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山城堡战役遗址踏访记
杜清湘
山城堡战役是发生在环县境内关乎中国命运的著名战役。这次战役是在红军极度艰难危急的情况下，一夜间歼灭了蒋介石嫡系胡宗南部七十八师，力挽了狂澜，扭转了乾坤，巩固了陕甘宁革命根据地，结束了长达十年的内战，促进了国内和平的实现，成为促成西安事变的一个主要因素。环县因有这块鏖战的红土地而名垂青史，环县人因有这段光荣的革命历史而引以为自豪。
山城堡战役是红军长征最后一战，也是结束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最后一战，这一经典战例需要深层次的挖掘，需要浓墨重彩的记述。带着这个话题，2013年12月6日，我们一行4人冒着冬日的酷寒，踏访了山城堡战役主战场遗址。一路上，老家在山城乡的环县财政投资评审中心主任梁万聪、山城乡乡长吴元宝当向导，我和环县旅游局副局长胡世文随行，整整一天的爬山越岭，虽觉得有些劳累，但搜集了许多第一手珍贵资料，心情十分欣慰。
鲜为人知的红军临时指挥部
踏访前几天，梁万聪兴冲冲地告诉我，老家人在山城乡八里铺村庙阳洼的破窑洞口发现了子弹壳。听到这个忽如其来的好消息，我十分兴奋，因在外地出差不能及时返回，随建议梁万聪赶快将情况告诉县博物馆。第二天，县博物馆即派人到了现场，收集了土块粘包的子弹壳，送往北京军事博物馆鉴定。(文章阅读网 www.aIhUau.com )
那天，我们带着浓浓的兴致随梁万聪第一站就到了庙阳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处在群山环抱中一处旧庄院，庄院有10多孔大小不一的破窑洞，有的已面目全非。梁万聪指着中间那孔窑洞说：那天老家人就是在这孔窑洞口上方发现了子弹壳，随将挖出的50多枚全部上交县博物馆收藏。除此而外，当地一郭姓人至今保留着庙阳洼战斗时红军用过的马鞍，另一户姓梁的村民数年后在老山原战场上还捡到红军帽徽两枚，也保留完好。他还说：据当地老年人回忆，这处庄院的主人姓梁，家里财旺人丁不旺，后迁居他地，庄院随之废弃。山城堡战役开战前，红四师驻扎在韩山堡、老山原、西老爷山一带，临时指挥部就设在这个旧庄院，师长李天佑、政委黄克诚在这里部署指挥了老山原战斗，歼敌100余人。老山原位于庙阳洼北部，据说那次战斗后，当地村民在打扫战场时将阵亡的尸体掩埋在老山原北部的山坳里。在山城堡战役作战地图里，我找到了庙阳洼这个地名，上面标明红四师在此地设防。《环县志》记载：山城堡战役红四师李天佑部就部署在洪德大道两侧和庙阳洼、刘渠高地。还有出土的子弹壳、马鞍、帽徽等，这些都足以说明当地老年人回忆是无疑的。
随后，梁万聪带我们到了位于八里铺村芦沟组的西老爷山，由北向南穿行于绵延1公里多路的山脊上，一路的残砖破瓦随处可见。梁万聪告诉说：过去这里曾有庙宇群，规模仅次于环县东老爷山，民国战乱和文化大革命期间全部毁坏，现仅留存庙宇、戏台遗迹和古钟1口。他还说：老山原战斗前，红四师就宿营在这些庙内，数千士兵饮水仅靠山下1眼水泉供应，兵营里1匹战马因多日喝不到水在一崾岘处倒地死亡，士兵只好抬回马尸当野炊，随丢弃马鞍和马头颅骨，后来人们将此崾岘称为“马头崾岘”。
邓克明将军掩体的山圪崂
