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中午和朋友吃饭,聊起媒体正在暗访乞丐,称乞丐日均收入达到四、五百元,这个数字,据说是许多打工族望尘莫及的。
收入是不低,但为什么要暗访他们呢?
不是太明白。
说个故事吧。
02
美国纽约市东35大街附近,有个老乞丐,终年穿件肮脏的格子衫,戴顶破旧棒球帽,帽子上写着:山姆大叔去死……每天上午11点左右,他准时出现在十字路口,乘过往司机等红灯时,伸手乞讨。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老乞丐每天出现在固定地点。没人知道他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他会在这里乞讨多久,他已构成纽约市一个固定的存在,应该属于无家可归的那种。但他帽子上的宣言极刺眼,对人的视觉形成冲击。
莫非这老乞丐,他对美国的政治有所不满?可能就是这么个猜测,媒体锁定了他。
记者出动,先在远处悄悄观察。
观察计算,这老乞丐每天少则能讨到100美元,多则250美金。
这个数目可不小!老乞丐应该有笔不菲的存款了。他把这么多的钱,藏在什么地方呢?
记者继续跟踪,发现这老乞丐讨到钱后,先到公园里的长凳上坐下,把讨来的钱收好,然后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记者远远的跟着,估计这老乞丐睡觉的地方,应该就是公园里的某个肮脏角落。
但是老乞丐没有进公园,而是走走停停,时不时回头看看,似乎在防止被人跟踪。最后,老乞丐来到家停车场,左顾右盼,拉开一辆豪车的门,钻了进去。
豪华轿车绝尘而去,记者目瞪口呆。
上帝呀,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乞丐竟有豪车一辆。
03
豪华轿车不算什么,隔日记者采取更严密的跟踪措施,跟踪老乞丐的轿车,来到曼哈顿繁华地带。这里是有名的上流社区,居住的都是阔佬豪族。
老乞丐的豪华轿车,驶入一幢美奂美央的私宅车库。稍倾,老乞丐换了身工装裤再出来,开始打理草坪。
我的上帝呀!记者尖叫起来,这老乞丐的豪宅,至少要值300万美金——实际是350万美金,折合人民币2234万元。
这么有钱的阔佬,他居然靠乞讨为生,如果不是记者亲眼所见,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记者经够吃惊的了,但后面,还有更让他吃惊的。
04
经查证,居住在豪宅中的乞讨阔佬,并非是普通人物,他在美国大名鼎鼎,喜剧演员欧文·柯里。更令人无法置信的是,就在他乞讨的日子里,他还经常上节目,参加电视演出。这老家伙脱下演出服就换上乞丐装,两头赚钱。
实际上,柯里在乞讨时,经常被人认出,甚至叫出他的名字:……柯里……嗨老兄,有人告诉过你吗?你跟柯里长得很像?
这时候柯里急忙承认:嗨,没错,我就是柯里,要合影吗?
路人才不相信他:少来,你不过是跟柯里长得相似罢了,最多是疑似柯里。算你运气,呶,这50美分给你。
当发现老乞丐真的是名演员柯里时,震惊之余,又一个困惑出现了。
他这么有钱有名望,为什么还要乞讨?
难不成他是有钱任性?
当然不是,接下来后面的发现,更加让人吃惊。
05
欧文·柯里,一个苦命的孩子,生于纽约,长大于孤儿院。他在平民护卫队里混过一段时间,后来学拳击,还得过一次冠军。
接下来他弃武从文,改行写剧本,但很快失败,被老板扫地出门。
五年后他卷土重来,在一家小剧团表演脱口秀。又过几年,他扮演了一个邋遢教授,蓬头垢面,破旧西装,很严肃的登台,一开口就会引发观众捧腹大笑。他火了,大红大紫,甚至被视为美国的一种文化现象。
他就这样一直火到80岁,终于式微了,邀请他的节目越来越少,空闲时间就多了。
这时候柯里就思考:嗯,我该干点啥呢?干点最有意义的……要不咱要饭去?
