脏的跳动已经完全失去了节奏。
“我的心!”——
大学礼堂。
一个年轻黄种人站在台上。台下坐着上千人,座无空席。
黛丝坐在前排,她四下张望,没见到西赛。
“我给他的是前排票啊?是不是坐在后面了?”黛丝想。不敢乱动,只有等报告结束再找他了。
“黎博士,可以开始了。”
博士礼貌的向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全场立刻静了下来。
西赛回到车里。吃下两粒药,这才勉强让心脏安定下来,但还是无方使双手停止颤抖。他发动车子,调头向办公室驶去。
“我们今天的主题是:关注心理健康,远离抑郁。”
“首先告诉大家一组数字,在美国有超过1000万人患有抑郁症,其中只有15%的患者得到了正确有效的治疗,60%的人根本就没去就诊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抑郁笼罩。由此给美国带来的损失占所有健康问题的,超过了所有传染病损失的总和。传染病可以及早发现及早预防,而抑郁症不能或是说很难预防。而且人的一生中必定经历抑郁的过程。而患者自身识别率小的可怕,家庭、社会对抑郁症的识别率平均不足2%,一些综合医院的识别率仅为20%。可以说这个世界都在别抑郁症困扰着。资料显示,当今世界范围内的抑郁很可能成为除心脏病外最大一种疾病。而我们的研究还得出抑郁症完全可以成为心脏病的诱因……”
西赛吃力的回到办公室。他大口大口的吞吐着空气,剥去上身的衣服,瘫在床上,艰难的呼吸着。雨水从他的头发上流下,流到脸上,流到眼睛里,流到背后。他的胸口已经湿透,不知是汗还是雨水。
西赛把手放在胸前那条疤痕上,那颗死去的心仿佛又回到了他的体内。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她只是个女孩,她死了。
可这和西赛有什么关系?对西赛而言,她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但目睹的一切却引起了西赛对死亡的恐惧。死亡不可逃避,命中注定。而这也唤醒了西赛体内另一种未知的恐惧。
西赛昏了过去。
一种不为人知的化学物质在他血液中安静地流淌着。
博士喝了一口水。虽然是外籍,英语却讲的很地道。
“是什么使我们陷入忧郁?悲伤、自卑、孤独、失恋、失败、不和谐的人际关系、与众不同的经历等等。这些情绪引起的抑郁都是后天的,而且较易治疗。另一种抑郁是我们在治疗时感到棘手的,那就是先天遗传所得抑郁症,但是抑郁是人自己创造的一种心理形态,所有的抑郁症都能得到治愈。除非患者本身不希望接受治疗。我来这里的目的,就在于让更多人认识抑郁和抑郁症的性质,学会如何自我诊断,了解产生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掌握消除抑郁的方法……
黛丝的手下把报告的全程进行了录象。五点半,报告结束了。
黛丝找到博士。“博士,我有一些私人问题找你。”
博士和黛丝握了握了手,他曾经接受过黛丝的采访,所有记得她。
“我有位朋友是个心理医生,他治疗了很多抑郁症案例。可是他今天有事不能来,但是他希望你给他一个联系方式,以便以后和你交流。”
博士从西装内侧取出便笺和钢笔,写下自己的电话和e-mail,递给黛丝。他扣好钢笔,“后天我要回波士顿,下个月我还会回来。”
黛丝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否有意义。是不见到自己还是对报告的内容不感兴趣,也不知道西赛为何没来。她更不知道,在下个月到来之前会发生些什么。
德妮丝很早就从公司回到家。自从西赛出院,她也停止休假回到公司上班。但她还是把精力放在家庭方面——西塞的康复为两人的爱情注入了新鲜的活力。她正盘算着为他们的爱情制造一个结晶,一想到这里,她心中便美美的,脸上也不禁绽放出笑颜。
音箱里放着轻松优美的乐曲,一边做晚饭,多么浪漫。烤箱里的曲奇散发出香甜的气味,德妮丝正做着她新学的美食傍边的盆子里,70年的爱尔兰红酒浸泡在冰块中。二人餐桌中间摆着一支蜡烛。德妮丝辛勤地忙碌,等待西赛从报告会上回来。
七点的钟声响了。饭桌上,摆好了菜,用罩盖好。烤箱已经冷却,曲奇的香味还在。红酒仍然泡在冰水里,等待着西赛来开启,冰却差不多融化了。德妮丝孤独地坐在饭桌前。
这么久还不回来,是不是和黛丝在一起。如果他们在一起,他应该告诉我的。
德妮丝拨通了黛丝的手机。
“德妮丝,西赛下午没来。我没找到他,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他手机关机了,我以为他在报告会。”
黛丝的回答让德妮丝更着急。他正犹豫着是否该去西塞办公室找他。就在这时,外面的门打开了。德妮丝很兴奋,她知道是西赛,拿着红酒跑到门厅。
“咣——当”,铜盆落在地上,冰水洒了满地,酒瓶滚到西赛脚边。德妮丝惊呆。
西赛脸色苍白,外套披在肩上。他显的很虚弱,汗从他的两颊不停的向下流。一手支着前,一手按在胸口,表情痛苦。德妮丝一把扶住西赛。
“亲爱的,你怎么了?”德妮丝吓得快要哭出来了,却只从西赛口中听到几个微弱的声音。
“明天,带我去医院。”

尤金教授注视着西塞的病历书,几分钟没说话。
教授抬起头,对西赛说:“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问题不是出在你的心脏上。”对面西赛的状态比前一天好许多,但脸色还是一样苍白。他妻子则紧皱眉头,很是焦虑。
“分析结果有两种。一,为了配合以前那颗脆弱的心脏,你的血管比较厚。在植入新的心脏后,血管无法适应较高的血压。所以再受到惊吓时会收紧血管,然后出现眼晕、面色苍白、心悸等症状。”西塞紧锁双眉注视着尤金教授,不出一声。“另一种情况,出自你的大脑。长期伴随心脏病,使你的大脑形成了牢固的条件反射。在你看到她(女孩)的时候,你的感受来自你的大脑,而你的心脏不一定有同样的反映。”尤金教授十指交叉,很有条理地为西塞分析了他的问题。
“由于你出院比较早,这些症状未得体现。一般情况下,适应新的心脏需要一至二年时间。你是比较幸运的。我会给你开一些药,请坚持服用。”教授写下药名,把病历书递给西塞。
德妮丝替西塞收起病历书,搀扶起西塞。教授也过来扶助西塞另一支胳膊。西塞长叹了一口气。
“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记忆的种子
三天后,六点一刻。
“亲爱的,吃早饭了。”德妮丝端来早点,放在床边。西赛坐了起来,无精打采。
“你要是不想吃饭就先把药吃了吧。”德妮丝为西赛拿来药和温水。她侧坐在西赛身边,手抚摩着他的脸。西赛头发凌乱,眼睛无神德。德妮丝想说些安慰西赛的话。命运多舛,人类的脆弱无需多形容。更多的言语只会在他心里产生更消极的影响。德妮丝欲言而止。
“亲爱的,我走了。”
西赛的病情使德妮丝在度陷入深深的焦虑中。她已无心注意自己的工作,但她从始至终一直相信西赛是幸运的,是可以生存下去的。而她力所能及的,只有用爱给西赛多一些的力量。她最不希望的是让西赛独处,因为她无法分担爱人的痛苦。这也让德妮丝感到苦恼。
西赛躺在床上,四肢张开,忘着天花板。这感觉就想做了一个已经忘记的噩梦。其实自己的身体早就恢复了,可为什么还会感到如此疲倦。命运多折,也许死神还是不罢休。
西赛吃完药,望着盘里的食物,完全没有食欲。脱下睡衣,换上衬衣。十点有一个病人,这一天他只约了一个病人。
中年男人躺在弗洛伊德式的床上。两手合握在胸前,一边旋转着拇指一边说着话。
“今天早晨我五点起床,然后去花园修我的花。我女人在厨房做早饭。外面空气清新,小草嫩绿,春天来了。医生,你感觉到了吗?医生。”中年男人扭头看着西赛,膀子堆一层肉。西赛从发愣中回过神,看了看窗外,点了点头。中年男人把脸扭回。眼神中充满了满足和安乐。“这个周末我们一家和我弟弟一家要去海边玩,为了我们的孩子。我希望它是女孩。女孩天性温顺,善解人意,我女人会把她培养成一个成功人士,有居里夫人一样的智慧,莎切尔夫人一样的气质,我打算叫她我女人的名字。”
“如果他是男孩呢?”
“哦,那我就把他起名为‘西赛’,希望他可以像你一样。”
“我很感激你这么说,”西赛耸起肩,摇了一下头。“不过我可不希望他有我这样的经历。”
中年男人很自信的说:“不会的,我们会给予他双倍的呵护。”
西赛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自从那次刺激,西赛开始失眠。每个夜晚,西塞躺在床上望着昏暗的天花板,伴着爱人轻柔的呼吸,数着自己的心跳。他转过头,德妮丝的脸蛋正靠着他肩膀。月光透过纱质的窗帘,撒在她的脸上,朦胧的月色将她的美表现得更含蓄。西赛爱她,因为她让西赛看到自己年幼时的母亲。同样德妮丝对西赛的爱,就母亲一样。西赛知道德妮丝想把这种爱传递下去,她身上的母性气质充分的证明了这一点。每当他们见到小孩,德妮丝表现出的喜爱与羡慕,让西赛感到十分矛盾与伤心。因为每当这时他总是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和自己的童年。他心中有太多的苦恼。
西赛转过身,妻子正依偎在他身旁,他把脑门贴在德妮丝脑门上。然后把她的手指含在口中,紧紧地抱住了她。

“医生,这是我妈妈。”女孩掂着脚,晃动着身子,腼腆地说。
女人穿了一身海蓝色礼服。她将黑色花质丝巾从头上取下,头发在脑后盘着。“你好,女儿经常提到你。看来我送她来这,是个正确的选择。”女人抬起手,轻轻拂去额头的乱发,眉宇间流露出一副傲慢的神态。“今天的风沙着实让人讨厌。”
西赛摆好沙发,请两人坐下。女人捋顺裙脚,一边环视周围一边缓缓坐下。女孩也已坐好。在母亲面前她变的很拘束,低头盯着两脚之间,失去了平日的活泼。西塞将目光从女孩转移到她母亲身上。“我们今天主要谈谈离婚后家庭中的成员关系。”
“首先,我们必须承认,离婚给一个家庭带来的损失是巨大的。无论是当事双方还是子女,都将受到感情上的严重打击。尤其是未成年子女,父母离异对他们来讲更像是一场灾难。亲情的缺失会在他们人格的形成中造成难以弥补的空缺,更会影响到以后的生活。当事双方,也就是孩子的父母也许会另择配偶。但这代替孩子心中原配父母的位置是极难的——这一点你必须清楚。”女人的心思似乎不在交谈中,她拖着下巴,侧脸瞧着西赛。西赛不屑与她对视,将目光投注在女孩身上。“其实我想跟你说的话很简单。”女孩静静的抬起头,“我有过和你相似的经历,我能感受到你心中的悲伤。我知道你面对这样的现实,自己却无力改变,而其实这是并不需要改变的。当你长大,你会明白。父母的分手,是他们的决定。父母虽然分开了,但是他们对你的爱是不会改变的。你可以乐观的想,父母各自组建新的家庭,也许是好事,无论在感情上还是经济上,你都会得到双倍的支持。”
女孩母亲满意的笑了。西赛沉下气,目光投向窗外。他在思考,思考一些话是否该说,该如何说。眼前的情景让他想起自己的童年——伤心的过去。
忽然,西赛犀利的目光狠狠钉在女孩母亲的眼睛。“请问你了解爱情吗?”
女人忽然不知所措:“我认为这是我的隐私!”
“请不要回避我的问题。”西赛的声音很沉重,表情严肃。“你是在回避现实,回避未来。”
“这是我人生的一个错误,谁不犯错误?!”女人争辩着。
“是的,一个错误。人人都会犯错误,可是你知不知道连你的女儿都要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西赛站起身,愤恨的指责着,手臂已经颤抖起来。女孩默默地望着西赛,已泪如泉涌。女人无言以对。“你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你轻率地撕裂一个家庭,更无情地从你女儿身上剥夺了父爱。别以为我不了解你!你根本不在乎孩子的感受,你的苛刻让她倍受委屈。别认为给她找个心理医生能解决一个问题,你是在逃避你的责任。医生不能代替父母!”西赛完全失去了控制,无情的指责着这位家长,同时女孩也受到了伤害。“对不起。”西赛喘着气,低下了头。女人也很受刺激,而女孩一直在哭。西赛将身体转了过去,对着窗外。“你后悔吗?”
“后悔!”女人吐出一个词。
“后悔离婚还是后悔曾经结婚?”
“我更后悔来这!”女人拉起还在噩梦中的女儿,向门走去。西赛没说什么。他放慢呼吸,闭上眼睛。
停车场里,女人快步向车子走去,完全不在乎身后的女儿。女儿很抱歉,也很委屈。没想到医生会这么说,不考虑客人的感受,指责来访者——犯了心理咨询的大忌。他怎么了?他变了!可是母亲一定不会让自己解释。
女人打开车门,狠狠的按着女儿脑袋说:“以后不许再来这!”
西赛郁郁的回到家里。他将外衣扔在一旁,无力的坐在沙发上。西赛愣愣的望着墙上的挂钟,大脑一片空白。
傍晚,德妮丝从公司回来。看见西赛的鞋,她呼喊着西赛,没有听到回答。她来到书房,西赛呆呆的坐着,背对着德妮丝。德妮丝走到他面前,单腿跪在西赛旁边。“亲爱的,你怎么了?”她抚摩着西赛冰冷的脸,忧虑的问。“我愿意分享你的痛苦,请你务必将心中的苦恼告诉我!”
西赛望着德妮丝,他深邃的眼神中充满无助。德妮丝天真的眼神也被他感染,西赛已没有勇气与她对视,他转过头,他在逃避。
德妮丝把手从丈夫的脸上拿下,站起来,默默的转过身。“我,去准备晚饭。”
德妮丝迈步离去,忽然丈夫从后面抓住她的手。她站住了,等待着一切的到来,等待着西赛的倾诉。她为这一刻做好了心理准备。西赛的手松开了,他挺起的胸膛变的无力,将两肘支在膝盖上。他的嘴角抖了一下,欲言而止。“能陪我坐一会吗?”
德妮丝坐在西赛旁边,她顺着丈夫的手臂,握住西赛的手。此刻两人的心连在一起。窗外的风停了,大楼的玻璃反射着半个落日,投射在室内,将西赛的身影拉的很长。西赛慢慢台起头,眼中泛起晶莹的泪光。
“我从来没提过我的过去,但是现在我想让你知道。我的母亲背叛了父亲,当时我还是个孩子。懵懂地了解那种感觉,但是从那时起我的生活就变成了一个噩梦。我的父亲不会原谅她。就在母亲和我的继父将要带着我移民国外的时候,父亲夺走了我。”
“后来呢?”德妮丝问道,也许她不该问,但是西赛肯定会说。
“没有后来了。我父亲杀了他们,自己也自杀了。我被锁在家里,只知道这些,我的生活从此被改变了。我一直欺骗了你,对不起。”
德妮丝紧紧握住西赛的手,“不,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抱歉让你重复这些痛苦的记忆。不过我相信乐观的你不会因为过去感到伤感。”
西赛叹了口气:“我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但这些记忆怎样也无法忘却。我之所以生活很快乐,是因为我尘封了这些回忆,他们是我的生活,是我挥之不去的过去。”他看着德妮丝,眼角的泪珠已经干涸,只剩下两道泪痕。“可我仍然相信乐观能改变心中的悲伤。我不愿看到更多人经历我的痛苦,我希望帮助别人,所以我做了。当我付出我的全部,才发现自己的力量是这么有限——连自己都不能帮助。今天的状况让我倍感力不从心。我只希望你明白我的无助与无奈。”
“亲爱的,我相信明天的一切是对今天的证明。我会帮助你,让你走下去,无论我们曾经或者将要经历什么。记住:你的善良是你最大的慰藉,你的理想是你永远的朋友,而我将永远支持你!”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紫日飘过,天边的云慢慢遮盖了阳光,城市再一次迎来夜的拥抱。
书房。
西赛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本书。
德妮丝穿着睡衣,手捧着热牛奶,静静的看着。西赛扶去封面上的灰尘,翻开第一页,此神情如同看到了希望。他闭上了眼睛,用手心感受着书的质地。封面写着:
——献给我深爱着的世界同所有为生命理想而奋斗的人
《快乐人生》
他回过头看着德妮丝,痴痴的笑了,像个孩子。“这是我年轻时的梦想,她是我的骄傲!”德妮丝温柔的看着西赛,手里的杯子腾起阵阵热气。
西赛抬起头,慢慢闭上眼睛,沉重的呼吸把他带回记得海洋……

那时西赛还是个高中生。
作文课上,老师:“我们这学期作文之星是——西赛。”同学们将热烈的掌声送给了西赛,西赛走上讲台。
“首先我要感谢老师传授我们表达的能力,我们得以把心中的美好转化成文字。我希望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美丽的世界,因为每个人的心和这个世界是紧紧相连的。在过去和未来的时间里,我们会成长、经历很多事情。但我相信没有什么会改变我们乐观的心。我希望每个人都是快乐的,用快乐去影响身边的每一个人。只要我们都拿出一点关怀、一点爱,世界将变的很美好。在此我要感谢我的好朋友罗杰,”西赛自豪的把手指向台下的罗杰。“是他给我动力完成我的处女作,我决定给这本书起名《快乐人生》。这是我梦想的开始,尽管还没出版,但我能看到梦想已经照进现实了。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个作家,用文字鼓舞人们。谢谢你们。”西赛深深鞠了一躬,伴着同学们的欢呼回到座位。旁边的罗杰用拳头轻轻击打西赛的肩膀,西赛也举起拳头和罗杰对击一下。
放学后,西赛和罗杰走在回家的路上。
罗杰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向天上吐了一口。“你的书就差出版了,而我的还不见眉目呢。”
两人并排行走着,西赛侧脸望着他。对于罗杰的恶习西赛早已习惯。“我们写的内容完全不同,我写的是散文,而你是小说。小说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灵感去酝酿。可是你为什么不专心写一部呢?”
罗杰立刻将肺中的烟吐出。对于文学,他津津乐道。“其实我在探索另一种创作方式。你知道,如果把时间都用在一部作品上,定会有因灵感匮乏而产生的断点。如果这个时候去写别的作品就可以节约时间。等灵感回归的时候继续创作。但是我发现这种方式也有一定弊端。那就是两部作品似乎会有重合之处,因为人的注意力集中的时候是很难想两个问题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创作一部作品的时候难免回渗透另一部作品的情感。所以我写的两部作品都是悲剧主题。”西赛听的很入神,在小说方面罗杰比西赛更优秀。无论是结构的设计,还是人物关系的处理,罗杰都展现出一种天赋。他只缺少经历,也许他们还年轻不曾经历太多,所以在他们的故事中有很多事情是编造的。西赛则在文字方面表现出另一种卓越。他的文字细腻而又极具感染里,字里行间透露着一种生活的美好。
“我最近正在读一本书,叫《文学与心理学》。”罗杰走到一边,把烟头扔进垃圾箱。“我希望从中得到些启发,推荐你也看看。”
周末,学校举行足球比赛。因为比赛比较频繁,观看的人不多。西赛来到看台旁一个偏僻的地方,坐了下来。
忽然有人从后面搂住西赛,然后又亲吻了他的脸。西赛知道这样和他打招呼的,除了黛丝没有别人。黛丝倚着西赛坐下。她望着球场,西赛看着她。风从西赛身旁吹过,将黛丝乌黑的长发托在半空中。她自然地甩起头发,将长发顺到一旁。香气扑鼻,西赛望着,如醉如痴。
黛丝转过头,温柔的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给我啊!”她伸出手。
西赛回过神,从背包里拿出他的作品,递到黛丝手中。
“是不是都排好版了?”黛丝随便的翻了翻。
西赛点了点头。
“我爸爸同意帮你出版,但是销售方面他就不负责了。”黛丝把书放到背包里。
西赛笑着说:“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将自己的第一本书做为纪念,没有别的打算。替我谢谢爸爸哦。”
黛丝听了这话害羞地钻到西赛坏里撒起娇来。

清晨,电话的铃声吵醒了睡眠中的西赛夫妇。
西赛躺着,还未摆脱睡意。德妮丝从床上起来,穿着睡衣,踩着拖鞋走到电话前。“喂。”
对面的声音混沌急促。听完,德妮丝将话筒放在胸前,睡意全无,茫然的看着西赛。西赛知道,有人遇到麻烦了。
半小时后,西赛赶到医院。
中年男人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一手捂着红肿的眼睛,痛苦难堪。西赛坐在他身旁,将手搭在他肩上。西赛无语,他知道中年男人的家人肯定遇到了什么不幸。西赛能做的,尽力给予他多一些安慰。中年男人将手拿开,双颊显出两道泪痕,也因休息不好而脸上青红不均。“医生,我老婆流产了!”中年男人说。
听到这个消息,西赛松了口气——还算不是很糟糕。“噢,没事的。有2%的母亲都经历过流产,休养几个月……”
中年男人忽然打断他的话,“不可能了。手术切除了她大部分的子宫,生育会给她带来生命危险。”说到这,中年男人忍不住开始哭泣,声音也变得模糊颤抖。他再次将手捂住眼睛。“我不应该带她去游泳的,可是回家后一切正常,直到前天……”他停止了记叙,呜咽了起来。西赛呆呆的盯着地板——这个消息太糟糕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颤抖着,不停的说出一个词。
“吉姆,对不起。”他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中年男人如此难过,他却只能默默的离开。
西赛回到家。不开心,连天也阴沉沉的。怎么说,中年男人也算是西赛的一个朋友,可他的家庭却发生这种事情。西赛知道他太想有个孩子,从他们认识第一天起他就重复着“我要是有个孩子…”。可现在不可能了,谁都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西赛想帮他,可是该怎么帮他?西赛明白自己根本帮不了他。与其说命运是曲折的还不如说命运是脆弱的。能帮他的只有他自己。
西赛坐到书桌前的转椅上。阴沉的天空,凝固的空气,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西赛解开领带,扔到书桌上。就在这个不经意的时刻,领带旁的一个本子引起了西赛的注意。西赛拿起这个厚厚的本子,一个人的面容忽然闪现在眼前。这是罗杰的遗作,也是他唯一一部作品,一部未见世的作品。西赛翻开本子,一行行黑色的字迹映入眼帘,从标点到句法,都做过细致的修改。而随着页数的增加,字体从工整变的凌乱。西赛明白。罗杰他为了写这部书付出了自己的灵魂,他就是为了这本书而死的。可是自己却没完成朋友的遗愿——为他出版。
这时,西赛的思绪又回到了从前。

西赛放下电话,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晚上八点了。罗杰一天未接电话,这使西赛不禁为他担心。
第二天早上,西赛骑着自行车来到罗杰楼下。罗杰房间的灯没闭,可能又是彻夜写作了。西赛将自行车甩过头,准备离开。忽然窗前出现一个人影——是罗杰。他头发凌乱,眼神恍惚。他黯淡的目光与西赛对视许久,西赛忧虑的望着他。罗杰表情麻木,西赛能看出常时间的睡眠不良让他的精神接近崩溃。最后罗杰缓缓退入昏黄的光线中,窗前只剩缕缕烟雾。西赛手里拿着一个星期前罗杰借给他的那本《文学与心理学》,想起一个星期前的情景。
“我真是幼稚。我终于明白了。”罗杰恍然大悟的样子。
“明白什么了?”西赛一头雾水。
罗杰挠头,“哎呀,我也说不明白。不过我希望你读一读!”罗杰将手里的书从头翻到尾。“我真的是很有感悟,终于明白了深层次的文学其实就是心理学。”
两人刚从游泳池出来,正在换衣服。西赛擦干头上的水,将毛巾搭在肩上,一旁的罗杰也穿好衣服。西赛将背包递给罗杰,罗杰将书递给他。两人走出游泳馆。
罗杰点着一支烟,“文学其实是心理学的转化。所有优秀的文学作品都是在表现各种心理。”他点点头,眼睛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那似乎是……“灵感,其实是一种复杂的心理现象。听说过悲剧快感与高峰体验吗?”
西赛摇了摇头,此时的他对心理学一窍不通。
“这书上说,人在悲伤的时候产生一种心情,就是这种心情让人产生创作了灵感。你认为呢?”
西赛认为不然,反驳到:“可是我创作的时候都是很快乐的。灵感并非来自悲伤啊!”
“那就是高峰体验。因为你经历过曾经的悲伤,所以你能感受到快乐。”罗杰笑着拍了拍西赛的肩膀,“我太了解你了。悲伤是所有创作的源泉,这个结论是心理学家得出的。你要知道,人们是从内心接受悲剧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经典文学都是以悲剧为主。因为读着渴望得到一种痛苦的满足,正好作者将自己的痛苦写出,两者情感产生共鸣。其实人们都喜欢的悲伤的感觉。”他台起头,叹了口气,“哎!人的一生就是在痛苦中度过的。我看到了文学创作的真谛,更看到了人生的意义啊!”
西赛读不懂罗杰,但是他很渴望和罗杰在一起。“你把生命看的太悲观了。”就快到分手的街头了,西赛想尽量转移话题到愉快一点的方面。“这个暑假打算怎么度过?”
罗杰回避了西赛的问题,道是抛下一个叫人费解的问题:“假如一个人在梦中来到了天堂,他被增予一朵鲜花以证明他确实来过这里。当他醒来的时候,他的手中真的有一朵鲜花,他的心情会是什么样的呢?”
“也许他已经在天堂了。”西赛随口说。
罗杰点着头,若有所思。
“暑假干什么?”
“玩?哦不,不玩了。你可以和黛丝约会,而我要写我的书。”罗杰将手放在西赛肩膀上,“希望你能帮我出版!”
罗杰说完径自离去。西赛看着他摇晃的背影,低头看看手里的这本书。
之后的一段时间西赛都和黛丝在一起,几乎忘了将自己封闭起来专心写作的罗杰。这也是为了不去打扰他,毕竟写作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忽然想起,他们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联系。
由于电话已经欠费,西赛只能去罗杰家找他。罗杰住在一片贫民区,环境并不好。西赛来到罗杰家门口,他家的铁门已经破旧,没有门铃。西赛用力的敲了大门,屋里回荡空洞洞的声音。
不久,传来罗杰父亲粗暴的声音,让罗杰去应门。几分钟后,罗杰推开了门,露出了半个脑袋。“哦,你啊。等一会。”
西赛走出院子,站在道边等罗杰出门。他看了看周围:院子的门早已消失,院内杂草丛生;道路周围破烂成堆;房屋四周都是肮脏的垃圾;周围墙壁上尽是涂鸦和一些低俗的词句。一边的小混混投来不友善的眼光。罗杰出来时西赛的目光还停留在那些市井小民的身上。罗杰拽着着西赛向别处走去。
罗杰拍了拍空空的裤兜,“我忘带烟了,能借我点钱吗?”
“哦。”
两人走到海边,来到水泥大坝上。
罗杰吐出一股长长的烟柱,但是被海风吹散了。他蹲在地上,一手夹着烟,两只胳膊交替缠绕在身体两侧——潮湿的海风给人带来一股凉意,而罗杰还穿着坎肩。他愣愣的望着海水,如释重负。“写完了。”他转过头,看着西赛。
“太好了。”西赛替他高兴,脸上露出笑容。
可是罗杰一点都看不出开心的样子。他低着头,转着圈在地上蹭着烟上的烟蒂。“我想自己联系出版社。”
“好吧。有什么能帮忙的事情尽管找我!”
“恩,我知道了。”
傍晚的海边格外平静,落日映在海面上,海天一色,只留下相交之界的一线明亮。海风不停的吹,海水摇曳,无人知道这深沉的大海下一个夜晚是否会像昨日一样平静。
开学以后罗杰几乎变了个人。西赛以前并不十分了解他,但似乎现在去了解他已经晚了。因为罗杰根本不和西赛交谈,曾经的知心伙伴变成了陌生的同学。罗杰也不再是从前那个积极好学、整洁开朗的男孩,他已经变成一个衣冠不整、邋遢埋汰的小混混。他每天很晚才到教室,上课总是因为瞌睡被老师提醒,放学便消失在人海。面对西赛的关心冷若冰霜,随便敷衍几句。西赛感到自己就快失去这个朋友了,而自己却束手无策。西赛听说罗杰正在联系出版社。他希望罗杰是为他的书而憔悴,因为这样等他的书出版一切还可以复原。
忽然就在一天下午放学,罗杰拉住了西赛。他神色慌张,说了一句便匆匆离去。
“我赶晚上的火车,你帮我请假。”
黛丝同样为罗杰的状况感到担忧,毕竟大家都是朋友。三人从小学便在一起,一起成长,一起学习。当西赛和黛丝恋爱的时候,罗杰也喜欢上了一个女生,只是一直未表白。西赛鼓励罗杰大胆的说出口,但是罗杰说表白并不一定是好事,也许会毁了他。西赛尊重他的选择,也就没再多问。其实罗杰的童年也很不幸,父母离异,父亲吸毒,生活贫困。经济方面,黛丝和西赛也帮过不少忙。如今物是人非,他们能做的,只有不往坏了想,祈祷罗杰能平安。
后来,罗杰回来了,精神状况每日愈下。
很多事情西赛已经不记得。但罗杰憔悴的面孔,疲倦的身影,那些痛苦直到现在还被西赛深深的体会着。

第四章 去另一个世界
自从中年男人的事情发生后,西赛几天都未出门。最后他终于决定:放弃心理咨询工作,回到家中去完成他曾经的梦想。
生活是人最好的老师。它教会了人该如何选择,告诉人们该如何面对现实。西赛厌恶了挖掘他人内心世界的工作。因为他不只是因为不想看人精神深处到那些恶心的隐私,更不希望欺骗他人的灵魂。如今的他的生活如履薄冰,每一句不经意的话也许就回刺痛他人脆弱的神经,而增加其陷入痛苦的程度。越多人想帮助,越多人被伤害。看着他人的痛苦,西赛也只能爱莫能助。西赛渐渐明白能帮一个人走出痛苦的,只有他自己。任何人的帮助都是妄为。与其说是在帮助他,不如说是在欺骗他逃避现实,更不如说是在禁锢一个人对于现实以及过去的恐惧,而将其封闭在自己内心的幻想空间。
西赛忘记自己是如何喜欢上写作的,但这让他感觉快乐。快乐不就是如此简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昨天的他是在为别人活着,现在的他为自己生活,就在今天。
最后,他决定回诊所处理最后的事情,顺便搬回有用的东西。然后与所有正在接受治疗的病人都见一面,将他们的治疗手册写上寄语,送给他们。无论他们是选择其他咨询师,或是告别心理治疗,西赛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这个下午,将是西赛最后一次待在诊所。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无用的家具。窗帘被卸去,阳光赤裸裸的照射进来。墙壁上还留着书柜的痕迹,曾经摆放写字台的那片地板颜色比周围浅一些。西赛站在曾经为病人做心理辅导的地方,望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回忆着这五年的点点滴滴,所有来访者的面容历历在目。这个渺小的诊所忽然变成了一个人类社会的缩影,透过时空来俯瞰这一切,人间所有的喜怒哀乐一览无疑。西赛深悟众生心态,他明白有些事情看的太透并不见得是好事,因为这会牵扯到一个人的精力。人的精力毕竟很有限,这就使人能做的事情非常之少。不要再奢望感动所有人,那是不可能的。也许只能被众人所感动。人的无能与渺小是怎样的一种无奈啊!西赛说不清。
忽然有人推开了诊所的门,一个少女探出了头。是她,西赛赶忙走过去迎接。
女孩不敢相信自己所的所见。“医生,我是请假才过来的。这里……”自从上次和母亲回到家,母亲禁止她再见西赛。但是另她想不到的,是西赛心中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这里怎么了?
“对不起,孩子,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个现实,就像……”西赛抱歉的说,他了解面前的这个少女。她比任何病人都需要关怀。
女孩的眼角近乎湿润了。西赛拿来属于她的那本手册,他原以为没有机会将手册交给她。“我知道你母亲不会再让你来了,我已经把所有的话写在里面了。”
女孩木讷地接过本子,捧在手里,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涌出。她一下扑到西赛怀里。西赛抱住女孩,抚摩着她的头发。
“哭吧,眼泪可以排出毒素,哭出来就好了。”其实西赛的视线也早已模糊。
女孩回到家,闷闷不乐。但是不会有人知道,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人,母亲要到很晚的时候才回来,甚至连晚饭都不用她来准备。
女孩把书包丢到床上,静静的坐在书桌前。她忐忑不安,打开了本子。记载着她和西赛的对白,最后一页出现了西赛工整的字迹。
女孩:
我有着比你不幸的经历,所以你的心情我非常了解。但是我们不能只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过去,你还要成长,总有一天你会成熟起来。但我想那比我预想中的要快!因为对于你来说,成熟就意味着将有能力面对这残酷的现实。成熟就是坚强。我能看到,你比以前坚强了许多;我还能看到以后的你比现在更坚强。所以,你每天都要对自己说的话是:我要坚强起来!坚强!
是的,你要坚强起来,因为现在的你太脆弱,太害怕受到伤害。有时候,最亲近的人却带来最大的伤害。但是我希望,面对人生你不要灰心。因为你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并且它无法被预知。要有一种抵御不幸的力量,无论这种不幸来自你的命运还是来自你身边的人。
倾听与被倾听一样重要。向别人展示自己的弱小是一种自我保护,但是记住:把最强悍的一面留给自己。有时候沟通很困难,但是这很重要。我能体会你无法和父母沟通的难处,但是当所有人都距离你太远的时候,你还有你自己——你要学会和自己相处。你要记住:就算这个世界都淡忘了亲情,你不能忘记。用你自己的行动传达延续爱,因为你还要面对自己的未来。
我希望你再找个心理医生,毕竟你还太小,太需要帮助,有些事情不得领会。可是我发现我根本不适合做这一行,我伤害了不少人,我感到很内疚,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
女孩含着泪,读完了西赛留给自己的寄语。终于,情绪的积聚达到了临界点,悲伤再也控制不住了,她放声痛哭。
眼泪掉落在本子上,浸湿了最后一段字:
女孩,我祝福你。请你记得每个夜晚有人在默默的为你祈祷。祈祷夜深降临的时候你不会因孤独而害怕,不会因寂寞而失落,不会因过去而自卑。希望你永远过的好!

罗杰通过出版社出书的计划宣告破产。现在的他更加落魄,可就是不肯接受西赛的帮助。直到一天,他叫来西赛。
“我去了五家出版社。”罗杰的话没有底气,声音直接从嗓子发出,连嘴唇都不动。
“他们怎么说的?”这个时候的罗杰不叼着烟,西赛竟然感到有点不习惯。
“他们说我的书内容太消极,不给出版。如果我有钱支付出版费的话……”
“那就让黛丝帮你出吧。”西赛安慰罗杰。“其实你不用把出版看的这么重。”
罗杰仿佛受到了刺激,忽然亢奋了起来:“我不是你!我没有闲情逸致出个书作为收藏。我要稿费!我要钱!!”一翻发泄后,他忽然又消沉下来。“还记得我问过你的问题吗?”
西赛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今天起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朵花。”他望着天,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你说的对。我确实生活在梦境中。”
这是什么鬼话?西赛站到罗杰面前,不解地与他对视着。他的眼神穿透了西赛,空洞而又虚幻,仿佛这影相来自另一个空间。
沉默了许久,罗杰开口说:“我有个想法。茨维格是自杀的,海明威是自杀的,杰克伦敦是自杀的。还有很多艺术家都是死了才被人们认识的:卡夫卡,凡高。我以为将自己的故事写出来可以吸引人,但是我错了。也许只有死能警醒世人,让我的书和我一样成为这世界的一个谜吧。”
西赛不相信罗杰的想法,甚至仅仅认为这只是他因冲动的一个萌生的一个念头没想到这次谈话却成了两人最后一次谈话。西赛再也没有机会去了解这个人,再也没有机会挽留他了。第二天,罗杰从学校主楼的天台跳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西赛崩溃了。一个星期都未去学校。自己从小失去双亲,这个时候又失去了最好的朋友,难道自己的命运就这么孤独吗?现在能陪伴自己的人只有黛丝,如果失去她自己将一无所有。
但是事情的发展已经无法控制了。一个电话给西赛带来了又一个噩梦:“你怎么连学校都不去了?你在想什么?出来见我!”
西赛在两人经常约会的公园见到黛丝。
“罗杰写的书你看了吗?”一见面黛丝便质问西赛。
西赛摇了摇头。他根本就没见过罗杰的书。
黛丝将一个厚厚的本子扔到西赛身上,西赛打了一寒战没接住,本子掉到地上。“看看吧!”西赛拣起本,擦去上面的土。
黛丝欲语还休,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一下头。两人从来没像这样沉默过。
“我们分手吧。”她还是说出了这就话。
西赛茫然了,他呆呆的望着黛丝,眼泪立刻流了出来。
“我真的不希望你这个样子。也许是我让你觉得不开心。我知道你失去了你最好的朋友,难道你连爱人也想失去吗?”黛丝说这话的时候很激动,还有一些气愤,她的眼角也有泪。“你帮不了他,但是你应该能帮你自己啊!不要在这样沉沦了,从悲伤中走出来吧!再见。”
从此黛丝再也没回到西赛身边。直到西赛读完罗杰的书,才明白了这一切,明白了这个人。
原来,罗杰喜欢的女孩就是黛丝。但是自己的好朋友却和她两小无猜。罗杰知道自己不配与她交往,只能在自卑与寂寞中痛苦生活着。然而,吸毒的父亲深深影响着他的生活。罗杰不安心过这样的生活,一心想改变一切,但是发现自己无力与命运抗争。渐渐的,他厌倦了与他人交往,逃避现实,产生了死的念头。但是自己从小的理想是当作家,无论如何死只前都要出本书——以便死后慰藉自己的在天之灵。但是梦想破灭了,罗杰失去了唯一一个活着的理由。
这本书的最后一段写着这样一段内容:
道路的尽头仿佛在向我招手,
啊——它甜蜜地吸引着我;
它将引我向哪里?
什么样的命运在将我等待?
这思想日夜地扰乱我
那痛苦且迷惑的心。
读完它,心情是如此沉重。西赛心中许多困惑在这一刻得以释然。原来,读他人不如读他的作品。悲情的文字将他内心的孤寂与隐衷完整的展现了出来。若读懂,再也不必因为忌讳而暗自猜测。但是这一切都晚了,他现在读到的是一个死人。
将朋友的遗作放在一边,西赛想起罗杰给他的那本《文学与心理学》。做为朋友的遗物,西赛认真的把这本书读了好几遍。而正是这本书,让西赛开始了解心理学。挚友的不幸固然让自己伤心,但是西赛从中看到的确实客观的现实。罗杰幼稚地认为死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甚至曲解了书中的内容。西赛通彻心扉,决定一改理想,作人们心灵的领航员。为了更多的人不因无知走入误区,为了挚友的灵魂得以祭奠,更为了自己不再因看着他人的伤逝而自责。

步入六月,气温忽然变的火热,西赛却穿着黑色的衣服,还将墨镜戴在脸上。空气中飘溢着淡淡花香,大地充满绿意。鸟儿急忙忙,树林绿生生,可是这一切在西赛的墨镜下都变得暗淡无光。温暖的风将树枝弯曲,按摩着人的肌肤。吹开了窗帘,却吹不开西赛的心扉。
这天是六月的第一天。德妮丝很早就下班,买了些食物欣然归家。进入小区,一群玩耍的孩子从她身边像小鸟一样跑了过去。阳光迎面撒下,德妮丝微笑着望着跑远的孩子们,心中充满了童趣。微风吹过,将德妮丝的鬓角吹到嘴边,她用手将长发别到耳朵后面。痴痴地眺望着那些孩子,仿佛其中一个就是自己的。
回到家中,西赛正在厨房切菜。他目光呆滞,动作僵硬,菜板上的胡萝卜切的非常粗糙。德妮丝亲切的招呼,西赛没有回应,德妮丝知道他可能在想写作的事。她将外衣挂好,将食物摆入冰箱,洗了手,走到西赛身旁。“我来吧。”西赛没说话,将刀放在菜板上,转身回房间去了。
西赛晚饭后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就连吃晚饭时也一语不发。而德妮丝仅仅把这当成写作的投入。
深夜了。德妮丝独自坐在床上,她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睡衣,薄软的布料将她的玉体朦胧的展现着。她双手在身体表面游走,抚摩着自己自己的私部。她早已准备妥当,想要个孩子。而内心激情昂然,只想让这一刻来的猛烈些。此刻,德妮丝是婀娜无比的。她是天真的少女,是床上的可人,更是体贴的妻子。她急迫地需要丈夫的爱。书房的灯关上了,西赛沉重的脚步迈入了卧室。他卸下身上的外衣,并一件一件叠好放在床头。德妮丝默默地注视着丈夫。她吐气如兰,体香中带着渴望,不断地向西赛发出女性荷尔蒙的吸引。西赛在床的对面坐下,用手揉按着太阳穴,许久才发现身后的妻子。忽然,德妮丝将身体移动到床上,从后面搂住西赛。“亲爱的,我们要个孩子吧!”西赛侧过脸,想了想,没说话,又把脸转个过去。这时,德妮丝抓住西赛的手,穿过本已解开的睡衣里,按在自己乳防上。西赛的手冰冷冷的,从德妮丝身上得到了温暖。但是西赛却没有任何反应,将手从德妮丝身上拿开了。面对妻子的暗示,他的心如他的手一样凉。德妮丝无奈打算换一种方式鼓励自己的男人,她用手准备去脱西赛的内裤。没想到西赛竟然推开德妮丝,忽然站到一旁。西赛的拒绝让德妮丝很尴尬,更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无奈。西赛望这个美人:她坦胸露乳,那可爱的胸脯,波澜起伏;写满委屈的脸蛋转到一旁。柔情如水,却熄灭了心中激情的火焰。
面对难过的妻子,西赛摇着头叹了口气。

自从回到家里,西赛情绪变化巨大。他变的沉默寡言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有时整夜都不出来。面对妻子的热情拥抱冷若冰霜。而他的工作没有任何进展。所谓写作,其实很长时间都写不出一个字。
即使有晚风吹拂着我的身体;
即使心中的思绪澎湃而起;
即使有那淡淡的忧伤、久违的笔;
辜负了它们的我,写不出一句文字……
他因自己的无为苦恼,苦苦寻觅着灵感。一天早上,德妮丝来到书房,西赛伏在书桌上,睡着了。德妮丝无力将他拖到床上,只能将西赛盖上毯子。并且拿来枕头,放在西赛头下面。抬起他头的时候,德妮丝看见他脸上满是泪印,不禁产生了一丝担忧。
“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了!”德妮丝抱怨到。
“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黛丝正在帮她分析。“心理咨询工作者往往容易患抑郁,因为接受了过多的精神垃圾。”
“可是他很长时间没为人心理辅导了。自从他出院,只有几个病人,这你也知道。”侍者送上咖啡和甜点。两人停下谈论,开始吃早餐。
“我经常听到他小声哭泣,可是却不对我倾诉。而且现在变的性冷淡,哎!他和手术之前变化太大了!”
过了一会,黛丝擦干净嘴唇,咽下食物,说到:“也许是受原来心脏主人性格的影响吧。”
德妮丝惊奇:“是吗?”
“这种可能性不排除,我早就听说移植的器官可以携带器官主人的性格。”
德妮丝摇了摇头,喝完剩下的咖啡。
临走黛丝安慰德妮丝:“表妹,别担心。我会联系一个心理学博士,让他来帮你。”
德妮丝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西赛。
书房里,散落着一地的书页,一本书被一页一页撕下来。德妮丝抬起脚,看到‘人生’这个词,前面的‘快乐’已经不见。西赛背对着德妮丝,德妮丝知道,他一定又在流泪。德妮丝走到西赛身后,扶着他的肩膀。“亲爱的,请不要这样!有什么心事跟我说啊!”
西赛抽泣着,“人生有什么值得快乐的?我竟如此幼稚。谈什么快乐,一切言语都是虚伪的掩饰。”
丈夫如此悲观,德妮丝的心中暗自落泪。“可是你为什么而悲伤?”
丈夫沉默了许久,等他停止了流泪,安静的说出了一个词:“死亡。”接下来的话让德妮丝更感到毛骨悚然,“如果等待我们的只有死亡,那之前的一切快乐都是虚无的。说什么快乐,只能将死衬托的更可怕。”
“你已经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了,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听到这话,西赛暴跳如雷,连眼神都变了个人:“那只是骗人的把戏!我以前骗人,难道现在还让我被人骗吗?”
德妮丝紧紧搂住丈夫,将头贴在他肩膀上,“天啊!你到底是怎么了?求你不要再吓我了!”