下了西老爷山，梁万聪介绍说：1980年6月，时任山城堡战役红四师十二团团长邓克明重访了山城堡战役遗址，先后到主战场断马崾岘、马掌子山、西老爷山、韩山堡等地走访，还在马掌子山南面山洼处找到了自己当年参加战斗时的掩体圪崂。听了这些我们又来了兴致，随由梁万聪带路登上了马掌子山。梁万聪指着山下一处旧院子说：听老年人讲，当年山城堡附近只有一马姓大户，国民党胡宗南部进驻山城堡前马家掌柜闻讯藏匿了粮食物品后举家逃走，一旅长带部将马家10多孔窑洞作为栖身地和指挥所，并占领了马掌子山、山城梁等高地，修筑了工事，炮兵阵地设在教场咀的高坎上与红军对峙。11月21日夜间战斗打响，红一师陈赓部经过多次冲锋，破坏了敌军通信设施，在红四师十二团邓克明部的配合下，摧毁了马掌子山防线，占领了马掌子山制高点，接着向敌军发起猛烈进攻，为山城堡战役胜利奠定了基础。他还讲了山城堡村两个村民的小故事：第一个是城门组马清贤的故事。山城堡开战那天晚上，马清贤一家人来不及逃跑，便藏在庄子下边的几个柴火窑里，15岁的马清贤不慎被国民党军抓去为他们背枪子弹药，到了目的地又让他蹲着当机枪架子，马清贤两个肩膀各扛一挺机枪，在炮火中早已吓得昏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天已大亮，而自己仍扛着机枪，但见周围死了许多人，随拔腿跑回了家。第二个是代原组代凤鸣的故事。那年的一天晚上，村子里来了许多兵，胆小的人都跑着藏了起来，16岁的代凤鸣被红军领去当向导，当时他又惊又怕，一红军战士看他惊吓的样子，随说：小伙子，我们是红军，是自己人，我们不知道马掌子山咋走，你带我们到那就可以了。代凤鸣听到这些，强打精神在前面带路，快到马掌子山时，不时听得“嗖”、“嗖”的声音从耳边穿过，一红军战士提醒说那是子弹的声音，一碰上就没命了，他听了很害怕。到了马掌子山，红军让他回家，他才松了口气。
梁万聪边讲边带我们到山南看邓将军掩体的山圪崂，细细端详那山圪崂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但却记述了邓将军当年参战的真实故事。
在网上，我搜到了邓将军秘书裴庆春在《党史文苑》2009年第7期发表的《战地忆峥嵘――记福州军区邓克明副司令员访问山城堡》，现选录于此：
为了写好山城堡战役回忆录，1980年6月1日，邓副司令员带着我和公务员何春林前往甘肃省环县山城堡公社进行实地考察，访问群众，收集资料。
......
邓副司令员站在马掌子山阵地上，精神焕发、兴致勃勃地向大家讲述当年打仗的情况：
1936年10月，红军第一、二、四方面军三大主力在甘肃会宁、将台堡胜利会师后，蒋介石反动集团大为恐慌，急忙从全国各地调集5个军的兵力，进驻陕甘边区，妄图乘红军长征疲惫、弹药缺乏、给养困难、立足未稳之际，一举将我红军主力消灭于黄河以东的靖远、海原地区。敌主力胡宗南部队，气焰十分嚣张，追击红军每天前进100余里，来势汹汹。
根据当时情况，毛泽东指出，红军虽然困难很多，但这一仗必须要打，而且一定要打好。因为这是红军三大主力会师后的第一仗，初战的胜败，对政治、军事关系重大。毛泽东制定的战役方针是：红军打击的重点是胡宗南部队，要对他们进行歼灭性打击；对敌毛炳文、王均部则予以威胁牵制，相机予以打击，以利尔后争取他们参加抗日；对不愿继续打内战而有抗日要求的东北军王以哲部则积极进行统战工作。打的方法是逐次转移，诱敌深入，寻找战机，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如果歼敌条件不成熟，宁可再退让一步。
根椐毛泽东的作战方针和一系列指示，红军三大主力于10月下旬开始由会宁、将台堡地区向北转移到宁夏的海原、打拉池地区。至11月15日，红军各部分别转移到豫旺堡、土井居以东和环县以西以及萌城、甜水堡地区。在逐次转移过程中，我军曾与敌人打过几次小仗，歼灭了部分敌人。
