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了20年的同学聚在一起,自然少不得一番推杯换盏,不多时许多人的脸上已是彩霞满天。因了几杯酒在肚内作祟,加之都已经是一把年纪,料得心中已翻不起什么巨浪,一些陈年旧事,少年情怀,便被悉数抖落出来。
“那次我替你赔给人家的十块钱是我一个月的伙食费,你小子没发现我啃了半个多月的干馒头啊。”
“就因为你说了句舍不得我走,我回家给我妈跪了一个晚上,求她不要让我转学了。”
“还记得你书桌里那首匿名的情诗吗?‘校园里开满了丁香花,操场上的风凉凉的,你的长发轻轻拂过我的脸颊……’那是我写的!”
大家借着酒意说着半醉半醒的话,虽然有些语无伦次,却句句敲打着一颗颗渐被世俗浸泡得麻木的心。说的人情真意切,恨不能掏出肺腑;听的人如梦初觉,感慨万千。这时,好友李惠也拽住了我的双手:“知道为什么你那样待我,我还对你这么好吗?因为新生报到那天,你们都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角落里,当时我就发誓,谁第一个走过来和我说话,我这一辈子都对他(她)好,结果就让你捡了个大便宜……”
此时此刻,于说的人也罢了,久埋在心底的话终于一朝得吐,倒也痛快。而于听者,或喜,或忧,或悔,或怨,心中的那份复杂真的是难以用语言能够说得清楚。一开始,大家还兴致勃勃,倒像是在讲轶事,说笑话,到最后,说的人,听的人,眼角便都有些湿润。
说的人是被自己感动了,听的人则是因为从来不晓得自己曾在一个人的心中占据如此的份量,曾经有人为自己如此的付出。为了一个承诺,为了一份情意,甚至仅仅为了一句话。大家好像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很真诚,周围的人也很真诚,这个世界并不是真的那么让人灰心与失望。只是,这么多珍贵的感情却被我们忽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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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多么智慧而又多么愚钝的动物啊,千百回的守候,无数次的回眸,感动却在多年以后。
便又想起北宋词人晏殊的《浣溪沙》:“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世人往往最容易漠视的只怕就是眼前的人,眼前的景了。因为熟悉,反而变得疏远;因为亲密,反而更加平淡;甚或他的期许,你的冷漠,该是一件让人想起来都冷得彻骨的事情。
华灯已晚,曲终人散,大家依依惜别之时还不忘相约来日再聚。所幸,人不仅懂得记忆,还很善于总结,倘使能够明白一万个懊恼的追悔抵不上一个真诚的现在,从此学会珍惜,珍惜身边人,珍惜身边事,珍惜与亲人,与朋友,甚至是与心存间隙之人每一天的相遇与相守,倒也不枉一番伤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