不知不觉,西赛睡了整整一天。坐起来,身边没有丝毫光亮,他摸索着在床头柜上寻到手机。打开手机,屏幕发出的光让西赛有些刺眼。待到适应下来,发现此时已零点九分。西赛等待着镇静下来,仍然在回忆那些凌乱的记忆碎片拼凑在一起是否是个噩梦。西赛把手伸向身后,抚摩着妻子的脸。周围是漆黑的世界,西赛只身这虚幻的空间里,想起活着没有任何意义,黯然落泪。
打开台灯,在写字台前坐下。忽然想起在梦中和死神的对话。死神让他记录下生命中经历的九个死人的生活写本《悲惨人生》,作为送给死神的贡品。西赛知道这只是一个梦,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灵感。西赛激动,立即拿起笔,着手他的新创作。那还是很小的时候,朦朦胧胧有些记忆,但只停留在形象。那就是赋予他生命的人,带他到这世间来经历苦难的两个人。却在西赛的生命中最早消逝,留下他一人面对未知的世界,更在西赛幼小的心灵中形成一个空缺。写到他们,西赛叙述的是不幸,是遗憾,是憎恨。不幸的是从小成为一个孤儿,遗憾的是自己的童年与别人不同,憎恨狠心的父母将他独自抛弃在人世间。
身后吹来温暖的风,西赛趴在桌子上,浑浑噩噩。德妮丝将他唤醒,让他到床上去睡。西赛在妻子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床上,这一睡又到深夜。
夜里,风依旧在吹,那远处的树林发出簌簌的声音。西赛坐起来,胃里的空荡让他有一种呕吐的感觉。他用力的挤压太阳穴,消去睡意。继而穿着睡衣,踏着拖鞋,用凉水激了脸,继续写作。他走入书房,一边用毛巾擦脸上的水。当他将目光定在写字台上,却发现写字台上的台灯已经打开。一个人背对着西赛低着头,手中翻弄着西赛的文章。
“真失败!你的文章如你活在世间一般失败。”那声音仿佛从深渊中发出,沙哑且另人恐怖。身上超长的斗篷已经破烂不堪,从后面看去,突兀的脑壳没有一块皮毛。
西赛送开手,毛巾掉落。颇有兴致地走过去,“那么,我应该怎么写?”
对方机械地转过身,一具骷髅骨架映入西赛眼中。西赛并不为见到这样一个魔鬼而害怕,反而认为他能给自己带来写作上的指引。那骷髅脑袋两个眼洞中燃烧着红色的火眼,从鼻骨中向上冒着黑烟。每说一句话上下腭中间就会有火苗蹿出。他拒绝了回答西赛,到是无礼的反问到:“你为什么要我告诉你?”
“灵感,我需要灵感,来完成我的创作。”西赛急切地说到。
“如果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会给你灵感。”深渊中发出了阴险的声音。
西赛看到那两个眼洞中燃烧的是欲望,仿佛是一种诱惑,更是一桩无情的交易。它就是用咒语控制人的思想,利用人心中最单纯愿望将人们的心灵蛊惑,欺骗无数生命签下的‘死亡契约’。在它的召唤下,西赛出卖了自己的生命——仿佛被催眠一般点下了头。
看到可怜的人类玩弄于自己的掌骨,那骷髅扭曲了‘表情’。仰起头,发出奸诈而又恐怖的笑声。那红色的火焰燃烧的更猛烈了。忽然,他扑到西赛面前,用冰冷的手骨抓住西赛的胳膊。“跟我来!”
西赛身边的一切都消失了,时光穿梭,他们来到了地狱。太阳就想一个火炉,喷射出刺骨的火流,高温燃烧了空气,燃烧了地面。人们挣扎,咆哮,却无济于事。西赛尖叫着撤下烧着的上衣,不解地看着这个带他到这里的东西。
那魔鬼狂笑,“看看这可怜的人儿!”
“为什么带我来地狱?”
魔鬼突然将脸转想西赛,眼洞中红色的火眼立刻变成了蓝色的火苗。它用手指着西赛:“你!不要想的那么天真,这里不是地狱。你无知地生活在这世上,竟没有认出这就是你生活的世界啊!哈哈哈……”
火炉不见了,天地间忽然变成了混沌的一片。人们在地上挣扎,炮弹在人堆里爆炸,炸得人血肉模糊,肢体横飞。楼房倒塌,倒向人海。灾难来临。人们向洪水时的蚂蚁,一切都还未反应,已经覆没在大自然中。眼前的景象不停的变换,渺小的人群时而疯狂咆哮,时而糜烂颓废,时而放纵银荡,时而虚弱病危。
“看看他们,你也###白。我给他们机会,他们并不珍惜。一味地挥霍着生命,以为可以在天堂得到安息。但是他们错了,没有天堂。生命就是如此,我从来不多形容。”说话时,它从身后拿出镰刀,顺便将一个人的生命结束。刀起头落,于是那人的灵魂挣扎着、叫喊着被魔鬼收入了袖口。“看!”
时光来到几十万年以后。巨大的蛆虫在沙漠里缓缓行进,远处人类建筑的遗迹与其想比是那么渺小。赤身裸体的人类在废墟中逃亡,成为其他生物的猎物。西赛蹲下来,将手扶着头,不想看这景象。“是我们的无知葬送了我们的未来。我们放任欲望,纵容罪恶在身边成长,却滋养了这些蛆虫。他们曾经以人类的粪便和尸体为食物,却代替了人类。”
魔鬼将西赛拉起来,他们骤然出现在太阳系的中心。脚下的恒星膨胀,再膨胀,最终吞没了其他行星。而太阳自己却成为暗物质,隐藏在无垠的宇宙中。西赛停止了思想,就像地球停止了运动,再次沉沦在生命的迷茫叹息中。
忽然西赛的身体下坠落入大海中,冰冷的海水从四面袭来,打得西赛促不急防。头上传来狂妄的笑声。
“无知的人,别忘了兑现自己的承诺!”
西赛一个寒战,关掉墙上的阀门,喷头停止了凉水的倾泻。自己竟然出现在浴室。他擦干头上的水。这种刺激无疑给了自己渴望的灵感,不顾潮湿的衣服,投入到创作中。

西赛的书进展很快,他用微薄的休息换来了极高的效率。
又是在一个深夜,西赛回忆着生命中第五个死去的人——罗杰。忽然外面刮起了放,看样子暴雨将至。西赛起身回头将窗户关上,同时脑海里打点着罗杰生前的点点滴滴。转回身坐下,忽然发现面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他将脸埋在双手手心,像是捂住流泪的双眼。
“医生,这些年我一直很苦恼。”这人抬起头,露出凌乱的头发和胡须。虽成熟,但比以前颓废了许多。
“罗杰。”见到故人,心中有种无法言语的感情。“你瘦了!”
“你可知,这些年我一直在痛苦中徘徊,在死亡的阴影中轮回。”他声音中的绝望让西赛想起了过去。
“我是那么痛惜你的离去,你让我的心也感受着悔恨与自责。我知道很多人在议论你。给我个机会,倾听你的倾诉吧!”
“别听他们的,他们没有我的经历,怎会明白我的感受?他们是想骗我按他们说的做。”罗杰嗓子传出轻轻的呜咽声,“我做错什么了?人人都在怨我,这让我很难过!”
“不,我了解你!你是我一生的朋友,我了解你的感受。”
罗杰忽然站起身来,气愤的说到:“了解?你了解什么?连你也在欺骗我!你欺骗愚昧的活人,连一个死人也欺骗!你了解死亡的感觉吗?”
忽然灯光闪烁,罗杰不见了。西赛抓着头发,沉浸在懊恼中。那质问的声音在脑海久久回荡不得平息。
用文字送走一个死人,西赛琢磨着下一个主人公是谁。想起了他身体里的这颗心脏。尽管西赛不知道他是谁,但他的贡献延续了西赛的生命。可自己竟很少想起他,即不将他视为自己的救世主,也不将他当成恩人。在这里西赛深深的检讨了自己,将最高的赞美献给了这个自己不认识,却和自己有着密切关系的死人。
西赛一气呵成,将前八个生命中的死者写完。他仔细回忆着脑海中漏掉的片段,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就在这时,一个可怕的结论渐渐清晰。
西赛将身体团缩起来,坐在角落里,浑身充满了恐惧。台灯的光闪了几下,一个阴影走到西赛面前。西赛颤抖着抬起头,望着那具狰狞的头骨。
“可怜的人,你准备好了吗?”
“你明明知道我会答应你,还要让我将自己的死写进去。”
“我只是让你给自己一个交代。难道你不写下自己的死,就可以逃脱这生命的归宿吗?”
“我知道我逃不了。好,我答应你。”西赛的神情忽然镇静下来,如果不能逃避,只有坦然面对。
阴影消失了,那本未完成的书落在西赛面前。西赛拾起,翻开最后的空页。他走到卧室,看了妻子最后一眼。熟睡的德妮丝什么都还未发觉。
西赛坐下,闭上眼,做叹息。眼泪最后一次流出,落在人生最后的篇章上。

“你好,这里是德妮丝。”
是黛丝,“亲爱的,我已经为你联系了一位权威专家。他答应我帮你解决西赛的问题。”
“我希望他可以尽快来,现在西赛越来越糟糕,我怕他做蠢事。不能再等了。”
“工作安排怎么样了?”
“今天交代完事务,明天开始就辞职了。”
“哎!没办法。那我安排他明天去吧。”
“好的,明天见。”
德妮丝放下电话,叹了口气。身边的同事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私下里议论着什么。德妮丝不予理睬,整理着手头的文件。这将是她在公司最后一天,她已经提交了辞职报告。这都是为了回家陪伴西赛,因为她担心丈夫会发生什么不测。
五点整,德妮丝整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抬起头,用那疲惫的眼睛向窗外望去。夕阳早早降临,红色的太阳的余辉撒下,消解了德妮丝身上的倦意。德妮丝闭上眼睛,感受这夕阳,却感到这样凄冷。预感袭来,她猛地睁开眼睛,天空如血一般红。这不是好的征兆。
残缺的美、将逝的美往往能给人以享受,却能让悲伤的人触景生情——西赛心生决意。
德妮丝大口喘着气推开家门,不顾一切歇斯底里地呼唤着西赛的名字。可是她没有得到回应——西赛躺在浴室里。喷头还在喷水,西赛手腕被深深割开,能流的血已经不多。德妮丝近乎疯狂地扑到西赛身上,包住他,痛哭起来。这声音是那么声嘶力竭,消魂断肠。
天,红的像血。这一天的落日来的格外早,离开的又是格外晚。我们不知道落日和西赛哪个先离开,但我们知道,这世界永远记住了他。

第五章 再见,医生
五年前。
一家餐馆。
“诊所下个星期就可以开张了。谢谢你!”西赛感激的说。
“没有关系,大家都是朋友。怎么说我也是你在中心的病人,报答你的帮助理所应当啊。”
“呵呵,请不要这么说,这是我们心理辅导员的义务。不过,你在中心表现很好,并不像有什么问题啊?”
对方害羞的低下了头,将手夹在两腿间,好象隐藏了什么小秘密。
“对了,德妮丝小姐,我的开业典礼你来参加吧!怎么说我私人诊所的成立也有你一份功劳呢!”
“恩,我一定去。”
这时,侍者端上饭菜。
西赛绅士地身手示意开始就餐。
那时的西赛还在社区服务中心担任心理辅导员,每天接待很多病人。由于人多,大家只能做一起做集体咨询。但西赛不满意在这里的工作,希望自己开一个私人诊所。恰好最近他结识了在广告公司上班的德妮丝。德妮丝帮他联系并注册了执照。开业在即,西赛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自信。
另一边,德妮丝到了黛丝家。
“亲爱的,坐。”黛丝刚刚回家,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
德妮丝换了鞋,进了客厅。黛丝的丈夫在厨房忙活着。姐妹俩坐下开始聊天。
“西赛是个好男人,我把他介绍给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们很般配。”黛丝自豪的说。
德妮丝美滋滋的,听着表姐的教导。
“妹妹,我知道你从未有过恋爱经历。但是你如果深入他的生活,你会发现他是那样追求完美,以至于他这个人都是那么完美。他绝对不会伤害你。这样精品的男人很值得珍惜,而他的心又是那么容易得到,因为他是一个很随和的人。”将自己对西赛的了解告诉了妹妹,黛丝点点头,很自然的样子。“婚姻就是这样,开心就好。”
“那你认为,西赛和他哪个好一点呢?”德妮丝用眼睛指了指厨房里的姐夫。
黛丝转过头去看了看,悄悄的说:“当然是西赛。”
德妮丝痴痴的笑了。她不必问黛丝为何与西赛分手,爱是自私的,她要做的——把握住机会就可以了。
“开业那天你会去吗?”
“哎,不去了。他一定还念着过去。我不想让他尴尬。”

诊所里。
西赛捧着一摞书,摆放到书架上。德妮丝趴在弗洛伊德式的床上,摇晃着小腿,清闲地看着西赛慢条斯理的动作。西赛摆好书,拆开礼品盒,朋友们送来好多礼物。有一座钟,西赛摆到书架顶。还有一幅画,西赛打量了四周,没有发现合适的地方,暂时先放在一旁。还有一台CD机,可以播放一些音乐。咦,谁送的大抱抱熊,放在这里实在不妥。看了看旁边的德妮丝,好奇的看着自己。
“送给你了。”西赛把抱抱熊放到德妮丝身上。
德妮丝立刻坐了起来。“真的吗?”她抱起它,凑到面前,用它毛茸茸的身体蹭了蹭自己的脸。“好开心啊!谢谢你!”说完亲了亲胖乎乎的抱抱熊。
第二天,诊所正式开业了。很多西赛的朋友和同学都来祝贺。德妮丝一直挽着西赛的手,和大家寒暄着。借这个机会向别人说明两人亲密的关系。众人自然而然把她当成了西赛的女朋友,而西赛也没有介意。顺其自然吧,他看出德妮丝喜欢自己,而自己也是打心底喜欢德妮丝的。

一天,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人来到西赛诊所。
“请坐。”
“医生,我不知道该不该来。”小伙子心里仿佛有很多困惑,这需要医生一步步深入他内心才能得到答案。
“请问是第一次咨询吗?”
“之前我去过五家心理咨询室,但是结果都不是我理想的。我想我的问题也许没人能帮我解决,所以我不知道这样咨询下去有没有意义。”
西赛并未直接就他的话而延续,这到是给他带来一个难题。“那么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起要找心理咨询的?”
“嗯,我是通过杂志才接触心理咨询的。我觉得咨询师可以帮助我,就想医生为病人治疗一样。”
“有人让你来吗?”
男孩摇了药头。
“好。那说明你还是从内心希望自己的问题可以解决。未被解决并不代表不能被解决,也许是其他咨询师与你交流的方式错了。或也许他们还未发现你心中更深的伤痛,而只停留在表面。你要有个信念:人的精神是受思想支配的,只要你有信心,你可以改变自己!”
这话说到这个年轻人心里了。有时候他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如何称呼你呢?”
那青年微笑着,眼中带着真诚,嘴角露出成熟。他决定留下来,做最后一次尝试。
“你可以叫我——亚当。”
“好,亚当。请你告诉我,你内心是什么困扰你?”
他耸耸肩,显的很苦恼。“这问题正是我一直寻找的。为什么我会感到忧郁,又该如何摆脱?”
“也许这个问题应该是我来问。”西赛抿起嘴唇,“是啊。是什么让你感到悲伤?使你沉迷其中。在生命的山河中,忧郁是一条深深的河。河水湍急,而又无法停息。面对这条河,有人止步了。不过我相信,通过你的努力,你定会趟过这条河的。”
“医生,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在快乐和悲伤同时出现的时候,我只能发现悲伤,却无法感受到快乐呢?”
西赛想了想。“这个问题取决于‘抑郁’这一情感的特性。无法感受快乐,更不如说是不想快乐。在悲伤面前,快乐的力量是微弱的。悲伤的感觉总能在人心里产生一种向心力,深深的吸引着人们。我不想说的太专业,只希望你知道这是致使你之前的咨询都失败的原因。也许你做的努力不够,或许咨询师还不够深入。抑郁不是随便产生的。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抑郁,那么在他人性格形成的初期一定有什么事影响了他。想想,人为什么悲伤呢?”西赛用手指计算着。“孤独、恋爱失败、亲人离去、生活中的种种不顺心,还是生命受到了挫折?但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的记忆改变,把心中的情结解开。把你的故事告诉我吧。”西赛微笑着点点头,引导着青年走出心中的阴影。
青年人犹豫了一阵,想了想。“这首先要从我的身世说起。其实我很不喜欢向别人讲述我的身世。我是一个孤儿,没有父亲,母亲在我不到两岁的时候就自杀了。我一直一个人生活,没有朋友。我觉得生活过的没意思。”
他说到这里忽然不说了。西赛安慰,“恩!我们有相似的经历。让我猜猜,这在你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阴影。在人群中你感觉自己受到轻视,别人的疏远使你没有朋友,饱受冷漠。”
年轻人点点头,“差不多。”
“但是这让你更早就成熟起来,面对生活你比别人更坚强。我相信你知道,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生命,但是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
“恩,医生我想今天的谈话就到这吧。我会再过来的。”
“如果你愿意,随时都可以过来。我很乐意和你谈谈心。”
每天下班,德妮丝都会来西赛的诊所看他。
“真抱歉在这接待你。不过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哎呀,怎么能这么说。生活和工作就像一对恋人,结合在一起不也是一件浪漫的事情吗?”两人在办公室旁边的卧室。这间小屋很简朴,内部除了一张单人床就是摆放生活用品的架子。这就是西赛每天休息的地方,因为他没有自己的房子。
德妮丝躺在柔软的床上,西赛坐在床尾。两人相视,情意绵绵。德妮丝摸着西赛的手,“明年咱们买一栋房子吧,这样我们就能生活在一起了。”
西赛将手拿开,笑了笑。委婉的回绝了德妮丝的暗示,“我认为现在考虑这个问题太早了。结婚之前最好不要同居,彼此的工作会受影响的。”
德妮丝皱起眉毛,“可是我不想你在这中环境下工作!”她坐起来,靠在西赛身边。“如果我们有个属于我们的房子,我们就能在一起生活了。”
“亲爱的,”西赛很少这样叫她,听到这样的称呼德妮丝感觉很幸福。“我知道你处于对我的关心,我很理解。不过我们还需要给彼此一些时间,好吗?”他将德妮丝的脸蛋拖在手上,亲吻了她的额头。
深夜昏暗的灯光下,西赛还在工作着,外面公路上的车辆仍然不停息。他将与每个病人的谈话做了记录,分析出内心的病症,并写出解决的方法。看了手表,已经两点半,明天九点之前没有病人,可以晚些起来。书架上的钟表滴答滴答的响,除了这声音四周一片寂静。西赛分析着病历,不时翻阅一下身边的心理学书籍。他的总结像老师的教案,每一句可能触动病人的话都要写入。这样全心全意为的是所有病人都能走出心理阴影,而自己也能得到精神上的安慰。西赛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他做任何事情都要追求完美,追求无憾。但是他的生命却不完美,疾病折磨着他——一种先天性心脏病。但他却无所谓,不时的疼痛完全不放在眼里。心里想的只有事业。
直到现在,这种痛苦已经升级到他不能再忍受。无奈,他要看看医生了。
州医院,心脏科。
医生走进办公室,手里拿着心透图。
“我说,你肯定是个工作狂。”医生走过来时随口说了一句。
西赛点了点头,视线一直跟着医生到他座位上。
医生摇了摇头,“哎!有时候工作太拼命不是好事。”
西赛很想知道结果,急切地望着医生。
医生想了想,以劝告的口吻说:“我这样告诉你:你的病完全可以养好,如果不注意也很容易恶化。不过这就要看你自己的了。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你的心脏病是先天的、是不能完全治好的,但是可以保养。最近的症状在警告你,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西赛点了点头,带着医生的嘱咐离开了。
还是那家餐馆,西赛和德妮丝面对面坐着。
两人畅谈身世。德妮丝说她家在遥远的北方,父母去世的早。她来到这里投奔舅舅,才有了安定的生活。每天都会想念去世的父母,孤独的她更想找个依靠。
德妮丝的真诚感动了西赛,“我有着比你还不幸的经历。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在一起事故中都被歹徒杀害。是姨妈将我拉扯大。后来我又失去了童年唯一的朋友。”
西赛说着说着眼睛红了,停止了言语。德妮丝将双手放在西赛手上。“对不起,我钩起了你伤心的回忆。”
西赛摇摇头。这时空气中响起了一首老歌,《seasons in the sun》。
“这是我最喜欢的歌曲。”西赛抛开那一点沮丧,跟着音乐轻轻的唱着。德妮丝也随着这柔美的旋律和了起来。
两人交换着自己的感情,这让两个孤独的心贴的很近。

三点,男孩准时来到西赛的诊所。他每次来的时候都显得很郁闷,走的时候会好一些,再来还是很郁闷。仿佛他有着数不尽的苦恼。
“医生,我做了一个我经常会做的梦。一个一直在困扰我的梦。”
“哦。那需要弗洛伊德的释梦原理分析喽。”
看到亚当迟迟不能开口,西赛便有所领会了。“人做的梦,分析来分析去,内容无非就是关于性。说吧,不必害羞。”
“我,梦到我母亲。”男孩有些不原愿张口,西赛点了点头,鼓励他说出来。“我梦到她在莋爱。疯狂的莋爱,每夜都在做,和不同的男人。我站在角落,而她却看着我,还对我笑。”他捂住嘴,实在说下去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性梦。”西赛抬起眉毛,“你有女朋友吗?”
男孩摇了摇头。
“一直没有?”
“是的。”
西赛想了想。“一方面,你对性的向往是这个年龄的年轻人都会遇到的问题。另一方面,你在心理上对母爱的缺失让你有一些恋母情结。”
“我觉得这个梦太恶心了,我感觉性真是太恶心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龌龊的梦。真是,真是太难以启齿了。”
西赛思考着,忽然想到一点:“你记得你母亲的样子吗?”
男孩摇摇头,“小时候有些印象,但是不记得了。”
“那你怎么知道你梦见的就是你母亲呢?”西赛提的问题非常尖锐,直接说到男孩心里。
男孩愣住了。“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像她。”
“一开始,我认为这个梦代表你对自己父母以及身世的渴望。你身上的确存在着恋母情结,但在这之前肯定发生了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
男孩陷入沉思。那不是自己的回忆,但他真的不想去回忆。所以他未将真实的一面告诉西赛。“如你猜测的,我曾经喜欢一个比我大的女孩。但是她却和别人发生了关系,”他同时解释到,“身体的那种。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这些记忆在我脑海挥之不去,现实中告诉自己那是不真的。但是它却出现在我的梦中。”男孩挥挥手,叹了口气。
西赛站了起来,一边思考,一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这还不是一般的性梦呢。里面包含很多层含义。”他托着下巴,分析着这个梦。“梦里的女性代表着你母亲和你喜欢的女孩,而你看着她们的沦落自己也陷入深深的苦恼。同时也能看出你对现实的不满。你希望梦中的男人是你自己吗?”
男孩摇头。
“可以看出,一方面你对性充满了向往。却又对性格外反感。这有些矛盾啊。”
男孩表现出不解,听到下面的内容。
“其实矛盾就是一个问题。”西赛豁然开朗。“每个人内心都有分裂的一面,就是我们通常认为的人格分裂。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男孩承认医生说到了他的内心。“我身边的男生,几乎都有自己的女朋友。可是我却连女朋友都没有。我并不介意不交女朋友,我甚至不介意今生都不结婚,我只是……”他忽然不说了。
听到这话,西赛大笑了起来。“年轻人,尽管我比你大。告诉你,我也是个处男,但是我一点也不着急。面包会有的,女人会有的,性也会有的。我只能说,性是人生的一部分,而且只是一小部分。但它注定会出现。它就像一个果实,如果过早采食会很苦涩。只有在它最丰满的时候将它取下享用才是最甜蜜、最幸福的。”
“医生您说的话我完全明白,我指的是我的未来。我不想结婚。”
西赛摆出夸张的表情。“这是为什么!”他走到男孩身边拍了拍他肩膀,靠在写字台上。“不要绝望,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自信起来,努力让自己变得成熟起来。毕竟生命中不只有性。而我们的所有自信都是建立在对性的自信上的。”
男孩摇了摇头,“性只是困扰我的一方面。而我并不是不自信,只是有点自卑。”
西赛微笑着,抚摩着他的肩膀。给每一个病人最大的鼓励是他的职责。
夜晚,西赛的心脏又一次难以承受这样的负荷,剧烈的疼痛了起来。西赛用力按着它,但是一点效果也没有。疼痛让他趴在桌子上,他没有看到,此刻自己脸色苍白,满面汗水。现在能支撑他继续下去的只有药物了。
结果,西赛又回到了心脏科的诊室。西赛在诊室里等待着。这时,医生拿着化验结果走了进来。仍然是上次那个医生。
“医生,有什么问题?”西赛迫不及待的问到。
医生年龄在五十岁左右,黑色的皮肤,嘴巴周围有些白色的胡须。他一脸慈和,轻轻地皱了一下眉毛:“这个问题应该换我来提问。”他继续看着西赛的诊断书,“我猜你是个工作狂。”
西赛点了点头。“这个问题你上次已经问过我了。”
“啊!”医生转着眼珠,好象在回忆。“我有问过吗?”
“恩。”
“可是你为什么不按我说的做呢?工作固然重要,但是你要注意身体。还不到半个月,已经严重到这个样子了。现在只能吃药了。”
西赛没说什么。
“这是硝酸甘油,治疗心脏病的。还有陪哚利普,这是预防心脏病的。按着说明服用就可以。如果你经常便密我可以给你开些通便的药。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晚上下班。德妮丝照旧来到西赛的诊所。
“你没吃饭吧。我带来匹萨和点心。”德妮丝放下一袋子食物。走到西赛办公桌前,坐了上去。抚摩着西赛的头,“别再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西赛揉着疲惫的眼睛。
“吃点东西吧。”德妮丝解开袋子,将食品放在西赛面前。西赛将书桌整理,将文案放到旁边。
两人缠缠绵绵,知道夜晚。西赛搂着德妮丝,依旧在卧室那张小床上。
西赛忽然笑了。“给你讲个病人的笑话吧。”
“好啊。”
“算了,病人的隐私是保密的。”
“那好吧。”
西赛看着自己的手,搂着德妮丝的手。“不知你是否介意,因为我每天要接受大量精神垃圾。如果你觉得我在抱怨,我可以不这样。”
“要是我介意,那为什么问你这些呢?其实我对你的工作蛮感兴趣的。”
两人相视而笑,西赛轻轻亲吻了德妮丝。“几点了。”
“十一点多了。”
“咱们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快。”
“恩。那是因为上帝提醒我们珍惜在一起的时间啊。”
“你不介意我的床小吧?今天就留下来吧。”西赛低着头说。
德妮丝转过身,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的胸脯。“你的床是小了点,但是你的胸怀足够我栖息。”
这一夜,灯没关。西赛一夜都拥抱着德妮丝。她在西赛怀抱中,看着西赛入睡,这睡相在她眼里可爱至极,就想个孩子。
很难得在一起过夜,德妮丝心中的感觉就像吞了一口蜂蜜,咽下去还不舍得,含在口中却这样甜蜜。幸福死了。

第二天,很早就人来诊所。是亚当。
西赛正在洗脸,德妮丝接待了他。
“请坐,你找西赛吧?。”她系好领带,已经准备好去上班。“他马上过来。请等一等。”说完她走到西赛身边,小声说:“有病人来了。我上班去了。”
送走德妮丝西赛,坐在写字台前。亚当打量了一下马上离开的德妮丝,将目光放到医生身上。
“吃早饭了吗?”
男孩点了头。
“如果不介意,我可以请你吃点。”当然,在病人面前医生是不能吃东西的。这么说只是处于礼貌。
“医生,我毕业了。”
“恭喜你。”西赛听了这个消息还是很高兴的。“决定去哪所大学了吗?”
男孩摇摇头,“我决定先到外地生活一年,再回来上大学。”
“恩,是个不错的想法。大学是一定要上的,但锻炼同样重要。对于毕业有什么看法吗?”
男孩叹了口气,像是得到解脱一般。“我一直在盼望这一天,因为我早已厌倦了这种生活。”
“为什么这么说?”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讨厌身边的同学,他们都很冷漠,而且世故。在大家眼里,我一无是处。我讨厌他们,他们根本不懂得理解别人,关心别人。”的说到这里男孩显的很痛快。“终于离开他们了,我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不用再受他们的影响,他们总是让我不爽。”
“你很善良。”西赛看到了他的不足与长处。“因为你知道理解别人,关心别人。”
男孩很满意西赛能这么说。
“但是你又很内向。不是吗?”
男孩勉强地点了点头。
“我理解你的孤独与无助。但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人的社会。我希望你明白:从人类诞生那天就决定了人的性质,人是群居动物。所以,学会和大多数人相处就成为每个人要学习的本领。但是人个性却不相同,所以我们就要锻炼自己将性格与别人靠拢。这不代表放弃自己的个性,我们都要留给自己一些时间,去反思自己,反思别人。毕竟,过分接近别人就会失去自我。抑郁气质的人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就是因为这种性格导致他们太自闭、太内向,这不好。”
男孩表示反对:“我也曾将自己与别人靠近,我也曾试着溶入集体,可是大家都排斥我。我天生就不适合这个群体。”
“我说过,你很善良。你的想法非常好,但是由于方式不对,才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你知道关怀别人,这是你的优点。你需要向别人展示你的长处,展现你的人格魅力,这才是吸引别人的方式。而不是盲目将自己与集体融合,却发现集体将自己弹了出来。你喜欢运动吗?”
男孩点了点头。
“从你强健的体魄我看出来了。很好!锻炼肌肉能让我们内心更坚强。”亚当睁大眼睛,这句话好象对他很有吸引。“运动可以增加与别人的交流。而运动只是与人的交流方式中的一种。多参加户外活动能增加更多与人相处的机会。能否告诉我,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男孩数了数,“看书,写作,听音乐,运动。它们伴随我成长,我通过学习懂得了很多。”
西赛点头赞许,“很好,我知道你最终会找到成长的含义。生命就是这样,很多事物暂时无法理解。但随着时间的延续,生命中那些深刻的道义最终会被你领悟。我希望你以后能学会如何与人相处!”
“医生,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今天晚上,我将坐上西去的火车。”男孩此次是来与西赛告别的。
“那我祝你一路平安。”西赛道是有些不舍。这一个月的相处,西赛渐渐发现亚当内心丰富的情感世界。也许这些次的咨询,他从中学到了一些。面对人生,自己是最好的咨询师。如果这是最后一次见面,那么西赛能告诉他的还有什么呢?“茫茫人海,我们显的如此渺小,生命的意义究竟何在?也许寻找这种意义所在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男孩点点头,似有所悟。
“其实我们的生命并不是为自己,就想你说过的那样。能为别人做些事情,是生命中最大的乐趣。人的意义在于对社会的贡献。我已经想不出更多话语送给你,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了。未来的路将由你自己走完,我也只能给你一些指引,仅仅是指引。”
临走前两人相互拥抱,男孩仿佛有话要说。
“医生,你真的是处男吗?”
西赛笑着,点了点头。
男孩也笑了笑,笑的那么天真。

半年快过去了。
西赛和德妮丝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两人买了一所房子,住到了一起。德妮丝早已知道西赛有心脏病,但是她并不介意。他们快要结婚了。
一天,西赛收到一封信,是亚当邮来的。每个月有不同的人来西赛的诊所,这个人在西赛记忆里有点模糊。
西赛医生:
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亚当。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尽管生活状况不容乐观,性格也未见开朗,但是我找到了你所说的快乐。原来,快乐就是痛苦,快乐就是挫折。快乐就在于找到生命的意义,并且去努力实现它。我曾经告诉你我很苦恼,很抑郁,这是真的。我想你不会明白我的痛苦,是因为我向你隐瞒了很多。其实在生活中,每个人都有隐瞒自己内心的时候,也曾因为生活欺骗别人。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不是无病呻吟。我心中的忧郁也有它存在的意义。我和别人不同,从小没有自己生活的空间,寄人篱下,看着别人的成长而成长。我明白很多道理,是我这个年龄的人不曾理解的。我也不只因为我自己的生活而苦恼。看到自己因为社会的败坏而受到伤害,因为道德的丧失而被他人欺弄。生活在这个社会里我感到无比压抑,这种压抑又该如何理解呢?经常想在心中确立一个学习的榜样,为美好的理想标榜自己。可是我却无法在身边找到这样一个目标。我有决心努力做这样一个模范,让他人学习。可是我的行动却遭遇了别人的屏弃。不但无法帮助他人,却将自己与别人隔离开。而这又是何苦呢?
该如何形容命运——我觉得它就像风暴中的沙漠,沙丘的形状只有等到风暴平息后方可显现。这段时间,我经历了很多事,终于明白生命中包含的曲折。为什么人们总是放弃安逸的日子,而去自寻暴风骤雨般的生活?我不明白。尽管感觉生如困兽犹斗,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做一个命运的战士,而不是命运的奴隶。
医生,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一个人心中的痛苦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脱,悲伤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释怀,忧郁也不是那么随便就能消除。尤其是那些记忆更深刻,情结更严重。我不是一个因为琐事耿耿与怀的小人,却不自主地被一些小事影响到心情。今天,我站在广袤大地的中央。望着无垠的大地,我感到自己豁达了许多。我本可以忘记所有烦恼,忘记忧愁,让自己乐观起来。如果说世上最宽广的是天空,那么人类的胸襟如何才能超过天空的宽广呢?我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有抱负的人,能做出一些伟大的事来。我的心胸要宽广起来,再不应该被一些小事牵扯精力。我要开朗起来,乐观的生活下去。医生,我要向你宣布一个我的决定,那就是在我死后,我要将我的器官捐献出去。我希望我不只在生前帮助别人,死了以后也能让别人更好的享受生活。从现在开始,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将内心充实起来,我才不会感到空虚。你说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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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生命中的阳光
州立医院,急救病房。
连续十六小时的抢救,输血2000ml。西赛的生命又一次被挽留住了。
当抢救人员从病房走出,德妮丝第一时间出现在他们面前。
“医生,他能活下来吗?”德妮丝焦急的问,黛丝扶着她。
医生点了点头,但是带着些许遗憾:“困难并不是很大。不过我要告诉你,对于你和我们,都已经尽力了,剩下就要要看他的意识了。我了解你的心情,这样的等待并非无意义。但是你也改休息了。”医生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德妮丝也很疲倦。
德妮丝的心终于安定了,但是这种感觉却无法表达,因为能流的眼泪都流尽了。身体和精神再也无力撑下去,一头晕倒在黛丝怀里。
两天的等待过去了。
德妮丝握着西赛的手,在心中将他呼唤,呼唤他快清醒过来。西赛手腕上缠着纱布,鼻子插着氧气管,一旁的脉搏显示器以慢板的节奏发出‘哒、哒’的声音。医生悄悄走了到德妮丝身后。
“他有着一颗聪明的心脏。”
德妮丝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医生。
“在他失去一部分血液后,心脏停止了跳动,所以减少了血液流失的速度。按理说,这么长时间的失血,他可能已经死了。这真是一个奇迹啊!”
外面的夜风吹着,吹的窗帘在风口飘逸。不知是那仲夏夜的清爽触动了西赛,还是这小声的谈话惊醒了他。那双绝望的眼睛再次睁开了,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手腕有点痛,头很晕,胃里好难受。这些感觉无疑是在告诉自己还活着。痛苦,灵魂被束缚般的痛苦。失败,生存死亡皆失败。
这时,医生向德妮丝示意,德妮丝才发觉西赛醒了。“你们聊聊吧,我过去了。”
“亲爱的,你终于醒了。”德妮丝抚摩着他的脸,“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西赛没有理睬妻子,只是木讷地望着天花板。
“为什么?”
“什么?”德妮丝问到。
“我为什么会自杀?”
就在德妮丝不知所言的时候,西赛用力地抬起手臂,用拇指按住她的嘴唇。
“对不起,我在问我自己。”他闭上眼睛,用沉默无声叹息着。
刹那的寂静让人感到安逸。
“亲爱的,让我们好好活下去吧。你和我。”
德妮丝轻轻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后,西赛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很单调,每天也只有看看书,看看电视。而德妮丝再也不用为丈夫担心了,因为她现在全天候守在他身边,亲自为他料理生活的各方面。尽管西赛不喜欢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但是他不再那么悲观,对生活还是很有兴趣。这些天,西赛一直在翻阅资料。以一个心理工作者的角度来分析自己的问题,也是在为自己的命运寻找答案。
晚上,西赛拉着德妮丝出公园散步。两人很开心,很久没这样有情致了。临回去的时候,西赛拿出那本《悲惨人生》,走到垃圾筒旁边。他拿出打火机,看了看德妮丝。德妮丝点了点头,表示很支持。西赛拿着本子,点燃了一角,然后倒过来。直到整个本子都被火包住,西赛把它扔到垃圾筒上。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着这火焰将整个本子烧完最后一个字,然后变成灰从铁网落到垃圾筒中。
“让过去同它一起烧掉吧。”
这个晚上,德妮丝感觉非常好。她找到了从前的快乐与丈夫久违的身体。这几天的他完全和自杀前的他不同,也许西赛从这次的经历中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只要他能正常的生活下去,只要不用再为他担心,她心里就满足了。
就这样,日子平静的过了几天。但是人生不会平静,安安稳稳,不代表生活没有波折。

