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1-06 03:58:39
一次次见证村庄的过去和现在的是树。树已经遮天蔽日。我在童年歇息的树下,又看到了那只蝉。这是我曾经寻找的蝉,在树干与树枝的结合部,漂亮的蝉翼无法盖住那显得有点胖的黑黑的身子,在那个我流着汗的夏日的午后。 那只蝉从8月里飞来,又飞向8月去;从一棵树上飞来,又飞向另一棵树。从7月到8月,我和我的目光都在着力寻找。我找不到她,找不到她的形容。当我泄气不再寻找她的时候,我发现她在有点热的8月的午后出现,并且是在我童年的歇息的树上。当时,我表现出来的激动很强烈,就像夏日快速的雨点打在属于村庄的荷上,就像一只鸟看见了一粒饱满的谷子。 蝉歇定之后,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谁还会留意她呢?不就是一只平常普通的蝉?很多人很多眼睛在通往物质的路上,已经忽略了她的存在。在安静的村庄,她就像秋夜里的一场雨,来了就来了;就像某棵树上的一片叶,落了就落了,谁还会对一只不起眼的蝉留意呢?这是我跟蝉拥有的一片天一片地。 一只蝉自然地歇在树上,就像蝴蝶偎在花上。蝉把树当做花了,蝉在等待另一只蝉的出现,等待爱情出现。蝉的等待不露声色,我在蝉的等待里成长。在蝉的等待里,想着少年的快乐游戏。我没有惊动蝉。我也不会惊动蝉。从树下到树上的距离,足以产生美感,就像当年我歇在童年的树下。我的想法,一下子可以包容眼前的树和蝉,那么,树上的蝉也可以一下子装下它背后的我和她正抱着的树? 在我幼小的时候,就有爱蝉的想法。一直以来,并没有把一只蝉死死握在手里的动机。很多乐意捕蝉的少年,在我的眼里一个个远走他乡,多年后再不爱蝉再不听蝉唱歌,渐渐地成了我摇摇头叹息的对象。那只蝉是一种美丽的响器。 蝉发声了。起初是声声紧,一声比一声尖锐,一声比一声刺耳,慢慢地就弱了。有时嘎然而止,像村外高速路上汽车的紧急刹车声。很多人鄙视这种声音的存在方式,以为声音太粗糙了,没有细腻婉约的成分,无奈地生出讨厌甚至谩骂。我敢说,我没有!在这种叫声里,我大胆地走到树下,来展开我的爱情故事,来听蝉用心地歌唱。我在蝉的歌声里醉,我在蝉的歌声里走,我在蝉的歌声里悲痛,我在蝉的歌声里欢喜…… 我很清楚,自己是蝉的最忠实也是最后的听众。我亦清楚,这不是一种软绵绵的声音。那只蝉的歌声能力透村庄,力透整个秋天,让整个秋天嘹亮。我发现,恰恰是这种粗糙的声音,让我回过头来不停地寻找我与之亲近的村庄。一路走来,也恰恰是这种声音,贯穿了我的人生。用心歌唱的那只蝉,我不知道,周围的人能否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