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菜是她生前做的最后一次。
过了一个年,她看上去精神很好。脸色说不上红润,却不至于太差。那是大年初六,她早早起来,先给家人做好早餐。然后继续在厨房忙活,把姜刨皮,切细,蒜和葱切成两厘米长,放碗里装好。叫我去储物室拿了十个鸡蛋,我知道她要做水煮蛋皮。
她叫我生火,并叮嘱只需小火。我看着她,心里想不到其他,只是开心。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对做此菜,她的病,不可以熏太久的油烟,而煎蛋皮的过程,是免不了熏油烟。所以她很少做这道菜,尽管她做的好吃,尽管她爱的小女儿对这道菜馋得很。看着她的热情,年少的自己只是以为她的病快好了。
她嘴角扬着笑,边问我新年的学习的计划边把十几个鸡蛋打散,加入淀粉来回搅拌,她又说:“来,囡囡,妈妈教你做,以后想吃自己做就行了”。我站在边上看着,她往锅里刷薄薄的一层油,等油烧热,浇上一勺蛋液,均匀摊开,摊成一个圆形,上下翻面,像烙饼一样,蛋液凝结很快,她动作很迅速。又让我学着做几张,说不错,又嘱咐我一个鸡蛋放一调羹淀粉,烙之前鸡蛋液里放沙姜八角,增加香味,但不要放盐。
她把煎好的蛋皮放在盘子中晾凉后,切成条状,整整三大盘。我问她为何弄那么多,她笑:“你个馋猫,这是你的最爱,晚上还可以吃。”她把高汤烧开,放入蛋皮,煮开,放盐、鸡精及姜和葱,好吃,真是好吃。她看着我吃得精光,满足的笑着。
那两年她的病情逐渐恶化,常常有气无力,但是年后这几天,精神却好起来,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我很开心,以为她的病要好起来了,这样,她就不用饱受病痛的折磨,这样,就可以一直吃到她做的水煮蛋皮了。我不知道的是,她这样的好起来的光景是在表示要永远的离开我。正月十四,她的病情急剧恶化,给全家人来了一个措手不及,正月十五,她永远离去。
直到今天,十年过去了,也常常在得闲时静下心来按照她当年教我的方法,一步一步、用心的做这道菜。却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再也做不出当年她做的那种馋馋的味道,那种一个快死的母亲给自己女儿做的最后一道饱含母爱的味道。而这道菜,却成了怀念她的载体,载着的是对她的思念,对她的爱,是这么多年来坚强长大的陪伴,是这么多年来奔跑在人生路上不孤单的勇气。
附:
水煮蛋皮做法:
1、鸡蛋打散,加入淀粉适量,充分搅拌均匀。
2、平底锅中刷薄薄的一层油,烧热后,将蛋液倒入锅中,晃动平底锅,使蛋液均匀铺在锅底,蛋液凝结迅速翻面。
3、蛋皮煎好后放入盘中晾凉,切成丝后,放入高汤中煮开,按自己口味放调料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