清晨。德妮丝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拥抱床上的丈夫。可是他却将身子转了过去。德妮丝亲热地将手伸过去,抚摩抚摩丈夫的脸。这时一个奇怪的感觉出现,好湿。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是眼泪。
“亲爱的,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害怕。”西赛平静的说。
“还有什么事让你害怕,请告诉我!”德妮丝坐起来,伏在他身旁,拭去他脸上的泪水。
西赛没有回答。“你不是说帮我找了个心理学专家吗?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德妮丝本以为无须再麻烦黛丝找的那位专家了,看来现在有这个必要。
西赛害怕,害怕自己死。他感到那一步一步靠近死亡的感觉,感到自杀前的种种想法已经回来了。他不能再等,不能让心魔控制身心。他身为心理咨询师知道,陷如抑郁的人很难自拔。上帝不会永远青睐这个生命,而死神对自己更是垂涎已久。他明白想活下去只能寻求帮助,再这样等下去便是死。
事不益迟。第二天,黛丝把那位心理学博士介绍给德妮丝。德妮丝将他带到家里。
一个小时的测试,西赛和专家得出一致的结论:他的状况需要服用药物。这代表他抑郁的程度已经影响到了大脑的物理结构。
晚上,德妮丝留博士在家里吃晚饭。
“博士,真的很感谢你能来。”
“这没什么,我们研究学术的,一心想着能从治疗中发现一些新东西。医生的天职。”
“真高兴你能这么说。”
“我以前听黛丝介绍过你,”博士看着餐桌对面的西赛。西赛勉强的笑了笑,也不说话,沉寂着。“干我们这个职业的,十有###会染上心理问题。心理疾病也是会传染的,通过情绪。”博士耸了耸肩,好象在说:这也是无奈的事情。
德妮丝点了点头。“博士,我还不知道你的情况。我的意思是:你能否介绍一下。”
“哦,”博士放下餐具,郑重的挺起身子。“我来自一个古老的国度,那是中国。我全名为杨宋杰,宋是我母亲的姓氏。”博士自豪的介绍着自己。
“中国,神秘而令人向往。”德妮丝很惊叹。
“不过我已经入了美国国籍,暂时在美国工作。我十六岁开始留学,两年前我取得了心理学博士学位,今年二十七岁。”谈到年龄,博士笑了笑。“不过科学是没有国界的,科学的使命就是造福全人类,所以要从身边的人开始。”
这么年轻就取得如此成就,德妮丝表示很佩服。
饭后,德妮丝将扬博士送到楼下。
“你丈夫的状况非常严重,你要尽量陪在他身旁。我明天会送来一些药,一定要按时服用,还有一种需要注射。如果他不配合就通知我。我会定期来看的。”
“恩,知道了。”
德妮丝送走了博士,回到房间。西赛坐在阳台,看着外面的落日。
“天已经暗了,怎么还带着墨镜?”德妮丝不明白为什么丈夫一整天都带着墨镜。
“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心中的黑暗。”
“亲爱的,没人会说你内心是黑暗的,你是光明的。摘下来吧。”她伸手去帮西赛摘眼镜。
西赛挡住了她。因为他不想让妻子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那强忍着不去流泪、痛苦的眼神。
德妮丝默默的走开了。
一个星期,从西赛自杀失败到现在。
抑郁。
只能说,这种感受让你生命中的无意义变的更加无意义。我们不是自己的心理医生,所以我们不懂用深奥的理论阐述抑郁的由来,更不能用各种希奇古怪的疗法指导自己走出心灵的阴影。西赛是学心理学的,可他现在讨厌这门科学。心理学不比解剖学干净多少,尽管解剖人体要见到血腥的、每天都在使用的器官,但它却不曾被我们亲眼见到。而且这不需要冲击每个人的现实生活。可是心理学不然,它活生生的把一个人的内心挖出来,让他自己看。恶心。人们都是因为内心深处的种种情结而逃避现实,而这种做法无异于折磨人的内心。可是自己到底为什么抑郁?西赛找不到答案。

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他的努力没有任何起效。西赛一边服用着这些精神病院才能见到的药,一边寻找着答案。他终日带着墨镜,翻阅大量心理学著作。看到一本弗洛伊德的书。书中写到:人的抑郁不在于经历过的事情,而在于这些事给人带来那种持续的感觉。是啊,这就是答案。人抑郁的原因在于这种感觉,而不是经历的事情。时间,可以帮助人淡忘难过的事儿。但是想让那些事给人心理带来的变化被改变,很难。而人们在所谓的治疗中一次次将自己欺骗,冠冕堂皇的说,自己已经好了。这是多么可悲啊!而当我们被告知处于忧郁的时候,却强迫自己去将其改变。这,又是多么的无奈!难过就是难过,忧郁就是忧郁。忧郁的感觉那么简单,和快乐、和幸福是一样的。生命中,悲伤和快乐的重量是一样的。当悲伤给人带来的变化相比,快乐的意义便显得微不足道。没有永恒的渺小,也没有永恒的卑微,只有永恒的伟大。忧郁才是生命中最伟大的感受,贯穿一个人的终生。
这时,西赛想起一段话:
一个人心中的并痛苦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脱,
悲伤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释怀,
忧郁也不是那么随便就能消除。
尤其是那些记忆更深刻,情结更严重。
“我不想再服用这些难吃的药了,没一点效果!它甚至让我无法排泄!”西赛几天的沉没,忽然说出这句话。
“亲爱的,难道你想放弃吗?这是你唯一的希望啊!”
“不,这不是唯一的希望。”西赛低下头。
德妮丝知道这话暗示着什么。她用力抱住丈夫,“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考虑考虑我啊!别忘了,我是为你而活着。你死了我怎么办?”
西赛回到沉默中。他松开怀里的妻子,打开音响。放着他最喜欢的那首歌:seasons in the sun。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德妮丝靠在西赛肩上,握着他的手。轻柔动听的音符在空中回荡,德妮丝不明白这歌的含义,以为它只是一首优美的曲子。西赛告诉她,歌词的作者患上了绝症,在写下这首诗的第二天便去世了。这时西赛摘去墨镜,搂住妻子。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顺着德妮丝的发丝落下。心念着,这将是他最后的日子。
夜里。德妮丝醒来,发现书房的灯亮着。西赛正在写字。
德妮丝拿来注射器和药盒。“亲爱的,今天还没注射呢!”
西赛放下笔,用消毒棉球擦了小臂。德妮丝看着他把药注射完。
“早点休息吧。”她亲了西赛,然后回房间去了。
西赛呆呆的盯着纸篓里废气的注射器,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早晨,德妮丝醒来,西赛微笑着看着她。
见到西赛久违的笑容,德妮丝很高兴。她用最动人的微笑回报了西赛。“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爱你,永远。”西赛说到。
德妮丝很兴奋,立刻做好了早饭。
早饭的时候,德妮丝问西赛:“你昨天好象没睡觉。”
西赛笑着说:“没有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睡觉。”
“哦。”德妮丝没在意。
空气中放着那首seasons in the sun。放了一整天,德妮丝不知道西赛为什么这么爱听这首歌。只要他快乐,怎么都好。
西赛一整天都坐在阳台,看着外面的天空、草地,静静地享受着夏日温和的阳光。脸上没带墨镜。
“亲爱的,去买点甜点吧。”
德妮丝换好衣服准备出去。西赛拉住她的手,跟她说:“答应我,你可要好好对待自己!”
德妮丝点了点头,她以为西赛是让她给自己买些好东西。
西赛笑着看着妻子离开。
自己也该走了。他拿起注射器向自己的手臂扎去。几分钟后他闭上了眼睛。
一个和蔼的老人出现在面前。
“孩子,欢迎你回来。”他笑着向西赛招手。
“你就是死神吗?”西赛想,死后第一个见到的一定就是死神了。
老人点了点头。
西赛笑了,笑的这么开心。从没有过的开心。他深呼吸,清新的空气涌入肺中。原来,死亡是这么快乐,这么轻松。痛苦没想象中的持久,死神也没传说中的可怕。
这时,一些忘却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爸爸,妈妈,罗杰,大家都在啊。大家都在对西赛微笑,仿佛在迎接他的到来。西赛幸福地,最后一次闭上了眼睛。他的微笑永远的留在了脸上。
“再见了我深爱的这个世界和我深爱的人儿。”
德妮丝带着好多东西回来。她喊了西赛,没有听到回答。她来到卧室,西赛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面带着微笑。德妮丝用手抚摩着西赛的脸,温暖而红润。
德妮丝心想,虽然有的是时间睡觉也要吃完晚饭啊。算了,不等了,一起睡吧,正好昨天没休息好。
没什么顾虑,睡眠特别好。一直到晌午,外面的车流将德妮丝吵醒。她照旧先拥抱身边的丈夫。西赛面容依旧那么和祥,带着微笑。可是他的的脸好白,身体好凉。
忽然一声惨叫划破了空气。
西赛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他的尸体直接送到了停尸房。
下午,尤金医生得到了西赛自杀的消息。他找到了德妮丝。
德妮丝对他说:“他的心脏原本就是别人捐献的,现在应该还给社会。”

风——为什么要吹我?
雨——为什么要淋我?
难道你们还记得?
就算天空那么美;就算草木那么翠;就算我有爱人陪……
心中依旧那么悲伤,那么忡然。
——西赛绝笔

回到家后,德妮丝感到自己崩溃了。她睡了三天。醒来时,黛丝和她的丈夫来看德妮丝。
“亲爱的,你不是也想不开吧?我可不想失去你!”
“为什么?他曾战胜了死亡,如今却自己放弃了。”德妮丝眼中充满了绝望,对一个人的绝望。
人被给予了生命,又被判决了死亡,这种双重的不自由,把人享有的有限自由,逼入对生与死的思考中。如果生命最后时刻是恐怖的,那么此前的欢乐便微不足道。同样我们也可以说,如果最后胜利是属于死亡,那么无论多么出类拔萃的人,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东西。最不可一世的英雄,最无往不胜的强者,也不堪死神轻轻一击。而当英雄们到底会有殒命的一刹,他丑陋猥琐的尸体,并不比到毙尘埃的乞丐的尸体更加美丽。死神一笔勾销了总统与贫民、富翁与乞丐的差别。死后的人是蛆虫的食物,是注定要化为脓血的一堆肉体。大自然或早或晚会把我们加工成装在精致骨灰盒里的供品,就像我们每天要把其他生命加工成粪便一样。人的最大苦恼,人的最深创伤,乃是人终有一死的意识。正如哲人所云:死的意识比死亡本身更令人不安。死只有一次,死的恐惧却要伴随人终生;死亡本身或许并没有太大的痛苦,或意识到自己必有一死,却成了人生最大的痛苦。
德妮丝想到一个小时听到的寓言,一个男孩的爱人因为绝症马上就要离开他了。男孩想上帝祈祷,让她能活下来。上帝答应了,但是作为交换要拿走她的快乐。从此女孩生活在痛苦之中。男孩不愿看到女孩生活在痛苦中,乞求上帝将快乐还给她。最后,上帝将快乐还给了女孩,却带走了她。
这时她想起西赛最后跟她说的一句话:你要好好对待自己。其实西赛的做法是不想让自己因他而悲伤。
德妮丝打开音响,这首熟悉的‘season in the sun’再次响起。再次听这首歌,德妮丝忽然觉得太悲伤。音乐带出关于西赛所有的记忆。她终于明白:原来,他一生都不曾快乐。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七章 再生
这是城市的另一端。
“你就这么走了,没有告别。我知道是因为我的病,你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离开了。一段交情,最后连朋友也不如。要不是你花了我的钱,我的病怎么会恶化!我不相信你能找到比我还好的人。”
奥斯卡将烟灰缸带着里面的烟头一起扔进垃圾袋。他将桌子上的东西一个一个都划进垃圾袋。这房间本来就空旷,忽然失去许多东西,更显得分手是这么凄凉。没有告别,为他留下告别。没有回忆,为他在心里留下无尽幻想。奥斯卡拿着画笔,在靠近门的墙上随意勾画着一些图案。
电话响,奥斯卡拿起电话。
“什么?手术,明天?”奥斯卡苦苦的笑了。“我暂时还死不了。把它留给要死的人吧。”他挂了电话,扔到桌子上。继续在墙上勾画着。
“算了。”没有心情。将画盘放到一边,坐了下来。
他坐着,眼神不安逸地在四周游走。悲叹着,是回忆还是思考?
沉寂了许久。他拿起电话,回拨了刚才的号码。“我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没有什么准备,他穿上外衣离开了。
门打开的一刹那,屋子里忽然亮堂许多。教室般大小的房间,很凌乱。中间是一张大桌子,上面堆放着各种水彩涂料,桌子也被染上了各种颜色。窄小的天窗投下阳光,直接落在桌子上。周围立着几个画板,一些素描和油画。墙上画着一些涂鸦。而靠近门的那片墙上,是一个人的背影。一身黑色,背着旅行包,带着微笑离去的背影。

西赛的葬礼上去了很多人。有他的病人、朋友,还有过去的同学。
大家安慰着德妮丝,感叹着西赛的早逝。他的死,无人不遗憾;他的经历,无人不怜悯;他的过去,无人不留恋。
“我们应该感激他,很多人,他曾经给予帮助。我们应该责备他,不给大家一个机会去珍惜他、感激他。而我们能做的只有铭记这个曾经有益他人,有益社会的人。我们学会的是珍惜身边的一切。”
“今天我们在此聚会,默默为你祈祷。愿你的灵魂在天堂得到安息,上帝与你同在。”
德妮丝走来,“神父,我想看他最后一眼。”德妮丝穿着黑色的礼服,带着白色的头巾。
“好的。”神父合上圣经,低着头退到一旁。
德妮丝来到棺材旁边,棺材盖马上就要封上了。德妮丝抚摩着西赛的脸颊,苍白的脸,雪白的手套。西赛依然带着坦荡的微笑,他的灵魂在此得到释然。当德妮丝将手放到他的胸口,不禁倒吸口气,含着泪转过了脸——那是一个坑。黛丝搂住德妮丝,扶着她退下。
盖子被钉上了,西赛永远的回到了黑暗中。
德妮丝告诉黛丝:“西赛说过:‘我是夜里出生,我喜欢黑夜。我知道黑暗是我的归宿,也是所有人的归宿。’”棺材被放入墓坑中,正在被一点一点的掩埋着。“可是他却留下我在无尽的黑夜中独自哭泣。”
黛丝叹了口气。
失去伴侣的感觉是痛苦的,失去陪伴的时间是空虚的。德妮丝试着自己不去回忆。她现在不想工作,不想睡觉,什么都不想。只想忘记关于西赛的所有记忆,但是这怎么可能啊。没有目的,没有意义,她的生活没有一点色彩。看着房间里的物品,和他离开前一模一样。德妮丝不去整理,不去理睬。以为这样就不会勾起关于他的丝丝记忆。德妮丝终于明白:记忆,无论是片段还是刹那,都是属于过去的。试图改变是不可能,可能的是从过去的迷惑中找到答案。忘记是个考验,忘记他就等于忘记爱情——因为德妮丝爱他。爱和拥有本无关,失去也只是偶然,但这些爱却属于她的一生。她能做的只有尽量让自己快乐一点。
不去曾经去过的地方,不做曾经做过的事。因为那都是用来怀念一个人的方式。她来到一个酒吧。
吵闹的环境并不衬映她的心情,但是她尽量去适应。在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后,她要了杯啤酒。尽管她不会喝酒,尽管她不想借酒销愁,但是她也许能从中得到安慰。那种精神上被麻痹的感觉,也许能帮她忘记悲伤。
“下面请贝玛为我们演唱。”
一个妩媚的声音进入德妮丝的耳朵。带着伤感的调子,再加上钢琴轻轻的伴奏,将德妮丝深深吸引住。
她听到这样的歌词:

为你而活
这是我心愿

为什么要离开
让我很伤感

为何割不断
样子还绵绵

有多少的怀念
藏在我心坎
又有多少坎坷的相恋
一切
随着你离去
这词仿佛为自己而写,歌仿佛为自己而唱,曲仿佛为自己而奏。德妮丝无法自拔的沉沦在着缠绵的音符中,更沉沦在痛苦的回忆中,愈加想将眼泪发泄出来。
忽然,理智的她在心中大声告诉自己:停止!不要再想了!
一曲诉衷肠,声音停止了。歌女静静的睁开眼睛,擦去眼眸闪烁着的泪珠。尽管她这么投入,但是深深吸入一口气后,她又回到之前的喜悦中。台下响起了稀疏的掌声,歌女笑着走了下去。
“亲爱的,不介意我坐这里吧?”一个声音好象在和自己说话。
德妮丝台起头,原来是那个歌女。德妮丝立刻擦去眼角的眼泪,尽可能表现的开心一些。
“心情不好就不要喝酒了,它会让你的心情更糟。”对方将德妮丝的啤酒杯拿走,放下一杯果汁。“送给你的。”
德妮丝勉强笑了一下,却无法掩饰眼中的悲伤。
“我在唱歌的时候,看到你流泪。所以想和你聊聊。你知道,我每天见的人多了,他们的悲喜也看的简单了。”
德妮丝摆弄着吸管。脸上的泪已经干了,眼角仍然很湿润。
“不介意告诉我吧,为什么而悲伤?”
德妮丝本不想告诉她,当作无所谓的样子。“我丈夫自杀了。”
歌女低着头。神情中带着一些同情,还有一些属于她自己的悲伤。“原来咱们都一样,我爱的人也死了。这首歌就是我为他而作。他离开的这么突然,甚至没来得及让他知道我爱他。”
德妮丝看着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歌女转过脸望着一旁。侍者端着盘子,行走在嬉笑的人群中间。钢琴师投入地为歌手伴奏,不时台起头拉长脖子,隔着琴盖看看歌手。而歌手晃动着身体,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德妮丝忽然得到了释怀,在这心与心的交流中看到了希望。
“我明白你的感受。我爱我丈夫,但是他却只给我下痛苦。我想我能做的就是尽快忘记他,从痛苦中走出。”
“也许你错了,他留给你的,不只是痛苦。如果他能给你留下别的,那他为什么会选择死呢?如果他只能给你留下痛苦,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其实,他还不如咱们。至少,咱们还有机会去爱别人。而死去的人,连爱的机会都没有了。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做些什么证明给他的灵魂吧!”
从这些话中德妮丝得到一些宽慰。她离开歌女,去寻找自己能做的事,去证明给西赛死去的灵魂。

得克萨斯州立医院,心脏科高级病房。
“好累,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只知道最后一次睁着眼睛是他们为我注射了麻醉剂,刺眼的无影灯打开了,以后呢?胸腔好像被人翻了一遍。听,是我的心跳。这感觉既陌生,又新鲜,充满了渴望与刺激。周围没人,我再睡一会吧。”
……
睁开眼睛,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他身边。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应该是医生。
“哥哥,你这个我又爱又恨的人。”奥斯卡慢慢睁开眼睛后第一个见到的是自己的哥哥。他笑咪咪的,看着奥斯卡。
“奥斯卡,这是尤金医生。为你做手术的医生。”
奥斯卡眨了几下眼,一直没说话。
“他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还很虚弱。我们不要再打扰他了。”尤金教授拍了拍哥哥的肩膀,背着手走出了病房。
哥哥没有出去,他在床边坐下。
“我讨厌你,但是你拿钱让我做手术。你来看我,我很感激。”奥斯卡鼻子下面插着输氧管。尽管不说话,他的眼睛灵活的转动着,看着自己的哥哥。
“你手术成功的消息我已经告诉父母了。他们挺开心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们,他们不会关心我的,只会怜悯我。因为我另他们讨厌。”
哥哥一直微笑着,帮奥斯卡盖好被子。奥斯卡依旧没有表情地看着他,而哥哥却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么,你什么时候回家?”
“哼,回家?永远都不要,既然我选择离开这里,就代表我不会再回去了。你走吧,走吧。”
哥哥沉默了一会,他也知道弟弟不会回答。沉默了一会,他站起身。
“我下午就要回新奥尔良了。这是你的信用卡。”他将一张银行卡放到床边的柜子上。转身离开了。
奥斯卡看着他离开,合上了眼睛。
十五天后,奥斯卡回到住处。
没有工作,没有依靠,度日如年。时间,它真的可以改变一切,包括人的记忆。埋在心里的旧伤已经变的平淡。那些他心里曾经非常在意的人,现在连名字都很难说出来了。今朝回首昨日,怎么也想象不到过去的一切都曾经是现实,觉得那些只是今天醒来之前的梦。这个平凡的人,孤独的人,没有人在乎他的过去,也没有人见证他的未来。而他自己也渐渐了解到,时间的漫长,使自己变的如此渺小。
“我为什么而活?为下一秒吗?小时候还告戒自己,千万不要陷入时间的轮回,不要生活在无目的的等待中。为什么现在却变的平凡?”人因为无所事事才会期待下一秒,才会感到空虚。对于时间来说,下一秒是永恒的。可是对于一个人来说,下一秒是有限的。空虚不但吞噬了人的理想,还产生了人本不该有的欲望。
而奥斯卡这时只想见到一个人,也许见到他会让自己的心平静一些。
奥斯卡找到那个抛弃他的人。在一个地下室。很远就能听到重金属乐器发出的噪音,一些年轻人在排练。当奥斯卡出现在排练室的门口,排练也随着鼓手的停止而终止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做完心脏移植手术了。”
对方没说话,他对着谈话完全不在意。只是大口的吸着烟。排练室里发出凄惨沙哑的嚎叫。
“不如我们从新来过。”
对方丢掉烟,手插在口袋里。不厌烦的说:“我已经从新开始了,不过不是和你。”奥斯卡失落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些请求。但他的尝试不能挽回这份结束的感情。
“你回去吧。我们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当所有人都对你麻木,下一个麻木的,将是你自己。他不希望对自己麻木,也不希望对生活麻木。他希望找到童年的梦想,作一个有抱负的人。奥斯卡接受了现实,决定第二天就去找工作。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八章 迷失
“芝加哥艺术学院……赴法国留学……”考官托着下巴,戴着敦厚的眼睛,琢磨着奥斯卡的简历。奥斯卡坐在考官面前,心里一点也不着急。片刻的宁静后,考官抬起头,“带作品来了吗?”
奥斯卡从背包中拿出画筒,递到考官面前。考官将画从画筒中抽出,展开在桌子上,鉴赏起来。奥斯卡不忘记在这个时候介绍自己。
“我曾经获得过将电影胶片添加动画渲染的专利。这种方法可以使用在电影行业,也可将电影胶片改编成为漫画。”
“你很有才华。”旁边一个端着水杯的考官夸奖奥斯卡,目光落在他的作品上。
奥斯卡微笑着。考官赞许地点着头。
“你的灵感是从哪里得到的?”
奥斯卡抿了一下嘴唇,“我不了解,也许是与生俱来吧。”
主考官眨着小眼睛,“很好。你明天有时间吗?”
奥斯卡非常明白这话的含义。他用力的点点头。“那你明天可以来上班了。请你到编辑部找主编,他会告诉你关于工作的事项。”
奥斯卡走出面试厅,来到编辑办公室。办公桌前悠闲地抽着烟的那个人便是主编了。他背对着门,将腿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听见有人进来,他扭过身子,斜视着门口。
奥斯卡鞠了个躬:“你好,面试老师让我来见你。”
主编微微张着嘴,扭过去的脖子将他的脸部拉伸变形。看了许久,他终于把老板椅转过来,让头和身体成直线。他将烟戳灭,打开抽屉,拿出两本厚厚的小说。“我跟你说,这里的规矩要记住。我们这儿不缺人,你要是干不好就走。每两个星期交一次稿,除了给你规定的任务,还要拿出自己的作品。这工作室不够,你要是方便就在家做事。”他将小说放到桌子上,“你的第一个任务是把这两部小说改编成漫画。我不多说了,十五天后来交稿子。”
奥斯卡拿起小说,抱在怀里。主编把身子转过去,将腿放回椅子上,点着一支烟,继续悠闲。见奥斯卡久久不离开,他转过头,带着疑问看着奥斯卡。
“你可以回去了。”
“对不起,请你给我一些画图纸好吗?”
主编又看了许久,不屑地从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沓纸:“这年头,谁还用纸画画。真稀罕。”
奥斯卡拿起他丢在桌子上的纸,对着他的背影狠狠的瞪了一眼,离开了。
我以为,天不会晴。
这个傍晚,天空经过了雨水的洗礼,竟也这般艳丽。耳边回响起凄美的音乐声,幽然荡空。大地干净了,我想我的心也该由什么洗涤一番了吧。这情景太美了,音乐太动听。还有这晚风,太过凄凉。我并不为什么而担忧,就怪这景色。我从天窗望去——晚霞映红了楼宇,透过窗子,仿佛要杀死我。我有些伤感,怎么办?打个电话吧——我没有朋友。有的人注定孤独,直到死了也不会有人理会。我想这是说在我。没有办法,空虚的我只能抱着枕头,在这宽的夸张的双人床上打滚。空气中搀杂着汽油和香烟的味道,带着一种臭氧的味道。很像超市里卖冻肉的冰箱散发的味道。旁边放着消磨时间用的小说。傍晚来的突然,太阳仍恋恋不舍。空气在我身体里流动,血液仿佛要从我的汗毛孔中涌出。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好象是在期盼,又像是等待。一阵风吹来,展开的小说被吹翻了几页。这感觉,如印尼海啸发生前的寂静,又如泰坦尼克号出发前的喧闹。
我的心无法沉寂。
找到工作,奥斯卡并不是很开心。这并不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但他很难无法投入到创作中去。他想起了哥哥给他的银行卡。去了银行,奥斯卡才知道,这张信用卡中存有10万美圆。这让奥斯卡很兴奋。这个晚上,他穿着最喜欢的红色皮甲克、夜光裤子,风姿的走在马路上,散发着诱惑的气质,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在一家地下酒吧,奥斯卡见到一个男孩。这一夜,他们接纳了彼此。短短的相处,奥斯卡找到了那种久违的满足。
回到住处,奥斯卡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醒来后,他回味着昨日的激情。他决定,继续这种放纵的生活。
之后的几天,他将自己打扮的艳丽无比,用最暧昧的吸引和最直接的暗示物色着自己的同类。他得到他想要的,可是在一个夜晚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冲动。
依旧是那家酒吧,依旧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他发现一双美丽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她成熟而开放,丰满的身材,从眼神与唇角中流露出淡淡的诱惑。奥斯卡环顾四周,以确定那女孩确实是在看自己。起初,奥斯卡回避了这场挑逗,只是对她友好的笑了一下。但是,两性相吸,他燃烧的欲望又怎能抵挡?然后,她扭动的身躯和翘起的嘴唇开始控制奥斯卡的意识。他走到女孩旁边,打了个招呼。他将手放在女孩头发上,轻轻的,轻轻的抚摩着她的发丝。而女孩则充满好奇地将他身体上到下打量一遍。忽然,对方用最夸张的表情、放大的口型及最微弱的声音问到:“你想干么?”
奥斯卡笑了,换种口味也不是一件坏事。然后,他将舌头慢慢的伸向对方微张的小口……
一天上午,他神情怅惘地走在树林旁的公路上。感受着大自然,寻找着创作的灵感。他用手将头发捋到脑后,微风将头发梳理。阳光,照在脸上,他侧过头,玉树临风。尽现美男子的气质。
这时,一辆标致的跑车从奥斯卡身边快速驶过,在前面十米处急速刹车,又慢慢倒了过来。驾驶着香车的是一个漂亮的少妇,“你在等车吗?”她将墨镜推到头上。
奥斯卡没回答她,但是感觉这女人有点眼熟。“你是不是主持某个娱乐节目的?”
女人做出娇嫩的回答:“嗯哼。”车行驶的很慢,因为她要跟上奥斯卡的脚步,“上车,我带你一程。”
车没有开向奥斯卡的目的地,他也没有目的地。女人的意图,奥斯卡早就看出来了。但他没有拒绝。他们来到女人在树林中的小别墅。
交欢之后。两个陌生人坐在洁白的床单上,赤裸的身体躲在一张被子下面。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女人的手抚摩着奥斯卡光滑的身体。靠在他的肩膀上。
奥斯卡推开女人的头,将内裤伸到被子里,穿上。“不可能了。”他照着镜子,将头发再次捋顺。潇洒地离开了。

时间的碎片,
欲望的极限。
我走在生命边沿。
寂寞的时间无法抵挡欲望的诱惑。
当看着自己灵魂堕落,
再也无法用亵渎满足自己。
人一生中最难抵御的,不是死亡、疾痛和灾难。而是人内心中如渊的寂寞,以及由此派生出种种难以压制的欲望。
玩物丧志,那么玩人丧失的是什么呢?而玩弄自己失去的又会是什么呢?得到的是快乐,丧失的是人性。激情的放纵,之后是内心的失落。奥斯卡不禁问自己,这就是自己寻找的快乐吗?也许,当一个人连理智也失去的时候,他对这也不会有任何意识了。
每一个晚上,他照旧一个人在那家酒吧。随着杯子中的啤酒一口一口消失,那些奥斯卡心中的乐趣也随之消逝。当他用手掩盖住眼中的凄凉,这份空虚与浮躁再没有谁能看到。美丽的生命中,有无数的过客。但留给他的,是一生的孤独。而他,也只是看着时间的流逝,自己的心也在这种颓废中一点点老去。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去寻找着下一次的快乐。从肉体感受短暂的快感,而后的空虚却是持久的。没有人比奥斯卡对堕落感悟的更多。忘记工作,忘记生活,只想这样没有任何意义苟且地活着。如此消磨时间,浪费生命,只为了逃避现实,为了忘记过去。
九月的密西西比平原吹着温和凉爽的风,消解了沉淀去的酷热。市区里没有茂密的树木,道路边的树木鳞次栉比,有松树和橡树。风吹动树叶,树枝也随着摆动起来。忽而,风停下,松树露出斑驳的焦黄色。开发区是一个建设中的地域。周围是一个被尘土与噪音充斥的空间。工地里,堆满了建筑器材,凌乱的布置,很像废墟。从墨西哥湾吹来的暖风卷起一股沙尘,直往路人的身体里钻。
这个时节,年轻人们还能够火热一阵。等到北方吹来寒潮,他们的情致也会大大降低。夜晚降临的时候,这个城市放弃了原有的信仰,开始放纵。一些人迎着夜幕兴奋了起来。这些人,白天总是困倦,到了夜晚便狂野。最热闹的要属娱乐场所,人们舞动自己的躯体,随意编织眩目的舞步。光线萎靡,没有人清楚自己在想什么。而在一些没有灯光的角落,不知道谁的钱包被洗劫一空,谁家的女儿被人糟蹋。
城市是个欲望与暴戾的载体,留给人复杂与粗犷的印象。

第九章 自由的爱
奥斯卡放任着自己的堕落,在痛苦中继续放纵。直到他看见一个女孩。
第一次见到她,她独自坐在靠近门的位置。奥斯卡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与众不同,因为她总是用一种单纯、新奇的眼神看着每一个人。有一次两人的眼神发生交叉,她也只是对奥斯卡友好地微笑。奥斯卡不是有意亵渎女性,但他对这个女孩没有一丝非分之图。从她娇艳的外表和庄重的神情,奥斯卡认定她决不属于自己平日接触的女性。虽然奥斯卡内心不羁,往日的放纵也只是无知的错误。而自己期待的,只是一种灵魂回归的感觉,一种长久的快乐。和所有年轻人一样,他期待一份属于他的、正常的爱情。
他刮了胡子,换下平日花哨的衣服。这个晚上,她果真还坐在靠近门的位置。依旧是用手托着脸蛋,眼睛随便望着。只是穿的衣服比之前开放了些。奥斯卡在她对面坐下。
“嗨!”
“嗨。”
“请你喝杯好吗?”
“当然可以。”
奥斯卡叫来侍者,“给我来一杯威士忌,给我的朋友来一杯果汁。”
“为什么不点和你一样的?”
“我认为女孩子喝酒不是一件好事。”
“哦。”女孩笑了。
奥斯卡看着她笑,完全被着笑容迷住了。看着那粉红色轻巧的小嘴变成一道虹,露出洁白晶莹的牙齿。看着一双蓝色的大眼睛轻盈地闪烁,仿佛是两颗玛瑙镶嵌在椭圆型的钟乳石上。睫毛膏反射着鲜艳的光,点缀着她的美丽,让那双眼睛更加瑰丽。
“那么,你,嗯,你是……”
“哦,我是一个模特,过几天我要参加在这里举办的车展。我不是本地人。”
“哦!的确之前没有见过你,不过我是在问你的名字。”
“我叫波迪。”波迪说话大方、自信,眼神从容、毫无避讳。她认真地看着奥斯卡的眼睛,奥斯卡反而害羞地将视线移开。波迪笑了,“怎么了?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哦。大卫·奥斯卡,请你叫我奥斯卡。”
“我的果汁喝完了,如果不介意,给我点一杯啤酒好吗?”
随后,奥斯卡叫侍者又上了两杯啤酒。开始的时候,奥斯卡有些紧张,但对方的开朗使他很快便放松下来。两人聊的很开心,也喝了不少酒。波迪告诉奥斯卡她已经不能自己回住处,奥斯卡便叫了一辆记程车,送波迪回到旅馆。
当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他身上盖着白色被单,光着身体。身边依偎着的女孩同样也光着身子。不过,这次奥斯卡知道她的名字。他侧头看看波迪:她早已醒来,靠在奥斯卡肩膀上,将长发放在他胸前,摆弄着。酒精作祟,昨晚的事情谁都无法记起。“我们怎么了?”
波迪摇着头耸了耸肩。尽管他们的大脑被麻痹,无法记忆昨天的事情。但是他们的身体是知道的。奥斯卡瞟了一眼被单下波迪完美的身材,就像这被单一样洁白,像晌午的光线一样纯洁。两个乳防像两个银白色的大铃铛,摇摇欲坠,拨弄起来仿佛能发出清脆的声音。“嗯——,对不起。”奥斯卡从床边拿来波迪的内衣,轻轻的递给她。
“没什么,我不是那种人。”她退去身上的掩盖,翘起修长的腿,穿上内裤。
奥斯卡按摩着头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波迪甩起头发,将胸罩扣上。她冲奥斯卡笑了笑,到他面前吻了他。然后她坐回床头,抱着枕头,带着微笑看着奥斯卡。奥斯卡穿好衬衫,临走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电话呢。”
奥斯卡赶忙找来笔,写下自己的电话。
临走前,波迪对奥斯卡说:“希望你说的是真话,”奥斯卡纳闷地看着她,波迪点了点头,“你说你喜欢我。”
两人相视笑了笑。
奥斯卡走在回住处的路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爱情,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快乐。尽管她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尽管对她还不了解,尽管交往第一天就出现了误会。但是奥斯卡知道,因为她也喜欢自己,所以才这样做。他并不颓废,浑身上下充满了生活的热情。现在生活中的所有就是将精力放到感情和工作中去。刚回到家,他就接到了波迪的电话。刚接起电话,便传来波迪清脆的憨笑声。
“今天晚上你还去那家酒吧吗?”奥斯卡问她。
“如果你去,我就去。”
挂了电话,奥斯卡脑海里浮现出波迪的漂亮的脸孔。他立刻将这张面容画在了纸上。
晚上奥斯卡到酒吧的时候看见波迪就坐在自己经常坐的位置旁边,在等他。
奥斯卡递给她一个纸筒,里面包着奥斯卡为波迪画的画像。“送给你的。”
波迪很激动的展开画布,一张俏美的脸孔映入眼帘。
“啊,是我唉!真漂亮!”波迪摸着自己的头发,“可是画里的我带着红发卡。”
奥斯卡又拿出一个精美的礼品盒,打开放在波迪面前——是一个红色的发卡。
“真不好意思,让你送我这么好的东西。”她把画卷起来,放回画筒。“你是画家吗?”
奥斯卡觉得这话很好笑,“那是我的梦想。”
“嗯,你会成功的!”波迪鼓励他。
“是的,我还年轻。你喜欢看漫画吗?”
“当然了!”
“我现在在一家漫画公司工作。”
“那你一定有自己的画室吧?能让我看看吗?”她拍了拍奥斯卡的肩膀。
“我居住的地方就是画室。工作和生活在一个地方。”
“哎,那也挺不容易的。”她感叹着,“明天我要去车模展示会上做宣传,过两天我去找你好吗?”
“好。”

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奥斯卡无限的创作灵感。他大胆地将编辑给他的小说劈开,每一页都完整地取下来。直接在上面下笔,删去无用的描写,将人物形象用水彩在纸上勾勒出来,而人物对话直接在原页上圈出。也不知道这种样会不会得到编辑允许。这种做法最大缺点就是一旦落笔就无法修改。但是奥斯卡的水平已经远远超过同龄的画师,对他而言,一次成形不是问题。
艺术创作的美好在于当你把自己投入进去,它会让你得到比生命更重要追求。对于一个创作者而言,灵感是生活中唯一的快乐,是他永恒的追求。当他把握住灵感的时候,他将尽情享受创作带来的兴奋。他会忘记时间,忘记苦恼,忘记现实——因为此时创作已经成为了他的一切。
电话铃吵醒了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奥斯卡。三十秒未接通,电话开始自动录音:
“奥斯卡,我今天没事做,想出去逛逛。如果你有时间……”
奥斯卡揉了揉压变形的下巴,跑到电话前跪下。他清了清嗓子,才拿起电话。
“好的,我有。几点?”
“那你现在来找我好吗?”
“好的。”
他脱下背心,换上一件白色的衬衫。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的生活是什么呢?为什么我迫不及待想见她?”奥斯卡摇摇头。
他见到波迪。波迪今天格外的漂亮。也许是早晨的阳光柔和,照在女孩未加装饰的脸上和皮肤上,纯然一色。她的眼睛像天空一样蔚蓝,她的长发像风和云一样飘逸。如果这大自然没有比这更美好的,那她就是自己的生活。当他不禁将手臂伸向女孩的腰间,让她轻轻靠在自己肩膀,含笑对视,仿佛她真的属于自己。
晚上,两人从餐馆回到波迪居住的旅馆。本身很劳累,外加玩了一整天,奥斯卡有些疲倦。波迪的头枕在他大腿上。他低头看着波迪的眼睛,透出款款深情,向他倾诉了自己内心的情感。
“我是一个孤独的人,没有朋友。我有着很不幸的童年和不爱我的亲人。我常常想,为什么大家都拒绝我呢?我是不是有本质的缺陷?回首过去,我失去了很多,而得到的微乎其微。”他抚摩着波迪的头发,眼睛望着右前方,纵情抒发着自己的心声。“你是一个开朗的女孩。率直的个性,倔强的外表。能看出你是一个坚强的人,和我不同。也许我们有很多共同点,无论是童年、家庭、际遇,还是生活的态度,肯定会有交叉点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我们肯定会在一起生活。也许你也感觉人与人之间的难处。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芥蒂,没有误会。我不希望别人了解我,我只希望别人理解我。你能明白吗?”他注视着波迪的眼睛。波迪眨着天真的眼睛,仿佛在说是。
她忽然坐起身。“你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吗?”
奥斯卡本想说不,但她的确是奥斯卡喜欢上的第一个女孩子,这样说似乎并不错。他沉默地点了点头。“我希望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因为我害怕孤独的感觉,更害怕一个人在这世界飘零。”他捧住波迪的脸蛋,看着她。那么用心,那么诚恳。然后将她用力拥抱。他没回问波迪,因为他不在乎。他已经彻底的将自己的情感注入到这短暂的爱情中去了,而波迪也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了这个并不熟悉的男人。
成熟而又不成熟的人儿,他们只知道用性来理解彼此的爱意。他们通过莋爱交流,好象在交往的过程中这是一个必须的过程。当然这些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只要他们快乐。年轻的热情使他们相互在对方的身体寻找生命的意义。性,能安抚一切。它让奥斯卡忘记了心中的痛,忘记了过去,忘记了疲倦,沉睡在甜美的梦境中。
波迪早就说要去奥斯卡工作的画室看看。奥斯卡领她到了自己工作和生活的地方。
“真不敢相信你生活在这个地方。”她四处走着。
“很像贫民窟吧?”奥斯卡穿上五彩的工作服,带上套袖。
“我倒是觉得更像一个小别墅。”她来到卧室,没有床,只有一张双人床的窗垫横在地上,下面垫了两张大画板。“你一个人睡双人床吗?”
“嗯哼。”他出现在波迪身后,手里拿着大画笔。
波迪再次发出可爱的憨笑声,奥斯卡意会了这笑声的含义。
“那么下面让我看看你的工作吧。我能帮上什么吗?”
奥斯卡正在构思一个长篇漫画的海报。当然和别人在一起,他就无法创作,倒不如在这个时候玩一玩。
“你想不想玩一种锻炼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游戏?”奥斯卡用画笔指着面前的画架。画架上固定着一张画板,画板上用双面胶粘着一张白色的画布。“你可以用画笔直接在上面勾画,但这不是我们要玩的。”他打开一盒水彩,里面放着各色颜料。波迪也换上了一件工作服。“这种水彩的特点就是特别稀,你可以直接把它挤到上面,看看是什么图案。”
波迪拿过一个颜料。
“那是白色。”
“哦。可是我想画你的颜色啊。”她开了个玩笑。
“哦,竟敢嘲笑我!那我就用红色了!”
奥斯卡刚拿起颜料,波迪就把颜料挤到他身上。两人就像小孩子玩水枪一样,把颜料向对方身上刺去。然后又一起向画布上挤摸颜料。与其说是锻炼想象力,不如说是放着想象力却不用,更不如说是一种毁坏行为。
直到玩够了,身上的颜料还没洗去,两人便脱光衣服在床上缠绵起来。
房间里传来清脆的叫声,这声音是那么婀娜、那么动听。外屋的画板上还留着奇怪的图案。波迪用力的呼喊,渴望用双手抓住什么,尽情地给自己的身体一些充实的感觉。奥斯卡忽然按住波迪的嘴,波迪不知道他为什么做这个奇怪的举动。奥斯卡轻轻的喘气,好象他觉得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本不该出现这种声音。他拱起身子,去吻波迪的嘴,并将她的嘴唇含在了口中。波迪跟着频率痛快地呻吟着。时间好象忽然停止了,两人的身体突然间僵硬了起来。短短的几秒钟内,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需要想,去享受这短暂的快乐。
明媚的阳光从天窗射入房间。房间里显的很明亮,从未有过的明亮。他们忽略了外界嘈杂的声音,专注地躺在他们的二人空间。
“你打算怎么处理浪费的那些颜料?”波迪依偎在奥斯卡怀里,仰起头问他。
“收集起来,混合做底色。”
“好想法。”
奥斯卡忽然把手放在波迪肚子上,另一只手把身体支撑起来。忽然很兴奋地说:“知道吗?我喜欢和你莋爱时你小腹和大腿之间的褶,还有你肚脐周围的汗水。太可爱了。”
“你真讨厌!我可是一直闭着眼睛。”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对线条和颜色敏感罢了。”说完他又躺回枕头上。“我想用你的肚子做画板。”
波迪温柔的瞪了他一下,对他的遐想表示谴责。
晚饭的时候,他们整理了桌子,因为这唯一的桌子还要用来吃饭。这时两个人才把注意力放到他们的杰作上。
“你认为它是什么?”奥斯卡问波迪。
“我看像中国神话里的龙。”波迪把盘子放在桌子上,开始观察那张布。
“我认为像火焰。”
“你见过蓝色和绿色的火焰吗?我认为就是一堆涂鸦。”
“算了,扔了吧。”
奥斯卡本来没打算把它当成作品。可是就在把它摘下来的时候发现这张布可以作为底色,配上这凌乱的背景,完全可以顺理成章完成自己的个人作品——一部奇幻漫画的海报。
晚上,波迪来到奥斯卡身旁,“睡觉吧。”
“对不起,你先睡吧。我明天要交稿,稍后就睡。”
“那好吧。晚安。”

