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相信,我们所在的世界,只是无数平行世界中的一个,当你做出某个选择时,另一个你总在另外的时空做着相反的事。那么也许,某一个或很多个我,在我无法感知的世界里,做着真实的自己,完美的几乎没有遗憾。
我生于北方一个普通的小县城,在某个夏天的午后时分。后来几番在梦里,我偶尔看到那天的情景,姥姥家院子里的槐树都还在,微风里都是炎热的泥土味,傍晚的夕阳将整个天空都染的通红。几道炊烟缓缓上升,各家看门的柴狗都悠闲的趴在门庭外,一切安静平淡。
童年的三分之一,我都在这个院子里度过。那时的时光总是漫长的看不到头,没有想过自己某一天会真的长大,那时的四季都很分明,春天里新发芽的香椿,夏天里井水泡过的西瓜,秋天里腌过的洋姜,冬天里炉边烤的流出糖浆的红薯,伴随每个季节的味道,现在仍然保存在我的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时的日子,总能感受到一种真实的质感,而离开的越久,生活在城市里,身边的一切却仿佛越来越虚幻。
那时模糊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隔了一层碎裂的玻璃,看到的是崎岖而不具体的影像碎片。有时是在院子里爬树,摔下来浑身是土,有时被从猪圈里跑出来的猪追赶,有时是夏天里睡在房顶上,满天的星光竟然让树投下淡淡的影子。这些片段日渐模糊,随着时间变得越发悠远。
长大后我有时在想,这一个院子圈起来的方块天空,也曾经是妈妈长大的地方。她对我说过,那个年代里人们重男轻女,姥姥和姥爷也是一样。她从很小就站在灶台前的凳子上做饭,有时也会去河边洗全家的衣服和鞋子。她说自己从小命硬,曾经摔到过几米深的水井里,被救上来却安然无恙。最初来到城市时,选了别人都不看好的单位,多年后别人去的工厂全都倒闭了,只有她那一家经营到现在。妈妈这一生做的很多决定,有很多都不是处于为自己所想,却幸运的得到期望之外的很多。她一直勤劳谨慎,安守自己的责任,在我需要时一直鼓励和支持我。
小时候,我常常被寄放在姥姥家,姥姥说我懂事很早,四五岁的时候,看着厅堂里挂着的爸妈的照片,总会用手指着说,这是妈妈,那是爸爸,有时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后来姥姥就把照片收了起来,不再让我看到。听姥姥说,那时候妈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城市里坐长途车回来看我,给我带新的衣服,零食和玩具。到现在我还依稀记得,我有一双暗红色的小皮鞋,穿上了每个人都会夸我。大概孩子与妈妈的连接,从出生那刻就已经存在,虽然聚少离多,也不曾变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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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曾提起,我并不是我妈肚子里的第一个孩子,我问了几次她又不肯说得明白,后来我也不再追问了。那个年代发生的很多事情,人们总习惯忘记,仿佛不再提起,就不曾发生过,伤痛会随时间愈合淡化,这是他们的一种生活哲学。
算一算,那时妈妈大概是我现在的年纪,而我们的生活却不尽相同。她在那个年纪,有了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些都是无法舍弃的牵挂,她的生命也不再只属于自己。而我现在仍是孑然一身,飘荡居无定所。我也想过会有个人,一个家可以让我分享我的生命,但或许是我的心还不够安稳和诚恳,无法拥有这些幸运。时光匆匆而过,这些是无法修补的遗憾,也许亦是属于我的命运。
我这一生,到底做了多少背道而驰的选择呢。我并不曾后悔,也不会再去想,当初如果不是这样,又会是什么结果。也有人问我,长久离家,对会不会有愧疚,我说,凡事都不可两者兼得,我选择了现在这一种,愧疚自然会有,但也不会因此改变现在生活。
就让平行世界里的那些其它的我,去做那些我未知的选择吧,这原本就是个遗憾与获得相互交替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