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帐篷时,贝加尔湖上已多了好多人,这里大部分都是游客。有些开车带孩子们来玩儿的,大人在车屁股后捆上一根粗壮的绳子,绳子上连着一块儿木板,孩子们趴在木板上,任由车拖着向前,看着危险,却能听到孩子的欢呼声。走到湖边,我碰上了两头壮实的牛和一个裹得严实的妇女。两头大牛靠近裂开的冰面,用舌头卷起冰冷的湖水,它们大概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温度下外出觅食和遛弯,或许水温让它们感觉到温暖,这让我也有了尝试一下的念头。我走到一处被凿开的大洞前,钓鱼的人想必已经离开了,我蹲下身子,将手伸进水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刺骨的冰冷,甚至相对于脸上皮肤感觉到的温度来说,算是温暖了。
离开贝加尔湖面,我幸运地碰上一个正准备开车去Listvjanka的当地人,这明显比挎着摩托来得暖和。一阵攀谈之后,在上升的温度和酒精的作用下,我昏沉地睡了过去。当我再一次醒来时,已经到达目的地,原来这是一个小海港,据说经典的徒步线路是从斯柳扬卡到贝加尔。在湖最南部的左岸,有段古老的环湖铁路,一面是湖水,一面是悬崖,有无数隧道,要逆向走6公里去贝加尔;在寒冷的冬天,我决定不挑战这一个项目,而是去享受一下俄罗斯人最热爱的“桑拿浴”。
我沿着大路走进镇子,沿途有许多小客栈和民宿,随便挑选一家都能感受到当地人热情的招待。我的房东是一个将近50岁的男人,浓密的胡子贴着两腮,说着有当地口音的英语,他让我叫他伊万。我告诉他,我想洗一次桑拿浴,他显得很开心,大概因为他正好想去泡泡澡。我跟着他走出房子,来到一条冰冻的河流旁边,冰河中间被凿出一个方方的大洞,旁边安着一个固定的梯子,正当我纳闷的时候,几个俄罗斯人从另外一间房里冲了出来,跑过我身边时,我能感到他们身上的热气;紧接着,他们从洞口直直跳了下去,一头扎进刺骨的河水中;接着,又有两个年轻人从屋里跑出来,就地在雪中打起了滚。这刺激的场景让我瞬间打了个冷战,伊万告诉我,这是西伯利亚的传统习俗,因为当地人相信这种让身体温度急剧变化的做法有保健功能,于是,我常会看到父亲把儿子亲手放进冰水里,母亲把女儿推倒在雪地上。
我跟着伊万来到更衣室,冲洗干净并擦干皮肤之后,在腰间围上浴巾,进入了蒸气浴室。这里是男女同室,屋子不大,里面有阶梯状的木架子供人休息。蒸气浴室是木质结构,由恒温控制电加热器,将室中的几块特殊石块加热,然后往烧热的石块上泼水而产生蒸气,使温度、湿度达到要求的程度。
我们一个个坐在阶梯式的木栅板上,不断改变体位而使身体各个部位均匀受热。此时,全身大汗,头部感到特别的烘热,为了保持我们需要的温度和湿度,我们还不断地向石头上又一浇水,每当水接触到滚烫的石头时,总是能听到“咝”的一声,水倾刻就化为蒸气,一下子充满了封闭的小屋。我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一种烧灼感,坐在木架上,不多一会儿,就有汗水开始从皮肤里向外渗出,渐渐地,汗水便从脸上往下淌,这时候,连呼吸都感觉有些困难了。
蒸得差不多了,伊万出去拎了一只小水桶进来,水桶里浸着一把把小枝条,还带着叶子,他告诉我这是春天采下后晒干的白桦树枝。他让我趴在地上,手上拿起枝条站在我身边,从头到脚地给我抽打起来,有酥麻且痒的感觉,热辣辣的,十分舒服,我照着样子也给伊万来了一次“鞭刑”。
离开蒸汽浴室,进入降温室,回到蒸气浴室,再进入降温室,我们不停地反复了三、四次,伊万突然从房间冲了出去,并招手示意我模仿他的行为,我胆战心惊地裸着身子跟他站在雪地里,覆盖着积雪的冰面发出了“嘎吱”声;他玩儿到兴起,索性躺在地上滚了起来,全身沾满了白色的融雪,我现在才知道,在零下的天气里,也能裸着而不感到寒冷。当我们进入休息室时,已经十分疲倦了。这里也是木结构房架,壁炉中生着炉火,四周墙上都是木质雕刻,桌上放满了面包、奶油片、红肠、鸡块、色拉、水果、果酱等食品,还有格瓦斯饮料、加糖的印度红茶……
我在美食和热烈的音乐声中有些迷糊了,眼前说话的人群仿佛让我回到了上世纪80年代的莫斯科澡堂,讲究的俄罗斯人坐在充满蒸汽的热房子里,坦诚相见,有人在约会、有人正经地谈生意,还有人只是为了享受,他们带着自己喜欢的酒和地道的酸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