“这是什么?你可真是刚来的啊!这些基本东西用我告诉你吗?竟然偷工减料,你以为你是小学生就在书上乱写乱画吗?”
奥斯卡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只能憋着气听主编的斥骂。就在这时,经理走了过来。主编忽然把声音降了下来,并且恭敬地和经理打了个招呼。
经理走到奥斯卡身边,“这就是他的作品吗?”
主编点着头,答应着。经理没说话,低头观赏着奥斯卡的作品。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翻着本子。而主编这个时候忽然变的很安静。
“你到我办公室来。”他说完就离开了。
“叫你呢!赶快去经理办公室!”主编瞪着奥斯卡,向他示威着,很是轻蔑。
奥斯卡不屑地转身离去。
办公室内。经理背着手,见奥斯卡进来,很友善地请他坐下。
“知道吗,年轻人,你让我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很有能力,很像今天的你。你很有潜力,很有天分啊!那些别人的看法,就不要太往心里去。”他拍了拍奥斯卡的肩膀,把一杯热咖啡放到他面前。“别看现在的我已经年近半百,但是我有着一个年轻的头脑。我觉得自己还是很入流的,时尚不只是你们的。你的作品与众不同,风格很新颖。”他微笑着,对自己的眼力很自信。
“先生,那么说你喜欢我的作品吗?”
“当然。不过我打算让它以一个试验版块的形式出现在我们的杂志上。”他的声音顿了顿。“把它完成好么?”
奥斯卡用力点了点头。得到了前辈的鼓舞,奥斯卡有了更多动力。他答应了经理,并承诺以后的作品会更用心。
晚上,他和波迪在餐馆吃饭。
“今天我把作品交上去了。编辑不喜欢,但是老板说很好。”
“是吗?我就说一定不错。至少我很喜欢。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一定没问题。那个编辑分明是欺负新人。”
奥斯卡没说什么。他向来我行我素,能得到老板的理解的确是很幸运的事情。而自己的作品也只是以试验的形式刊登,这并不代表自己成功了。
波迪叼着勺子,好象有什么事使她感到忧伤。“奥斯卡,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了。”
这真不是一个好消息。短暂的爱情马上就要面临离别的考验。奥斯卡木讷地看着波迪,久久没有做出回应。该怎么说,该怎么做,能让她不离开。又有什么可以让她离开后回到奥斯卡身边,并且永远不再离开。
“昨天和妈妈通了电话,她让我这个周末一定回到家里。”
“也就是说我们相处的时间不超过五天了?”
“嗯。回到北方之后,我又要和父母一起生活了。”
“你会回来吗?”奥斯卡握着波迪的手。
波迪点点头,深情的望着他。“我爱你。”
只要有这句经典的承诺,奥斯卡的心此刻就能平静。有这句话,奥斯卡的生命一生都无法平静。
那天他与波迪告别,回到住处。是时候给自己时间思考一下。也许爱情真的值得期盼,但它究竟给了人们什么?爱情到底值不值得用人的所有去交换?
正当奥斯卡沉思的时候,有人用钥匙打开画室的门。奥斯卡知道有这里钥匙的,只有一个人——曾经一起生活的那个人。今天他却回到这里。奥斯卡走了过去,迎面是一个男子虚弱的走了过来。他浑身是血,脸上的红肿和头上的血包告诉奥斯卡他刚刚被人殴打过。他将背包扔在地上,带着乞求和可怜,哭着说:“奥斯卡,离开你我真的很后悔。我们和好吧。”他跪在地上恳求着,用手拽着奥斯卡不停地摇晃。奥斯卡麻木的看着他,没有知觉。
那一夜,奥斯卡没怎么睡。奥斯卡给他包扎好伤口,就让他在床上睡了。而自己躺在沙发上,想起很多事情。

上午,奥斯卡很困。他躺在卧室的床上,卧室外,曾经的男朋友仍有闲情摆弄吉他。奥斯卡对他感到烦躁与反感。人没有感情,仍能生活在一起,并且保持着一种关系,这是一种奇迹。
奥斯卡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个曾无情拒绝你真心真爱的人在他受到伤害之后回到你身边,你愿意接受他吗?也许大多人会为回答“愿意”而无悔,但奥斯卡的答案是“不愿意”。不可理遇吗?决情吗?不是。只是因为他真正爱过,才体会到了爱情的真谛。要知道,两颗受伤的心不可以相互安慰,只可以把一方的伤痛转加给另一方。何况他就曾伤害过自己,当他伤口抚平后会不会再一次伤害自己?忍受双倍的痛苦只为转交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爱,有谁愿意?轻易为了人生唯一的真爱许下诺言,又有谁会愿意?况且,奥斯卡根本不知道对方有着什么样的想法。
奥斯卡迷茫了,他不知道此刻该面对谁。是回到他身边的故人,还是将要离去的波迪。他想见波迪,向她坦白真实的自己。也许这样能挽留住她。
在波迪的房间门口,奥斯卡犹豫了片刻,还是敲了门。没有响应,貌似房间里没人。奥斯卡知道她绝对不可能离开,可是不在宾馆,她又会在哪?奥斯卡伫立在门外,内心踌躇。忽然,门缓缓地打开了,波迪探出了头。奥斯卡有些惊讶,波迪显的并不开心,但还是让奥斯卡进了房间。
波迪这天化了艳妆,穿着也花俏了许多。房间的中央,是收拾好的行李。奥斯卡打量四周:被子没有整理,床头的烟灰缸里,零落着一些烟头。难道她抽烟?很多疑惑出现在脑中。奥斯卡用表情说出了他的疑问,他用眼睛质问着波迪。波迪坐在床上,仍然深情淡定。低头说到:“我是晚上的飞机。”
奥斯卡不敢想象,她竟然没告诉自己。这一切这么突然,有些不能接受。他坐到波迪旁边。望着她鲜红的嘴唇。
“波迪,你还会回来吗?”
波迪的脸没有对着奥斯卡,她望着地面,很不耐烦的说:“你认为我会吗?我为什么要回来?”
奥斯卡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愣了,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奥斯卡,不要再幼稚了。我知道你也是为了玩,不是吗?像我们这样的人,世界上有太多了。”
她的话触动了奥斯卡脆弱的神经。一些话哽咽在嗓子里。此刻已经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
“你还喜欢我吗?”
波迪摇摇头。
“那你之前的话都是在骗我了?”
波迪没有表示。她拿出奥斯卡曾经送给她的发卡和那幅画。奥斯卡机械地接过她递来的东西,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幻想着一把抱住她,狠狠地咬她抹着口红的嘴唇,凶狠的扒去她的衣服。然后将她按在床上,用最强劲的腰力攻击她的身体。没有情感的焦灼,没有爱欲的纠缠,攻受如牛一般生硬。没有结局,没有高潮,它的停止像暴风雨来的一样突然。奥斯卡睁开了眼睛,送开了手——发卡掉在地上。
他终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声的说出了自己的愤怒:“玩?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难过!你以为我恋爱只是为了消解孤独吗?”
波迪瞪大了眼睛,咬着牙齿,抽搐着脸部的肌肉。和奥斯卡争执了起来:“你真的很幼稚!你以为见你第一面就和你上床的人是想和你恋爱吗?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荒谬吗?你懂什么是爱吗?你可以恋爱,但你不能没有心理准备。”忽然,她降低了声音,好象已经厌倦了交谈。“奥斯卡,孤独已经不再折磨你了,折磨你的是你自己。”
奥斯卡离开之后,波迪因为刚才的激动仍然面红耳赤。忽然,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身体感到又冷又热。全身流汗,心悸,连呼吸都变的困难。波迪知道自己犯病了。她拧开一瓶矿泉水,迅速喝下大半瓶。拍拍胸脯,好了些。
这时,房间的电话响起。她接起电话,没有人说话,只传来风的声音。波迪知道是谁,但她也没言语。沉默着,过去了十分钟。波迪挂断了电话。
奥斯卡放下手机,回头向波迪存在的方向望去,仿佛看到她娇嫩的面容。忽然,他的手机响了,他知道是谁。奥斯卡接起电话,对面没有一点声音。奥斯卡也不做声,但他能听见对方的心跳。也希望对方能听见自己的心声。奥斯卡想向她证明自己不甘心。他知道这是一场误会。既然是玩弄,为什么要带着冠冕堂皇的话语,人的虚伪是不需要衬托的。他不能理解波迪的初衷,但他觉得波迪一定不是从开始就想伤害自己。也许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玩弄,也许她也是因为别人而改变的。美丽是种奢侈,纵容自己在浮华中堕落。
我在等,也许下一分钟你会说话。
可是十分钟过去了,波迪没有说一句话。奥斯卡很伤心,挂断了电话。
终于,奥斯卡明白了:没有谁是他的生活,他的生活只有他自己。不能指望任何人,这世界充满了欺骗与诱惑。
无奈,奥斯卡还是回到了住处。无法平静。他打开一瓶啤酒,倚在墙边。看着面前的人,他不会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在想什么。也许,他和波迪的动机都是一样的吧。
“想聊聊吗?”
对方摇头。
“难道你内心就没有想倾诉的吗?”
对方不屑一顾,还是摇头。
几秒中的平静后,是一句能听出痛苦的话:“我有!”
奥斯卡很想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有。因为他不是一个习惯对不喜欢的人倾诉内心的人。无法忍受对方的木讷与麻木,奥斯卡只能走出房间,一个人在街上彳亍。
昏黄的路灯下,萎靡的酒鬼一跌一撞的前行着;街道的尽头传来靡靡之音,人们仍在花红酒绿中纵情着;误入歧途的年轻人敲开了声色之地的门,被里面的女人拉扯着回身张望。这个晚上,奥斯卡感觉有些迷失。似乎对男、对女都失去了以往的兴趣。他没去那些有人的地方,而是一个人在有树阴的地方走着。心里想着是不是一匹野马驯服了以后就丧失了那种冲劲呢?还是一只野兽陷入困境无法逃脱便放弃了挣扎呢?这个时候,他只想见波迪。只要见到她,感受到她的温暖,奥斯卡就甘心平凡。可是她,现在一定在离开这里的飞机上呢。
爱情是美丽的忧伤。世间没有一份爱情是绝对完美的。人们说爱情像泡沫,来的时候很美丽,消失的也很快。就是因为它那么短暂,才显的美好。而当它离去的时候竟也带着浓浓的忧伤,让人不时不刻不在怀念,心中的痛楚久久难以释怀。如果人生是一首合旋,青春是咏叹,爱情是大提琴演奏的声部。它的出现虽让整个曲子更动听,却怎样都带着一丝悲沉与凄凉。如果人生是一块咖啡糖,生活是咖啡的味道,而爱情是糖。它的加入虽带来了甜蜜,但怎样也不能代替咖啡的苦味给人的感受。
如果命运注定在你没有准备的时候拿走你所珍惜的,如果时间注定在你未知的生命中让你失去艰辛得到的一切,你会后悔你曾经拥有过那些吗?
心爱的,
如果你爱我,就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吧!
因为为我心爱的人付出,我心甘情愿。
如果你真的爱我,请不要对我奢求太多!
这样我会怀疑我们之间纯洁的感情。
亲爱的,
如果你还爱我,就求你靠近我!
因为遥远的距离无法温暖两颗冰冷的心。
如果你真的还爱我,就让我们做对普通的朋友。
因为只有这样,
我们才能停止继续伤害对方。

第十章 原谅我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
奥斯卡在外面呆了一夜。秋天的清晨,天色阴霾,雾霭沉沉。他走在回住处的路上。昏暗的路灯照亮他迷蒙的双眼。余光中,路边上班族的脚步急匆匆。
“谢谢你。”“谢谢!”
修道女们在路边摆起捐款箱,感谢着那些给孤儿和贫困者物质帮助的人。奥斯卡没多留意,麻木的从她们身边走过。
回到住处。
“早上送来的传真。”
奥斯卡接过传真,是父亲发来的。
儿子:
你过的怎么样?我和你妈妈都非常想你,求求你回来看看吧。
我们知道你很讨厌这个家,但我们都非常爱你。以前的事真是对不起。
你的父亲
奥斯卡看完,许久没有说话。一旁的汤姆倒握着画笔,敲击扣在桌子上的桶和盆,练习打鼓。无法忍受刺耳的噪音,奥斯卡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画笔。
“你走吧。我要回家了。”
对方忽然不知所措,结巴起来。“奥斯卡,这到底是怎么了?”
奥斯卡有些气愤,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个人,恨不得他马上消失。“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你不是生我的气了吧?难道你忘了你说过要从新开始吗?”
他压制着心中的气愤,保持缄默。
看到奥斯卡的没有回答,他也只好直接说了:“奥斯卡,能不能借我点钱?我,身无分文。”
奥斯卡坐在凳子上,还是什么也没说。这些话,他已经听过无数次。
“奥斯卡,你帮帮我。我真的一点钱也没有。要不我怎么能沦落到这种地步!”他扑到奥斯卡身上,像个孩子乞求父母为自己买玩具一样乞求奥斯卡。
奥斯卡又一次妥协了,拿出五万元钱给了他,也是最后一次给他钱。拿到钱,对方二话没说,收拾好了行李。他走的时候,把这里的钥匙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了。
汹涌的心冲破平静的外表,他大声的斥骂,跑到门口。那里还画着一个人离去的背影。奥斯卡那起涮画笔的水桶,泼在墙上。图象改变了形状,成了模糊的一片。
他买了当天的船票,坐上前往新奥尔良的航船。
落日渐渐沉入海平面,船行驶进黑夜的拥抱。奥斯卡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天空,自己的心也随着落日慢慢沉到死寂的大海中了。他的心如同海边的风,无法平静,却很少这样复杂零乱。离开所有人,他才得以让自己的大脑做一翻人生的反思。人生就像一场闹剧,充满了荒唐与蹊跷。回头看去,尽是生命的波折与岁月的嘲讽。而无论是曾经的朋友还是自己的亲人,都在他心中淡去。没有信仰,从来都不知道该如何珍惜拥有。而在奥斯卡看来,拥有就是个错误,而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一切注定要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明明知道,‘借’给‘朋友’的钱不会被归还。所以我后悔不如捐给那些真正需要它的人。因为他们的需要更急迫,态度更诚恳。
我想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否会淡漠。
如果不,诗人们都在歌颂的人间的那种真情,为何不曾感动我。
如果是,又为何让我费劲心思,用尽真心与人交往,却只换来一份份背叛与别离。

次日早晨,奥斯卡下了船。踏着黎明的曙光,站在自己曾经熟悉的码头。回到家乡,他的心依然无法平静。这已经是父亲寄来的地六十三份传真,尽管他没有理会,这个数字却记得如此清楚。四年了,不曾回家。可自己为什么选择了回来?也许,真的是累了。有人说,家是避风港,是心灵最终的归宿。但他却怎样也感觉不到家的温暖,从心灵深处对它释放着一种排斥与怨恨。
仰望周围的一切,想起第一次站在这里,与亲人告别的场景。那时他正要踏上前往法国留学的旅程,当时的自己是多么激动,满怀理想。自己曾经是家里的骄傲,可是今天的他却让父母感到耻辱。
如今,他对这里已经没有丝毫感情。这次回来,只当是完成一个任务,并决定晚上就返回。
家里的房子依旧保持着干净的颜色;窗户依然明亮;花园的草地还是那么整洁,秋天的菊花在花坛中成团绽放。
走进院子的大门,踏着青石砌成的道路。这里给奥斯卡留下无限的回忆:自己的童年,自己的梦想,都是从这童话般的院子开始的。也许是久未回到这里,怎么都感觉这里比从前萧条了许多,也使得院子里的秋意比外面浓了许多。
奥斯卡走到门前,手放在门铃上。此时,他心中涌现出无限的思绪。回到人生的起点,他有着别样情怀。在家里,很多在外面承受的痛苦本可以消除,很多人生的疑惑都将得到答案。亲情是伟大的,亲人之间的关爱与理解使得家成为温馨与幸福的代名词。奥斯卡的手指停留在门铃旁,僵硬了。按下它,很多记忆将浮现,很多画面将从演。而他心中仍然矛盾。最后,还是按下了门铃。
当母亲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奥斯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了什么,她的头发在本不该的年纪里变的斑白。她面带微笑,抬头望着面前的儿子,有些惊讶,但更像是他刚刚放学归来。
“孩子。进来吧。”
走进宽敞的正厅,陈旧的地板依然那么干净,两边依然摆着盆景。奥斯卡还记得花盆下面有一个小小的坑。那痕迹是自己在墙上钉画的时候,锤子掉落砸坏的。而那幅自己九岁时候画的抽象画依然挂在那里,一点没有动过。
父亲从楼梯上走下,他的脚步还像以前一样笨拙,只是身子比以前臃肿了些。他手里拿着报纸,匆匆走来,用他那浑厚而沙哑的声音说到:“哦,儿子回来啦!快上来,到屋子里来。孩子他妈,去给孩子准备点喝的。这么快就赶回来了,昨天没休息好吧?”
‘孩子他妈’,一个多么陌生的代词。奥斯卡回头瞅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了,半张口,应许着。
奥斯卡背着单肩的包,一步步走上台阶。母亲则跟在他身后。来到客厅,奥斯卡把背包放在沙发上,端正的坐下。父亲坐到他右侧,而母亲站在他身后。
“是昨天夜里的火车吧?那趟车我知道,速度很快,人也不多,就是条件差了点。”
“我是坐船回来的。”奥斯卡解释。
听到这样的回答,说话的父亲忽然停了下来。几秒后,他指着奥斯卡的身后:“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孩子弄点喝的来!”
难为情的母亲连回答了几声。奥斯卡知道,母亲只是想亲近一下自己的儿子,何苦落得这样尴尬。“不用了,妈妈,你坐吧。”
“哦。”
和家人坐在一起,再也没有小时的亲切了。望着他们期待的眼神,奥斯卡只能下意识的逃避。而他们也已无言,奥斯卡仿佛听见两位老人的心正在默默的叹气。
回到自己的房间。自己离开的时候,这里好象就是这个样子。窗前摆着画架,旁边桌子上的笔筒里放着几根常用的画笔。奥斯卡看见自己坐在凳子上,对着窗台的方向,在画纸上勾画花瓶中的向日葵。他拉动抽屉,锁上了。把手伸到抽屉下,钥匙用胶布粘着。拿下钥匙,打开抽屉。抽屉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一些学习用具。他从抽屉侧面摸出另一个抽屉的钥匙,打开。里面有自己喜欢的书,有着漂亮图案的明信片,还有自己写的日记。翻了翻那些明信片,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已经过时了。他轻轻的拿起书和日记,放进背包。墙壁上挂着很多世界名画的复制品。那些东西曾经是奥斯卡的宝贝,而如今也变的不再重要。书架里的获奖证书记载着奥斯卡曾经的优秀,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仍然那么优秀。这个房间和自己的感情太深、太深,它包括了自己整个童年以及儿时的梦想。有烦恼,有快乐,有怅然,有欢笑。不离开这儿,今天的日子就会好许多。但既然这么做,就不该想太多。如今的一切——难道自己真的错了?也许真的处于被迫。他心中满是怨恨。可是,到底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怨恨多呢,还是对现实中的生活怨恨多一些呢?他不该想,也不敢想了。
书桌上放着自己十八岁那年考的驾驶执照,他也收到包里。这时母亲走进屋里。“下来吃饭吧。”说完她就先出去了。
奥斯卡点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最后环视房间。直到确认没有什么被遗落才背上了包。出到门外的时候,他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房间。亲眼看着门悄然关闭,握着把手的手在颤抖。当房间的景象最终变成一条线,当眼前渐渐变模糊的时候,他已经把这里忘记了。
“真的这么着急吗?你还没见你哥哥呢。”
“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怎么不在家住两天。”
吃饭的时候没说什么,吃完午饭奥斯卡告诉父母自己要离开了。他深深的鞠躬,“打扰了。”
父亲扶起奥斯卡:“孩子,这个家随时欢迎你回来。”
奥斯卡的眼睛慢慢抬了起来,直到与父亲对视。那一刻,他看见父亲的眼角也有泪。
原谅我,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
离开的时候,空中回荡着轻松的音乐。奥斯卡的心忽然轻松下来。上一次走出这里,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想起那段在法国的美好时光,却让他一生都活在后悔之中。

第十一章 美少年之恋
因为在大学期间成绩优异,奥斯卡取得前往法国留学的资格。
来到巴黎大学,生活与自己预期的不同,每个星期才有三节课。奥斯卡在塞纳河畔租了一间小屋,独自生活。
温热的夏天,空气中飘溢着花的香气。除了在小屋里画画,有时他还出去会采风。顺便游览巴黎的名胜,感受这花之都市的浪漫。偶尔,他会找酒吧消遣消遣。但,那也是在他极度无聊的时候。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在创作与学习的时间度过的。每个星期,他都按时的给家里写信,汇报自己的情况。
那年,奥斯卡十九岁,正是叛逆的年龄。自己出来生活,虽说不上辛苦,却也着实安逸。但他脑子里总有什么让自己对这生活不会满足。那是一种潜在的欲望,一种叛逆的性格,从小便在他脑子里了。
后来他认识了几个年轻的男孩,他们成了朋友。谁都知道,青春是躁动的,他们怎能容忍闲置的时间白白流去。他们找到了奥斯卡,当然奥斯卡怎能拒绝和大家一起游戏,一起快乐。
从小,别人都叫他大卫,没人叫他奥斯卡。唯有一个叫森的男孩这样称呼他。奥斯卡当时没太多感觉,只是稍稍觉得那个男孩有点与众不同。

男孩子喜欢在炎炎夏日痛快的挥洒汗水,用运动的方式缓解疲劳。奥斯卡和伙伴在球场上尽情奔跑着,他们围着球挣抢。森的身体最为灵活,他带球晃过放手队员,向守门员跑去。临到门前,他一脚射门,被守门员扑住。这次单刀让对方的防守显的很狼狈。奥斯卡也不甘示弱,他将球断下,带到禁区前。忽然前方出现一名对方的防守球员,森忽然出现在奥斯卡旁边,奥斯卡果断的将球传给森,自己跑位到守门员后方。见此,森将球直传奥斯卡脚下,奥斯卡跟上一脚,将球送到对方门里。两人巧妙的配合使对方的防守无能为力。
“森,你们队实力太强了,我们交换一名队员吧。”
“那么,奥斯卡你到他们队吧。”
“没问题。”
队友将球传给森,森带球跑到奥斯卡面前。“想过我,没那么容易。”他伸脚踩球,森一挡,奥斯卡忽然失去了中心。森一把包住要跌倒的他,在半空中换了个位置,奥斯卡正好趴在了森身上。朋友们将他俩拉起。森拍去身上的土,看看奥斯卡是否受了伤。
“你没事吧?”
“哦,没,没有。谢谢你。”
森拍了拍奥斯卡的肩膀,接着带球生龙活虎的跑开了。奥斯卡望着他潇洒的身影,感觉他刚才的做法是那么友善。他的胸膛那么结实,那么温暖。他发自内心的笑了。
足球是展示男孩阳刚之气的运动,他们奔跑着,呼喊着,忘记了一切。奥斯卡不喜欢热天出去,但他还是破例每个下午都去球场。因为去那里能见到森,见到他在球场上驰骋,见到他有如阳光般温暖的微笑。那个时候奥斯卡对森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只是想和他靠近,只是见见他就好。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奥斯卡,接着。”
为了争这个高空球,他跃身而起。对方的冲撞使他在降落的时候扭伤了脚腕。大家围到他跟前。
“你怎么了?”森蹲下,扶着奥斯卡。
“看起来我的脚扭了。”
“还能动吗?”
“好象不能了。”
“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好吧。”
森搀扶奥斯卡回到住处。奥斯卡坐到床上,将腿平放。“好象很严重。”
“用冰块敷会好些,我去给你拿些冰块开。”森转身走出房间找冰箱。
“哦,冰箱在厨房边。”
森用毛巾将冰块包好放在奥斯卡脚腕上。他这样关心自己,奥斯卡很感动。
“我去给你卖些药吧。”
“不用了,我真的不要紧。”
“没什么,好朋友嘛。你等我。”
不久,森回来了。
“看来你这段时间不能运动了。在家好好养病。”
带着一些遗憾,奥斯卡点了点头。

河边的草翠绿的很,塞纳河水平静的流淌,小舟在水面上悠闲的漂动,小孩在庭院中练习小提琴。没去上课,也不想画画,奥斯卡坐在窗前,若有所思。
忽然,门外传来森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森买了面包和牛奶。“你怎么没画画?”
奥斯卡摇摇头,无法说为什么。
“那我们吃点东西吧。”森将食物放到他手里。
奥斯卡拿着面包,偷偷的看着森。他目光中透着智慧,嘴唇边带着坚毅,他静静的咀嚼,将吸管斯文的含入口中。
“你怎么不吃?”
奥斯卡愣了一下,不知所措。“哦。谢谢你。”
森俊朗的笑了笑,用手擦去奥斯卡嘴角的面包渣。奥斯卡的眼神游离,心中有些不安。就在那个时候,奥斯卡发现自己真的喜欢森。爱情降临到自己身上,而他爱上的竟然是同性。天啊!这该如何是好?纵然自己喜欢他,而又该如何表达。
那个晚上,奥斯卡梦到自己变成了女儿身。他抚摩着自己的身体,将手指伸进荫.道。他享受女孩自慰的快乐,感觉如同真的一样。
他觉得,人是双性的,人的性格也是双重的。人的身体身体只不过是一个躯壳,男人的身体也可以有女人的心。只要用心去爱,就不必考虑对方是同性还是异性。

奥斯卡的伤好了许多。森没和别人一起运动,而是找奥斯卡单独出去玩。
在这个浪漫国度的首都,森带奥斯卡去了很多情侣常去的地方。在香榭丽舍大街的绿荫小道上散步;站在艾菲尔铁塔上鸟瞰整个城市;在铁塔下的三月田园的草地上欣赏音乐会。奥斯卡喜欢和森聊天,他纯正的爱尔兰口音,感觉那么清澈、那么纯洁。森玉树临风的坐姿,神采盎然的步伐,清爽大方的言笑,连旁边的男孩子们都被他吸引了。
奥斯卡想,他那么漂亮,那么有吸引力,可为什么这股子魅力偏偏降落在奥斯卡的心上?让身为同性的他都情不自禁。
“森,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是又不敢告诉他,怎么办?”
“是不是这件事很难开口?”
奥斯卡低着头,没回答他。忽而又抬起头,“森,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呢?”
森含蓄的笑了笑,“如果你愿意,你会告诉我的。”
这些天,奥斯卡一直在为如何开口而苦恼。他终于决定,找一个机会,向他表白。
课间,他找到在建筑系上课的森。
“森,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好的啊。”
“吃完饭,我们去看电影好吗?”
森想了想,“好啊。”
晚上,他们一起看了一部影片,名字是:《Beautiful Thing》。讲述的是一个男孩爱上了邻居家男孩的故事。
两人手拉着手,走在回奥斯卡住处的路上。一路上,他们什么也没说。奥斯卡侧脸望着森。他本想借这个缠绵的故事向森暗示自己的感情,而森又是怎么想的呢?他觉得森肯定不会取笑自己。两人的相识真是偶然,偶然在美妙。
回到家里,森坐在床上,奥斯卡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他终于鼓足了勇气。
“森。”奥斯卡坐到他身边。
“怎么了?”森的手,抚摩着他的肩膀。
“我喜欢你。”他说完这句话,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森笑了笑没说什么。奥斯卡忽然将嘴贴在森的嘴唇上,森抬起双手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
那是奥斯卡第一次莋爱。他终于感受到和男孩子莋爱的感觉,和梦中的一样美好。
世界上没什么事比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更幸福了。这样看来,奥斯卡的爱并非无的放失。夜里,他兴奋的醒来,望着身边的森。告诉自己是多么快乐,多么幸福,多么希望把这一刻保留到永远。

生活就这样继续着,他们在私密的空间里疯狂的爱着彼此。森告诉奥斯卡:人生不是在纵情快乐中度过的,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体验真正的爱,而让生命变的更有意义。奥斯卡则为了自己追求的爱忘记了过去,忘记了烦恼,快乐的生活着。
但是,这一切马上将被改变。
奥斯卡打开房间的门,转过身拥抱亲吻身后的森。为了享受这明媚阳光给他的美丽心情。忽然,森推开他。
“奥斯卡,有人。”
奥斯卡才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缓缓转过身去——面前的情景让他无法想象。站在两人面前的正是奥斯卡的父母。还没来得及说话,甚至连他们的表情还没看明白的时侯,母亲便已夺门而去。父亲也跟着走了出去。到奥斯卡身边的时候,他叹了口气,然后就离开了。
没有言语,只有无声的气愤。没有问候,只有冰冷的脸色。森安慰着奥斯卡,奥斯卡却坐在那里发呆。他想起父亲最后一次来信询问自己的情况,奥斯卡几乎将一切情况都向他说明。他还问奥斯卡下个月他们有空要不要来看他,奥斯卡拒绝了。这里生活好的不能再好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怎么也没想到,也没事先通知竟真的来了。他们来看自己,却只是和自己擦了个肩,没有留下一句话。
直到第二天晚上,奥斯卡才平静下来。
两人坐在床上。奥斯卡向森道出自己的过去。
“我总觉得,自己的童年很不幸。从小,我就生活在嫉妒与歧视当中。因为我的父亲是富商,因为我是犹太人。父母希望我成为一名律师,我却不顾他们的反对,走上了艺术道路。在我们的民族观中,艺术是下流人才会从事的工作。直到我的天赋得到肯定,他们才肯为我支付学费继续接受教育。但无论我做什么事都被别人反对,在周围人眼里,我显的那么一无是处。”
“我有一个哥哥,我恨他。因为父母心里只有他,他在他们心中有这举足轻重的地位,而我什么也不是。就因为他比我听话,比我成绩好,是个孝子。我则显的顽固,叛逆,没有教养。但我不甘心,我把所有事都做到最好,我成为学院第一,来法国留学。所有的一切就是告诉他们我行,我不比任何人差。纵使我不按照给我设计的人生走,也能功!”此刻,奥斯卡默默的流泪,已经变成一个泪人。他忽而情绪激昂,忽而低头叹息。“但是他们不满足。我该如何走下去?我相信,他们不会容忍我这样。我有什么错?小时候,他们不让我谈恋爱,不让我参加课外活动,我不想活在他们掌骨中。”奥斯卡捂住脸,泣不成声。森拥着他,静静感受他的内心,与他一同悲戚。
那晚,奥斯卡说了好多。他从未像这样,完完整整向一个人倾诉自己的内心。但他了解,即使倾诉也不能让内心的伤痛消失,只能深深的埋在记忆的泥土里。悲伤像一个种子,每回忆一点,就像在给它浇水。等到一天,悲伤的种子发芽,拱破记忆的土地。

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奥斯卡将要离开了巴黎。
码头,森为奥斯卡送行。
“终于要分手了。”奥斯卡来的时候没带什么,走的时候也只是背着一个单肩包。
森看看手表,“还早,要不我陪你走走?”
“嗯。”
黄昏的风吹乱了奥斯卡的头发,红色的光线照在森面颊上,看起来那么健康。这段恋情在最后的时刻仍然显的如此美好。
“你一定要回去吗?”
奥斯卡点头,“没有经济来源,我只能回到美国。看看哥哥能不能帮我。”
“回去以后好好和父母解释。”
奥斯卡苦笑了,没有回答。“我看过你的照片,你和你的家人过的一定很开心。”
“还好啦。”
“以前的日子,我真的很寂寞。但是这段时间有你陪伴,我真的很快乐。但是我想,我永远都要一个人生活了。”过了一会,他问森:“森,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没有,真的很想听你说这些。”
“能听你这样说,我感觉好多了。森,你是我唯一的安慰。谢谢你。”
最后,两人拥抱在一起。奥斯卡面对着被夕阳映红的海面,告诉自己无法忘记这些天发生的一切。
落日的余暇、凄凉的海风为这青涩、唯美的美少年之恋画上了句号。奥斯卡满载踌躇,踏上回往美国的轮船,从此走上不归之旅。

第十二章 哭泣的灵魂
德妮丝始终没去上班。这些日子,她感觉身体有些不适。
考虑到西赛手术前后的反差,一个想法渐渐在她头脑中形成。和西赛一起生活时间长了,她对心理学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在没有巨大刺激的情况下,人的性格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巨大变化,尤其是一个成年人。问题很有可能出现在那颗被移植的心脏上,因为黛丝也曾说过:移植的器官可以携带主人的性格。不然,西赛怎么可能从移植前的乐观变成之后的悲观呢?德妮丝决定带着她的想法找尤金教授——那个负责心脏移植手术的人谈谈。
找到尤金教授,德妮丝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尤金教授想了想,说:“你的想法有些多虑了。器官是可以携带主人的习惯、喜好,但是提到影响一个人的性格,似乎没有科学依据。理论上讲,你的观点是否成立,要看第二个接受移植的人能否出现同样状况。”
听了这些,德妮丝仍然不甘心。“那么,你能告诉我第二个接受者的资料吗?我要亲自见见他。”
教授想了片刻,他很理解面前这位妻子的感受,但医院规定病人的资料是不允许随便透露的。“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德妮丝坚决的点了点头。
“那好吧。”尤金教授打开抽屉,查找病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能告诉他你丈夫的事。”他伸出食指,强调着后半句话。
“好的。如果他真的出现和我丈夫相似的状况,怎么办?”
这句话道是提醒了教授自己。是啊,病人的事应该由医生来处理,怎能交给这位失去了丈夫的女人!他沉重的说:“这是我的失职,我会和他联系的。请你不用担心。”
能听到这样的回答,德妮丝便放心了。她这次来医院的第二个目的就是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热心的教授亲自为她做了检查。
半个小时后,结果出来了。
尤金教授拿着检查结果走进诊断室,微笑地看着焦虑的德妮丝。“夫人,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所有的症状都是在恭喜你啊!你怀孕了。”
听到这个答案,德妮丝已经不知道如何回应。心中带着欣慰,还有些遗憾。欣慰的是自己的爱情结下了果实。遗憾的是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回到家后,德妮丝才掩饰不住心中的欣喜。她第一个通知的人是黛丝。黛丝在收到这个通知后的第一时间赶来,她握着德妮丝的手向她祝贺。两人激动的包在一起。
看着腹中的小西赛,德妮丝心里更坚定了一个想法——为丈夫的死找到答案。

奥斯卡回到休斯敦后没有了放纵的生活,安静地在家工作。再也不想和任何人接触,回归孤独的空间。再也没有人能接触到他。这个时候,最了解他的,只有他的衣服,他的床,还有他那些完成了却无法见到外面阳光的画。
当我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我能做些什么呢?大哭一场吗?我本来可以很坚强。也许,我可以和自己谈谈心。是啊!我过分寂寞,当所有人都离开我的时候,我也只能爱上我自己了。我要安定下来,毕竟没有别人的时候是安静的。起码,心是安静的。我还可以思考。人总要给自己一些时间,去思考那些属于自己的事情。想想人生的意义,想想如何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也许以后我也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是独自一个人思考我的过去。也许那时的我,想法变了许多。不会像现在这样向往未来,也不会这样幼稚。我会长叹:我也曾经年轻,曾经的风华正茂和壮志凌云已经不见。年少的忧郁也变成了暮年的悲叹。我为梦想奋斗,为梦想存在。我做过的一切曾不分对错,不在意得失,只在乎我扪心自问时是否有愧。我以为我得到了爱情、成就、金钱。但这时看来,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为自己添加几分踌躇罢了。我试着强迫自己热爱生活,到头来还是被生活作弄一遭。我讨厌孤独,因为我是独自一个人。从我出生,到我死去,陪伴我的,只有孤独——它烧尽我残存的激情。那些我得到的最终还是失去了。所有人:父母、兄弟、恋人,都只不过是我生命中的过客。斗转星移,一梦千年。我在寂寞中生,在寂寞中死。我孤独的奋斗,寻找我的归宿。
我的心,是寒风中飘零的雪,
是水面上摇曳的花,
在未知的时间里充满了躁动与不安。
每个夜里,醒不如醉;
每一天,生不如死。
是什么煎熬着我的心,折磨着我的灵魂?
是孤独在作祟,在我内心深处与我作对。
每当我渴望靠近,他却让我与人疏远。
当我想融入人群,它却让我与之隔离。
正是它使我在快乐时感到悲伤,在平等面前倍感自卑。
让我欲罢不能,欲作还休。
我睁大眼睛,无法看到。
我用手挤压大脑,无法将它驱赶出身体。
我用尽力气呼喊,无法将他释放。
这是一种无以言辞的痛苦,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受。
是人们心中最刻骨的伤,也是我心中最深的渊。
奥斯卡知道,现在的自己正处于情绪的低谷。他总是这样,情绪波动起伏,说不上什么时候忽然郁闷起来,只要过一阵就好了。他现在是很惆怅,但惆怅不是白来的,这样的心情正适合继续自己的工作。没有人知道现在的他,没有人记得过去的他,所有的做法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越来越使他无法安静。
那天早上,他接到一个电话,通知他到画社去一趟。
坐在经理面前,奥斯卡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年轻人,你会用电脑制作漫画吗?”
奥斯卡摇摇头。
经理叹了口气。“观众对流行画法的追崇,使其他风格的漫画举步为艰。而你的画法跳跃性太大,多数观众反应看不懂。你的画既没有艺术性,又没有故事性,我们真的很难刊登啊。”
奥斯卡明白他的意思。他本想说:这只是我的一个尝试,我能画出比这好得多的作品。但是他没说。让自己这样画的是他们,让自己离开的也是他们。在这个社会里,漫画家是除了作家以外最难生存的角色。奥斯卡知道,画社不需要他了,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回到家,奥斯卡睡了整整一天。再起来的时候,已没有力气做任何事了。
洗澡的时候,奥斯卡尝试用手淫发泄心中的愤怒。但他的身体完全没有感觉,直到他变的疲倦。连自己的身体也不能支配,我还能做什么?他在心里反复发问着: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做的事注定不被别人认同?世界就像我的夙敌一样,时时刻刻伤害着我。
水流从天而降,浇的他睁不开眼睛。看着旁边的刮胡刀,他心里萌生一个罪恶的念头——自残。很小的时候,他曾见过有人这样做。不了解是什么让他们这样做,奥斯卡只知道那是一件可怕的事。他更不知道有一天自己竟然也这样做。
水从喷头流出,经过奥斯卡的皮肤,最后流进下水道。奥斯卡卷曲着胳膊,在上臂上轻轻划了一个三厘米的口子。他第一次这样做,正如他见到的:自残并不痛苦,反而让自己感觉更放松。没什么经验,他只是尝试了一下,其实他更想在身体上刻一些字。
当他擦干身子,穿上衣服。手臂的疼痛让他无法忍受。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在伤害我,而我却还要伤害自己。他用纱布包好伤口。越是后悔,就越矛盾。越是矛盾,就越痛苦。但是,当疼痛到来的时候,他心中的愧疚感也随之减弱了。
本以为身体的疼痛能分散心中的痛苦,但心中的痛苦依然那么明显,无法掩盖。结果,他又一次站到喷头下面。这一次,他用刀片和针在另一支手臂上刻出那个他仍然喜欢的人的名字——波迪。
我想毁掉身边的一切;
我想用刀子在身上画出惊人的图案;
我想用那流出的红色液体抒写心中的情绪,
然后给世人看。