这个主意好,说干咱就干,于是柯里迅速转型为老乞丐,出现在35大街附近。他干什么都认真专业,演戏如此乞讨亦然,从他80岁开始乞讨,风雨无阻的持续了整整17年,到媒体蜂拥而至时,97岁的他,已是纽约市知名乞丐了。
他乞讨,是有目的的。
06
柯里把他乞讨到的钱,全都捐给慈善机构。他还与古巴的一家儿童慈善机构取得联系,定期寄钱过去,为古巴的儿童购买医疗设备。
但与柯里合作了50年的经纪人认为,慈善事业其实只是捎带脚的事儿,柯里之乞讨,跟钱没半点关系,这老兄就是……就是……就是找个地方,将他的演出事业延续下去。
而对柯里来说,促使他乞讨17年的动因就一个——好玩!
他把乞讨视为一项神圣的活动,可以每天运动,还可以与形形色色的人打招呼,避免老年痴呆。讨到的钱又可以用来做慈善。正是这项有益的社会活动,让他无病无灾活到97岁,越活越精神。
这就是欧文·柯里,一个老乞丐的故事。
07
当然,大多数乞讨者,其思想境界,与柯里相差甚远。但多年前,深圳媒体也曾对当地乞丐进行围剿,却剿出来一个奇特的乞丐。
这个乞丐,年届中旬,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双腿残疾。面对蜂拥而至的记者与摄像机,他颇有威严的拿出来一张纸: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这是我的乞讨执照,请过目。
首长好……乞讨执照……记者们感觉神经好错乱。接过那所谓的执照一看,原来是当地民政部门给乞丐开的介绍信,大意是:持此介绍信者为我地复员转业军人,符合国家伤残抚恤条件,现因家庭困难,前往贵地乞讨,请予接洽希盼为荷……
看着这奇怪的介绍信,记者们脑子错乱无极限:你是复员转业军人?
乞丐自豪的回答:然也!
记者:那你应该有抚恤金……
乞丐回答:当然有,月月都不缺,一分也没少。感谢国家,感谢政府。
记者:……你先别瞎感谢,你既然有抚恤金,为什么还要出来乞讨?
因为,乞丐兴奋的回答:抚恤金只够我的基本生活费,可去年我女儿考上了大学,我愧为父亲,无论如何也要给女儿挣出学费。但我双腿残疾,无法劳动,所以向民政局申请出来乞讨,获得批准。我这也算是自食其力了。
记者:……那你的腿……?
乞丐:老山前线,对越自卫还击战,踩到了地雷。
记者肃然起敬,拍照声响成一片。
民政部门证实了乞丐的话,所以那一年的媒体,给这位老战士整整一个版面的介绍。
他以乞讨为荣,并因乞讨而彰显人格之伟岸,赢得整个世界的尊敬。
08
如果我们说,武侠小说中,丐帮弟子向来是正义的象征,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这未免扯得远了。但,一个正常的社会应该是宽容的,能够容纳下形形色色的生存方式,职业乞丐也好,走投无路也罢,不屑他们是你的权利,但羞辱他们,就没必要了。
家长们教育孩子,要有同情心,要关爱苦寒弱势族。可是媒体突然出现,以强势的话语权,指着乞丐对孩子说:孩子,看到那乞丐没有?他比你有钱,所以你不需要有同情心,不要把钱给他们……这样会把孩子的心,寒到一片阴冷。这样的社会教育,会得到什么结果?
你乘坐豪华轿车驶过长街,却对寒风中瑟缩的乞丐充满仇视!你在大城市中养尊处优,却对奔波在城郊干线的辛苦工薪族充满怒火。你在家里惬意的啜饮着红酒,却对替你送外卖送牛奶的小弟怨气冲天!你的私宅扩大再扩大,却容不下邻居一个蜗居的斗室,处心积虑要将之逐走。没钱时你仇富,有钱时你仇穷,纵然能够满足你的物质欲望,可又能有什么,能填补你充满仇恨的内心?
谁把我们的心,变得如此冰冷寒凉?
谁让我们的心中充满暴戾之气?
我们的心,宽广些又何妨?这世上确有职业乞丐,可那又怎么样?他们的身体可能是健壮的,但心智有可能很脆弱,其存在对你构不成丝毫的挑衅,何必容之不下,非要曝光羞辱,剥夺他们那狭窄的生存空间呢?
有种说法称,许多人在乞丐面前,是感受到一种尊严优越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吝啬你的善意?这个社会真正应该给乞丐的,是一个充满了温情的微笑,一声快乐的招呼。这很难吗?为什么我们就做不到,非要以偏狭之心,行尖酸之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