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我都没有勇气把筷子兄弟的《父亲》从头到尾完整听一遍,我总是不知道我该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听?赞颂还是缅怀?
父亲是个极其善良的人。我从未见他对别人恶语相向,包括和母亲吵架。我们从未有过亲密的交流,也从未直白的表露感情,甚至没有过一个亲吻,一个拥抱。在桂林读书的时候,每个周末我都会给家里打电话,家里没有座机,我每次就打到父亲的手机,一般父亲拿起手机,交谈不过三句话,便开了扩音把电话转交给母亲。
钱还够不够?没有就给我说... 要好好吃饭,在外面不要省...
爸都戒烟了,省下来够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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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读了四年,三年半以来,这几乎就是我和父亲打电话交谈的全部。 2012年暑假我并没有回家去了广州实习,我已经记不清,或者说压根没察觉——之后有好几个月了,第一个接电话的人不再是父亲,母亲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填充我的疑问,父亲出去打牌了,忘记带电话了,父亲睡着了...忽然有一天,我还在上课,姑妈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她在哭,我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申请缓考,请假回家。 实在不太能记清在接电话前我的心情如何,我所想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父亲生重病住院,而姑妈告诉我,医生说了,准备后事,还有3个月。挂了电话后,我大哭了一场,那应该是我生平第一次用尽力气哭。悲痛、无助、迷茫、悔恨各种感情席卷而来。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还有3个月,就意味着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无论以后我多么优秀他也看不到了。更大的遗憾是,在父亲生命的最后一天,我许了一个永远也无法兑现的诺言... 关于病情, 医生包括家里人都瞒着父亲。
不争气的我在回家的第二天就因为开车走神把锁骨摔断了,我在医院一个人绝望的躺着,父亲在家里等着最后的宣判。有时候我在想,上天是不是可以安排了这一出,故意不想让我看见,最爱的他在我面前去世。害怕见不上父亲最后一面,我苦苦地央求医生护士,放我回家。
我出院的隔天,才敢踏进父亲的房间,我害怕在父亲面前露馅,更害怕自己哭出声来。我穿了大大的棉袄掩盖我胳膊不能动的事实,我坐在炕头旁的椅子上,我想陪陪他。
我不敢抬头看父亲,他的脸已经瘦的没了人样,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我一直低着头,不争气的咬着嘴唇,眼泪又开始滴吧滴吧。
我娃咋了?父亲没有一点精神,却注意到了我的哭泣。
没事,感冒了,鼻子不舒服,我说。 咱家是不是没钱了?我跟你说另外一张卡的密码,那是我准备留给你妈的,你妈不识字...
为啥,怎么会,你怎么这么问,你不要告诉我,自己记着就好...我马上打断父亲的话!
父亲费劲的喘了一口气,我觉得我的病可能好不了了,可能做手术把咱家的积蓄都花光了...你说咱能不能再去县里看看?
我赶紧给父亲解释,人家医生都说过了冬天咱肯定就没事了,你看,我还借了同学两万,我现在就联系救护车,你觉得不舒服,咱就去看。 父亲点点头,像个孩子,马上又闭起了眼睛,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父亲开口求助的样子,我知道,他是真的难受。 可是,没有一家医院肯接收父亲这样的患者,我也始终没有说服任何人。
父亲没能等到我许诺的救护车,他不再喝水,拒绝吃饭...直到最后一刻,他也终没有开口给任何人哪怕说一句话。
我想,父亲走的时候应该带着对我的失望吧,他已经放下伟岸,第一次向女儿开口求助...
这将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2012年12月29日,父亲不在了,他终没有等到宠爱的女儿长大,去兑现那个诺言,也并没有看见她将和什么样的男孩共度一生,他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他的一生,从来没听过我这个不善于表达的女儿说过一句“我爱你”,他总是逢人就夸,你看,我女儿多聪明,都考去桂林读大学了,他甚至不知道我读的大学在别人眼里多么不入流,和别人家的孩子相比,我多么的普通。可是对他来说,无论如何,我的存在就是他的骄傲啊...
失去父亲的半年后,我毕业了,那个时候,我失去了之前所有的光芒与骄傲,甚至连最起码的目标也没有,我要去努力做什么?努力之后又有什么用呢?
是的,不争气的我一直都在不争气,直到现在也没能长大,没能有能力承担更多的责任,甚至不敢回家,不敢去父亲坟前,就连父亲这个话题,也从不敢触碰,关于父亲的文章早就想写,我想把父亲的伟大记录下来,拿起笔,依旧情绪激动而混乱,眼泪模糊双眼,那终是我无法表达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