不要问我为何如夜一般深沉,
因为我感到无尽的寂寞。
不要问我为何眼神迷茫,
因为我看不到驱散黑暗的曙光。
不要问我为何伤心难过,
因为我得不到属于我的那份倾诉。
不想提起,不想回忆,
只能畏缩在心灵的阴影里,
再也无法挣扎反抗。
寂寞是最伟大的情感,
寂寞是最难言的痛楚,
是生命中永远不可改变的记忆。

奥斯卡翻开日记。那本日记记载着自己从小学到大学的心灵变化历程。奥斯卡本不该翻开他,因为这里记录着太多的悲伤与痛苦。可是在孤独封闭的时间与空间里,人能做的只有回忆。
他记得,自己三岁的时候便和父母分开睡。那时他最害怕的就是睡觉,每当深夜降临,幼小的他只能偷偷来到父母的房间,默默地站在父母床前。一站就是一夜。他始终不知道,父母为何要这样做。后来,他长大了一点,比其他的男孩都要成熟、稳重。但是他仍不被别的小孩接受。他受到歧视,被冷漠,被捉弄。尽管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他从来不怨恨,独自承受着这一切。终于,他上了高中,那时的他也感受到了青涩懵懂的爱情。有一次,他将自己的女朋友领回家里,却被母亲的斥责声赶走。这使奥斯卡的整个高中时光都是在‘心理变态’的称呼中度过的。奥斯卡承认自己心理变态,但他确信自己的心要比那些心理不变态的人善良的多。
已经有很多事,奥斯卡无法想起。但它们已经变成一种情结,永远印在了奥斯卡的性格里。
日记里早就写出了他现在的感受:我讨厌平庸乏味的生活,我讨厌冷淡阴森的空气,我讨厌生活在人们中。我讨厌周围世俗麻木的脸,我讨厌别人,讨厌这个世界,讨厌活着。
奥斯卡连续两天未吃东西,丝毫没有食欲。电话响起,他没有理睬,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不想动,也没有力气。时间已经变的没有任何意义,痛苦正在吞噬自己的生命。这些年,他为理想奔波,还荒废了青春。曾经那个只要可以实现自我就愿与整个世界为敌的他如今在命运面前投降了。丢掉了斗志,就连活下去的信心也失去了。当自残已经无法满足想要的感觉时,肉体的疼痛掩盖不了心中的痛苦时。他想到一种更刺激的方式,那能让自己直截摆脱所有痛苦。
没有什么手段比消磨时间让人更痛苦了,
它简直是一种轮回式的自杀。
没有什么毒品的药效比浪费时间更为强烈,
它的作用更难以忘怀,更难戒掉,更难康愈。
“先生,你买枪做什么用?”
“自我防卫。”奥斯卡站在售货台前,他挑选了一只左轮枪。
“哦。请你拿出公民证和驾执。”售货员正在填写一张申请表。在美国,买枪要经历复杂的手续,还要回答一些问题。
奥斯卡交出准备好的证件。售货员接过证件,仔细的看看奥斯卡,确认无误。“先生,请等一下。”他走到旁边的电话前,拿起话筒。
奥斯卡双手扶在柜台前,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中有些沉不住了。他知道这个电话是打给警察局的,因为有过犯罪经历的人是不允许买枪的。
过了几分钟,售货员回到柜台前。他带着微笑,“先生,你的购枪申请已经得到许可。请你签这份‘持枪所有协议’。”他将一张纸递到奥斯卡面前。正在奥斯卡看协议的时候,售货员问了一个问题:“先生,你最近过的很不好吧?”
奥斯卡不经意的点了点头,但他忽然想到这句话有什么含义。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售货员的表情,感觉他好象在试探自己。于是补充到:“因为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他再次点了点头,“这让我很心神不宁。”
售货员微笑着说:“希望不是坏人。”
奥斯卡耸了耸眉毛,将签好的协议交给他。
“这是你的枪,请小心保管。如果愿意,你可以参加每个周末的射击训练班。”
奥斯卡随便应了一声,将枪收好,转身离开了。他是这样想的:射击一个10厘米内的物体难道也需要训练吗?能扣扳机就足够了。
德妮丝按着教授提供的信息辗转找到萨坦丁路16号,一栋破旧的楼房。德妮丝知道她要找的人住在地下室。敲了好久门,没有回答。看来他不在。德妮丝打算先回家,第二天再来看看。
德妮丝走出楼道,阳光迎面照来。她看了看刺眼的太阳,向站台走去。走过两百米的时候,奥斯卡穿着风衣,就迎面走来。德妮丝走的慢,奥斯卡走的匆忙。德妮丝没见过奥斯卡,他们谁也不认识谁。两人擦肩而过,德妮丝也看到了他,却不知道这个青年正是自己要寻找和要帮助的人。奥斯卡更不知道这个正在寻找自己的女人或许能够挽救自己的生命。
回到家,电话‘滴、滴’的响,有人留言了。德妮丝按下播放,传来尤金教授的声音:
“德妮丝,你的话我想了很久。我觉得你说的情况很有可能,并且我已经向医院报告了这个问题。目前,我们无法和第二次接受移植者取得联系。不过你放心,我们会找到答案的。”
听了之后,德妮丝有些矛盾。一方面,她确实非常想为自己丈夫的死找到答案。可是这个时候,她更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错的,因为她真的不希望有第二个人因为这颗心脏无辜的死去。如果是真的,那么那个人现在一定生活在痛苦之中。只有德妮丝目睹了这一切,那种身不由己德妮丝心里最了解了。而无论自己的观点是对是错,为了给丈夫的死找个答案,她一定要这样做。
尤金向上层的报告引起了州移植管理中心的高度重视。中心立即成立了医疗组,专门就这颗心脏的问题进行研讨分析。小组决定安排尤金跟踪调查心脏的接受者,并定期报告,由专家听证。西赛手术前后的巨大反差,让小组所有专家都非常困惑。包括尤金教授自己。尽管“问题出在心脏上”这个观点有些不可思议,但他依然向在座专家说出这个观点。专家们一片哗然。
“你以前说,这颗心脏是我们中心成立以来性能最佳的供体。现在你得出这样的结论,是不是太草率了?”
尤金教授也很为难,但根据他对心脏几十年的研究,他预感自己没有错。目前,他能做的就是收集证据,不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还要为西赛为何自杀找到真相。

我,还是那么忧伤,没有人可述说。
十月的天气,初露料峭。我心中却感觉到了冬季的冰冷。那么苦闷,那么单调。心中深藏的是浓浓的忧郁。任凭白天的阳光掠过,这种情绪丝毫不减。
整日里,无所事事,除了睡觉,就是随便的画些东西。除了自残,我已经找不到另一种宣泄方式。可是身上已经千创百孔。人总是需要交流的,可我却讨厌和别人说话。回到人们中间生活,必定给我带来更多的失落。到不如孤僻一些,和自己过。
我想知道,人有控制自己感觉的权利吗?为什么我感到生不如死?一生中,只有一件事让我真的后悔了——活着。生活,我对其失去了丝毫兴趣。生命,我对其没有一点留恋。我真的想放弃一切,放弃自己,放弃生命。为什么会痛苦?如果活着只有遗憾,不如一切不曾出现;如果活着只有痛苦,不如用死来解决。我活不下去了,让我走吧。求求你了。
——死亡,什么时候来到?
奥斯卡翻开日记继续回忆那些沉痛的历史。却发现有人在他日记的最后一页写了几行字:
亲爱的儿子,
希望你原谅我偷偷看了你的日记。我只是想对你有更多的了解。对你,我一直很抱歉。起初,我和你父亲都不相信你会做出那种事来。但冷静的思考后,我们觉得这也很正常。追究起来,责任都在我们,是我们在你小的时候没能好好关心你,对你冷漠了。我们也很内疚,你能理解父母的心情吗?你累了吧?累了就回家,我和你父亲都很想你回来。如果你能原谅我们,请你回来,我们一起好好生活。
爱你的母亲
人性中最悲哀的莫过于亲人之间相互伤害。而这些文字恰恰触动了奥斯卡最深的痛。奥斯卡一直不肯原谅他们,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他要一个人生活。自己做出巨大牺牲,却换回这样一个答案。还有什么比这更悲惨的?回去,好好生活,这都是不可能的了。人类在不断跨越道德底线的同时将自己推入死亡的深渊,而奥斯卡只是一个牺牲品。如果不是在很小的时候哥哥猥亵自己的身体,他也许不会成为一个同性恋。有些事,因为无知,不能抵抗,却要在以后的日子里为别人犯的错承担后果。没什么能挽回他们曾经犯下的错,任何道歉的词语都已无法安慰一个绝望的灵魂。奥斯卡狠狠的抓住被子,遮住脸,放声痛哭。
你们让我一直生活在自责与悔恨之中。看着你们,我没脸面对这个世界,没脸面对别人。

一夜一梦,一生如梦。仿佛每入睡一次,再醒来已经不是几小时后,而是经过了几个世纪。在梦里我失去了知觉,现实中,我仍然没有知觉。睡眠,不是把我从困倦变为轻松,而是要让我经历无数次的生死轮回。当外面的噪音将我从沉睡中唤醒,死去活来,我感到生不如死。我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他们商量好了要轮流折磨我的灵魂。为什么不让我在昏睡中静静的死去,让我就这样无声的与世界告别,与人们告别。当我从床上坐起,发现外面还阴暗。这生不如死的痛苦使我看不清,听不到,肢体也已经麻木。呼吸不能通畅。我还在这个世界吗?我还活着吗?为什么我目睹的这个世界如此异样,为什么人们忘记了我?我,还在吗?而当我再次闭上双眼,内心的骚动却使我难以安息,恶心、头痛。可是紧闭的眼幕上映出曾经的一幕幕。难以终止,难以忘记,死去也难以忘记。
德妮丝再次去找奥斯卡,可是敲了好久门都没有人回答。看来他离开了,这是个单独的地下室,周围也没有邻居,如何打听他的去向。德妮丝决定暂时住在这周围,直到见到奥斯卡。
很巧。德妮丝就在地下室的上面租了一个房间,房东是个老奶奶。德妮丝将带来的行李放好,坐在床上。潮湿的环境,对她的身体很不利。但顾不了那么多的她开始为奥斯卡忧虑起来。已经三个月了!西赛在植入这颗心脏三个月的时候已经尝试自杀了,他现在一定很危险。可是要如何才能得到他的消息,德妮丝只有在煎熬中等待。德妮丝心想,会不会是他不肯开门呢?应该不是。从外面的天窗向房间里窥视的情况看,的确不像有人住。
可事实是什么呢?奥斯卡真的不给她开门吗?不是。因为他根本就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他已经陷入抑郁的深层境地。外面的干扰已经对他不起任何作用,因为他已经无法区别哪个声音是真实的,哪个声音是幻听。
夜里,奥斯卡起来小便,回房间的时候发现大厅的地上仿佛有一团东西。像一个人,躺在那。他看看,不对,那明明是衣服。怎么可能,自己不会把衣服扔地上。奥斯卡不敢靠近,急忙跑回房间插上门,生怕那东西会跟进来。
他感觉自己无处可逃,无处可躲。死亡就像在和自己玩捉迷藏。噩梦里,他见到自己倒在寒冷的旷野,赤身裸体,没有力气挣扎,只能眼看自己被冰雪掩埋。在他心中,早就被狠狠的印上了抑郁的记号。不是与生俱来,却要一生相伴。这,是何等的悲哀!如今自己能做的只有忍受,忍受生命的沉沦,忍受生活的痛苦,忍受人性的自卑。他含着泪将日记烧掉。当波动的火光中映射着他悲痛的表情,寂静的黑夜只流下他凄惨的悲鸣。此刻,他的心也随着这些记忆全部焚尽。
无处可逃
一次又一次的惊醒,一次又一次的看见自己正在颤栗。
那是噩梦正试图从我的身体里挣脱。
黑夜,陪伴着我失眠的灵魂。
不敢入睡,怕见到那藏在眼皮下的梦孽。
它闯入我的世界,代替了快乐,把我的理想和崇敬击毙。
它还想毁掉我生命中的一切。
我想逃,却坠入漆黑的地狱。
我惴惴的问自己,该逃到哪里?
命运,它蔑视我;
现实,它嘲讽我。
因为绝望,我无处可逃。
告诉我,我为什么绝望,然后把我杀死。
那么,我不在逃了。
因为我打算放弃这最后的苟且,去到生命的终点。
不再为偷生这世界而耗尽心思,
就让一切随着心跳的停止化作永恒。

除了梦我还剩下些什么?生活在每一个迷蒙、昏糊的日子里。仿佛一切都是悲剧里虚构的情节。如果是梦,我多么希望不会醒。宁愿我沉浸在痛苦的梦境中,而每一个明天却又真实存在。它是那样的虚无,使我无法辨认梦和现实。但它不是梦,是梦也只能是个噩梦,永远伴随着我的梦。
除了梦我还剩下些什么?我的梦,倾诉着我的心声,载着我的爱,给我希望。决心、理想,一切都已分不清。虽然我孤独,虽然我苦恼,有了梦,现实不再疯狂,至少我可以坦荡的的活下去。也许没有人能理解,我在堕落中挣扎,挣扎着成长。现实给我的打击太大了。我再也不能改变它。直到今天,我只会想:那些不属于我的,我不再想要了;是我的,我只要守护好就可以了。不敢回首,不敢畅想。理想,只会让我的明天更迷惘。仰起头,我不振作;垂下头,我仍堕落。我自怜,我失败,我忧郁;我长叹,我无助,我彷徨。渐渐地,想死。不进食,也不和别人交谈。常常把头埋到地平线以下,装成垂死的样子。有时我依偎在阴暗的角落,向窗外望的远处望去,向着一片迷茫望去。即使迷茫我也要望去。站在高处,任凭风吹乱我的头发,任凭破碎的心飘落在空中,任凭眼泪肆意奔放。那种纵身便可体验到飞的感觉,我想尝试。
除了梦,我真的一无所有。每个夜里,失眠陪伴着我,失眠时的我格外孤独,孤独的时候,内心最空虚。也不知有多久了,我过的一直不快乐。这样已经有几年了吧。那些快乐自在的人都回到他们甜蜜的生活中去了,只剩下我被深深地埋藏在无垠的夜里。我一直认为现实的彼岸是梦,梦的边缘就是希望。现实的生活却让我看不到希望。我的处境不堪至极:无依无靠,孤苦伶仃,连一个称心的朋友都没有。不言那最难过的日子也是我用手捂着伤口,用泪拭去血迹度过的。真希望怀里有人可以拥抱,有一个人肯听我诉说,让我依靠……
除了死,我还能做些什么?回到现实中,回到每一个破碎的梦里。灵魂在绝望的现实与虚幻的理想之间轮回,我感到有受不尽的痛苦等待着我。当我再次通过镜子直视自己,深邃的眼眸见不到一丝光彩,仿佛生命中失去了颜色。我画地为牢,终日沉浸在神魂颠倒的生活中。谁能告诉我,绝望了的绝望代表着什么?身处终极绝望中的我不舍离去而又忍受不了身边的一切。真的,也许死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一种解脱。我怎么会觉得活着是一种负担呢?我那份没有回报的爱怎么会为变成毒药摧残着我的生命?也许我根本不懂享受生活。无数次夜里惊醒。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感觉孤独。无数次心里痛楚。不是因为病痛,而是发现自己很寂寞。对于我,人们也许是寂寞,是冷落。但都不肯带我走出内心的阴影。我承认,我会疯的,马上就要疯掉!因为我知道,疲惫的心已经支撑不了多久。我想,我需要一场发泄。我太累了,需要一点休息。我活着都不能对自己所做的在心理上建立一点慰藉。快乐,什么时候能到来?可能已经到了,但我还不知道。也可能永远来不到。哎!我尽量让自己学着乐观,但我还是习惯对自己说:没什么,再痛苦也无所谓。我忘记了那些激励自己的话。如果有什么可以安慰我,哪怕是笑一笑。忘记过去,不应再回忆了!让我记住生命里曾经有这样一段时间,是我永远无法渡过的。
如果一个人的精神长期处于抑郁和低靡的状态。那么等待他的,先是崩溃,然后就是死亡。奥斯卡剔光了头发,无法解释他的这个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完成了自己最后一幅画,转过身去,亲切地看着房间里的所有物品。他做好了最后的准备,为了离开。他用指尖轻柔地掠去伤痕上的灰迹,竟怎样也感觉不出痛来。望着时光的流逝,青春荒废,而我也只能在这生命的废墟中残喘。他已经准备好那支M19左轮手枪,现在是告别的时刻。他将手指放在扳机上,将枪伸进口里。
许久,他放下枪。叹了口气。
我知道:死只需要一时的勇气,生则需要一世的决心。我承认自己是一个懦弱的人,在生存与死亡的斗争中,我一败涂地。
暴雨骤然而降,天空刮起了狂风。沉寂了好久的天空终于下起大雨。奥斯卡听着外面震耳的雷鸣,不由得身体开始颤抖。冰冷的寒风透过天窗,吹在他瘦弱的身体上,他抱紧身体。从小到大,他从未这样惧怕黑夜,惧怕雷声。蜷缩在角落里。躺下,无法入睡。睁开眼睛,身边的漆黑让他恐惧。
奥斯卡的大脑忽然变成了一部放映机。很多景象在脑海中浮现,而且是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极短的时间内出现,超出了想象的极限。自己的眼球好象在疯狂的旋转,思想就像爆炸了一般,充斥着他的大脑。忽然想起很多琐事:三岁的时候,从阳台掉到晾衣架上;父亲养了五年的常青树,却被自己剪掉了所有的叶子,枯死了;有一次,邻居家的狗在夜里吵的不停,他恨不得杀了它;有一次,哥哥带自己看马戏的路上看见了一个穿衣服的猴子,后来才知道那只猴子是从马戏团逃出来的;小学的时候,见到一个临班的同学的右手上长了六支手指。想到这些,他开始想象自己中弹之后的样子:他肯定是睁着眼睛趴在地上,脑子的一半被炸开,先是脑浆和鲜血流出来;然后流出一种绿色带很大臭味的液体;之后是长着浑身毛发的蛆虫成群的从脑子里面爬出,还会有奇异颜色的蝴蝶飞出;除了这些,可能还会有大肚子的蜈蚣,还有长腿的蜘蛛;最后,自己脑袋周围被血覆盖的地板会长出美丽的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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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寻找答案
“开门!开门!”房东喊着,好象很着急。
德妮丝睁开惺忪的双眼,还不到清晨。她打开门,房东老太太冲进屋子就问:“那个声音,你听见了吗?”
“就是刚才的那个声音。很响。”
德妮丝不解地说:“是打雷吧?”
“不是,绝对不是。我听过这声音,是枪声!”
德妮丝有点被她弄怕了。“哪里发出来的你听清了吗?”
老太太忽然将目光移到地板上,德妮丝恍然大悟。
马文警官接到报警后立刻赶到现场。
他们撬开门,看见房间里躺着的尸体。奥斯卡趴在地上,手里握着枪。M19威力很强,头骨的一半几乎被炸掉了。见到这些,德妮丝当场晕了过去。
接到通知,尤金教授很快也赶到现场。看到这一幕,尤金呆若木鸡。马文警官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处理事情。吸引大家注意力的是迸裂的脑浆周围有一些脆绿色半固态物质。MH警官问尤金,脑浆有没有绿色的。尤金撇了撇嘴,让助手采样拿回去化验。
不久,尸体被送去做检验,尤金也回到医院。
德妮丝醒了。
“你受惊了吧?”身边的尤金教授递给她一杯水。
德妮丝点点头,仍然有些害怕。
“你的猜测是正确的。”
德妮丝眨了眨眼睛,嘴里含着水。
“两人的死有着出奇的相似。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存在那颗心脏中。”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答案。”
尤金表示同意,“但我们还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我想我可以为你们做些事。”
“那真是太感谢了。”教授轻轻鞠了一个躬。
这时,教授的助手拿着验尸报告走了进来。“教授,结论出来了。”
“哦。”教授挥手,表示让他读出来。
“死者死于自杀,是在六小时前用枪射击自己头部直接导致死亡。经过化验,死者血液中含有大量促抑郁物质,而且死前的几天内身体状况都不是很好。还有,脑浆周围的绿色物质是颜料。”
这在情理上证实了德妮丝的想法,而留给尤金教授的是找到确实的科学依据。
听证会上。
“7月11号,第一位接受者将空气注入自己动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前天,第二位接受者也选择了自杀。两人的死有着极大的相似,那就是都是在植入这颗心脏后患深度抑郁而自杀。我相信问题正出在心脏上。请诸位不要惊愕。目前我们已经指派马文警官专门负责调查心脏的提供者。”他指了一下坐在他旁边的马文警官,马文警官向大家点点头。“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不多,调查正在进行。我们将要请一位心理学专家协助我们的工作。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听完尤金的发言,医院负责人开口了:“根据你说的这些,我们觉得有点荒唐。不过,调查还要继续,并且不能有一点耽搁。不能只调查心脏的提供者,还要考虑到两位死者的生活经历,还有他们自杀的原因。不能排除其他原因。所以,这颗心脏还是要继续使用,病人的生命不能被耽误。”

尤金教授坐在办公室里,心中矛盾不堪。第三次的移植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而自己面临的是一个两难的抉择——是让生命延续下去,还是将它推入痛苦的深渊。尤金的手不停地在鼻子下面摩擦,眼神盲目地游动。不能不犹豫,之前发生的两件事让身为医生的他心中充满了自责与忏悔。
这时,助手走了进来。
“这个受者的经历如何?”教授提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按你的吩咐,中心细心挑选了最符合条件的病人。受者叫佳莎,23岁女性,是一个幼儿园的幼师。她独自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我们问过她的父母,受者从小没经历过太大挫折。”
“做问卷调查了吗?”
“哦,做了。她的快乐指数高达93。”见教授仍然在沉思,助手补充到。“如果不是患有心脏病,指数可能达到95。”
教授还是没有反应。助手俯下身子,凑到他耳边,轻轻的唤到:“教授!”
是时候做个决定了。尤金教授眯着眼睛,拍案起身。
“通知所有人:手术四十分钟后开始。”
所有医疗人员已经就位。教授搓着手套走了进来。看了看沉睡在手术台上的女孩,既同情,又惋惜。
当他再次打开密封心脏的箱子,随着一股冷气的溢出,他的心情比任何一次手术都沉重。尽管经历了两次移植,送走了两个坎坷的生命,这颗心脏依然那么健壮,超出常人。而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更给这颗心脏增加了神秘的色彩。
手术正式开始。
“手术刀。”
“手术刀给你。”
“止血钳。”
“止血钳给你。”助手按他的命令将手术工具递到他手中。
尤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手术的时候就都要抛开,一心一意做目前的事。无论之前的他是多么犹豫,都不可以带到手术台上。因为他明白自己的职责是救人性命,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他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一旦进了手术室,他就要为自己的所做负责。
尽管他尽力做到最好,也挽救了一个危险的生命。但他心里仍然不安宁。走出手术室,尤金双眼里布满了血丝。此刻,在手术室外期盼以久的病人的父母忽然将尤金教授拉住。尤金知道,他们想听到那句话。而尤金只是点点头,不敢看他们那满怀兴奋和喜悦的眼睛。
另一边。
马文警官正在试法对亚当的死因进行近一步的调查。想了好久都没头绪,忽然他想起目睹亚当坠崖的同伴约翰。不妨先从他开始调查。马文警官再一次翻查当时的调查记录,寻找着能带来帮助的细节。
“我的DV刚巧把这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他再一次找到约翰。还好,当时的录象带没有丢弃,被约翰封存了。
马文带着录象带找到尤金。
“你来的正好。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专门研究抑郁症方面的专家——杨博士。”
两人握了手。
“由他和你一起调查,会给你很大帮助的。”
马文很高兴能有一个心理学专家协助自己调查。“那真是太好了。不过这次我带来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他拿出手中的录象带。“这盘录象带上记录了亚当坠崖当天的所有过程。我们现在就来看一看他到底是不是自杀。”
录象带并没有带来重大的突破,马文决定亲自带人去现场考察。

为了得到死者更多的资料,杨博士来到奥斯卡的住处。他仔细观察房间里的一切:阴暗的光线,凌乱的房间,画板上诡异的图案,将一个人抑郁的情绪诠释得清清楚楚。房间里的几幅画引起了博士注意。他觉得这些画一定记载了死者的心情,决定带回中心好好研究。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德妮丝走了进来。抬头见到博士,德妮丝很惊讶。
“博士!”
“你丈夫的事我很抱歉,没想到这件事这么严重。”两人在医院附近的餐馆吃午饭。杨谈到之前的事。
“没什么,都过去了。天意难料。我只是不明白,他这样开朗的人,怎么会死于抑郁。”
“我从没见过这样难治愈的抑郁症,当初应该尝试做手术。”
德妮丝,叹了口气。“那么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杨摇摇头,“没接触到病人,我也束手无策。”
“对了,你拿那些画干什么?”
“哦,我对它的艺术价值很感兴趣。除了用来分析作者心理以外,我想寄给我的一个朋友。他在国家美术馆工作,让他鉴定一下这几幅作品的艺术性。”
饭后,他们回到办公室。
德妮丝拆开包着画的塑料布,将它们靠在墙边。退后几步,仔细端详起来。杨博士冲了咖啡,递给德妮丝。
两个人看着的目光集中在左边那幅画上。画的是一个女孩,赤裸着身体,风骚地坐在白布上。一手把住散开的头发,另一支手支撑着身体。但是身体下面模糊不清,一片血红——如果那红色画的是血。
“根据投射的原理,可以看到他对性充满了绝望。可能他的性经历给了他巨大的打击。画中白皙的女子,洁白的布单,都表现他内心中纯洁的一面,而女子的下体为什么会流出血呢?”杨博士端着下巴,百思不解。他金色镜框中发射着前面的画,镜片下面是一双犀锐的眼睛。而这也无法看透画面里蕴涵的意义。
“你看她的眼睛。”德妮丝指着画说。从正面看去,画中女子的眼神正好能和看画人对视。而那种眼神给人似有神、却无光的感觉。女子的表情有些平淡,甚至带着一些冷峻。久看,还能感到一种忧郁的气质。一幅画,也许并不能表达太多含义。但如果是一个人临死之前作的画,那这幅画就被赋予了更深层的含义,而变的复杂了。这样,画也就脱离了一般意义上艺术性。成为一个逝者心中的景象,是一份抽象的遗嘱,更是一种死亡的延续。杨被它深深的吸引住了。总感觉它有一些异类的内容,自己是永远无法知晓的。
经过三天的调查,马文带着他的结论回到医疗中心。马文怀疑他是有意自杀,因为亚当失足的位置坡度并不陡,而且留下的痕迹也在说明了这一点。如果警方的证据不够确凿,那么杨在亚当家里发现的那本日记就证明了这一观点。在亚当房间的书桌抽屉里,杨发现了一本厚厚的日记。大致看完后,杨觉得亚当很可能有自杀的倾向。
读了这本日记,一切都清晰了。

在办公室里,杨沉思着。马文警官走进来,递给他一杯咖啡。经过几天的忙碌,总算能休息一下了。
“你看了吗?”杨指着桌上放的那本日记。
马文抿嘴,“这个吗?我会看的。”他拿起日记,翻开。
杨想了想,说:“想不想了解更多?”
马文皱起眉头,若有感触地说到:“更多?我觉得我还什么都不了解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我看来,调查才刚刚开始!”
就这样,随着他们的调查,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开始了。
第二天上午,他们找到亚当的养母,修道院的罗兰女士。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找到我。只是没想到迟了这么久。”她已经年近七十,声音仍然那么具磁性,慈祥中带着沉着。“他的母亲在他出生十个月后就自杀了,死前她把亚当寄托于我。亚当的名字是我给他起的。亚当乃人类之父,我更希望他是人类之子。的确,他让我感到自豪和骄傲。他是我见过的年轻人中最优秀的一个。从小,他就报有远大理想,要做出一翻大事来。他虚怀若谷,忍受着挫折。从小就感觉他有那么一点忧郁,却没想到他会选择放弃生命。”
“他的日记里曾写过他去洛杉矶,能讲讲当时的经过吗?”杨、马文还有德妮丝,三人围坐在老夫人身边,静静听她讲述着亚当的经历。
老修女端坐着,用手慢慢擦去眼角的泪珠。
“有一天,亚当忽然跟我说:‘他们都说我没有爸爸,但我有爸爸。我认为他是因为不得已才离开我的。我一定要找到他!’……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第十四章 深蓝色的天空
高中毕业那年,亚当拿出十几年前一封寄给母亲的信件。寄出人为奥辛维·怀森特,寄出地址为洛杉矶市青山谷,具体位置未标明。他保留这封信十几年,就是有想有朝一日通过它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
对亲情的向往,使他踏上了寻找父亲之路。母亲从小就离开了他,他才想和自己的父亲一起生活。即使母亲没死,对父爱满怀向往的他仍然想见到自己的父亲,不想一生都为此遗憾。带上这些年积攒的钱,他坐上了西行的列车。
然而,他来到洛杉矶后却明白寻父之路并不平坦。十年后的青山谷早已物是人非。没有头绪的寻找,他身上的钱也在一点点减少。最后,他终于通过当地的帮助中心才得到父亲的居住地址。在那个黄昏,当他身上最后的钱用在坐上前往父亲家的工交车时,心中又激动又好奇。
亚当按响了门铃,一个男人打开了门。见到他,亚当仿佛见到了一丝光明,立刻兴奋了起来。就是他,和照片中的一样。
然而,那个男人却很怠慢。他冰冷的说:“干什么?”
亚当的兴奋立即烟消云散,冷静了下来。他对自己的父亲有多少了解呢?是否自己想的太天真了,也许他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如果是,他为什么会离开自己和母亲呢?“先生,你好。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啊?”
亚当想了想,不知如何开口。“你认识我的母亲吗?”他说出了自己母亲的名字,还拿出那个自己保存的信封。
对方没犹豫:“不认识,你找错了。”说完男人就要关门。
也许他忘记了,那么直接说出来也许还有希望。“请等等,先生!那你一定认识我的父亲。”
对方有些不耐烦了。“你父亲是谁啊?”
“奥辛维,”亚当忽然哽住了,那个姓有些无法启齿。“鲁卡斯。”
男人犹豫了一下。亚当以为他能有反应,但他还是坚决的说:“不认识”
忽然房间里有一个刺耳的声音喊到:“外面是谁啊?没事就打发走吧!”
“好了,好了。知道了。”
然后,他轻视地瞟了一眼亚当,关上了门。这一刻,亚当愣了。
难道是命运和自己开了一个玩笑?忍受多年屈辱,却换来一句不认识。孤影离乡,身无分文的亚当陷入深深的绝望。他在夜幕与旷野之间狂奔,摧心剖肝的呐喊。公路上的汽车飞驰而过,噪音掩盖了亚当的呐喊。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咆哮着将他的眼泪撕碎摔在地上。他张开双臂,使尽全身力气喊出:
“天啊!Fuck you!”
然后,他瘫在了地上。
真想就这么死掉算了。
许久,他坐了起来。哭着把头扭向远处的城市。热闹的城市,璀璨的灯光,喧嚣的声音。亚当感受着这虚幻的景象,以及那真切的声音,召唤着这颗年轻的心。
看着这些美好白白消逝,我怎么能甘心!
他从新站了起来,擦干眼泪,拍掉身上的泥土,向那些灯光走去。去寻找一丝希望。
不记得走了多久,终于见到一个小镇。顺着路灯的指引,他找到一家小酒店。门口的宣传栏上写着:招聘服务员。亚当在失落后再次看到了生命的曙光,也许这是自己生存的唯一希望。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开了酒店的门。尽管已经过了营业时间,但大厅里面的人还是打开了门。
“你好,你有什么事吗?”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打开了门。
“请问你们这里是在招聘服务员吧?我是来应征的。”
“应征服务员?你等等。”
然后,他找来了酒店老板。
酒店老板翘着腿,听这个落魄的男孩将他的故事讲完。
“你说你是来找你父亲的,我到觉得你是想当明星。你知道吗?你运气还真好,今天刚刚贴出招聘启示你就来了。我们这个酒店虽然小,但是经营了几十年了,在这里是很有名气的。所以我们挑选人手是很严格的,首先要经过一个星期的试用。尽管我们负责吃住,但是如果出一点问题就要被赶走。你能行吗?”
亚当认真的点点头。
“这么肯定。那你明天早上五点过来吧。”说完,他台起屁股,将椅子推回桌子下面。
亚当立刻拉住老板。“先生,今天就用我可以吗?”
老板想了想,点了点头。
看着亚当狼吞虎咽地把桌子上的剩饭菜吃干净,老板同情的点了点头。“看来你说的是真的。”亚当把碗盘收拾好,到水池旁开始洗。老板说:“刚才我让你做的都是明天早上要做的事。一会你就到那个房间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说完,转身离开了。
亚当抱着自己的被褥,打开房间的灯。这是一个狭小的房间,仅仅容纳了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灯用电线吊在空中,柜子上的锁还没安。他铺好被褥,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早上,那个瘦弱的年轻人敲亚当的门。亚当迷迷糊糊的给他开门。
“你是新来的吧。这身衣服是给你的。”
亚当揉着眼睛,声音中还带着疲惫:“谢谢。”
他好奇地看着亚当。“我就住在隔壁。我叫汤姆。加油!”
他的话给亚当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在自己悲伤的时候听到这样鼓励的话。他忽然对生活又燃起激情了。亚当觉得这个男孩真有趣。他的声音就如他的长相一样儒雅,带着一些斯文,还有一小点腼腆。他打开袋子,里面是一身白色的工作服。
酒店的装饰很豪华。一楼的大厅还摆着一架钢琴,很多客人会在上菜前展示一下自己的音乐才华。酒店的工作人员不到二十个。由于亚当在厨房做一些琐事,所以能接触到的只有七八个。除了几名厨师,和他接触的就只有酒店的女招待可艾尔、一楼的男服务员汤姆和女服务员萝莉塔。他们的老板是一个刻薄的中年男人,一家人经营着从爷爷那继承来的酒店。这里生意非常好。亚当经常会见到一些名车停在外面的广场上,出入大门的也都是一些打扮前卫、气质脱俗的时尚人士。后来,亚当才知道,这里就是闻名世界的好莱坞庄园。
不晓得是在考验自己,还是由于苛刻的性格,老板经常要求亚当一个人做很多事。每天被冗繁的事情包围着,常是在一件事没做完的时候就开始被安排去做下几步的事情。而亚当的确很努力。他埋头工作,不关注其他事情,那些没完没了的工作也变得简单了。
每天上午是厨房最清闲的时候,亚当坐在厨房角落里面对着墙削马铃薯皮。忽然老板走了进来,叫嚷着:“小子,我让你清理排水池里的垃圾你怎么还不去!”
亚当没有搭理他,还是一声不吭,处理着手中的事情。水池子就在老板的身后,他抻脖子看了看。见里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也就没话说了。又见亚当正在削马铃薯,他凑过去。
“喂,你刚清理完水池子,洗没洗手啊?”他用夹着烟的手指着盆里的马铃薯。
亚当没回头,小声的回答:“我清理水池的时候带橡胶手套了。马铃薯削完我会再洗一遍的。”
中年男人吭了吭,“那你省点用水啊!”
晚饭的时候,亚当就坐在可艾尔旁边。这个时候,亚当才注意到可艾尔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这难免让亚当有点羞涩。他默默的吃着碗里的食物。
“你是哪天来的啊?我昨天才见到你。”可艾尔问他。
“啊?”亚当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旁的汤姆插嘴:“他前天晚上来的。就住我隔壁。你在楼上住,当然不知道了。”
看着亚当吃光了盘子里的牛肉,可艾尔将自己盘中的牛肉放到亚当盘子里。“做这么多事,你一定很饿吧?”
亚当匆忙接过食物,点头感谢。
“哎呦,你在外面招待客人怎么能看见他做多少事呢?”汤姆调皮的说。可艾尔用力拍了他肩膀一下,但是感觉起来一点也不重。
“你多大了?”可艾尔望着亚当的眼睛。
对视她美丽的大眼睛,亚当好象被电石击到了一般,打了个寒战。“我十八了。”
可艾尔兴奋的说到:“和我同龄唉!”
“我已经二十一了,这里我是大哥哥喽。”
亚当用手背擦着嘴,点了点头。
“可是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打工呢?”可艾尔问亚当。
“哦,我是来赚学费的。”
“哎,你真不幸!想学习却没有钱。我虽然不缺钱,但是我一点都不喜欢学习。我的梦想是成为明星。在这里打工只是我梦想的开始。”她放下勺子,颇有兴趣地说着。“知道吗?今天我又见那个星云娱乐公司的经纪人了。他上个月才和一个叫‘我是神’的乐队组合签约,这个星期他们的专集就卖了超过两百万唉!他要是能看中我就好了!”可艾尔将两手合拢,摆在胸前,做出祈祷的样子,眼睛中充满无限遐想。
已经很晚了。
汤姆来到厨房,见亚当一个人正在打扫。他将厨用具擦的一丝不苟,餐具摆放的整整齐齐。
“为什么现在就做这些?这都是明天早上要做的事唉。”
亚当把抹布叠上放好。“现在做完,明天就不用做了。”他一直想着第一天来这里时老板说的那句话。尽管老板只是随便找些事让他做,但他总觉得那是老板对自己的暗示。
上午,老板将客人送出酒店的门。看见远处的亚当抗着一箱酒,用力的走来。老板的眼里露出一丝感动。对他的苛刻,纯属有意,却没想到他竟然任劳任怨。每次交代他的事,总能做的很好,真的没什么挑剔了。
亚当回到厨房,趴到水管下面大口的喝着自来水。这时,老板悄悄走到他身后。亚当关上水龙头,转过身看见老板。他一边擦去嘴角的水,一边恭敬的和老板打招呼。
“先生,还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老板什么也没说,深情的望着亚当。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亚当的领子已经湿透了,衣服上也粘满灰迹。他轻轻拍了拍亚当的肩膀,缓缓的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亚当穿上了和大家一样的服装,和汤姆一样在大厅做侍者。
空闲的时候,萝莉塔和他搭讪。
“哥哥,你穿这身还蛮帅气的。”由于年龄比萝莉塔大一岁,萝莉塔管他叫哥哥。
亚当笑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
“按照你的形象,你应该到门口做招待的。肯定是老板怕你也被经纪人看中。”萝莉塔撅着嘴,小声的说。
“为什么?”
“你不知道呀?前不久的那个男招待被一个星探看中了,紧接着他就和那个公司签合同,成了演员。哥哥,你想当明星吗?”
亚当若有所思,慢慢地摇了摇头。萝莉塔笑着走开了。
尽管成为了酒店的正式员工,亚当仍然像刚来的那几天一样,没个晚上都把酒店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他勤勤恳恳,工作中没有丝毫怠慢。亚当从不赖床,尽管每天他都是疲倦的抬不起身子。人在被逼无奈之下,总会激发自身的潜能。亚当原以为见不到父亲,他会后些遗憾。可是真正见到了父亲,他才会一生遗憾。当他张开双臂,以宽容的胸怀去拥抱仇视他的命运时。命运却趁这个机会在亚当的心上刺了一刀。亚当知道:现在,这里是他的生活,是他唯一的希望。身边新鲜的事物让他对生活充满激情。无论发生什么,支持他走下去。只有认真对待生活,才能得到美好的未来。