11月19日，红军三大主力迅速转移到环县山城堡以东、东北和东南地区，占领有利地形。这时，毛泽东认为歼灭胡宗南主力部队的时机已经成熟，即与红军前敌总指挥彭德怀共同研究了作战部署，决定在山城堡以东、东北和东南三面埋伏，放开西面，让敌人上钩。果然不出所料，胡宗南主力七十八师二三二旅及另一个团紧随我军之后，于20日进至山城堡地区，构筑工事，进行作战部署。
毛泽东和彭德怀将红一军团第四师部署在山城堡以东之城隍原附近地区，任务是向刘渠、山城堡进攻。当时红四师师长是李天佑同志，政委是黄克诚同志，我是该师十二团团长。11月21日吃过早饭，红四师按预定的作战部署向指定地区前进。下山后，李师长要我们在韩山堡地区集结待命。不久，红一师就开始向马掌子山的敌人阵地发起了猛攻，进攻几次还没有把敌人阵地攻下来。由于白天进攻对我不利，红一师就决定黄昏以后再发起进攻。当时我很想打仗，就打电话向李师长请战，要带一个连去配合红一师把敌人的阵地拿下来。李师长批准了我的请求，我非常高兴。李师长为什么同意我带一个连去参战呢？我估计彭总可能给了红四师配合红一师夺取对面敌人阵地的任务。
接受这一战斗任务后，我马上要通信员告诉伙房，今天我要提前吃晚饭，帮我买只鸡来炒辣椒吃。接着我就去红五连（当时番号已改为十二团一营二连），对连长、指导员说：“今晚我要带你们连去配合红一师夺取敌人阵地，可以买一头猪杀给全连同志吃，大家吃得饱饱的，打起仗来有劲。”我要连长王永禄同志把全连同志集合起来，作了战前动员。
吃过晚饭，我带着红五连的连排干部到我团部驻地左翼山坡上去观察地形，了解一下敌人阵地设防和火力配备等情况，发现敌人防御阵地左翼山脚下有一条200米左右长的小河沟，小河沟离敌人阵地山脚下有六、七十米高，地势陡峭险要，敌人在这个方面没有设防，是个薄弱环节，但不利于我们进攻，因无法爬上去。如果我们从红一师阵地的右翼半山腰沿小河沟上面的高坎运动，迂回到敌人后方向敌人阵地发起进攻，这样就有把握攻下敌人阵地。如果这样打，红一师必须密切配合，把敌人的注意力和各种火力吸引到红一师进攻的正面，才有可能成功。
黄昏后，我带着红五连从韩山堡出发，来到红一师师部指挥所，陈赓师长问明我的来意后，就要我去红一师阵地找独立十三团具体研究作战部署。来到阵地上，我把我的作战想法讲给独立十三团团政委魏洪亮听，他同意我的打法，于黄昏后，我带着红五连从韩山堡出发，来到红一师师部指挥所，陈赓师长问明我的来意后，就要我去红一师阵地找独立十三团具体研究作战部署。来到阵地上，我把我的作战想法讲给独立十三团团政委魏洪亮听，他同意我的打法，于是分头去做准备工作。
天黑以后，我们按共同商定的打法开始行动。我带着红五连秘密迅速运动到敌人阵地左翼，离敌人阵地后方还有二、三十米远的开阔地，不易通过，只好暂时停止运动，隐蔽起来。刚过几分钟，红一师就开始向敌人阵地发起猛烈进攻。轻重机枪声、军号声、冲锋喊杀声震撼山谷，敌人的注意力和各种火力都集中在红一师进攻的方向。这时，我红五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通过开阔地，迂回到敌人阵地后方，向敌人阵地发起猛烈进攻。连长王永禄带着第一排首先冲上敌人阵地，很快消灭了敌人一个排。这时敌营指挥所发现我军从他们背后打来，大为恐慌，急忙将他们的主要兵力和火力转移到红五连方面来。我红五连战士冒着敌人猛烈的炮火奋勇冲杀，干部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敌人为了打开一条逃命的退路，纷纷向我们冲来，与我们短兵相接。红五连战士浴血苦战，与敌人展开白刃搏斗，杀得敌人尸体狼藉，狼狈逃窜。王永禄同志一马当先，带着第一排冲入敌营指挥所，击毙敌副营长1名。敌失去指挥，乱作一团。这时独立十三团在魏洪亮同志亲自指挥下，机动灵活，英勇作战，同时攻上了阵地。敌在我南北夹击之下，大部被歼。残敌见大势已去，纷纷缴械投降，还有一部分敌人则向北仓惶溃逃。在这次战斗中，红五连俘敌百余人，缴枪百余支，缴获弹药一大批，我仅伤10余人。
