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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习作文，很关心的一个话题就是作文好不好。不仅孩子关心，家长和老师也关心。而且到了更为关键的考试，比如中考和高考，这个就成了决定分数，甚至决定未来发展的关键问题。
但是这个问题天然有尴尬之处，因为关于好不好的问题，是纯粹的主观问题，每个人都可以发表观点，都可以给出答案，但有很难取得多数人的共识，也没法得到验证。所以如果谁来谈作文好不好的问题，如果不是知名大作家、权威学者，大家一般都不服气。就是顶级学者谈，也还是有人能提出不少反对意见。
类似我这样的无名小辈来谈这个话题，有点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了。但是真理越辩越明，我愿意抛砖引玉，提出这个话题供大家讨论。
牵涉到好坏判断，一般是比较得出的。单独一篇作文，很难说好不好，如果有好坏的判断，也是判断者把当前的作文跟自己以往掌握的作文进行比较得出的结论。从这个角度进一步分析，我觉得判定作文好坏，有动态和静态两个标准。
动态的标准，是指纵向来看，自己写的当前的这篇作文，跟自己写的以往的作文在内容、表达两个方面进行比较，有没有提升、有没有进步。有的，就是好的，没有就是不好的。不管当前的作文实际上存在多少问题，都不影响这个判断的结果。
这种评价标准对于初学写作的孩子来说，意义尤其重大。孩子从三年级开始学习写成篇的作文。一开始，肯定会写错别字，用错标点，写出各种语病的句子，段落结构不清晰，详略不得当，如果严格考察起来，可以说错漏百出，有些负责任的老师批改学生作文会写满篇需要修改的标记，学生看到自己的“作品”如此不堪，对自己在写作的信心顿时烟消云散，严重怀疑自己的能力，对作文产生恐惧感，更别说还有什么兴趣了，下次写作文多半会绞尽脑汁，写一些自己理解的老师可能会喜欢的话。于是作文学习的恶性循环就此开始了。出现这种情况，就是没有用好这个判断标准。
老师也好，家长也好，我们要清醒认识到，孩子初学写作，出各种错误是正常的，我们不要想一次性解决孩子出现的所有错误。只要当前这次作文比前一次有进步，我们就要针对这个进步给予足够表扬，同时给出一两处需要修改提升的地方，而不是面面俱到，全盘否定。
另外一个是静态标准，横向看，在同一时间段内有一批不同作者的作文在一起比较采用的标准。是我们的各种大型考试，作文竞赛常用的标准。概括来说，应该是从两个大的方面去评判，一个是内容，一个是表达。相比较而言，符合如下标准的算得上内容好：符合题意、中心突出、内容充实深刻、思想健康、见解深刻、感情真挚。相比较而言，符合如下标准的算得上表达好：符合文体要求、结构严谨、语言流畅、字迹工整、富有文采。
这个时候，就会出现很有趣的复杂现象。
如果把内容方面分出优、中、劣三个等级（实际上中、高考一般会分出五个等级），表达也分出三个等级，就会出现这样一个组合：
表达优
表达中
表达劣
内容优
A
B
C
内容中
D
E
F
内容劣
G
H
I
我们可以看出，如果两个方面各分三个等级，就有九种情况，为方便起见，我们把上表简化处理如下：
表达优
表达劣
内容优
A
B
内容劣
C
D
这四种情况，有两个基本上没有争议，那就是内容好，表达也好的，肯定得分最高。还有一种就是内容不好，表达也不好的，得分肯定最低。
比较麻烦的就是内容优且表达劣和内容劣且表达优两个类型的，到底应该是哪个更好一点呢？这个问题，归结起来，就是到底内容和表达哪个更重要？
1.内容是根本，表达是枝叶。
众所周知，义理、考据、辞章是桐城派三位一体的论学论文术语。而“义理”一直排在第一位。王先谦《续古文辞类纂序》中也说，“义理为干，而后文有所附，考据有所归”。此处的“义理”就是内容的范畴。孟子在《孟子·公孙丑上》中说“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韩愈在《答李翊书》中有“气盛言宜”之说：“养其根而俟其实，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气之与言犹是也，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刘开《孟涂文集》卷三《复陈编修书》：“韩退之曰：‘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皆宜。’苟不能潜心德艺，以养其气，而徒规规于文字之末，是犹掘地求水，而不溯源于大河江汉也。”福建师大潘新和教授在《语文：表现与存在》中更是退一步说，有了学问和思想，哪怕文采差一些也无妨。有了根本，就能长出枝叶来。只要学生好学善思，大可不必忧虑文章通不通、有没有文采。
2.无内容的优美表达就是文字游戏。
张炎的《词源》，评价吴文英的词中有这样一句话：“吴梦窗词，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碎拆下来，不成片段。”意思是说吴文英的词“文辞华丽炫目，却无章法，纷乱不成系统 ”。只追求语言华美，不传递有价值的内容的文章，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值一读。
3.中考、高考作文评价更重视内容。
现在的高考作文评分标准，在谈到评分项目时，大都先谈内容标准，然后才是表达标准。武汉市的中考作文评分标准，更是把内容作为评定等级的主要标准，然后再根据表达来进行微调。这种做法代表了重视内容的趋势。
2015年武汉市初中毕业生学业考试语文试卷作文评定标准规定评价共设五个类别，一至四类文又分设上下两档。作文的“类别”以“内容”为依据来确定，“类别”的档次以“表达”为依据来确定。评卷时，先依据“内容”来确定不同的类别，再依据“表达”来确定上下档次。第五类只需从“表达”方面来评价。
4.写作应主要追求的境界是知识广博、思想深刻。
文章是作者学养与修养的外化。朱光潜说：“深人所见亦深，浅人所见亦浅。”如果作者只注重追求文章语言的华美，而忽略了内容的厚重充实，那就是舍本求末，会让作者误入歧途，对作者长远的发展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评价文章，主要看的就是哪位作者“读的书多，懂的事多，想的理透，修的境深”。国际知名经济学家，新制度经济学和现代产权经济学的创始人之一张五常教授的经济学论文获得国际经济学界认可，被大量引用。他在《吾意独怜才》中提到自己英语文法不好，经常要请教懂文法的朋友，但是这也没有妨碍他的论文的学术价值。
所以，内容优且表达劣和内容劣且表达优两个类型相比较，肯定是内容优且表达劣比内容劣且表达的文章要好。那么我们就可以得出这样一个从低到高的作文等次的序列：
上海师大王荣生教授说“‘教什么’比‘怎么教’重要”。
我套用这个句式想表达的是：
“说什么”比“怎么说”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