洛杉矶的六月很炎热。亚当还未完全适应这地中海的气候。清凉潮湿的海风吹来,缓解了一丝烦闷。
可艾尔从楼上下来,看见亚当一个人坐在窗户旁边。
“你也睡不着吗?”
亚当正在欣赏着远处的大海。听见有人叫他句转过了头。微弱的灯光映照下,可艾尔走了过来。她穿着睡衣,迈着婀娜的步伐。第一次见到她那金黄色的长发散开,洁白的脸庞仿佛天边的月亮。亚当觉得她美极了,就像小时侯常听到的天使一样。可艾尔在亚当身旁坐下,静静的看着远处。亚当也看着深蓝色的天空,繁星闪烁,他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惬意。
忽然,可艾尔转过头对亚当说:“亚当,你会弹钢琴吗?”
亚当哪里会这个,他笑着摇了摇头。
“那我教你弹钢琴吧!”
“怎么可以?老板会责怪的。”
“哎呀!客人都可以弹,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她抓着亚当的手腕,将他带到钢琴前。她的手有些冷,光滑的皮肤带着轻柔。亚当身体里产生了一条强劲电流,从他的手腕迅速蔓延到大脑。可艾尔在钢琴前的长椅上坐下,双手放在钢琴上。她见亚当还在旁边站着,拍了拍椅子旁边,说:“怎么了?坐下啊!”
“你把手放键盘上,看我的手势。”亚当把粗糙的手机械地放在键盘上,他侧头看着可艾尔的手。她的手白皙又漂亮,按在键子上,轻柔又自然。她一边弹奏,口中跟着合唱。她按着节奏摆动身体,一下一下在亚当的肩膀上产生摩擦。
“我们一起配合好吗?你根据这个节奏按这两个键子。”
可艾尔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键盘上,发出美妙的声音。
“真好听,这曲子叫什么啊?”
“少女的祈祷。”
亚当衷情着这完美的旋律,也感受着女孩送给他的快意。他不是了解音乐的人,但这个时候,他已经爱上种了这美妙的艺术,还有带给他美妙感觉的人。
慌乱的心情打乱了音乐的节奏,音符也在这美丽的夜色中慢慢入睡了。
夜里,亚当做了一个梦,一个很久以前情窦初开时做过的梦。梦见他的身边充满了光明,自己被香气和鲜花包围。他的女神来到他身边,轻轻抚摩自己的脸颊。他知道这个梦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年轻人就是这样,注定对美好的东西有追求。当然,美好的事物总是在吸引着人们,也值得人去追求。亚当接触过的女孩不多,尤其是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子。平时经历的也就是在一起吃饭、聊天、游戏。一起生活,一起做事,亚当就喜欢上了她。但该如何表达?亚当又为难了。
晚上,大家做完一天的工作,准备休息。萝莉塔也换下制服与亚当告别回家。看着她轻松离去,亚当在酒店外面的露天椅上坐下。可艾尔拿着两杯汽水走来。她汽水放在桌子上,坐在亚当旁边。可艾尔摘掉发卡,甩动头发,让它们舒展开。光线穿过可艾尔头发间的空隙,斜射下来。她平整的头发好像夕阳下金色的海滩,灿烂夺目。通红的夕阳将可艾尔的半边轮廓投射在亚当眼里,多情的他完全被眼前的风景迷住了。此刻,只想向她敞开心扉。
“有些事,你也许不想知道。其实,我是个孤儿。”
可艾尔露出惊愕的表情,亚当已经料到了。他苦笑了一下。
“我来这里是来寻找我的亲生父亲的。”
“那你找到了吗?”
亚当摇了摇头。“找是找到了,可是他已经死了。”他两手握着汽水瓶,垂下头。可艾尔同情地将一支手伸向亚当。“我原本没想到会在这里生活下去。”
“那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亚当释然地笑了,“是啊。刚来的时候,人生地陌,枉走了许多路,还因为被骗身无分文。多亏先生收留了我。”
“老板是个好人。”
“我从小是在修道院长大的,生活很单调,也没什么朋友。”可艾尔注视着亚当的眼睛,亚当深情的望着她的双眸,尽量表现出缠绵一些。“能认识你我感觉很开心,谢谢你这些日子的陪伴。”
可艾尔笑了,她笑的那么甜。她将头靠在亚当肩上,两人一同望着远处的大海。月色融融,调皮的海风将可艾尔的头发卷到亚当脸上。嗅着这香味,亚当心中涌起波浪般的情意。亚当觉得她也动情了。不需要告白就能这样一直让她依偎着,亚当觉得这是一种美好。真希望将这感觉保留到永久。

但是亚当隐隐觉得,他喜欢可艾尔是得不到结果的。因为自己和可艾尔太不向配,她那么漂亮,自己这样平凡。短暂的相处,彼此之间还不是很了解。亚当也确信,可艾尔对自己有好感。但一个女孩对你有好感,这不代表她喜欢你。女人内心是很复杂的。也就是说:你可以一眼看透一个人的动机、行为习惯或是他的德行。但是,无论怎样辗转反侧,琢磨猜疑,你都无法看见这个人的感情。亚当也知道:女人是随便的,她总是轻易接受你的美赠;女人是冷酷的,她总是拒绝你的表白;女人是善良的,她总是对你很关爱;女人是狠毒的,她还会将你伤害。如果想开始一段恋爱,你必须告诉自己:每个女孩都是值得去爱的。你要相信她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天真的一面、婀娜的一面。她们不是故意伤害你,而是他们的心扉,早已为别人敞开。
而他等的就是一个机会,可以得到结果,无论是好坏,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那天之后,他连机会都没有了。
一天上午,亚当见可艾尔化妆的比哪一天都艳丽。于是,亚当询问她准备做什么。
可艾尔兴奋的说:“你知道《时空边界》那个年轻的男主角吗?前天他来吃饭的时候找到我,说我气质不错,让我今天去试戏。我就要实现理想了!”她激动的在胸前挥舞双手。
可是这个消息却无法让亚当兴奋。
这时候,窗外出现一辆漂亮的雪佛莱。清脆的铃声显然是在将可艾尔呼唤。
“祝你好运!”
可艾尔用一个拥抱代替了自己的激动。
这一天,亚当都心不在焉。汤姆拍着他的肩膀,关心的问:“想家了?”
亚当寒暄地笑了笑。
晚上,可艾尔乘出租车回来了。见到大家的她第一见事就是通知这个好消息:她被选为续集的女主角。
可艾尔在房间整理行李。门没关,亚当出现在门口。
“明天就走吗?”
“嗯。我已经和老板讲好了。”她一边整理,一边回头说话。见亚当神情中有些恋恋不舍,可艾尔放下手中的衣服,直起身子。“我会回来看你的。”
说完,和亚当拥抱了许久。亚当用心在她耳边说到:“我会想你的。你能听见吗?”
第二天早上,亚当还未醒来的时候,可艾尔就被专车接走了。也许是他昨夜失眠,也许是为了省略告别。这天是亚当这些日子里起来最晚的一天。

可艾尔走了之后,亚当接触的女孩只有萝莉塔。和可艾尔的稳重想比,萝莉塔则活泼调皮得多。整日里,她都粘着亚当。还很是关心他,逗他开心。
亚当也已经习惯了有些任性又有些调皮的萝莉塔。
“哥哥,送你的。”
萝莉塔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亚当手里。亚当打开,是一只手表。
“带上看看。”
亚当将手表带好,很合适。很感激她送手表给自己,他苦于没有表而无法知道时间很久了。他笑着说:“谢谢你。”
萝莉塔撒娇地扭动着身体,发出可爱的憨笑声。
晚上。
亚当一个人做在园子的椅子上乘凉。整日里除了工作,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在空虚中度过。可艾尔走了之后,再没人陪他打发时间。空闲的时光是他最难度过的。这时,萝莉塔走来坐在他身旁。
“这么晚还不回家,家里不担心吗?”
“没有关系啦,我想多陪陪哥哥。”
明朗的夜空,洁白的月亮,清澈的海风,稀疏的蝉鸣。萝莉塔慢慢的将头靠在亚当肩膀上。亚当没有拒绝。和可艾尔比起来,萝莉塔的头靠的更用力一些,对自己的依靠也更多一些。尽管亚当喜欢的并不是萝莉塔,但他很喜欢这种被依靠的感觉。让他的心里这样充实,有安全感。
萝莉塔忽然将头抬起来,看着亚当。“哥哥,你喜欢可艾尔,对吗?”
亚当不明白萝莉塔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摇摇头。萝莉塔好象放下了心里的石头,将头从新靠回亚当的肩膀上。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彼此不说话。时间过了很久。
“哥哥,你有空吗?”
亚当点点头。
“那你送我回家好吗?”
亚当当然愿意做一个绅士,反正无事,散散步也不妨。
他们走在干净平整的沥青公路上,道路两边绿意昂然。
“哥哥,你要在这做多久啊?”
亚当摇摇头,“等我的钱够了我就离开。”
“你的家在哪里呢?好象离这很远吧?”
“我生活在休斯敦。”
“哦,我好象听我爸爸说他以前生活在那里。”
这句话并没有引起亚当的注意,但是他们走的方向亚当好象有点熟悉。当前面出现居民区的时候,亚当的感觉更不舒服了。因为远处的那个房子正是自己父亲住的地方。他暗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还是希望事情不要那么巧。
“萝莉塔,快到了吗?”
萝莉塔回答到:“嗯,前面就是了。”
听了这句话,亚当心里更沉重了。
“萝莉塔,还用我送你吗?”
“怎么了?马上就到了,不如来我家坐一会。我妈妈做的批萨好吃极了。”见亚当犹犹豫豫,她指这前面的房子说:“喏,前面那个绿色的房子就是我家。”说完,她搂住亚当的胳膊拉他走。
听到这,亚当快疯狂了。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巧合。他不得不拒绝萝莉塔,狼狈的跑开了。
这种事让亚当感到羞耻。他翻查酒店的员工名单册,看见萝莉塔的姓确实是怀森特。亚当有些抱怨为什么早没发现。而他始终不敢告诉自己这是真的。因为这让他在以后的生活中无法面对不知道这些也不可以知道这些的萝莉塔。
而不知情的萝莉塔一如既往对亚当好。这些关怀就像毒品一般作用在亚当矛盾的心里。萝莉塔每叫一声“哥哥”亚当都会感觉难受一次。而和萝莉塔在一起,她越快乐,自己就越痛苦。因为他知道,萝莉塔快乐不是因为和亲人生活在一起,那是因为她得到了一种被异性所引所带来的刺激。他知道,女孩对自己好,不是白白付出的,总有一天她会将自己的内心表达出来。而这一天,是亚当所不想见到的。目前,亚当只能勉强和萝莉塔相处着,心里盼望着能快点赚钱离开这个煎熬自己的地方。
可艾尔曾经对亚当说,她有机会一定要去华盛顿的音乐剧场,听听国家爱乐乐团的演奏。在她离开后,亚当每天都用毛刷清理钢琴的键盘,将钢琴上打扫的一尘不染。见到那白色的琴键,仿佛见到了可艾尔白皙的手指。引起他无限的遐想和回忆。不知道她在剧组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更不知道他们的故事还会不会有续集。而自己也只能在日记中写上一句:未完待续……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十五章 心中的美好
下午,刚过了午餐时间,大家都空闲下来。
汤姆正在擦桌子,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他回过头,是可艾尔。
“可艾尔,你回来啦!在剧组工作的顺利吗?”
“当然了,导演说我很有表演天赋。”她自豪的说。
汤姆笑着看着她。
“怎么不见亚当?”
“哦。他今天没班,在房间里呢。”
“那一会聊。我去看看亚当。”
可艾尔穿过大厅,向亚当的房间走去。萝莉塔从楼梯下来,看见可艾尔离开。眼中充满了嫉妒与憎恶。
亚当为了逃避萝莉塔,故意躲在房间里。忽然有人敲门,亚当从床上坐起来。以为是萝莉塔。但是门推开的一刹那,亚当眼中豁然开朗。可艾尔今天的装束比以往都要漂亮,脸上还化了淡淡的妆。她戴着蓝色的休闲冒,手臂套着洁白的手套。丝绸制的紫色的露膝裙,洁白的丝袜将她的腿衬托的那样修长。能回来看自己,亚当着实很高兴。离开可艾尔,亚当心中有些失落。
亚当不知该说什么,语无伦次。“你来啦。”他起身给可艾尔让地方,两人坐在拥挤的小床上。“你过的怎么样?”
“哎,别提有多惨了!”她开始抱怨了,“刚去的时候,总是被导演批评。说我演不好浪费大家时间,浪费金钱。这么有钱,怎么会在乎这点?明明就是欺负新人!”
亚当听着她滔滔的讲述最近的事,也许亚当是唯一能倾听她抱怨的人了。
“不只是要看导演和制片脸色。而且进了剧组以后,生活也变的没有规律了!每天忙的不可开交。亚当,”她的语气忽然变轻松了。“我正在排拖。”
亚当低着头。
见他不说话,可艾尔于是说:“想不想知道他是谁呢?”
亚当还是不说话,他知道那个人肯定不是自己。
“你猜一猜吗!”
亚当摇了摇头。
“是本,就是那部影片的男主角啊!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人。”听到她这样说,亚当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
此刻,是失落,是难过?但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他爱上可艾尔的时候,就没打算求什么回报。
“你不是说你很忙,为什么今天有空来这里?”
可艾尔挥挥手,“哎!出了一点事。本的替身演员上个星期出车祸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替身呢。上午试了几个,可都不合适。这两天可能会暂时停机了。”
可艾尔看着亚当,忽然产生一个想法。
“亚当,你多高?”
“一米七八。”
“正好!”亚当有些莫名其妙。“要不你来做替身演员吧?你和他身高相同,而且你身体条件这么好,一定行的!”
亚当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别开玩笑了,我怎么能做演员呢?”
“相信我。你结实的肌肉,健壮的身体,正适合做替身啊。要不你跟我去见导演。试一试吗。”她晃着亚当的胳膊。
亚当忽然想:自己并不打算在这里干太久,而且换一个工作还能躲避萝莉塔的纠缠,并非不可以。
带着试一试的想法,他跟着可艾尔来到摄影场地。
导演疾步走过放满道具的走廊,来到摄影棚门口。导演的给亚当的第一感觉就是神气十足。他带着眼睛,耳朵上横着一支圆珠笔,蓄着个性的胡子,穿着绿色的兜马甲,手里还拿着厚厚的剧本。
“啊,可艾尔你早上跑哪去了?剧本背完了吗?”他一见到可艾尔就指责她。
可艾尔低着头,没有回答导演的问题。
“导演是这样的。我知道你们正在找替身演员,所以我帮你找了一个。你看看合适不合适。”
导演将头扭向亚当,仔细地观察了许久。
“你多高?”
“导演,和本一样高。”可艾尔在一旁解释到。亚当有些腼腆,静静地站着。
“外在条件还可以。”他端着下巴的手放了下来,“你俩跟我来。”
亚当跟导演进到室内。亚当仰头惊讶地望着这个硕大的摄影棚。屋顶距离地面至少有三十米高,比学校的体育馆至少大上十倍。无论是随处放置的器械,还是个忙己事的工作人员,这里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乱。一旁的未来太空飞船模型,空中悬挂着控制钢丝的机器,很多东西亚当从来没见过。他们来到一处放着气垫的空地。
“不是身体好就能做替身的,替身要经过特殊的训练。还好我们剩下的片子没有太多高难度动作。”
亚当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要用他。
“试个简单的吧。你会前空翻吗?”
“会。”
“那你做一个!”导演圈起手中的本,指着旁边的垫子。
“哦。”亚当一边答应着,一边拖下凉鞋。小跳几下,就当热身。亚当小时候练过体操,空翻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示范完前、后空翻,他又做了几组拖马斯全旋。可艾尔惊讶地看着亚当,真想不到他有这些本领。
“好了,好了。”导演叫停。
亚当拍拍手上的灰,站了起来。导演嘴角咧了咧。尽管这个表情不容易被看透,但亚当看出他是在微笑。“就用你了!你一会去找制片签个合同。晚上我找人安排你的住处。”
听到导演同意了,一旁的可艾尔很激动。亚当恭敬地弯下摇,“对不起,我想回寝室收拾一下东西。”
“完全可以。那你明天早上来报到吧。”
离开导演,可艾尔领亚当去见制片。
“真不知道,你还会有这个本领。”
亚当含蓄的笑了笑。
“我说你一定行的!”她拍了拍亚当结实的肩膀。
制片放下手中的电话。
“替身演员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里有个和约,你先看看。”
亚当接过那张纸。
“看来你好象很年轻。你多大了?”
“哦。我十八。”
“天啊!”制片有些感叹。“这么年轻就来做替身。”
亚当没有回答他,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他也许根本不会在这里。
“看完了吗?”亚当点点头。“我强调一下:拍片期间不许退出,不然你什么也得不到。如果因伤无法继续拍摄,我们会按完成比例付你薪水,另外负责你的治疗。电影完成之后,你将得到五万美圆薪水。好了,做决定吧。”
亚当没有犹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回到酒店,大厅里已经没有几桌客人了。萝莉塔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呆滞地望着角落。见到她,亚当已经不再那样紧张。他轻轻走到萝莉塔身后,萝莉塔回过头,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萝莉塔。”
“你要走了,是吗?”
“嗯。”见她如此失落,亚当心里有些愧疚。“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萝莉塔站起来,扑到亚当怀里。
“哥哥你千万不要忘了我。”她紧紧抱住亚当。
亚当心中感动,却没有流露。“我怎么会忘记你呢?”他抚摩挲这萝莉塔的肩膀。
萝莉塔抬起头,深情的望着亚当的眼睛。亚当心中有些伤痛,只能避开她的眼神。萝莉塔又将头钻进亚当的怀中。

早上,亚当离开了汤姆去和老板告别。他走进房间的时候,老板正在打哈欠。
看见亚当进来,他也沉默了,好象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认为他要离开了。
“对不起,先生。我不能继续为你做事了。”
老板点了点头,抿起嘴角,好象在安慰自己。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老板走到亚当面前,望着他,就像对自己的儿子那样。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老板将手缓缓放在亚当肩上,为他整理好领子,然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他说到这卡住了,亚当领会了他的意思,深深的鞠了个躬。
亚当带着很少的行李离开了。
到了剧组,见到可艾尔。她正和本在一起,有说有笑。可艾尔同往日一样漂亮,只是又换了一身衣服。
“亚当你来啦。我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本。”
亚当看了看对方。他的头发很飘逸,长度到了肩膀,皮肤很白,很英俊。
“你就是我的替身吗?我已经听说你了。”他用力拍了一下亚当的手臂,“我表演的时候你要好好学着点。”
本给亚当的感觉很不好,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嫉妒,或许是真的看透了他。
白天拍摄了一些剧情镜头。每个演员都有一份剧本,空闲的时候,大家都会按剧本里的演练。亚当以为自己也会有一份剧本,但他后来才知道,自己做的就是按导演的要求做动作,不用说话,不用表演,甚至不需要他露脸。拍摄的时候,亚当独自在一旁的角落里坐着,看着演员在镜头前面表演,自己悄悄地学习着。
晚上,演员都去休息,轮到他了。
指挥他的不是导演,是特技指导。他被带上了假发,还化妆。因为要拍摄撞击的镜头,很危险,他还要换上特制的保护服。工作人员在给他安装保护用具的时候,指导员在他面前讲解动作。
“你看见上面那个钢丝和两条铁轨了吧!爆炸的时候你从那边飞来,撞到上面的一条铁轨,然后要抓住下面的铁轨。”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画。“当然爆炸的镜头不用一起拍摄,你是掉着钢丝按设计的轨道运行。这组镜头不多,你要好好准备。”他用本子拍了一下亚当的肩膀,走开了。
亚当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危险。他不知道上面的铁轨是不是真的铁,也不知道自己拿不拿的来。虽然身上穿着硬塑做的保护服,但里面的是一个肉身,一个还未完全长成的身体。亚当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因为紧张,肌肉已经不听他的话了。
副导演来到摄象机前,亚当也已经被钢丝掉了起来。就算身体在地面运动自如,可是凌空的时候还真别扭。
这时,亚当听副导演喊:“摄象机准备!……开机!……开始!”
亚当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阵风吹在他脸上。他忽然被运动的钢丝抛到高空。紧接着后背就狠狠的撞到铁轨上,撞得身体在空中翻了180度,脑子一晕,落在了地面的垫子上。亚当疼的还没有站起来,指导员就叫嚣着走了过来。
“我不是让你抓下面的铁轨吗!你怎么撞翻了!”
亚当忍着痛,赶紧站起来。
“对不起,先生,我不懂。这次一定行!让我再来一次吧!”
“不用你说也得再来一次啊!”
亚当重新被掉到空中。他暂时忘记疼痛,脑袋里想着一会要做的动作。他知道,只要脑袋里想象出一个动作,那他一定能按自己想的做出来。
“摄象机准备!……开机!……开始!”
这次亚当在撞到铁轨后控制好平衡,在下落的刹那,他看到了下面的铁轨。他伸出两支胳膊,用大臂挡住铁轨。这下子,他胳膊的骨头都快碎了。他用出全身力气的抓住钢轨,只听下面的人喊:“站起来!”亚当将腿放到钢轨上,颤抖着站了起来。尽管钢轨只有5厘米宽,尽管大腿的肌肉抖个不停。亚当告诉自己:不能失败,一定要坚持下去!
他按照规定,完成了最后的跳跃。钢丝缓缓降下,他回到了地面。
快近深夜的时候,他们才回到居住的宾馆。因为刚来,亚当暂时和几个剧务人员住在一起。
亚当拖去背心,照着镜子。手臂下面的肌肉又红又肿。他感觉脊椎都快断了。
夜里,亚当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但是还没完全入睡。耳边传来窃窃私语声,亚当静静的偷听他们的谈话。
“你知道以前本以前的那个替身吗?”
“他不是在飞车表演的时候受伤了吗?听说他现在在医院,生死还不知呢!”
“我听说他已经摆脱危险了。但是两条腿算残废了。”
“那么严重啊!”
“当然了,两条腿完全被压碎了。真不幸啊!”
“是啊。让我当替身演员,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死。”
“这个孩子真命苦,他肯定是第一次做演员。”亚当知道在说他。
“是啊。想出名都要经历一些艰辛。还好有危险的特技镜头都拍完了。”
直到房间彻底安静下来,亚当仍然无法入睡。他不是想出名才来做替身演员,只是被生活所逼迫。他知道,今天经历的算不了什么,更危险、更困难的还在后面呢!而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拍完后拿着钱离开这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第二天,他被安排在宾馆的一个单人房间里。剧组的人几乎都住在这一层,但他却找不到可艾尔住的房间。
第三天。拍摄了一组男主角和几个敌人对打的动作戏。亚当被设定为一个被打的人物。动作很简单:亚当出左手,被本挡开,然后本跳起将亚当踢飞,亚当砸在一面玻璃上,倒下。
亚当发现:拍摄的时候,本如果受了一点伤,都会受到细致的照顾,而那些临时演员却没有人关心。亚当再次领会到这种人与人的差异,他知道没有人关心自己,因为他没有被关心的价值。怪不得人人都在追求名利,其实他们追求的正是被关注与被关怀的感觉。要改变这种状况,提升自己的价值,亚当只有更努力。
中午,亚当很饿。他寻找着可艾尔的身影,却见不到她。同时不见的还有本和他的那辆雪佛莱。此刻,两人一定在开车驰骋的路上,有说有笑。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高档酒店,吃丰盛的食物。亚当接过剧务送来的盒饭,他收到了两盒。居组的盒饭异常难吃,他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收到两盒。盒饭永远是一个剧组底层人员吃的。尽管很难下咽,亚当还是将这些食物都吃完,因为他实在太饿了。
第五天,是他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天。
剧组要拍摄影片高潮时的一个镜头,亚当要做的是从高速行驶的跑车上跳下。尽管他穿着厚厚的保护服,尽管落在松软的沙地上,但他还是受伤了。在跳出车外后,车上的炸弹被引爆。轰鸣的爆炸声和炸飞的汽车碎片是亚当从没见过的。他再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还好,这是他要完成的最后一个有危险的动作,导演很满意。尽管受了伤,但比预料的轻。亚当经过了护理人员的治疗,他不用在参加拍摄了——电影的拍摄工作马上就要完成了。
剩下的时间,亚当依然坐在角落里看可艾尔排戏。尽管手臂上带着绷带,行走时膝盖也很痛,但他的心情比刚来时候轻松多了。这些天,尽管天天见面,但他一直没有机会和可艾尔说话。他感到唯一遗憾的,就是在他出现的镜头中,没有可艾尔的身影。
亚当不知道正在拍什么,但他感觉他们好象遇到了什么困难。亚当一步一步靠过去,看看究竟。大家围住本和可艾尔,导演和副导演都在给本做心理工作。
亚当知道了,这个镜头是要男主角在爆炸的时候用身体保护女主角,而本不敢演。
“你好好准备,大家休息半小时。”
导演有些生气,离开人群嘴里还抱怨着什么。
亚当找到了导演。他很渴望能和可艾尔同时出现在镜头里,他要争取这个机会。
“导演。”
“呦,亚当啊。伤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
导演喝下一口水,长出一口气。亚当觉得可以提出来了。
“导演,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要是有危险不如让我来拍吧。”
导演思考着,嘴里还小声嘀咕:“可是男女主角都要露脸啊。”
想了想,导演点点头。
“好!这个镜头你来拍吧!”
他立刻集合了所有工作人员,马上投入拍摄。本听说这件事,找到了导演。导演小声的对他说:“你太让我失望了!”
亚当穿上石棉做的保护服,带上假发,还化了妆。他感觉自己此时成了整个剧组的中心,从没有过的神气与自信。他用金属板做镜子,看着自己长头发的形象,感觉自己更成熟了。可艾尔也说他梳长发很漂亮。亚当笑了笑。
一旁的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就绪。导演对他说:“一会爆炸的时候,你用身体将可艾尔抱住,一定不能让汽油伤到她!”
亚当点头表示没问题。
第一个镜头是个正反打镜头:男主角见到女主角,告诉她这里很危险,要赶快离开。拍完后,本走下场,将道具衣服交给亚当。他将衣服不情愿的扔在地上,亚当没理会他,拣起衣服。他抬起头看见本的眼睛里充满愤怒与怨恨。
来到可艾尔面前,亚当做好了一切准备。他听到了倒数的声音。
亚当在爆炸的前一秒将可艾尔搂在了怀里,他用那宽广的胸怀为可艾尔挡住了汽油弹爆炸的冲击波。他从没有这样紧的抱着一个人,感到无比的充实与满足。导演喊停的时候,亚当立刻跑到一边,防止身上的火苗烧到可艾尔。几名工作人员同时向他身上喷洒泡沫灭火剂。
可艾尔来到亚当面前。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怕死吗?”
亚当没有回答她,他很想说出当时的想法。但他用微笑代替了回答。
如果在这一秒我能够得到真爱,就算在下一秒便死去,我也愿意。我不怕死,怕只怕得到的不是真爱。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六章 甜蜜人生
十八岁,是用稚嫩的声音学唱那些煽情流行歌曲的年龄;是年轻人在校园中度过烂漫时光的年龄;是在异性中寻找初恋情感的年龄;也是学会玩弄自己身体取悦自己大脑的年龄。孤独是一张网,将人脆弱的心灵束缚。而哪个生命甘愿忍受孤独?欲望将带领人冲出这张网。
亚当行走在熟悉的公路上,远处的海面,海鸥轻轻掠过水面。此刻,他心中惦记着萝莉塔,这个世上唯一喜欢他的女孩。不只不觉,来到曾经工作过的酒店。走进装潢华丽大厅,依然如之前一样繁忙。可艾尔的位置已经被另一位漂亮的女孩占据,同样也有人接替了自己的工作。亚当在靠窗户的角落里坐下。以前空闲的时候,他都要坐在这里,欣赏远处的风光,放松自己的心情。
“先生你一个人用餐吗?请问你想吃什么?”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亚当缓缓转过头去。他带着微笑,注视着对方,因为他早已被这张挂念的面容迷住。
“哥哥!”
晚上,亚当带着萝莉塔来到市中心的一家酒吧。亚当不明白自己的感觉,为什么会回到她身旁。亚当倾听着萝莉塔的倾诉,她的倾诉更多的是抱怨。亚当也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忘记她,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带着矛盾的心情在这个夜晚来到她身边。
那天,他们两人都喝了很多酒。萝莉塔醉了,扑在亚当身上,死死不肯松开。亚当知道不可以送她回家,就将她带到附近的一家宾馆。
亚当扶萝莉塔躺在床上,自己坐在她身边。亚当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女孩的身体。她轻柔的吐气,深深牵动着亚当的心弦。他从脚到头观察着萝莉塔纤弱的身体,多希望自己能照料她。亚当心中纠缠着一种复杂的情感,就连自己也无法解释——对她,自己到底是爱是怨。也许萝莉塔根本不了解自己这欲爱而不敢爱,不敢爱而又无法拒绝的心情。而血液里搀杂着的酒精隐隐作祟,他将目光锁定在萝莉塔两腿之间,裙子深处。
萝莉塔缓缓坐起,她解开上衣的第一个扣子,吃力的呻吟着。这个动作,对亚当来说是种诱惑。她望着亚当,在酒精的作用下,那对动情的大眼睛显的那么扑朔迷离。蠕动的嘴唇仿佛有话想说。
“哥哥,我喜欢你。”听到这话,亚当如遭雷霹。沸腾的血液迅速涌入大脑,冲昏了他。
正当亚当犹豫不决时,萝莉塔却偏偏将他的苦恼推向及至。她靠近亚当的嘴唇终于贴在了他的嘴上。此刻,他迷失了。这一幕曾在亚当脑海出现过无数次,但他都幻想着拒绝了萝莉塔。而现在,他放弃了内心的挣扎,舒适的接过了萝莉塔送来的吻。亚当初吻的女孩,竟然是自己的妹妹。有些事,人永远也无法预料,更无法阻止。两人紧紧的在床上纠缠翻滚着,一种理想中的感觉终于将在此刻实现。随着衣服一件接着一件从萝莉塔的身上剥去的时候,亚当的内心也面临着最后一道防线。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最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也发生了。他明白,继续下去,后果可能不堪设想。他也知道,如果放纵自己,等待他的,将道德的沦丧与一生的悔恨。
终于,他送开萝莉塔重新坐了起来。此刻两人似乎都已醒酒。如果说刚才的行为是酒精在作祟,那现在考验他们的就是他们自己了。萝莉塔也坐了起来。
“怎么了?难道你不想做吗?”
亚当难为情的摇摇头。“不是。”
萝莉塔想了想。“是不是因为没有避孕套?”
天啊,听到这样的话更像是对自己的嘲讽。这时候,萝莉塔脱下胸罩,从后面抱住亚当。亚当忽然全身麻木,因为他感觉到那两个柔软的乳防就靠在自己的后背,那感觉是多么好。
不可以!
他轻轻推开萝莉塔,垂下头,眼里流下一滴泪。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女孩面前表现的脆弱。亚当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女孩他都可以接受,但怎样也无法接受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萝莉塔。接受了不能接受的,他仍然无法接受不应该接受的。他是对的。

亚当离开萝莉塔以后,她表现的对亚当很冷漠。她只追求想得到的,当追求没有希望的时候,她便会选择放弃。而亚当虽然无法再面对萝莉塔,但他能够面对自己。就算不能满足萝莉塔想要的,但是他也是为了萝莉塔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今天居组举行聚餐,庆祝电影拍摄完成。聚餐就在他居住的宾馆举行,亚当也参加了聚餐。这顿饭,是亚当来到洛杉矶后感觉最理想的一顿饭。
洗手间里,他遇见了本。本正在洗手。通过镜子,本傲慢的打量着亚当。他擦干手上的水,用一种不屑的口吻说到:“真土气。你是从乡村来的吧?”
亚当十分气愤,但他仍然能够容忍本的无礼。从来就没有和别人争斗的心理,因为他也没有和别人争斗的资本。
从洗手间走出,亚当见到了本的经纪人。他递给亚当一张名片。
“年轻人,我们很看好你的表现,想不想在演艺界出人头地?”
亚当从没想象过自己会做演员,更没想到要成为电影明星。能遇到这样的事有些出乎意料,更多的是激动。
“我真的可以吗?”他甚至不相信这是真的。
经纪人解释到:“因为你不是科班出身,所以,我们首先要让你接受专业的培训,然后你会出演一些配角。在找到属于你的戏路后,你将成为主角。我想你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吧?如果同意,两天后给我打电话。”
亚当收好名片,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个晚上,他很难入睡。辗转反侧,幻想着以后成为明星的生活。明星梦是每个年轻人都渴望的,而亚当的理想是做一个运动员。也许成为明星是件了不起的事,但做自己想做的事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而仔细考虑一下,自己的性格究竟适合不适合在这个圈子里发展。这里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从本身上也许能看到一些影子。
这个夜晚,他想了好多。
本听说自己的经纪人要签约亚当。
第二天上午,本打电话让亚当去找他。忠厚的亚当来到本的房间。这个房间至少比自己的房间宽敞十倍,室内的装饰也比自己房间豪华得多。
本从浴室里走出,用毛巾擦着头发。
“你来了。”他穿上外裤。“我听说你找过我的经纪人。”
亚当一直没说话,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这个人,从来都不照镜子吧?难道你不知道自己什么德行,竟然想做演员。”他穿好衣服,打开一厅可乐。他先是背对着亚当,咽下一口饮料后转过身用威胁的口吻对准亚当:“告诉你:你这个俗人,你根本没有资格做演员。”
就在他话出嘴的一刹那,亚当一跃来到他面前,双手揪住本的领子,将他狠狠靠在墙上。蓝色的眼球中燃烧着愤怒。
本对他的反抗不以为然,反而瞪着眼睛挑衅到:“想跟我斗?你试试!”
“你这个人渣,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他推开本,转身离开。
晚上,亚当约可艾尔共进晚餐,作为告别。
“我听说你也要和公司签约,是真的吗?”
亚当摇摇头,带着些遗憾:“我想我真的不适合做演员。”
可艾尔点点头。亚当望着可艾尔,她已经与亚当刚来的时候完全不同。今天,她已经齐身娱乐名人。再也不会留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了。她的脸再也见不到初见时的洁白,只见化妆品无情的修饰。亚当不愿离开可艾尔,他不甘放弃。
“可艾尔,我喜欢你。”
可艾尔忽然抬起头,面带惋惜,蹙额凝视亚当。
“为什么不早说?”她抓住亚当的手,从对面走到他旁边,扑进亚当的怀抱。亚当难以谢绝可艾尔的柔情,抚摩着她的头发。
“你真的喜欢他吗?”
可艾尔没有回答。
“你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可艾尔也没有回答,头在亚当怀里不时翻动着。
“他很有钱,有我需要的。”
“难道你对金钱的追求超过对爱的追求吗?”亚当不停的质问着可艾尔的内心。“那你喜欢我吗?”
两人都沉默了。他右边的眼睛留下一滴泪。
忽然一句话将亚当从幻想中带回现实。“得到了钱,你打算去做什么?”
亚当反应了一下,轻轻揉着右边的眼睛。
“我的钱够了,我想回去上学。”
可艾尔点点头。两人似乎再也找不到谈论的话题,谁都无法再向对方倾诉自己的内心了。亚当已经意识到了这个结局,他对自己说:我真傻,明明知道这结局,为什么还要喜欢她?
当盘子里的食物就要被吃完的时候,亚当问可艾尔:“你和本交往的很顺利吧?”
“是啊。”
有句话,亚当犹豫了,但还是说了出来。“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可艾尔笑了笑:“很好。就像我的王子。”
亚当也笑了。既然她已经这样说,那自己也没必要说下去了,只是从心里希望本是真正喜欢她。
“祝你幸福!”