红五连夺取敌人阵地后，根椐战前规定的信号，我就在阵地上打了3发红色信号弹。这时四面八方响起了冲锋号声，各兄弟部队便一齐向敌人阵地发起了攻击。不久陈赓师长来到我们阵地上，表扬我们这一仗打得很好。并命令我们继续向山城堡方向前进，追击敌人。我立即命令一个排看守俘虏，打扫战场，自己带着红五连两个排继续向山城堡前进，一路上只见敌人丢弃了许多武器弹药，追过一条小河沟，敌人丢弃的军用物资更多，遍地皆是，可见敌人逃跑时是何等的狼狈！我命令我团三连和五连在两翼分别搜山，又抓到100多个俘虏，搜到了一大批武器弹药。
深夜11点，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原定夺取敌人阵地后，各路红军都要向山城堡前进，进行合击。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遇到一支兄弟部队呢？陈师长和李师长怎不派人来和我联系呢？是不是情况有了变化？根椐过去作战的经验，与部队失去联络，孤军深入，往往会吃亏的。于是我决定撤回部队，命令战士把缴获的枪支上的机柄和刺刀卸下，要俘虏兵挑着枪返回红四师师部驻地。
午夜1时许，部队押着俘虏回到红四师师部驻地韩山堡时，四师政委黄克诚高兴地迎接我们胜利归来。他对我说：“不知你们走到哪里去了，我派好多通信员找你们都没有找到。”我说：“政委，我们的作战任务是红一师陈赓师长给的，你当然是找不到的。”我接着问黄政委：“原计划攻下阵地后，红军都要向山城堡前进，为什么停止前进了呢？”黄政委笑着说：“我们已经胜利地完成了战斗任务，所以部队都撤回来了。”黄政委听到我说山沟里还有不少散兵和枪弹没搞回来，真可惜，他就命令我带着部队再去山城堡附近搜山，把敌人的散兵和丢弃的枪弹搞回来。因这时已是深夜，大家肚子都很饿，黄政委就搞来了一些干粮，要大家克服困难，匀着吃一点。吃完干粮，我就带着部队去搜山。这时东方已微露曙光，搜山很方便，看得清清楚楚。经过三、四小时的搜山，又抓到了四、五百个俘虏，搜到一大批武器弹药，满载而归。
山城堡战役从11月21日下午开始，至22日中午结束，共歼敌3个团。我领导的红十二团，毙敌200余名，其中敌副团长、副营长各1名，俘敌1100余名，缴获迫击炮2门，各种枪600余支，还有大批弹药。
......
返回马掌子山,我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邓克明将军戎马一生，在重访山城堡遗址时连自己当年参战时的掩体山圪崂都能找到，说明他对山城堡战役的印象是何等的深刻！《战地忆峥嵘――记福州军区邓克明副司令员访问山城堡》这篇文史资料值得细细研读，这对进一步研究山城堡战役的历史意义有着及其重要的作用。
风雨沧桑的红军战壕
在山城堡村断马崾岘东山畔有一处红军战壕，长约120多米，南面山畔40多米由于风残雨蚀，只看见大的轮廓；北面80多米保留完好，战壕宽1.2米左右，深0.8到1米不等，猫儿洞、射击口清晰可见，还有10多米的运送通道。2009年8月，彭德怀元帅侄女彭钢少将慕名来到这里，她穿行于红军战壕间，抚摸着经过战争洗礼的粒粒黄土，激动地说：山城堡战役的胜利改变了中国的命运，这就是历史的见证。