两天过去了,他没给经纪人打电话。那张名片被亚当放在房间的床头柜上。一起留下的,还有一块手表。他收拾好了行李,离开了大家,离开了宾馆。
这些经历,并没有给他留下很好的记忆。电影上映,仍不会有人知道这其中还有亚当的功劳。尽管自己拼了命,屏幕上却还是未出现了他的脸孔。有些人窃取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却心安理得。以后,人们只会记住本,没有人在意那些在绚丽背后付出艰辛与生命的人。
亚当拖着行李箱,独自走出宾馆大门。他仿佛见到本在奸笑。没有人在乎他,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在走向火车站的路上,亚当路过自己曾经工作的酒店。他没和任何人告别。站在院外偷偷地通过窗户向里张望,他看见萝莉塔正在收拾桌子上的器皿。他衷心萝莉塔能幸福,也希望她能忘了自己——这个不该爱上的人。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萝莉塔了。
当亚当坐上东行的列车,他仍忍不住回头张望。当他回过头,脸上带着深深的泪印,身后的景象已经抽象成凝重的色块。那情境,美丽却透着深入骨髓的冷峻与空虚。艳丽的夕照里尽是这欲爱不能的凄厉愁苦,和愁苦背后依然隐忍的激情。其中的纠缠与辗转浸入心脾而又冷若冰霜,他陷入无休止的反思中。
亚当的心情很沉重。离开了,也许再也不能回来了。书包 网 bookbao.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十七章 孤独
就这样,我走了。我走了,也许就不回来了。因为我这颗狂放的心不愿意后悔。其实,早已厌倦了身边的一切;厌倦了天晴天阴;厌倦了狂风暴雨;厌倦了这个世界;厌倦了生活。想到等待也没什么意义,想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眷恋,所以我走了。
同众多浪子一样,我选择了火车。因为我没有其他选择。我这个人,太自私,不愿和别人分享我的寂寞(也无人可以分享)。看过日出日落,经历了风吹雨淋。虽然这种方式不堪辛劳,但这是我的选择,我早已习惯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说不出这种旅行到底有什么快乐,似乎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感到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以及生活里我与别人无法忽视的差距只有在这才会消失。
我喜欢坐在窗户旁,打开窗子回头张望。望着远去的城市,感觉那么凄凉,心中那么迷茫。我感到我在向着与人生相反的方向行驶,感到我正在逃离现实,逃离自我。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讨厌熟悉的人,为什么会深处人群却感到孤独,为什么会难过。也许在我内心深处,有些东西发生了永恒的变化,也许我根本无法改变它。
我喜欢观察别人。车厢里无非只有两种人:快乐的人,不快乐的人;得意的人,不得意的人;幸福的人,不幸福的人。无论他们的身份、长相、经历有何不同,但大家聚集在这里都有着同一个目的:到想去的地方。他们的表情,揭示了他们的内心。这里只有最痛苦的人,没有最快乐的人;只有最贫苦内的人,没有最富有的人。我生活在他们中间,却不属于他们。我了解他们,但没有人了解我。再看,那些坐在座位上的男男女女,没有一个脸上不是写着平庸与麻木。还有那行走在过道的少女,看她那满足的表情和憧憬未来的眼神,她可曾受过命运的羁绊?
想起自己在喧闹的都市生活中,会因无人分享成功的喜悦而怅然;会因无人分担挫折的痛苦而迷茫;会因身处熟悉的人群缺少知心的朋友而孤单。这时心里不禁有些难过。但当我面对无奈的人生和那些错误的选择时,我什么也没说。这么长时间,一个人的生活,虽说孤单,但还平静。我期待有一个平静的生活。虽然有些事不能自己,虽然内心很空虚,但我也不会因为交往而受伤害。我体验到别人无法体验的事物——真正的生活。可惜我却用一种消极的心态对待它。
不知什么时候,雨丝轻轻地落在车窗上,下雨了。我好象有些难过,还好没有人注意我。他们心里也都有自己所想的吧?我这时才发现耳边回荡的都是些悲伤的音乐。也好,伤感一点我喜欢。
经过这些时间的思索,生活的真谛在我心里逐渐清晰:是英雄就注定孤独;是伟人就要忍受寂寞。命运就像这行驶在轨道上的火车,我可以选择坐或不坐,但我不能选择让它去哪。如果我选择用自己的脚走人生的路,也许不会像那么多人一样,越走越远。但无论怎样选择,人生的道路上只有我一人。
尊敬的各位乘客,列车将在三十分钟后到达下一站,请要在下一站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德妮丝合上日记,闭上眼睛,静静的品味着亚当留给人们的经历。
杨走进办公室,将外衣挂在衣架上。看德妮丝正在读亚当的日记,他坐在椅子上,将胳膊放在办公桌上。
“感觉是不是很压抑?”
德妮丝点点头。
“能看出那时的他自杀的欲望并不十分强烈。但他是一个有着抑郁基因的人,生活环境以及以后发生的事情将直接导致他产生自杀的动机。”
这时,马文警官走进来。
“给你们带来一个重量级的消息:奥斯卡死前的画分析出来了。”这个消息让他们都十分兴奋,因为他们都想知道画中包含的内容。
一个小时后,一个特快专递从国家美术馆运抵得克萨斯州医疗研究中心。他们打开包裹,里面是奥斯卡生前的画以及一份厚达三十页的分析报告。
显然报告的专业性只有杨能读懂。这个任务自然落在了他的头上。他拿着报告,将自己锁在办公室里。这是一个学习的机会,也是为了找出那些人性中不为人知的东西。这一关就是三十多个小时。
“你不睡一会吗?”马文问德妮丝。
德妮丝摇摇头,“哪有心情睡觉啊!”
马文递给她一杯热咖啡,它能除去深秋给人带来的疲倦与困乏,却让人变得更焦躁。德妮丝翻阅着成堆的资料。毕竟,她的心也在被这个故事紧紧的牵动着。
德妮丝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抻了抻腰,一件外衣从身上掉落下去——是马文在她睡着之后盖在她身上的吧。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他们迎来了一个客人——罗兰女士。
这次,她带来了亚当送给他的奖杯,以及在之前没有讲完的故事。她年迈的肢体,仍然掩盖不住她淑女的气质。今天她没穿修女的服装,只是简单的青色。她手中拿着一束向日葵,放到德妮丝手中。
“孩子,我听说你丈夫的事了。希望那些记忆不会伤害到你。”
德妮丝很感动,她将花放在窗台。罗兰修女将奖杯放在桌子上,德妮丝为她搬来了椅子。大家坐在一起,准备听她讲述下面的故事。
这时,马文将一杯水递给罗兰修女。她起身地将水杯接过。
“年轻人,很快会忘记昨天的悲伤。亚当回到了休斯敦后,立刻回到州立大学,攻读社会科学专业。但他真正的身份是一个运动员。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他入选了国家皮划艇队。尽管在学校里成绩并不突出,但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他在全国大学生运动会中获得了皮划艇冠军。后来,他又在世界皮划艇锦标赛中取得第六名的成绩。当然这些成就是和他的努力分不开的。”她喝下一口水,尽量回忆自己知道的。“回到大学,回到集体的怀抱,仍然不见他快乐。我了解他。他从小就这样,受到的伤害与轻视多了,渐渐难以与别人相处,难以融入集体。这也就是他不快乐的原因。1998年夏天,也就是在他大学二年级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女孩子,那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不知道她对亚当说了什么,从那以后,亚当变了很多。他先是在那年寒假旅行,独自去了很多城市。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的开朗了许多。我为他的变化感到高兴,因为他终于将自己内心的美好展示到别人面前。”
马文注意到,亚当的改变是因为一个女孩子的出现。“请问,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
罗兰修女低下头,回想片刻。“尽管我不知道她的身份,但亚当对我提起过她的名字。没记错的话,应该叫贝玛。”
贝玛这个名字在德妮丝的脑子里闪了一下。如此熟悉,似曾相识,仿佛是昨天见过的一个人。可又是在哪见过面呢?罗兰女士离开后,德妮丝一直在回忆。丈夫去世以后,她见过的人不多,每一个都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这个名字就躲在记忆的角落里。有些晦涩,还带着一曲优美的旋律回荡在脑海。德妮丝想起来了——是那个歌女。
晚上,德妮丝带着亚当的日记,来到那个自己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曾去过的酒吧。欣赏完贝玛的深情演唱,德妮丝将她叫到酒吧的一角。
“你不记得我了吧?”德妮丝将事先准备好的果汁递给她。
“不,我当然记得。”她带着清醇的微笑对德妮丝说:“心情好多了吗?”
德妮丝点了点头。将日记放在她面前。“如果不是他,也许不会把你我联系到一起。今天我来,是想听听他的故事。”
德妮丝将整个事情向贝玛讲述了一遍。贝玛手中拿着亚当留下的日记,仰起头长叹一口气,表情中能够看到无法抑制的悲伤。
“他大学毕业后,就与我失去了联系。他有我的电话,也有我的住址,却从未找过我。我以为他已经从悲伤中走出,却没想到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死亡。”她垂眸窗外阑珊,思绪在当时情景的中飘荡。“我们在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但真正的交往是在四年前。记得那是九月的一个上午,那天是周末……

贝玛照例到自己常去的那家理发店烫发,当她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一个大男孩走进理发店。两人正好面对面。贝玛眼前的男孩长着乌黑的头发。前额遮住了眼睛,后面的长度超过了脖子。微微卷曲的头发将他的脸修衬的棱角分明。贝玛并没想起这个男孩是谁,她仍然将注意里放在他俊朗的外形上,对方却率先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微笑着说到:“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亚当啊!”
贝玛勉强笑了笑,仍然无法相信这就是亚当。无论是形象还是气质,都和从前的亚当截然不同。不敢相信他还肯叫出自己的名字——一个曾经拒绝他爱情的人的名字。
他们一见如故,向彼此展示了自己的开朗与友善。贝玛带亚当来到自己的家,一个虽说简陋却温馨的小窝。
“你怎么想起来留长头发的?”
“只是觉得长头发比较好看。”
贝玛笑了笑,温存地看着亚当。而他还有些腼腆。
“你在读大学吧?”
“嗯。你呢?过的还好吗?”
贝玛并不想提起自己的工作,有些遗憾的说到:“还好吧,我在一家夜总会工作。”
亚当并未多问,他也知道贝玛的苦衷。尽管有些恋恋不舍,但亚当认为自己该回去了。他告别了贝玛,回到学校。
两个星期后,贝玛收到亚当写给他的信。在信中,亚当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他在大运会上获得皮划艇冠军。但亚当在这封信中的文字并不都如这个消息一样振奋。更多的是自己经历的挫折不平。他延续了小时的孤僻,在大学校园里仍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甚至经常因为学业的落后遭到老师和同学们的嘲笑。这些都不足以让他感到苦恼,最苦恼的是他喜欢了一个女孩,而苦于向她表白。贝玛不了解亚当。在给她的回信中,她使用了所有能起到鼓励作用的语言。鼓励他积极面对生活,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要勇敢表白。
一个星期后,贝玛收到了亚当的来信。他说那个女孩拒绝了他的真心,这使他很低落,情绪又一次陷入低谷。贝玛在回信中严厉的批评了他:你每次给我写信都是抱怨,我受够了你的消沉,这让我很难受!难道你就不能写一些快乐的事吗?因为你在讲述这些快乐的时候自己也能从新感受一次快乐。你总是在悲伤,可究竟有什么好悲伤的呢?被女孩拒绝?被别人歧视?可是你想过为什么没有!劝你做这个年龄该做的事,不要天天想着恋爱。一个人也能走完生命的全部。但我要告诉你:想要让别人爱你,首先要去爱别人。
亚当很久都未回信,贝玛觉得自己的话伤到他了。毕竟他已经很悲伤,自己应该安慰他才妥,没想到却雪上加霜。真怕他会受到打击。贝玛一直想再寄一封信,好好的安慰他。一天晚上,亚当却来到她家中。
“能允许我喝杯酒吗?”他走进卧室,坐在床边。
“对不起,我家没有酒。你喝一杯果汁吧。”贝玛为亚当倒了一杯果汁,亚当喝下一口甜蜜带着一点点苦涩的柠檬汁,心中平静许多。“别伤心了,好女孩还有很多。她不值得你去爱。”
“好女孩是很多,但她们不属于我。”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了解她吗?”
贝玛的话一语破的。是啊,就是因为他根本不了解女孩,才会喜欢上她们。“我不了解她们,但她们也不了解我。我从来都不知道两相情愿的爱是什么滋味,我只知道一个人的爱是多么痛苦。”话说到这里,亚当不禁想到了自己和贝玛的过去。初二的时候,他喜欢上了一个比自己高一个年级的女孩,那个女孩就是贝玛。他一直追随贝玛两年,直到发生了一些事情,贝玛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你了解我吗?”
贝玛摇摇头,惭愧的把头低下了。亚当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贝玛看着他。亚当的眼睛里写满疑问。
“我想知道,过去的你把我当什么了?马仔吗?”
贝玛再次把头低下,没有回答。这些过去让人不堪。亚当忍不住继续质问。
“我曾经喜欢你,也知道你喜欢另一个人。我甚至拿出自己攒下的钱给你,而你就是为了和那个人出去开房?结果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全学校都认为你是一个放荡的女生。”
贝玛将头转过去,眼眶已经湿润了。“请不要继续说了。你无法知道忍受着屈辱,这些年,我是如何度过?在别人的欺凌与蜚语中生活,我们都有自己的苦衷啊!”
亚当沉默片刻,“如果换成是现在的我,你还会想做这种事吗?”
她仍然没有回答,反问到:“如果换成是现在的我,你还会喜欢我吗?”
亚当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些年,我也喜欢过很多女孩,但现在我已经疲倦了。”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昏暗的光线下,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两个人情绪都很低落,这时候需要一个人将话题转移。
“有时候,我们太在意别人对我们的看法了。这使我们丧失了对自己的控制。”
“对别人,我没有什么要求。我只是渴望交流内心的想法,渴望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倾诉,渴望消除人与人之间的隔膜。如果可以将心中的美好传达给别人,可以不受任何阻隔,可以不受性别、个性、地位的限制,那会有多好!”
亚当告别贝玛,准备回学校。这一天,他们都很不愉快,也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坐在出租车里,窗外是黑暗的夜晚。道路两旁的灯光晃在车窗上,他眼前闪现出一张又一张面容,她们都是自己曾经喜欢的女孩。光线闪过,亚当感觉她们完全就是一个人。原来自己一直喜欢一个人。此刻,在他的爱情观中,忽然加入了新的感悟:在你生活的数十载中,以及你见到的千万人之中,一定会遇到真正与你相似的。但是相见未必就会相恋。萍水相逢,也许她们中的绝大多数,你都不曾与其交谈,甚至有的都来不及相互对视一下。你,也曾怀着不屑一顾的神情,走马观花。你,也曾留恋美丽的风光。命运,在人生瞬间向人展示生命中最美好的,却不让人拥有它。你能做的,也只有短暂的心动和永怀的憧憬。也许你将其化成了永恒——如果你把握住了。但是,注定的,是你没有,也不可能。人,不必在乎那些!金风玉露一相逢,美丽——生命中有过就足以。如果你真心肯爱,时间将是你永恒的爱人。
亚当觉得自己的情感就如同小时候一样纯洁、质朴,他仍有着一颗真挚的心去面对自己的爱人。但现在的他再也无法爱上谁了。
我是那羞涩的季节,眷恋着窗外的春光。
当我还在沉睡的时候,圆中的花朵已经悄然绽放。
真的很就没做梦了,可是一梦就见到她。如果不是那个梦,我也不会去寻找感觉中的她,那个使我魂牵梦绕的女子。
世俗付与我太多烦恼。一直以来,我都想找个人依靠。我只想有一个人,可以陪我成长,倾听我诉说的一切烦恼。如果别人是为了玩弄感情,那么相比之下我的感情就是最纯洁、最真挚不过的了。但是怎么说呢?现实是无情的。每当我向她的背影望去,我感到我几乎没有一丝希望了。如果没有之前的那些失败,我也许会义无返顾的去追求,我也会无所谓。但是现在,不可以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我知道我和她没有未来,但我还是不敢相信我还爱着她。我真的无法了解自己是怎么爱上她的,又是怎么一点点走到她身旁。然而对她所做的——只有沉默。我没有告诉自己已经陷入痛苦的轮回中,一次次的错爱已经成为强迫自己摧残生命的工具。然而事情正是这样的。爱,已从希望变成绝望,从理想中一个美好的境地变成使自己更加痛苦的负担。没错,爱,就是用一个人的时间承载两个人的情感,没有什么能比心的负担更让人感到疲惫了。为何失恋要使精神承受如此痛苦的打击?我一次次经历这样的结局还怎么保留一颗完整的心。我不能再受任何打击了,我已经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怎么办,也许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迷茫了。现在回想起来,发现她们竟然是同一个人。我不敢告诉自己爱过几次,这些爱的后果都是一样的。如果第一次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真正失去了。
就这样,我慢慢习惯暗恋。有人说,暗恋是感情的深渊。是的,我正在把自己一步一步的往深渊里推。我是那么期盼我和她之间那罕有的眼神和言语交流,希望可以得到一个简单的慰藉。有谁知道我的爱如此深沉,又有谁知道我爱的那么绝望?我多么希望她可以成全我。就算没有未来,但对我来说也是一个解脱。因为从此我可以无所牵挂了。爱上一个人,无法向她表白。时光慢慢过去,她的爱情早已春华秋实,然而留给自己的只有无尽的是年和后悔的泪水。人们以为距离产生美,但距离产生不了美,距离只能使两颗冰冷的心愈加冰冷。
我问过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坚决,我没有答案。但我不会因为孤独而背叛自己的感情,更不可以身不由己就做出违背天理的事来。
他们都说不会有人喜欢我,我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就那么一无是处。几年前,我怀着那个最真诚、最单纯的想法喜欢上了一个不可能喜欢我的人。这次我还是一样的。无论如何,我的爱都那么执着。有谁知道,又有谁能理解?为了她,我不会真的生气,但是会真的伤心。生气是表现给别人的,而伤心只有自己感受得到。没料到,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只是为了换一份对爱的考验——那些恋爱达人没有的体会。终于明白:一直以来,我可以过的安逸自在、无所顾虑,为什么?我可以无需告别,说走就走,为什么?我不必再为谁伤心,也不会再受到无所谓的伤害,为什么?因为,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想,这种体会,他们不会有。难道想要得到一份爱就一定要受苦心碎?可是谁来为我负责。这样无谓的付出,只会牺牲感情。但我犯了什么错要受到这样对待,如果有错就错在不该去爱。我一次一次地给别人机会,可是谁能给我机会?所以,我要趁现在意志坚决,做下这个决定。就算一个人辛苦一些,就算空虚寂寞,就算总觉得心里缺点什么,我也要下定决心,不再回头!所以我留下背影,洒脱的走了。所以我要离开她,再也不去爱谁——不想开始是因为永远都不想结束。我只是再也不愿一个人躲进阴暗的角落独自哭泣,而让别人看到我的难看和狼狈。更不想感受那些话语和眼神,而使我感到这种失败是一种耻辱。从此,不用再苦苦寻觅。我的痛苦,永远不会有人懂。除了自己,没有人还能珍惜我。既然孤独注定是我生命的结局,那么还有什么好牵挂的呢?
如果什么可以证明继续下去有意义,我一定不会放弃。

11月3日。
这一天是佳莎出院的日子。和前两次情况一样。她的身体没出现任何排异反应,伤口愈合的也很快。不到两个星期,她的身体已经完全适应了移植后的生活,她的家人要求出院。
就在在佳莎从病房离开后的一个小时。经过三十多小时的研究分析,杨博士终于得到一个结论:这是一颗患有抑郁的心脏,并且它能传播抑郁。他立即召集尤金、德妮丝以及其他专家举行专家听证会。
“首先,向大家说明死者奥斯卡生前的画是他深陷抑郁的证明。专家证明,这几幅画都不是一般的抑郁者能画出来的。”他打开幻灯片,投影仪上出现一个少女的白嫩身躯。“值得一提的是这幅画:这是作者的自画像。很难想象吧?专家分析,作者自身可能在性趋向上存在误区。可见他性格存在分裂的迹象,这也是导致自杀的原因之一。”他将投影仪关闭,将遥控器放好,双手支在讲着上,严肃的说到:“我认为:导致两位移植者自杀的原因是他们都患有深度抑郁症,而抑郁症来自那颗遗址到他们体内的心脏。大家都知道,抑郁症可能遗传。我相信,亚当的心脏能够传播抑郁症。”他的言论立即使得全场哗然,更将在学术界引起轩然大波。这观点和尤金教授的想法如出一辙,更验证了德妮丝的猜测。
这一结论首先得到了心理学专家的反驳:“抑郁症的遗传物质只能存在大脑中。怎么可能出现在心脏中?”
医疗中心的负责人、心脑学专家赖特里拉问到:“心脏患有抑郁症,你是如何检测的?若无法检测,那么在科学上如何认定?”
他的提问很关键。如果没有检测得到的证据,一切都是虚假的。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从佳莎的心脏中找到能导致抑郁的物质。
听证会结束,尤金教授赶忙约见佳莎的父母,告诉他们有关情况。对于此事,两人有些不敢相信。尤金教授向他们道歉后说:“事已至此,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请立即对你们的女儿进行24小时不间断监护,以防不测。”
踌躇的杨琢磨着解决问题的办法,尽管他竭尽全力,但没有一点头绪。他决定向别人寻求帮助。晚上,他给自己大学时的朋友、研究抑郁症研究所工作的杰夫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向他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希望他能提供一些办法。之后,疲倦的他睡着了。
醒来之后,杨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张字条:
杨:
佳莎的情况有些糟,我希望你尽快去看看。她的家人想找一位心理辅导师,这里只有你掌握临床心理学。拜托了。
尤金
杨来到尤金教授的办公室,“有多糟?”
“见了就知道了,这方面你是内行。”这个回答很是无奈。他递给杨一张纸,上面有佳莎的住址。
杨来到佳莎家里,见到她的家人。
“她这两天一直没有食欲,两天就吃了一顿饭。而且也不再愿意和我们交谈。”
杨点点头,“你们的判断非常准确,这都是抑郁症的初期表现。”
他走进佳莎的房间,她躺在床上,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
“你好,我是你父母请来的心理辅导。”
佳莎表现的很冷淡。“你是说他们认为我心理有问题?”
杨笑了笑,“为什么只有心理有问题的人才能进行心理辅导呢?”
“如果我心理没有问题,那你来这里还有必要吗?”
杨将手放在她手上。这是个测试,考察对方是否排斥自己。她没有拒绝杨的这一举动。“你要相信我。咨询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生命正在面临着一个严峻的考验。”杨将手拿回,两手放在大腿上。“首先我要问你一个问题:无论你经历过什么挫折,或是你将来要面临着无尽的困难,你会选择放弃生命吗?”
佳莎想了一会,对杨摇了摇头。杨知道,这仅仅代表她此刻的想法。没有哪个自杀的人一开始就产生了这个想法,不然乐观的西赛又是为了什么而放弃生命。
离开佳莎,杨陷入深深的焦虑。他知道佳莎的情况不容乐观,这只是可开始,心脏带给她的变化还未完全表现出来。如果不能从她身体里找到问题的根本,从生理上对她进行治疗,那么心理辅导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八章 美丽的误会
11月14日。杨从佳莎家里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屏幕上显示信箱里有一封新邮件。是杰夫发来的。
杨:
很久没见。很抱歉才给你回这封邮件。因为我为你提出的问题做了充足的准备。告诉你个好消息:你遇到的困难正是我们最近正在研究的一项新科目。所以说你找对人了!
我非常喜爱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这部作品中的主人公在惊涛骇浪中倔强、乐观地追求未来,曾强烈地鼓舞了无数个人战胜困难,永不言败。可是,这位有名的硬汉作家却自杀了。更另人震惊的是,他的后代中有四人先后自杀。长话短说。他们在自杀前均未遭受多大的挫折,而且都有着不错的地位与收入。他们的自杀均由严重的抑郁症所致。处于对海明威的崇拜,也为了更全面的研究抑郁症,我对治疗抢救海明威家族自杀者医生记录的资料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发现医生曾在其中两个自杀者血液里查到一种作用不明的‘组织胺’。因为它在美国著名的玛修医院首次发现,故称作‘玛修胺’。当时,由于玛修胺含量极其微小,没有引起医生关注。然而我在最近一次实验中发现,玛修胺在大脑中能够转化为一种使人产生抑郁情绪的肽类物质‘抑郁肽’。它在作用完大脑之后,从新回到人体血液中还原为玛修胺。打个比方,如果人的整个生理循环系统是地球的大气层,那么玛修胺的特性就好象氟氯烃。它给人的心理带来的破坏不仅严重,而且持久。
这里我要强调一点,玛修胺给人带来的伤害,不亚于眼镜蛇毒液。在小白鼠身上注入相同质量的两种物质,都能导致小白鼠死亡。尽管它在人体内的含量非常小,但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
最后是检验玛修胺的方法……
杨将这个线索告诉了尤金教授。两人知道,他们必须马上找到佳莎,对她的血液进行化验。
杨立刻来到佳莎家里,她的家人告诉杨,她现在已经回到幼儿园上班。杨来到佳莎工作的幼儿园,找到了她。她身边围坐着一群孩子,大家都在兴致勃勃的摆弄手里的玩具。杨透过窗户观察着佳莎,他不想打扰她与孩子们的娱乐。
这时,身后出现一位中年妇女,好象是幼儿园的管理人员。她也透着窗户观察着教室里的佳莎。
“是不是手术不成功啊?从前的她可不是这个样子,这时候她一定和孩子一起玩的,可现在的她显的很沉闷。”
杨躬了一下身子,“我了解你的意思,这也是我来此找她的原因。”
中年妇女叹了口气,走开了。杨转过头,继续悄悄地观察着。
“快乐姐姐,这个给你。”一个小女孩手里举着一个积木跑到佳莎面前。她们都喜欢称呼她为“快乐姐姐”。
“咪咪,你怎么又把自己的积木都给别人了!你今天要是摆不出城堡,我就不让你回家!”佳莎轻轻拍了小孩的脑袋。小孩被拍的时候可爱的向下跳了一下,转身跑到其他孩子那里将拿属于自己的积木。孩子堆里忽然混乱起来。
……
杨带佳莎来到中心。当着她的面进行化验。果然如杰夫所说。她的血液中含有玛修胺,而且浓度很高。
临走的时候,杨告诉佳莎:“现在你已经知道情况了。你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内心,而是一种最新的疾病。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但是你千万不可绝望。”他还补充到:“能不能别再去幼儿园了?你现在的情绪很可能对孩子带来不良影响。”
答案揭晓,罪魁祸首是就是这种新发现的物质。尽管现在是晚上,尤金要求立即召开紧急会议。
尤金汇报了最新的发现。然而他的发现又得到了在座各位专家的歧义。
就当会场一片沸腾的时候,赖特里拉十分冷静的说:“你们提供的方法确实新颖,可你还没有说明佳莎血液中的玛修胺含量为什么这样高,更没证明亚当的心脏含有玛修胺。即使证明抑郁来自玛修胺,也不能证明这颗心脏能够传播它。即使玛修胺能被传播,那为什么它能陪伴三个人,还没传播完?”
这一看法得到了所有专家的支持。尤金无据反驳。新的任务随之出现。
“我建议在没得到结论之前,让病人服用降低玛修胺含量的药物。”
经过讨论,最后,大家还是同意了他的看法。因为这是防止病情恶化的唯一办法。
夜里。
贝玛拿出亚当寄给她的最后一封信。回忆起与亚当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自从那次离开自己,已有一个月没联系。而当贝玛再次收到亚当的来信,他已经身在他乡。

十月,就在这十月的一个夜晚。当我拿起笔,空气中正回荡着悲凉的音乐。不知为什么,人们总是青睐那些带有悲伤的旋律。也好,因为只有这凄美的感觉才能配上十月给我的印象。可是,那忧伤、凄凉之中的奥义又有谁能够真正领会?
我记忆里只记录了有限的一年时光——去年十月到今年十月。去年此时,校园里如何一番情景,我记不得了。只知道去年的十月同今年的十月一样冰冷,冷的那么残忍,那么不可救药。那时班级里非常吵闹,我仿佛看见自己因为烦躁捂着耳朵,趴在桌子上的样子。一年,虽然只有一年,这些事仍是被人忘得一干二净。
虽然目前的我情绪很不稳定,心情也时常会沉闷。但是,我必须控制思绪,写些文字。作为生活的感慨以及对荒废的时光的祭悼。
茫然回首,从我带着美好的愿望进入大学校园,到现在我怔怔的坐在这,已经一年了。一年!我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改变一个人,但是我得出——用一年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似乎太难。在这一年里我几乎没有一点变化,曾经什么境地,现在还是什么境地。知识没有学到多少,身高也没有增加,甚至朋友也没有交到一个。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尝试借酒销愁,现在已经成了习惯。以前的我寂寞,独自惆怅,现在的我比以前更寂寞、更惆怅。
如果说生活没什么改观,但还是改变了,这点无可厚非。我也曾明白,天真就是幸福,无暇就是美丽。这些我仅有的,如今不再属于我了。那些失去的点点滴滴以及那些本不该得到的一毫一厘,无不映证了岁月的变迁。我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不可逆转的败坏。
我无法说我经历过什么,面对过什么。孤独、无助,这些光阴里,我在无聊的时间里反思自己。可以说我之所以惆怅,是因为我经历了这个年龄无法承受的打击。领悟到的,不是青春的烂漫与无忧,而是人生中那些最深刻、最真切的体会。为此,我以任何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安慰自己。如同这十月的晚风,吹在面颊上,如此清爽,却让人产生一种想流泪的冲动。我的心,随着这一切感到疲惫。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厌倦了交往,反感任何进入我生活中的人。幻想不受到伤害,就只有远离人群,独自生存。因为我身边的人难免会或多或少,或有意或无意地给我带来伤害。如果受生活所迫无法解脱,就只能孤心自守,不去理会他人。要是不甘寂寞,又想留住一颗完整的心,就必须要有一种坚强的性格,敢于面对。更重要的是不可以动真情——痴心的人最受伤,而且是最先受伤。而这些,都是我做不到的。
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无论对于我所爱的人,还是我讨厌的人。最终把身边所有人都当成了能伤害自己的人。我根本就不擅长交际,更不了解应该用怎样一颗心对待别人。是虚假?我做不到。是真诚,却换来一份虚假。最终,我孤僻,自闭。在孤独面前,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尽管在别人眼里我老成、沉稳。客观的说,我还很幼稚,因为我无法端正自己与他人的关系。与其说我的超然、圣洁,不如说我自命清高、与世界隔绝。
还有。
青春的痛逝,作为代价,我明白的是不要对爱情抱有幻想,不要对女人怀有半点奢望。我只是想让我的心有所寄托,所以我痛苦的爱了不可能爱上我的人。现在,那些曾经亲昵的女孩,已经成为我生命中永远的陌生人。错误的爱,使得我与他们行同陌路。疯狂的追求,使我于每一个所爱的女孩擦肩别离。如果我不懂如何去爱,那就让我用一生的时间去寻找答案。如果我的真爱注定得不到回答,如果我的卓越注定要孤独一人,那我宁愿孤独。
在我眼里,世界是灰色的。呈现在我眼前的事物,无一不是暗淡无光。孤独寂寞,我变的清心寡欲,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失去了兴趣。我并不乐观,我无法独乐乐。我只是常常自卑,时而自责,因为我是这么渺小。这些日子,渐渐习惯了凄风苦雨,感到多沉痛的打击都无所谓了。把心锁上,再也不见那些愉快的往事,再也不见镜子中自己的微笑。有哪支花可以逃过秋天的凋零,又有哪一个人可以摆脱孤独的折磨?当我再次穿上那些深色调的衣服,身体和心灵全部被阴影笼罩。我的一切,有谁会记得,又有谁会懂。快乐,就让它随着这十月的风一去无返,就让它被那将至的冬的冰雪永远深深埋藏在心中的某个角落。因为这一切没有人会懂,更没有人会记得。
再次,当我仰起脸,看见天空那么蓝。脑海无数次浮现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感到悲伤?是否难以割舍曾经的依恋。十月是那么冷,就像我心中的苦闷那么凄凉。通彻心扉,才明白:原来我竟然忘记是谁说过要我勇敢一点;忘记也曾有人给我鼓励和关怀;忘记了之前和现在的快乐;忘记了把遗憾和烦恼挥洒在空中;忘记了忘记忧伤。爱,是我的生命线。我爱这个世界和世界里的每一个人。我难以割舍的,正是我的幸福。我盼望有一天能过上一种与今天不同的生活,摆脱痛苦与孤独的生活。其实,我想得到的,仅仅是一点满足,一份安逸,一席温馨,还有一个能真正体贴我的人。孤独——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将来。我的将来,我知道,是十月过后寒冷的冬季;是严峻紧张的生活;是冰雪与烈火的摧残;是一场灵感与理想的浩劫。但无论是如何一种情况,我只能面对。除了想未来走去,我别无选择。
1998年10月,晚
每到周末,整个寝室只有亚当一个人。他经常在浴室里边淋浴边哭泣,哭过一番他还要手淫一次。他已经习惯了消极的生活,自慰成了他感受快乐的唯一方式。一年了!长期低迷的情绪大大削弱了他的精力,也使他在学习中没有一点成长。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产生了一个想法——独自旅行。在这个过去的夏天中,他没见过彩虹,也没有机会拥抱大自然。他希望可以通过这次旅行使自己的注意力从性上转移开。更多的,他想感受一下大自然的磅礴,体会河山的壮美。
就这样,他请了假,没有告诉任何人就坐上了环全国的列车。
坐在西去的火车上,没有目的地。任火车在天地间纵横行驶。黑夜里,一道银色的长蛇将漆黑的大地撕成两半。
一天后,当亚当从困倦中清醒,趴在车厢里的桌子上。火车已经开到了洛杉矶。看着曾经熟悉的站台,自己怀着憧憬的心情来,带着失落的心情离开。曾几何时,那些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看着车窗外背着行李的年轻人踌躇满志,亚当能明白他们渴望成功的心情,而自己何尝不是呢?他的头枕在交叉的手臂上,脑子里思绪翩翩。不知不觉,列车已经向下一个目标驶去,亚当忽然直起身子向外望去。其实自己很想下车看看,看看可艾尔最近是否参加了其他电影的拍摄,看看萝莉塔是否依然快乐,是否已经忘记了自己。听说他们正在拍摄一部新的科幻片——《黑客帝国》,如果自己还在,应该能当个配角吧。这一切,他很怀念。可是,他对自己许诺过:离开,就再也不能回来了。面对着的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亚当再次觉得他背离了自己的生活。
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列车停在旧金山的时候,他下车了。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他买了一张地图,决定去攀登城市东南部的诺布山。(旧金山地处加利福尼亚州西北部,太平洋和圣弗朗西斯湾之间半岛的北端,三面临海。北部,金门大桥横亘在紧门海峡上,将半岛与其他地区连接。恶魔岛就在大桥东面的海中,是一处旅游名地。)
就在当天下午,他坐车来到诺布山下。虽然这座山只有310米,但与整个城市相比,还是显得那么伟岸高大。他徒步走在通往山顶的公路上,时至傍晚,稀疏的登山人纷纷从山上下来。亚当走到山顶的时候,城市点燃了夜的灯火。亚当爬上山顶的塔上,鸟瞰整个城市。与白天的阴霾相比,此刻的空气清晰透明,整个半岛仿佛铺上了发光的被子。大地的宽阔与海的无垠尽受眼底,远处金条形的唐人街仿佛就在脚下。平视,对面的电报山遥相呼应,那山顶灯塔上发出的零星灯光照耀着远处的船只。它们就像庞大银河旁边的小小星体。亚当张开双臂,让忘情的风尽情抚摩自己的身体。这情景,让从不善于用歌声表现自己内心的亚当也想放声歌唱。他大声的呼喊,广袤的大地吸收了他的释放。
从山上下来,已经晚上九点。亚当心里宽敞多了,他在小饭馆饱饱的吃了一顿,更感觉心里充实了许多。之后,他找了一家普通的小旅馆,准备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去海面中的恶魔岛看看。
夜里,亚当将双手枕在脑后。回忆今天的感受,对生活,他仿佛有了新的理解。情感专一固然执着,却太消耗人的精力。情感低落是因为内心承受着压力,只有适当的发泄才能从新激起生活的信心。
忘记了一切烦恼,这是他几年中最安稳的一次睡眠。
早晨有些冷。一只蜘蛛伏在被子旁边,吸收着亚当身体的温暖。亚当睁开眼睛,忽然被它惊吓到了。他虽不害怕昆虫,但刚醒来就见到一只虫子躺在身边谁都有些厌恶。亚当将虫子弹到地上,用拖鞋踩死。这才松了口气,真不敢想象自己和蜘蛛共枕的情景。
在游览了市区的几处名胜,已经中午了。亚当在金门公园外的一间饭馆吃完饭准备坐车去金门大桥。巴士行驶在纵横南北的金门大桥上,亚当感到这个城市与建造这座城市的人们是多么的伟大。听说有很多想自杀的人都会选择从这里跳下。的确,它让人肃然起敬。站在桥上,人不经意就会忘记自己的存在。远出的小岛就是恶魔岛,很多作家与诗人都会来这里创作,也许它能给那些热爱生活的人带来异样的灵感。它那么微小,就像一粒落在池塘中的沙砾。
下了巴士,亚当在岸边找了一艘渡船,坐上它向小岛开去。坐在急速行驶的快艇上,他真害怕会从船上掉下。旁边硕大的油轮让亚当感到一种恐惧。回想起早上遇到的事情,他忽然有些伤感。虽然仅仅踩死一只蜘蛛,但它也是可爱的生命。大自然给了我们双脚,让我们去行走,我们却用它去践踏其他生命。难道只因为我们是用两条脚行走的高等动物,就可以欺负其他那些在地上爬的小动物吗?它只不过想通过我的身体得到一些温暖,这有什么错?它并没伤害到我啊!我却无情的将它杀害。这个世界对自己不公平,难道自己也要将这种不平等转加给其他生命吗?他怜悯一个生命,更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
走上小岛,在岛上的旅馆定了一个房间。傍晚,他走出室内,站到了小岛的码头上。日落未央,海面上雾气腾腾,模糊了视线。天空淅沥下起小雨,雨滴落在水里,发出美妙的声响。夜无垠,海无边,自己是如此渺小。尽管他也是在海边长大,但如此接近大海还是第一次。身处封闭的岛屿,忽然感到好害怕。厌倦了在集体中生活,可这几分钟一个人的生活就让他足足的感受了恐惧与凄凉。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依恋这个社会。此刻,他已经不再因为自己身在大海深处的小岛之上而凄凉,而是看到了宇宙中人类生活在这个地球是多么的孤独。亚当是一个敏感的人,情感澎湃的时候一定会用文字记录下来。回到房间,他写了一篇文章。这个时候,他更想向人倾诉,可是自己没有朋友。唯一能接纳他的也只有贝玛了。他将文章改成了信的格式。夹在日记里,准备明天离开的时候寄给她。
可是第二天亚当忘记了寄信的事,他来到怀俄明州的黄石国家公元。他决定在这里住上几天,以便尽情游览这里的景色。
虽然当时是十二月,被冬天笼罩的大地尽显萧条,但冰雪无法掩盖这里的宏伟壮观。他见到很多奇异的自然景观,见到很多野生动物。在游览壮美河山,感受大地磅礴,汲取自然的精华之后,他感到自己的情感得到前所未有的的升华,从而心胸也变得宽阔了。虽然当时的季节是冬季。但是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春天。他想到一个人,一个想帮助他走出心理误区的人——西赛。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如何。他曾对自己说过很多深奥的话,但因为自己的浅薄,那些生活的奥义不曾被他理解。他想像西赛一样,为别人而活,为人类而活。他想给西赛写封信,告诉他自己的想法。翻开日记,发现想寄给贝玛的信还没有寄出。于是,他将寄给贝玛的封信简单修改了一下,将两封信一起寄出。
两天后,贝玛在大陆的另一边收到了亚当的来信。看到他的信,贝玛感到几分欣慰,更使她了解了亚当丰富的感情世界。
贝玛:
我现在怀俄明州黄石国家公元,这封信我是在旧金山写的。但由于没有时间,只能现在才寄出。
今天,我细数着深蓝色的绵绵思绪,死守着失意和惆怅。因为此刻无人陪伴。
贝玛,我因为感觉太好了,故在海边看了许久。我心中好象澈悟了一些,同时又好象从这景色中得到了许多智慧。的确,得到的不只是智慧。我轻轻地叹息了好多次。远处的落日极感动我,水底的各色石头也极感动我。仰望苍穹,乌蒙蒙的星空。斗转星移,一耀千年。我心中似乎毫无渣滓,透明烛照,对海水,对夕阳,对人类,皆这么地爱,十分温暖地爱着!下雨了,我仍我想离开,我不怕生病。我看见雨点落在无边的大海里,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悲伤。生命的存在注定有它的意义,不是吗?此刻,我也不禁也想投入这大海的怀抱了。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想活下去。我以为还有很多人正在将我等待,我的生命不只是属于我一个人。
贝玛,有时候,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就是一张地毯,被人无数次的践踏。但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践踏别人的生命呢。我真诚的忏悔,希望别人不会因为我的过错感到悲愤。我想告诉你我对生命的看法:如果没人理解,就仰天长叹;如果觉得孤独是负担,就找个依靠;如果活着只有后悔,就以死解脱。也许你会觉得我消极、悲观。我是尘埃。我的生命在漫长的历史中如此短暂,我的灵魂在云云众生中是这等渺小。我不能不悲观。如果,你给我生存的意义,如果,你给我活着的勇气,我将过的更美丽。
是的。我的确想有所作为,但是我更加希望有所依靠。可有人听我倾诉,帮我负担?如果你承受着过分的压力,你就能会理解了,我不敢做,是因为我怕错。有的错可以改,有的错则要吞噬去你的一生。我怕我一遍遍的错终会走到那一天。所以我偃旗息鼓。我要找到我活着的目的,等到那一天,即使我苍老、颓废,还是会用双手,扶起曾倒下的心志!请你相信我,这是我对自己的承诺。
贝玛,我看久了这大海,从大自然里得到了一些平时不可能得到的东西。面对人生,面对爱憎,仿佛全然超脱常人了。我会用自己的力量,为所谓的人生,解释得比任何人都庄严些与透入些。我很想为别人做些什么,同时把我的这种思想传递给其他人。知道吗?我觉得好惆怅。我总是把问题看得太深太远,面对我自己,便也成为受难者了。此刻,我觉得自己非常软弱。因为我爱这个世界,爱人类。贝玛,倘若此时你在我面前,你会知道我眼睛湿成什么样子!
你要相信,这封信,我不只是写给你。
放下信,贝玛心中也有很多情感想向亚当传达。她立即写了一封信,按照邮来的地址寄了出去。之后,她才觉得自己并不想让亚当看到这封信。里面有很多因为冲动的激情而写出的文字。也许这会改变他对自己的看法,也许他对自己会有真正的了解。也许,他们可能因为芥蒂无法继续沟通,但她相信,亚当会明白自己的真诚。
当亚当离开黄石公园的时候,他并未收到贝玛寄来的信。
他坐火车来到芝加哥,在那里有个短暂的停留。之后他乘船来到布法罗,那里有世界闻明的尼亚加拉瀑布。
这个时节是旅游淡季,游览此处的游客极少,瀑布的流量被上游的水坝截去了许多。
从远出望去,瀑布如一张白色帘布,悬挂在九百米高的峭岩上,等着谁去拉开美丽大地的序幕。走近才发现:河边一些地方都已冰冻,瀑布下也形成了冗长的冰柱。站在瀑布下面,洪钏雷鸣般的响声震耳欲聋,亚当闭上眼睛,用心灵感受气势滂沱的自然奇观。任冰冷的水气在自己身边弥漫,蒸腾的水雾仿佛要把自己吞噬。狄更斯这样描写它:“尼亚加拉瀑布,优美华丽,深深刻上我的心田;铭记着,永不磨灭,永不迁移,直到她的脉博停止跳动,永远,永远。”亚当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忽视了心跳的存在。让一切烦恼都随这大地的宣泄一起离开自己的身体吧,这是洗礼,洗去精神的污垢,让他的心灵更纯洁。
他深深爱着这片土地,爱着生活在土地上的人民。是他们给了自己生命,给了自己追求的目标,更给了自己生存的权利和自己的一切。他没有理由不爱这片土地,更没有理由不去回报人民。
寄情于景物未尝不是一种快乐呢?纵情于天地怎会不让人留恋生命呢?
12月25号,圣诞节那天他来到华盛顿这座属于政治与文化的城市。他将在这里驻留一个晚上,因为那一天在国家音乐厅将要举行圣诞音乐晚会。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很久了,包括整个旅行,都是按这个计划进行的。
买完入场券,他身上仅存回家所需的钱了。但这个音乐会对他格外重要,是他此行最重要的一站,也是他这次旅行的最后一站。
坐在金色的演奏厅里。他从来没有这样投入地聆听音乐的声音,更准确的说是交响乐。能近距离地欣赏世界最优秀的乐团演奏,亚当感到无比荣幸。坐在台下,被四周饱满的音响包围,感觉自己进入了音乐的怀抱。音乐的魅力是无法形容的。序曲响起,亚当的注意力立刻从听觉转移至全身每个神经。每个演奏者都非常投入,但亚当听的更投入。当乐团演奏到第六个曲目,贝多芬的《悲怅奏鸣曲》,亚当的情感无法自已地崩溃了。当一种震撼冲进他的心房,当一种激亢充斥着他全身的时候,亚当哭了。他一动不动,任凭眼泪在眼眶中决堤。没有人注意到他,只听得圆号孤独吟唱,继而小提琴委婉咏叹,仿佛一个断肠人诉说着内心的独白。在这个喜庆的夜晚,动听缠绵的乐声挣脱不去满腔悲伤,亚当再次感到通彻心扉地悲伤。他若有所得,但还是感觉留下了什么遗憾。他总觉得来听这音乐会的应该是两个人。
——当我将要流泪的时候,就用手抚摩自己的胸口。如果血液不曾涌动,我会流下泪吗?
旅馆的灯光很昏暗。亚当躺在潮湿的床上想着自己这些天经历的事情。忽然一只乱飞的蛾子扰乱了他的思绪。他用手狠狠拍了那只飞蛾,那蛾子坠落下来,忽然间改变了飞行路线,却飞的更放肆了。它在空气中旋转盘旋着向房顶的白炽灯飞去。亚当眨着眼睛,仔细观察着这生物的动作。他忽然感觉自己就是这蛾子,经历了无数的挫折与打击,但还是固执地向自己的理想飞去,无怨无悔。虽然找到了光明,可还是死在灯泡的炽热温度下。寻梦之路就如飞蛾扑火,达到梦境的时候也是自己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为什么无数人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与命运做着顽强的斗争。生命与理想难道不能兼得吗?人心中的美好会比现实中的快乐更吸引人吗?
人不幸的不是接受了平庸的现实,而是被现实一次次的冲击。亚当不平凡,更不甘心平凡。他很想改变自己,改变窘迫的生活。而他发现:自己能做的,只有被事情改变。即使努力改变了事情,它还是反过来再将自己改变。明天就要起程回学校了,然而等待着自己的又是什么呢?——崭新的不可知的生活这次旅行只是放松了心情,对自己的未来没带来任何改变。能改变未来的,只有他自己。看来,明天的路更宽广,明天的我更彷徨。
这个夜晚,世界沉浸在圣诞的欢快气氛中。人们围着圣诞树歌唱生活的美好,电视中播放着欢庆的音乐。亚当躺在床上,聆听着窗外新年到来的声音。没有祝福话语,没有丰盛的晚餐,他的心情竟然还能平静。
这一夜,他无比寂寞。
哎!如果一生都注定惨淡,那么这一夜的寂寞又算得了什么呢?我能做的只有张开我脆弱的胸怀,拥抱这一世的孤独。