还有几处红军战壕在哪？梁万聪告诉说：听老年人讲，山城堡战役时，红十五军团徐海东部就驻扎在隔沟相望的樊原、北原一带高地，也修了不少工事，现王山口子村贾口子组北原、中梁、堡子山还保留有红军战壕和掩体土墙。他的一番叙述，使我们又来了劲，午饭后便乘车到了北原，当地农民李茂海带我们看战壕，他指着北原山畔说：过去这一带有几百米长的战壕，我小时候放羊经常和伙伴在战壕里玩耍，几十年时间，现在都看不出样子了。
是的，70多年过去了，这些红军战壕历经风雨沧桑，已失去了本来的面目，但它却承载着山城堡战役厚重的历史，见证着这一关乎中国命运大决战不朽的史实。
李茂海还说：据当地老年人讲，11月20日，白军就到了山城堡一带，胆小的农民都吓跑了，他们便抢占了农户的住宅，吃饱了没事，便掷骰子玩起了赌博，有些胆大的农民还凑在一旁看热闹呢！
梁万聪接着说：1991年7月，临近山城堡战役胜利55周年之际，当年参加了山城堡战役的红十五军团七十三师二二三团九连旗兵、宁夏灵武县政协原副主席康九省提笔记写了《红军统一指挥后的第一仗――忆山城堡大战》的文史资料，绘制了红七十三师行军路线图和兵力部署图各1份，一并邮寄山城乡政府，我当时是乡政府文书，随收存了这些资料。说着他将那份文史资料转我阅读。
在康九省的文章里，我看到关于山城堡激战是这样描述的：11月21日，西北高原已是寒风刺骨，气温突然下降，风雪交加，我们红十五军团部队撤离了豫旺地区继续向东行进，经过固北县和环县的村镇时，得到了苏区政府和人民的热情慰问、支持和欢迎。这天，我们十五军团部通知行军路程不下70公里，天黑到达目的地――环县山城堡西北小西沟至谢庄一线待机。一天没断枪声，加上村庄小，红军部队吃水、吃饭、烧柴相当困难，但每个红军指挥员和战士内心万分高兴，深知党中央、毛主席必定设下了天罗地网要“缚住苍龙”了。
敌人在20日这天确实耀武扬威，在五、六架双翅飞机的轮番掩护下，前拥后挤地往我军设下的口袋里钻。敌人由于南方人多很不适应走山路，又是急行军，全军总有80%的营团行军里程都在70到80公里以上。敌人的指挥官在马上大呼大叫，红军已败了，追到山城堡就是胜利。敌人的反动气焰非常嚣张，指挥官十分骄横，总以为红军与他们打了半个月总是退，不堪一击，所以根本就没有把我们红军放在眼里。由于敌人长途急行军，步兵负荷又重，所到之处见不到人影，一路上山大沟深又吃不到水，许多连队减员极度严重，挣扎到山城堡大部分营连只余50%到60%的人员，并且都疲惫不堪，但敌师、旅长指挥官对红军的“神机妙算”还是难以捉摸，于是下令必须要照常规构筑工事、碉堡，特别是师、旅、团、炮兵住地一定要修好，以防共军突然袭击，入侵山城堡地区，照例把他们所占附近之山头和宿营地四周挖修了不少工事，可是步兵的营地就不同了，虽然指挥官命令照发下去了，但也不能不想到一天行军70到80公里，有的连队90公里以上，又吃不上饭喝不上水，那有力气修工事，所以敷衍了事，修也是白修，不如睡一觉明天再追。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设伏在山城堡地区的我红军一方面军的一军团、十五军团和四方面军及二方面军各部队都按时到位，凡是参加战斗的部队都要遵守中央及前委统一规定的攻击令，绝对机密地隐蔽运动到距敌人最近的前沿阵地展开。当晚天很黑很冷，气温估计在零下5到8度，还有5级以上的西北风夹着雪花，当时我红军部队大部分冬季服装还未着落，许多同志都在打颤，伸到前沿的连队急等冲锋的命令。