每当我回忆往事,找到的却是难言的唏嘘。
我试着去深呼吸,妄想把过去从记忆中抹去。
可随着时光推移,竟没有一点流逝的痕迹。
但最终我明白了:
还是把微笑赐予大地,让痛苦深埋地底。
希望所有的往事,都能伴随着我的生命,消失在孤寂的夜里。

回到家乡,回到学校,亚当变了。变的更宽容了,更随和了;变的更体恤人情,更亲近人群了。
一天晚上,他再次来到贝玛家。因为他未通知她,贝玛感到很惊喜。见到崭新的亚当,贝玛有些不知所措。她不好意思问亚当是否收到了自己的来信,亚当也只字未提。也许因为时间唐突,他没能收到。这样也好。
亚当这次来找贝玛,有着一些隐晦的目的。
“记得上次你问我:如果换成现在的我,我是否会和你做那种事情。”
贝玛点点头,“是啊,你怎么想?”
亚当用手揉着自己的眉头,掩饰着内心的紧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停下几秒,房间里依旧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只照亮他们身体的下半部分。“我身边有很多男孩已经做过这种事了。”
贝玛很了解亚当的意图。她也很想用自己的方式抚慰亚当。这对她早已习以为常,但亚当还是第一次。“所以你也想尝试一下?”贝玛直接地问。
亚当抬起头不安地望着贝玛,点了点头。他承认,自己的内心确实有着一种非分之想。但他不强求,更会尊重对方的想法。他知道贝玛不会拒绝他,更能理解他的感受。
贝玛从椅子上站起,走到门口将房间的灯打开。回到亚当身边,他捧着亚当的脸,俯望着他俊俏的脸旁。“我不会介意的。”
她脱去上衣,将穿着胸罩的身体靠在亚当面前。贝玛优雅地将长发甩到身后,搂住他的肩,示意要他为自己把内衣摘去。亚当笨拙地将胸罩解开,一种女体的香气扑鼻而来。那两颗晶莹的珍珠,镶嵌在她完美的身体上,是那么吸引人。这种美好,本可以使两性之间的关系显的那样简单而纯洁。人们却给它赋予了太多不合适的含义。亚当觉得她那一对尖挺的乳防犹如两座神圣的山峰,等待着他去攀登。握在手里,他拥有了一个世界。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女人的皮肤更光滑细腻了。
房间里光线明朗,两个人尽情地展现着自己的身体。
当亚当靠近她的荫部,如此近距离的欣赏女人的阴户,心里所有疑问都得到了解答。它的形状,它的颜色,那么完美,不比大自然的奇异壮美要逊色。亚当已经忍不住想爆发了。拥抱着这光嫩胴体,亚当终于感到了生命中的幸福。这些年一直困扰他的迷惑终于得到解脱。伟大的时刻到来了,他即将展现自己男人的力量。
可就当他俯在贝玛胸前,正准备与她结合的时候。一种无法想象的绞痛涌上心头,血液仿佛忽然见停止了流动。强烈的呕吐感代替了将要到来的高潮。亚当放开贝玛,冲进厕所,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贝玛用床单包住身体,来到厕所,轻轻到抚恤他的后背。回到房间,亚当坐在床上许久没有说话。忽然眼泪潸潸而落,他哭的像个孩子。贝玛爬在他肩膀,安慰着他。房间里沉寂和好久。等亚当情绪安静下来,他问贝玛:“我是不是感觉很脆弱。”
“人人都有脆弱的一面,你没有错。”她的头靠在亚当肩上,温柔地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扫兴,但我无法控制自己。”
“没有关系。我知道你的无奈,也许你还不能将自己从内心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不去回忆就好了。”
两人穿上内衣,在床上簇膝而坐。
亚当告诉贝玛:“我不在乎看扁我的人,也不在乎看歪我的人,更不在乎看不起的人。我只在乎看懂我的人。你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我不是故意疏远你,我总是害怕被人了解。我总觉得自己的身世不堪,让我无法面对试图了解我的人。”
“如果你一直是这样,以后如何面对你的妻子?”
亚当眼神黯淡,无力地摇摇头:“我不想结婚。但我更不想一辈子都做处男。”
贝玛对亚当感到无奈,而自己也爱莫能助。
“如果不想做这个,你可以陪我度过一个晚上吗?”
亚当想了想,再次做了一个另自己矛盾的决定。“对不起。”他不知如何面对贝玛。他们本可以一起生活,无话不说。但亚当对自己发过誓,再也不能付出自己的感情。他怕自己再次陷入情爱的泥潭。亚当对性的渴望不是急迫的,也不是十分沉迷。他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然而,他不想带着生命的遗憾离去。有时候,他也会想到死,但不曾感受生命的美好,那死亡也显得黯然。面对贝玛的真心,他无法无动于衷。但最终还是辜负了她的真情,也强迫了自己的感受。这是自己的选择。
走出贝玛家的时候,亚当回头张望,窗前出现贝玛的身影。不敢让她多看自己一眼,亚当匆匆离开。
——女孩啊,你的欲望像你的身体一样,望眼欲穿。我却怎样也得不到。
路过校园公园的时候,亚当看见花坛边的男男女女,依偎成双。呢喃着,相互爱恋。
城市的街角,相伴的情侣。
看那一双双幼稚的脸孔,
他们有什么资格去爱?
匆忙的选择,
她们怎明白爱的真谛?
那些牵着的手又能一起走多久?
贝玛寄给亚当的信虽未送到他手中。但这封信辗转送到了亚当的大学,也在亚当回到休斯敦市的第一时间看到了。
亚当:
你曾经问我把你当成什么。我当时没有告诉你,因为我等待着你自己能找到答案。其实,我把你当成我的守护天使,并且我真心希望现在仍然是。我了解你的孤独。也明白你欲爱而不敢爱、害怕被伤害的心情。如果不是我第一次拒绝了你,也许你不会经历以后的那么多痛苦。如果这时的我接受你,还来得及吗?
女人都以为能用自己的身体占有爱人。我也希望你和做一次,但我害怕你会拒绝我。我明白你重视爱情。也许,这就是你与其他男人的不同。你有内心向往的美好,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放纵。你给予我太多太多,而我也从这种关怀中感悟了许多。
我很感激,你能从天地之间感受到人生的意义。你的生命它不长,不能用它来悲伤。我也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好好面对未来。我期待你的成熟,也希望你的明天会更光明、更精彩。我虽然不懂写诗,但我还是写了一首诗送给你。
飞翔的梦想不会被沉重的现实拦住,拦住梦想的是你的翅膀。
宽广的胸怀不会被躲躲闪闪的职责拦住,拦住你的是你的狭隘。
坚定的选择不会被磕磕绊绊的磨难拦住,拦住你的是你的软弱。
拦着成长的不是幼稚,而是自以为成熟。
拦着完美的不是浅薄,而是自以为深刻。
谁也拦不住你,是因为你能走出生命的黑暗角落。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十九章 被挽救的世界
由于调查工作的结束,马文回到了警署。德妮丝也轻松了许多,腹中的胎儿也日益成长起来。现在,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尤金教授和杨博士。佳莎被从家里接到医院的特殊病房,在医疗人员的监护下进行治疗。在服用了大量抗抑郁药物以后,她的情绪有所稳定,抑郁的症状也有所缓和。
晚上,佳莎在安眠药的作用下睡着了。作为专门护理她的医生,杨也得以休息一下。
来到办公室,德妮丝还在读亚当的日记。也许那不只是一本日记。他的文字,带着淡淡的幽怨。或文或诗,都带着深刻的哲理。杨将白大褂挂在衣架上。
“看了他的故事,是不是感觉很沉闷。”
“是啊,我的心也跟着悲伤起来了呢。”
杨冲了一杯咖啡,端在胸前。他带着一点微笑说到:“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经常会很烦闷。必须及时的排解,要不就支撑不下去了。无论是谁,一疲惫就变的自私,自私就容易对别人带来伤害。之后呢,就会讨厌自己,还要继续伤害别人。如此恶性循环,结果人和人就生活在责备与自责、伤害与被伤害之中。”
德妮丝听的很认真,若有所悟。
杨顿了顿,严肃的说:“有什么启示吗?人们远离他就因为他是个孤儿,就是因为他没有父亲?可悲的不是亚当,是冷落他的人们。人就是人,甚至不如动物。”
“孩子是无知的。无知最容易给人带来伤害。”德妮丝补充着。
杨点点头。“那么成年人又能强多少呢?孩子是无心的,而成人之间的伤害却是有意的、后果严重的。”他喝下一口咖啡。“生命里没有该承受与不该承受的区别,也不能因为年龄小就逃避身边发生的事情。他很了解这点。”
了解了亚当的故事,德妮丝不禁想问:“为什么亚当变的开朗乐观,为什么还会患上抑郁呢?”
杨给了她答案:“亚当选择了给人们带去快乐,与人以乐观的一面。但他内心深藏着痛苦,悲伤的气质已经透入了血液。他将抑郁深埋在内心,同时,还以外表的快乐来掩盖内心的抑郁与痛苦。这种表里不一会给人的情感带来巨大反差。我们都有过一种感受:越是渴望温暖,越是感觉寒冷。同样,外表越快乐,内心就会越痛苦。我能了解他选择平凡背后的哀伤与无助。”
“他太坚强了,独自面对了那么多不幸。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杨淡笑,“无所谓公平不公平。我曾经听一个病人说过这样的话:心理变态的人都是心理不变态的人导致的。这世界还给完美主义者的是不完美。我希望人们通过亚当的故事得到一些感悟。生活工作中,不只要及时排解内心的痛苦。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平常心。”
德妮丝叹了口气,“它真是一颗忧郁的心脏啊!”
没有人对孤独的感悟比亚当更忧伤,也没有人对忧伤的诠释比亚当更凄凉。
在别人看来,亚当得到了快乐。但那些短暂的快乐无法替代心中永恒的悲伤。虚伪的外壳一层层退去中,那是痛苦成长的一个过程。他无数次的帮助别人,却发现自己比谁都需要帮助。笑,众人陪笑;哭,谁人与泣?人群中的亚当是快乐的,但回到一个人的空间里,他继续被孤独包围。越接近别人,就越迷失自我。自己的矛盾、分裂的性格,已经将他的心中锁住了快乐,而流失的尽是自己的快乐。纵然自己很快乐,但寂寞卷土重来,自己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自闭的亚当无处话寂寥。但他内心始终保持着一份美好,纵然环境污浊,也无法侵蚀他纯洁的心灵。日记里,仍然能见到他温情豪迈的文字,这种超脱的品格是任何人都不具备的。当他打开CD,坐下来静静回味,平静的外表下是澎湃的内心。灵感来临,他写下了内心的文字。
柔美的音乐在月光下翩翩起舞,低沉的呼吸在浪涛声中潮起潮落。在这个夜色如水的夜里,听着这样悠扬的曲子,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席卷心头,然后不经意间就有那湿热的液体如窗外的露水一样滴落——湿润了草叶,湿润了巾角,湿润了幕天席地的思绪。无论是在内心空虚或身体疲倦的时候,还是在孤独寂寞的时候,我情感的起伏都不会因季节的消逝而停顿。珍贵的泪水不禁溢出,湿润了干涸的眼线。蓦然,我是那么怀念过去。
音乐无意地带出那段深蓝色的回忆,往事朝朝暮暮,串联起曾经的生活、远去的故人。那些回忆的片段如同电影一般还原在我脑海。今天我明白了,带着一些后悔,又有一些惋惜我明白了:天真才是幸福,无暇就是美丽。可如今我长大了,为什么这一切竟变了呢?当我还在试着借酒销愁的时候,年少已经随着蹉跎离我而去。我难以忘怀过去;难以忘记那即使眼眸藏有泪水也要硬去微笑的岁月;更难以忘却时间在我心头留下的伤痕。原来,生活就是一个人走过几十年艰辛的旅程后,用颤抖的声音说出的那句:“往事不堪回首!”缠绵在耳边的音符仿佛女孩那袅娜的发丝一般,细腻且真实。过去可以说是曲折的,然而和今天的虚幻相比,未来还满是迷茫。而这也无法熄灭我心中的热情。拥抱身边的平凡,我似乎也曾在某个时刻遇见那个我将会喜欢上的人。很想见见久别多年的那个人,那个我曾在梦中呼唤她名字的人。如果邂逅,不知能否平静地互相打个招呼微微一笑。多年以后,我也许会改变。但不会改变的,是当我促立人海,我终可以——听见涛声。

所有时间里,不告诉自己为什么悲伤,
以为这样这样就可以把悲伤忘掉。
可是悲伤化成了我的全部,驻守在我的生命中。

佳莎推开杨递给他的测试单,显然她已经厌倦了每天的心理测试。
“不要再添这个了!每天的结果都一样!”
杨无奈,他在椅子上坐下。
“那好。”如果病人对这种治疗表现反抗,他必须换一种治疗方式。“那我问你个问题吧。”
佳莎不耐烦地看着他。
“悲伤和快乐你会选哪个?”
如果这个问题问的是她现在心情,那么她的选择是:“悲伤?”
杨点点头,好象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为什么?难到你不希望快乐?你也曾经很快乐啊!”
佳莎绝望且愤愤地说:“我就是不愿意快乐,不是我自己说的算的。”
杨知道她的感受都来自体内的抑郁肽,可是这几个疗程的服药不见多大起效。杨决定使用另一种消除抑郁的疗法——游泳。
“游泳可以让身体释放一种叫安多菲的激素,它可以帮助你消除抑郁。”杨将佳莎从游泳池里抱上来。
“是不是感觉心里舒服点?”
佳莎笑着点点头,也许是从来没见她笑过,亚当发现她笑的很甜。
运动治疗和药物的配合在短时间内能起到微小的作用,但不及她病情恶化的速度。
看着她在睡梦中不停的呼喊“救救我”,杨知道她又在做噩梦了。杨明白她的无奈,她内心深处仍有着不放弃生存的意念。
杨发现:这颗心脏不但携带着忧郁的物质,还携带了他的性格。当佳莎渐渐厌倦与人交往,是亚当的个性在她身上出现了。这几天,佳莎不再和别人说话,静静地自己呆坐着。没有表情,没有动作,目光呆滞。杨明白,这种宁静属于死亡。她快支撑不住了。
杨对抑郁的感受不多,但他目睹过很多抑郁症患者的悲伤。这种悲伤,光是看起来就已经很痛苦了,更不要说这些就发生在她身上。
得知佳莎的情况,尤金教授也心急火燎。佳莎的生命岌岌可危,如果无法找到抑郁的根源,他们将要前功尽弃。
该怎么办?
临近圣诞节了,却没有人感到节日的喜庆。整个治疗组都陷入了深深的忧虑。
再见!
我深爱的这个世界。
用我的离去做这结局。
也许,
我可以有明天。
我们曾经快乐,
但是如今却陷入绝望。
再见!
我深爱的人儿。
告诉我,
不流泪,可以吗?
用离去的阴影,
以及我生命的誓言。
回忆它给了我今天。
因为我们有选择。

护士突然冲进尤金的办公室。
“教授,病人不见了!”
大家立刻来到佳莎的病房。床上只有空空的被单。杨知道佳莎不是在厕所就是在天台,而厕所就在房间里,她应该不会选择在别人的视线内自杀。
大家分头寻找,尤金最先来到天台。佳莎的确在那,她已经站在了护拦外,冰冷的风将她的衣服吹在空中。佳莎俯视着楼下,正跃跃欲试。
杨和德妮丝也赶到天台。看着佳莎,德妮丝仿佛看到自己的丈夫临死时的情景。忽然,眼前昏眩,小腿无力,险些晕到。
尤金教授是最焦急的,他站在佳莎身后不停的劝解着。杨将尤金拉到身后,示意让他来解决。
“佳莎,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做吗?”
佳莎摇摇头,眼睛里含着泪水。“你们不会明白的。求你们不要管我!”
杨很紧张,他微微点头。“我仅仅是想知道什么要这样做?”
佳莎流着泪水说到:“我感觉自己好累,好难过。这种痛苦你们是不会明白的。”
杨一直在点头,“对不起,我不能感应你的痛苦。但请你想想我、尤金和你的父母,我们真的不希望你离开。难道你就没想过活下去吗?”
佳莎的表情中带着强烈的痛苦,她摇摇头。“如果我想死,就不会这样苟且地活着。”
“你错了!死才是苟且。”杨大声的说到。
忽然,佳莎的情绪有些亢奋。她摇晃着身体,泪也疯狂地流,好象要送开抓着护拦手。凛冽的风吹的大家都很冷。杨知道佳莎此刻很危险,她兴奋的状态必须得到阻止。他伸出手,示意佳莎镇静下来。汗水从鬓角流了下来,他也很害怕。
“好吧,我不阻止你。但是我希望你听我说一些话,仅仅是一些话。”
佳莎稳定了下来,停止了流泪,看着杨。
“听我说:现在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你被分裂为两个人。渴望生存的是崭新的你,而渴望死亡的你是魔鬼。那个魔鬼正穿着你的鞋子,所以她控制了你。现在,现在请你脱下你的鞋子。”他的话有一些命令的口吻。
佳莎犹豫了。
“请你按我说的做好吗?我不会伤害你。”
佳莎一只手抓住护拦,另一只手脱下了穿在脚上的鞋子。放在旁边。
“非常好。那么现在,魔鬼已经从你的身体里分离出来了。但她还不能甘心,我们要让她真的死去。请你把鞋子扔下去。”
尤金教授很不解,“这样行吗?”他小声问杨。杨没时间回答尤金,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力挽狂澜。佳莎当真按他说的做了。她用脚将那双鞋子从楼顶的边缘推了下去。所有人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仿佛他们的灵魂就和佳莎系在一起。一阵风吹了过来,佳莎伸出头向下望去——望不到地面,她真的恐惧了。
杨立刻说:“不要向下望!因为魔鬼已经死了。魔鬼堕入了地狱,活着的你将要很久以后进入天堂。好了,你做到了,下来吧。”
杨走了过去,准备接下来的佳莎。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可是佳莎用力的摇头,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不!我没死!你骗我。”
看来她意已决,杨不敢在靠近了。他冷静的想了想。无论如何,他不能放弃,也要让佳莎不放弃自己。
一分钟后,杨用沉稳的语气对佳莎说:“我知道你不能自已,这也不是你的错。可是如果没有亚当的这颗心脏,你也许不能活到现在。亚当自杀是因为他有悲惨的过去,而你自杀是为什么呢?你有美好的过去,还会有美好的将来——只要你这样觉得。你曾经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选择死亡,难道你忘了吗?”
佳莎脑中浮想联翩,回忆穿过时间的长廊将她带到现实中。曾经乐观快乐的自己,今天为什么会深陷抑郁。是什么给了她这些。忽然出现无限憧憬,却又难解痛苦的枷锁。忽然耳边有人呼唤她的名字。
“佳莎。”
佳莎扭过头去,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佳莎此刻已经平静,她仍能听进这个陌生大男孩的话语。
“你是?”
“我是你心脏原来的主人。”
“亚当?”
男孩带着微笑点点头。这时佳莎才发现他竟然悬浮在空中,和自己面对着面。
“杨的话是对的。一开始,我以为死亡是种解脱。其实我错了,直到死去,我仍无法解脱。我放弃了理想,放弃了生活,以为留给自己的只有青春无悔。但现实并非如此,其实我是在逃避成长,逃避生存。命运太强悍,我无力阻止死亡,最终走断送自己的前途。如果说这就是宿命,那也只是我的宿命,而不是你的。你看,你有喜欢的人陪伴,有关心你的亲人,有快乐的工作,有美满的生活。不久以后你会得到爱情,你将成就奇迹。为什么还要想不开呢?如果不是我死了,咱们也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我了解你的痛苦,因为这个,我也很内疚。请你原谅我。更请你相信这个世界,它是美好的;相信别人,他们会帮助你。”
佳莎仿佛被她的话催眠了。意识渐渐沉了下去,身体也快支撑不住了。
“回去吧。好好生活。”就在这时,亚当伸出双手将她推了回去。佳莎依然能看到亚当带着微笑,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
忽然身体一软,佳莎倒了下去。正好跌在一个人怀里——是杨。
杨紧紧抱住佳莎,几乎快哭出来了。他狠狠的说到:“答应我!”
佳莎用微弱的声音说出:“我答应你。”然后便晕了过去。
所有人为佳莎的勇敢鼓掌,大家都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在一个人头脑中,
他见过的、记录下的、经历过的,
都不一定是最真实的。
只有他所坚信的,
才是最真实的。
目前,唯一能延续佳莎生命的办法只有加大用药量。
就在尤金教授感到绝望的时候,杨出现在门口。
“教授,我们的救星来了。”
杨向前一步,一个蓄着胡子,带着眼睛的人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却有着成熟的气质。他伸出右手,自我介绍:“得克萨斯州抑郁症研究中心,杰夫。”
尤金教授激动地抱住杰夫。
“朋友,你险些来晚一步啊!”

第二十章 启示
“这套先进的仪器可以检测心脏中的化学物质。看——这个心脏里果然含有大量马修胺。和你的推断完全吻合。”他用手中的钢笔指了一下尤金。将笔挂回上衣口袋,“那么,只要知道这一点,治疗就简单了。”
佳莎躺在仪器下面,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自己的生命有希望了。
1月6日的专家听证会上。杰夫站在讲台前,面对在座的专家们,胸有成竹。
“实验证明,心肌纤维对玛修胺具有吸附力。亚当的心脏纤维特别多,也特别强壮,所以玛修胺的附着量特别大。”
这一点证明了为什么移植的心脏能够传播抑郁。有专家提出疑问:“按你的说法,如果我们移植的是其他器官,比方说肾脏,便不会有这种情况产生了?”
杰夫慢条斯理的回答着:“是这样的。”想了想,他又补充到:“只要器官的特性不与心脏相同,就不具备传播抑郁的可能。玛修胺通过血液在大脑中转换成抑郁肽,抑郁肽又通过血液转换成玛修胺,储存于心脏,恶性循环导致抑郁症越来越严重。它以血液做媒介,直接作用与人的大脑。西赛第一次自杀之后的好转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你的话仅仅证明了抑郁的来源,请问你如何解释这种抑郁为何这样难以治疗呢?”
杰夫笑了笑,他已经猜到会有人这样问了。“抗抑郁药物只能阻止大脑中的抑郁性物质,无法消除血液中的玛修胺,因而作用不大。西赛植入这颗心脏后,人体原由的免疫力抵抗了玛修胺的侵害。所以在移植之后的短时间里,抑郁的表现不明显。当免疫系统渐渐无法抵挡或已经习惯的时候,他的情绪发生了发生了巨大转变,最终导致了悲剧发生。以后的两名受者的情况也一样。”
透彻的解释征服了在座的所有专家。他们已经不只是惊愕,更是认真的听着杰夫的阐述。
最后,杰夫说:“当务之急,是选取合适的药物,消除佳莎心脏和血液中存在的玛修胺。可是什么药物能中和人体内的玛修胺呢?最新研究发现,从维生素B中提取的一种物质能够破坏玛修胺分子。我们决定给佳莎使用这种药物。”
由于之前的刺激,加上长时间的劳累,德妮丝的身体很虚弱,她住进了中心的病房进行护养。
坐在病床上,德妮丝手里仍然拿着那本亚当的日记。通过这本日记,人们也渐渐了解了亚当这个人。他是那么简单:他喜欢向自我展示魅力,弥补后天的缺陷;喜欢安静地宣泄愤怒,满足释放的欲望;喜欢独自凝视黑夜,不希望言语交流。木讷中蕴藏着超人的智慧,沉静中蕴藏着无人能及的爆发力的性格特质。然而,人们对他的了解也仅仅是为人所知的一面,更多悲伤的故事永远在他的心中埋藏。在德妮丝眼里,这是一个值得人反思的故事,通过这个故事德妮丝对人生有了更多感悟。人出生时是纯洁的,这种美好却在成长的过程中受到了污染;人出生时是丑陋的,这种人性的罪恶却在成长的过程中受到了纵容。在我们生活的世界里,并没有多少时间是留给别人的。迫于生存、为达理想、追求利益,人,更多的时间都在考虑自己。除了为自己而寻找的快乐,我们带给别人的快乐又有多少呢?也许没有带给别人的伤害多。不考虑生存的目的,我们是否因为自己的狭隘而刻意伤害别人。我们关心自己的亲人、朋友、情人,却不能关心一个陌生人。人是贪婪的。这种贪婪能吞灭自己的善良天性,也能吞灭他人的生命,更能吞灭世界的美好。人与人的和谐也是人与自然的和谐。伤害别人,自己的心灵也会被黑暗吞噬。
德妮丝好象看透了什么。他拥有的不仅仅是一颗忧郁的心。他的忧郁更不只属于他一个人,而是属于全人类、全世界。
德妮丝低下头,看到日记里的诗。感觉亚当是如此可爱,如此质朴。在爱情方面,他不只是单纯的喜欢一个人,就连她的未来,自己也付出了寄托。就像他在日记中写的那首诗:
《我难过》
我难过,不是没有时间和你在一起,
而是看着你任凭时光匆匆流去而无所作为。
我难过,不是你缺少一个朋友,
而是你没有遇见一个能真正帮助你的人。
我难过,不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而是无法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难过,不是你的无知,
而是你对自己的命运感到茫然。
我难过,不是我对爱情感到绝望,
而是你对我失去了兴趣。
亲爱的——如果允许我这样称呼你,难道你没注意到我那忧郁的眼神,难道你没发现我的面颊上印着深深的泪痕吗?如果你爱我,你愿意让我难过吗?
其实,我最难过的,不是你不爱我,
而是原来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这时,护士带进一个漂亮的女孩,她穿着彬致的职业装,手提装满水果的花篮。是贝玛。德妮丝将日记合上,用眼神对她的来访表示感谢。
“亲爱的,感觉好些了吗?”
德妮丝温柔地点点头。“是的,这一切终于过去了。”
“那么你就安心的休息吧。你一定也为此付出了很多吧?”贝玛关切地问。
德妮丝笑着摇摇头。“这是应该的。人注定要为别人做些什么。最近怎么样了?”
贝玛低下头,看似遗憾地说:“我已经不在酒吧做事了。我正在成人大学上课,希望以后能找个理想的工作。”
听她这么说,德妮丝很高兴。她将手放在贝玛脸上,抚摩着她细腻的脸蛋。
“我为你感到高兴。只要能实现自己的理想,这样是值得的。如果有事需要我的帮助,我会很乐意。”
贝玛将头贴在德妮丝的手心,感受她的温暖。点点头,小声的说:“我知道。”
德妮丝拿起日记,深情地看着它。
“这些天,我一直保管着这本日记,就想丈夫留给我的一样。我想,你一定感受比我多。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需要这段记忆,所以它应该是你的。”
她将日记递到贝玛面前。贝玛的神情忽然有些怅然,仿佛看到了过去。她抬起头望着德妮丝,眼眸中充满了感动。她抱住德妮丝,德妮丝拍拍她的后背。
“亲爱的,你要坚强的活着。”
“这首诗的题目是:不要在悲伤面前认输。”杨看一眼佳莎,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诗集。两人面对面坐在草地的椅子上。然后他开始念诗。
“当你悲伤的时候
望望遥远的东方
那是红日升起的方向”
“当你悲伤的时候
拍拍自己的胸膛
那是热血流淌的地方”
“当你悲伤的时候
到阳光下走走
那样就能感受到温暖”
“如果过去给你留下的只有伤痛
就让时间把它洗去
如果你对未来感到迷茫
就从现在开始努力”
“不要在悲伤面前认输
为自己找一个寄托
要相信爱和希望都是何以等待的”
放下诗集,佳莎正神采奕奕地看着他。杨很高兴,通过最近的治疗,佳莎的病情有了很大好转。
“还感觉难受吗?”
佳莎摇摇头。“不了,我感到很快乐。”她微笑着,展现给杨一个原本的面貌。
杨很欣慰。“你真的很乐观。经历了本不该属于你的经历,同时你也经历了不凡。我相信这些经历会让你对生命有了别人不能理解的感悟。”他扬起嘴角,舒缓了一下身体,看着佳莎。她是自己从事心理工作以来交往时间最长的一个病人,所以无论什么都想对她多说一些。“无论以后你面临什么,你要记得这个鼓励自己的故事。人生是由无数个波谷组成的,坚持到最后就会走出低谷。你要相信,生命中没有不能面对的挫折,就像你答应我的一样。所有不快乐的今天都会变成过去的回忆,学会忘记过去才能得到未来的幸福。”
夜晚,杨在化验室为佳莎做了每星期一次的血液化验。她血液中的玛修胺已经近乎消失,这代表他们的治疗成功了。
这时,尤金教授的助手拿着一瓶血液标本走进化验室。
“辛苦了,还不休息吗?”杨向他问候。
“教授让我为病人做血液检查,看是否缺少微量矿物。”
“德妮丝的?”
助手点点头,他将标本放在试管架上,带好手套。
“哦。”杨只是问一问。他看着助手将试管中的血液倒入化验仪器,他忽然产生一个想法。
“等等!”
“怎么了,博士?”助手停止了手里的事,疑问地看着杨。
“给我留一些样品。”
“哦。好的。”
他之所以要德妮丝的血液标本是想看看她的血液中是否含有玛修胺。化验结果出乎杨的意料,德妮丝的血液中竟然出现极少量的玛修胺。杨为德妮丝感到担忧,同时又为她的经历感到同情。
看来,人真的很脆弱。无论是什么事,都会给人的心理带来伤害。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受到伤害之后一定会坚强起来。可无论是否在挫折中成长,人的心是真的受到了伤害。人总是花费大量时间用在回忆之中,却不知道将思想放在对未来的规划上。如果没有抱负人就会感到迷茫,可是有抱负的人时常因为不得志而感到压抑。这个社会并没有给我们太多机会,让我们去改变自己,改变社会。也没有留给我们一个纯净的社会环境,让人的心灵在这个环境中健康地成长。人们总是沉迷低沉的情绪,却不知道为自己创造激情,铸造未来的成功。平时的生活里,我们习惯了关心自己的身体,却很少留意自己的心理。有人知道在身体疲乏的时候适当的运动调节,却不知道在内心压抑的时候做做心情体操。知道在身体劳累的时候休息,却不知道在感情厌倦的时候放松心情。而悲伤的情绪在人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开始在人心中成长,直到人意识到的时候心理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疾患。在泛滥的悲伤面前,人只能就范,最终被心魔控制。
本来因为好奇才化验了她的血液,结果证明这并非多余。丈夫的离去,加上调查工作让德妮丝的情绪长时间处于低落。产生抑郁情绪也是情理只中的。为了防止情况严重下去,杨让助手在德妮丝的用药表中加入了去玛修胺药物。

两个月后。
“回家以后,和父母好好生活。”尤金拥抱了佳莎,她的父母站在她身后感激地看着这一幕。
拥抱完尤金,佳莎转过身与旁边的德妮丝拥抱。
“这些日子,你一定遭了不少罪。望记这些吧,你是快乐的。”
佳莎含着不舍之情点了点头,自己也极为感动。这些日子,身边的人给了她极大的帮助。她乖顺地望着德妮丝的脸,用手将她散乱的发丝盘到耳朵后面。
“姐姐,你要好好保养身体。孩子出生我会来看它的。”
尤金四处张望,“杨怎么没来?”他拿出电话,想把杨也叫来。
佳莎扶住尤金的手,告诉他:“不用了,我们之前道过别了。”
尤金想了想,把手机放会口袋里。“你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来找我。”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我会时常来看你们的。”
佳莎代表家人向尤金深深的鞠躬。她终于送走了生命中最阴霾的时光。
杨站在卧室的窗台前。看着玻璃中的镜象,玻璃里映出的是自己的脸。大脑中思考着一个重要的问题。
当早上和佳莎见面的时候,她对杨说了一些让他无法回答的话——佳莎说自己已经爱上了他。杨之所以没为佳莎送别,是想给自己一个思考的时间,思考自己该不该接纳她的爱意。在以前的时光里,杨的精力几乎全部放在学习和工作中,从来不曾想过恋爱。自己都没预料,爱情就这样降临到自己身上。该如何面对?他到不是害怕遭到拒绝的佳莎会感到失意,而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该去爱。他本想拒绝佳莎,因为他对爱情并不痴迷。他不担心佳莎会为此感到伤心,而是怕她对爱情失望。可是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她?毕竟像她这样单纯快乐的好女孩不多。杨矛盾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想到了自己的导师——著名心理学家、耶鲁大学教授狄肯博士。他给这位培养自己的老师写了一封电子邮件,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与自己的困扰。关闭电脑,杨郁郁的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杨收到了老师给他的回信。他并未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鼓励杨自己决定。他说:“如果你真的爱这个世界,爱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那你还会不爱她吗?只有勇敢的人才会得到自己的幸福。”
最后,杨决定接受佳莎的爱,来到她身旁。爱与不爱,只有相处了才能知道。
佳莎离开中心以后,尤金终于不必太忙碌了。但他并不准备休息,他与杰夫正在撰写一份心脑学报告。是关于他们最新的研究成果。
通过这件事,尤金教授对心理学、对人性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他忽然觉得这次移植是正确的。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得到更多资料。尽管佳莎一个人很痛苦,但是如果问题一旦解决,全世界将有更多人的抑郁症将得到治疗。而放弃移植只是下策。努力找到解决的办法,才能无愧于她,更无愧死去的三个人。
为什么会痛苦?因为我们要生存。快乐不可能覆盖整个生活。只有悲伤才能让我们领悟到生活的真谛。这才是痛苦存在的意义,也是自然界优胜劣汰在新时代人类身上的体现。人有生的欲望,也有死的权利。自古,人们就把生死归纳为人最基本的欲望之一。心理学也把死亡定义为人类的一种追求。难怪,悲伤产生的强大向心力使人无法挣脱。可是当我们忽视死的境界,顽固地强迫抑郁之人走出心理的阴影。这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呢?毕竟,人类终不能纵容抑郁如瘟疫一般在人类社会蔓延,才有了人为的干涉治疗。治疗心理疾病与治疗身体病症一样重要,这里,心理学的作用显得尤为突出。抑郁给家庭、社会都带来极大的打击。而又是什么导致人患上抑郁呢?人会感到快乐,同样会感到悲伤。快乐是值得歌颂的,但更伟大的情感则是悲伤。快乐让我们看到了生活的美好,悲伤让我们感悟生命的意义。然而,悲伤不是痛苦的,仅仅是人的一种心理感觉。可当人的心理被悲伤占据的时候,人已经陷入心理的病态了。抑郁,是一种病,让人想走向死亡。
可以说,治疗的成功取决于心理学领域的最新研究成果,但佳莎个人做出的努力也不容忽视。在这里,要强调一点:世界上最伟大的革命,是人思想的革命。在于彻底地改变一个人的观念与行为。也就是说一种能够改变命运的思想转变,从而使其走向成熟和成功。当物质已经不再是人们唯一的困扰时,那么精神上的空虚将给人带来更大的灾难。有些事,等我们知道它的严重性,为时已晚。结果悲剧为我们敲响了警钟。亚当的抱负生前虽未能实现,但他死后终以这种方式为社会做出了贡献。如果他知道这一切,他也一定很伤心,尽管他并非有意,但人们还是在他死后理解了他生前的痛苦与死去的无奈。
21世纪,人类需要一次新的革命。变革我们对于世界、对于自己、对于他人的态度。

杨买了水果,来到佳莎家里。佳莎的家人正在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饭。佳莎还没有下班,杨和她的父母打了招呼,开车去幼儿园接她回来。
来到幼儿园,佳莎正准备送小朋友们离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跑到,抱住佳莎的双腿,仰起稚嫩的小脸天真的看着佳莎。佳莎帮她把帽子戴好。
“快乐姐姐,我和爸爸一起回家。你和谁一起回去啊?”
佳莎摸了摸小女孩的脸蛋。“我和叔叔一起回去。”尽管自己是阿姨,但她习惯了孩子们叫她“快乐姐姐”。
“哦。快乐姐姐再见,快乐姐夫再见。”小孩一边调皮地说着,一边摆手和他们再见。杨拍了拍孩子的头。
佳莎表现的有些害羞。杨安慰她说:“孩子本来就是天真的,这么说并没有错呀。”这几个月他已经习惯了佳莎的工作。
晚饭后,杨和佳莎在她的房间里。杨正在看书,佳莎摆弄着她的电脑。
“你在干什么?”
“我在编辑一个程序。”
杨很好奇,他凑到屏幕前。看着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字母,杨惊讶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孩竟然在会这些。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佳莎耸耸肩,“不知道。我只是对这个感兴趣。”
杨点点头。“你看,这就是你的骄傲。每个人都有比别人不同的地方。只有抓住生命中的闪光点,人才会活的精彩。”
“我并不担心这些。”她皱起眉头。“生命中的悲伤不只有一种。”她停了一会。“你说过人因为没有远大的理想,才会沉溺在平凡的痛苦中。但现在支撑我的就是对你的爱。”
杨用右手搂住佳莎,抚摩着她的肩。杨是一个有着传统思想的中国人,他相信缘分。当爱情出现的时候,他并没有察觉。终于发现,爱也许就在身边的某个人心上。当俩人的眼神不期而遇,他终于明白了原来爱情就是这样简单。让杨感到欣慰的不只是佳莎治疗的成功。他想:有了爱情,有了工作,佳莎应该再也不会想不开了。而佳莎忽然想起亚当说她会在将来喜欢上一个人,原来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早已喜欢上了杨。她侧仰起脸,望着杨。
“杨你有为什么担忧过吗?”
杨叹了口气,点点头。
“我为我的祖国和人民感到深深的担忧。”

越是寒冷的冬天,越会让人向往温暖的春天。
即使是沙哑的喉咙,也能唱出动听的歌声。
不只有年轻的心才会生出无数奇妙的想法。
会犹豫、会烦恼,那是成长的足迹。
让我们放下负担,
舞动出轻松的步调;
请不要大声歌唱,
那会惊醒沉睡在无知中的人们。
世俗中的他们太累,太需要休息,
让我们悄悄帮他们完成剩下的活计吧。
让我们忘记悲伤,
从阴影中走出来,
抬起头,那是一片海阔天空;
张开胸怀,用心中的能量温暖一切,
它可以融化北极的雪,
可以让孤独的月亮露出笑脸。
还记得吗?
阳光、遮阳伞、路边茂盛的小树,还有冰淇淋,
自由飞翔的鸟儿,记得吗?
就是这个情境,激起了少女美好的回忆。
是爱,
让两个人走到一起,
让两个人手牵手,开始共度美好夏天。
看:
云在天边绽放礼花,爱的火光照亮夜空。
还有那美丽的流星,
难道你听到了我的愿望?
温暖的六月,杨和佳莎在教堂举办了他们的婚礼。
牧师站在台上,向面前的恋人提出问题。
“佳莎。你应该感激给了你生命的两个人,一个人让你活了下来,而另一个则帮助你走出危难。他们给了一个生命以和谐,也给了世界和谐。佳莎,你要用你的一生去维系这份和谐。在你最失落的时候爱上了这个给你带来光明的男人,你愿意用你的一生去报答他的恩情吗?”
佳莎激动的点点头。
“杨宋杰,你曾在这个女孩最绝望的时候,将她从死神手中带回到这个美丽的世界,你愿意用你的一生去呵护这个你曾经关怀过的人吗?”
杨诚恳地点了点头。
很多经历了这个故事的人都应邀参加了这个婚礼。德妮丝坐在黛丝旁边,热泪盈眶。近一年的时间了,她的良苦用心没有枉费,终于看到了美满的结局。
而黛丝也将这个故事写成了通讯。几天后,很多知名报刊纷纷以头版头条的形式转载报道。这个消息吸引了人们的广泛关注,更掀起一场关注心理健康与抑郁症的风暴。同时,尤金与杰夫的报告发表。这一医学案例引起了应用心理学、心脏移植学及人体精神学专家的高度关注。科学中关于人的领域再次被拓宽。
至此,这个传奇而又曲折的故事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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