我们十五军团七十三师两个团的对面是胡敌七十八师二三四旅的一个团，我师的任务就是消灭那个团，晚间由于天黑，又无村庄，敌人全在山坡露宿，（据带路的向导说，距山城堡还有10多里路）分为3堆，看得清楚，火堆、手电光、骡马的叫声、敌人的呼叫声我们都听的特别清楚，我们二二三团第九连伸到离敌人只有百米左右。
21日凌晨2时许，我团西边的二二五团，首先开始了主攻敌人后路宿营地的枪声打响了，枪声划破了静静的夜空，接着哨声、号声、信号弹从山峡顷刻而出，不时在山城堡东、南、北都打响了，远处的平射炮和迫击炮从头顶飞过，近处的手榴弹从眼前爆炸，我红军个个英雄撕破嗓门喊着“缴枪不杀......”振荡着山城堡四周大山和峡谷。经过约6个小时的激战，于天亮时敌二三四旅二六八团所占的小西沟西北3个大山头都被红军七十三师占领，凡被红军占领的山头都高高的插着红旗，一眼就看到左翼红二师阵地，南边红一师阵地，北边的蔡家台，东边的刘渠、山城堡，西南的马掌子山、曹家阳台、铺家滩等几座大山顶上都插上了红旗，这显示了我军进展顺利。由于我红军攻击占领敌人的制高点，引起了敌军的一片混乱。东南的马掌子山、西面的小西沟，敌人的尸体遍地都是，活着的满山乱跑。还由于我们占领了制高点，又将敌军师各旅、团电话线剪断，使得敌军的指挥系统被打乱，但他们的迫击炮仍然不断向四周乱发射。
为了不给敌人喘息之机，天亮后我军继续组织了更大规模的集群式冲锋，制高点虽被我军控制，但我军没有重炮轰击，于是敌人凭着空军助威妄想进行垂死挣扎。所以我军以师为单位组织冲锋，红七十三师的二二三团和二三五团又各为一路，我们二二三团共9个连，除留1个连坚守3个山峁的制高点外，其余8个连统统投入了又一次激烈战斗。
“古代战术今朝演”。敌我双方约三、四万人，在山城堡的四周几个大山腰、山沟、山坡展开了殊死的白刃战。我红军指战员在军号嘹亮、战刀飞舞、红旗飘扬的战歌声中各显身手，猛冲、猛杀、猛追，直杀得敌人招架不住，到了中午敌人才开始举枪跪下投降，完全垮了，大炮机枪都不响了，此刻敌人就像无头苍蝇，成群的敌人从几十米高的山崖上连跑带滚倾泻在硝烟弥漫和飞扬的尘土中，踏死的、撞死的、闷死的、压死的不计其数。拉大炮的骡马、骑兵的马、敌军官的乘马乱跑乱叫，山沟里尽是敌人，妄想逃生是不可能的，全部战役持续了半夜一天，于22日上午12时结束。此战役共歼灭二三二旅、二三四旅两个旅合计5个半团，1个师部、两个旅部，打死打伤军官、士兵3000余人，生俘约5000余人（我十五军团俘敌3000余人），缴获各种武器很多，如平射炮、迫击炮、轻重机枪、步枪、子弹、手雷、手榴弹等，还有牲口和棉衣、布匹等各种物资。
地形复杂的哨马营
哨马营是山城堡战役主战场。那天我们到了这里，但见四处梁峁起伏，沟壑纵横，地形十分险要，且境内人烟稀少，给人以阴森的感觉。梁万聪说：听老年人讲，当年哨马营战斗死了好多人，说是阴气太重，上世纪六、七年代车子夜间行驶到这一带常有发动机熄火和车前大灯熄灭的现象，胆小的司机不敢一个人经过，只有等待结伴同行。他还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有几位参加过山城堡战役的老红军曾来到这一带踏访，有邓克明、刘懋功等。据山城堡村原党支部书记郭贤斌介绍，当年四川籍兄弟俩参加哨马营战斗时担任红军营长的兄长牺牲，弟弟在慌乱中将兄长尸体掩埋在一株马茹刺下，上世纪七十年代弟弟曾到哨马营寻找过兄长遗骨，只因那株马茹刺早已当柴火挖掉，遗骨也未找到，他便跪着焚烧了纸钱，大哭一场离开。
关于哨马营战斗，我在网上搜到了《老萨的历史真相档案之五十四--力挽狂澜的山城堡战役》的文章，上面这样写道：
......
哨马营位于山城堡西部，国军二三二旅在哨马营的每个山头上都修筑了碉堡工事，控制着由山城堡向西通向豫旺堡的道路。突然遭到红军的进攻，国军依托工事，利用轻、重机枪严密封锁道路，阻止红军的进攻。中央军第一军的轻重机枪众多，火力非常凶猛，没有重武器的红军多次冲击不利。
一般情况下，国军就稳住了，至少能守住一到两天，但他的对手也不简单。红一军团二师师长是杨得志，这是个经历上百场战斗的老将。他一眼看出国军土木碉堡工事由于修筑仓促，碉堡之间相距很远，无法互相支援。随即杨得志决定采用各个击破的战术，以数人一组的爆破小分队突击，其他战士以火力压制，隐蔽前进一个个炸掉碉堡。这样的效果很明显，伤亡也小，但毕竟耗费大量时间。红二师五团政委陈雄亲自带领一个排的爆破部队，用集束手榴弹连续炸掉了中央军3个碉堡。在炸第4个碉堡时，由于国军机枪射击凶猛，部队被拦住上不去。陈雄带领几个红军战士拼死冲锋，一梭子机枪子弹扫过来，几个红军战士当场阵亡，陈雄也负了伤。但陈雄仍然背负两捆集束手榴弹向碉堡爬去，然后先扔出一捆，炸伤了碉堡里面的机枪手，紧接着陈雄爬起来将另一捆手榴弹塞进碉堡，将其炸毁。但陈雄本人因为伤势过重，不幸阵亡。
双方激战到黄昏，都有一定伤亡。
此时哨马营大部分阵地已经被红军攻陷，一度差点全部崩溃。
......
老萨笔名萨沙，江苏南京人，他写了许多关于中国革命史方面的文章，是一位历史学家。
李井子的红军泉
《彭德怀自述》中有这样一段描述：山城堡在洪德城以西50公里，此地有数户人家，有一股鼻孔大的泉水。胡宗南当日离开甜水堡（在山城堡以西60公里）后，即无法找到饮水，非到山城堡不可。该敌先头旅丁德隆部黄昏才到山城堡，一军团从南和西南向丁德隆旅进攻，消灭其大半。
那天最后一站，山城堡村党支部书记冯涛带我们来到了冯沟岔组李井子，在河湾处看到了一眼用混凝土箍砌的水泉。冯涛介绍说：据老年人回忆，1936年11月红军一进入山城堡，当地农民就帮他们找到了境内唯一的甜水泉，19日清晨彭德怀在前沿阵地部署战斗时派了1个营的兵力把守了水泉，由此解决了上万士兵的饮水困难。由于这眼泉水救了红军，当地村民习惯称为“红军泉”。为保护好这一对中国革命有贡献的水泉，2012年村上自筹元对水泉进行了加固，打通了公路到水泉的一段道路，现在这一“红军泉”不仅可满足百余户群众饮水，还见证了当地群众支援红军的光荣历史。
山城堡战役的伟大胜利与环县人民的大力支持和援助是分不开的。据史料记载：红军一进山城堡，当地群众就腾出窑洞、让出水窖、送来灶具，积极为红军提供食宿，有的为红军送粮，有的为红军当向导，有的为红军提供情报。环县、曲子、固北3县共派出向导1200多人，捐粮5000余石、银元2000余块，送羊1100只。甜水、洪德两乡为红军送羊200多只，捐粮食2000石、银元300块。山城乡八里铺村农民梁天举主动为红军当向导、送情报，不久参加了红军，1946年在延长金坡湾战斗中壮烈牺牲，被追认为烈士。八里铺一曹姓大户为红军捐粮数十石，送羊500多只，在当地被传为佳话。战役结束后，当地群众又积极配合红军打扫战场，抬运护理伤员。相反，胡宗南部到来，群众封压水窖，藏匿粮食，转移牲畜，坚壁清野，使他们缺粮、缺水、缺信息，战斗力大大削弱。国民党第七十八师丁德隆部在战报中说：“此次本军作战，对于给养补充之组织，颇为缺乏。原秦陇边区，境城寥凋，人烟稀少。匪扰之后，居民逃亡，十室九空，即饮水柴草，亦甚缺乏。后方运送不及，临时采购维艰，且部队派出多数人员，四处搜集粮食，如被匪截获，对于本军行动，易致泄漏。本战役中，第二三二旅进占山城堡后，空腹作战者一昼夜以上，甚至伙夫挑饮水一担，往返山顶与山沟，常有数十里之遥，其给养困难之程度，可想而知也。”
太阳快要落山了，在返回的路上，我不禁想起了开国上将、原红一军团第二师政委萧华为纪念红军长征30周年创作的《长征组歌》第十一组《会师献礼》对山城堡战役的精辟概括：
顶天地，志凌云。山城堡，军威振。夜色朦胧群山隐，三军奋勇杀敌人。万道火光迎舞，霹雳一声动地鸣。兄弟并肩显身手，痛歼蒋贼王牌军。旭日东升照战场，会师献礼载功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