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明月明年何处看,此生此夜不长好
在这个冰凉的夜晚,烫一壶浊酒,对着萧条的深秋,就着残酷的月光,一饮而尽。
任凭长发在风中纠缠,看那时光在波光艳影里流淌。竹林深处,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秋风,谱成一曲千古绝唱,令闻者心伤。
凄凉的夜,萧索的秋。对酒当歌,叹我人生几何。看那眉黛青山,叹那细水长流。看透了生死两茫茫,却逃不掉万古愁肠。请允许我在夜的轮回里,褪尽一世的沧桑,低吟浅唱: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泪水裹住一段又一段的旷世奇缘,悄然坠落,碎了一地。相互纠缠的情思纷纷逃逸。有情人能否抵得了千年等一回的情深,各归各位?我在佛前为你们苦苦地祈祷。勿让银河的那端没有了等待,爱情鸟飞不过沧海,那会是多么大的悲哀?莫让爱就那样擦肩而过,那不是命中注定的错过,而是你千百年来寻觅的结果。
烈焰般的红枫铺满大地,似血的羊肠小道延绵千里。举杯消愁愁不尽,挥剑斩情情不断。谁在夜里呢喃: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是的,无关风月,我在奈何桥上等你回。三生石畔许下的誓言,除非山无棱,天地合,才会化成灰。(文章阅读网:www.www.AihuAu.com.net )
情字何解?怎么说都不对。只晓得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我在一杯又一杯的热酒中挣扎、思索。听那漫天飞舞的枫叶向秋天告白,听心泉脉脉。我醉了。在铺陈记忆的画卷中描摹,在风中与树枝相依。我想举杯邀明月,月躲乌云中。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我却无人说。
深知身在情长在,无奈阴阳两相隔。那又如何?天不老,情不绝,爱不灭。茫茫人海,只一眼,便万年。管他天上人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似千针刺,血似缺口流。万箭穿心,蚀骨销魂。
世界黑了,天地万物沉睡了,我疯了。
我疯了。把一坛又一坛的相思泪灌入口中,吞入腹中。我醉了,醉在你我的回忆中,但愿长醉不复醒。
(二)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三生石上的誓言,引领我穿越前世今生的障碍。那座城,那首诗,那个人,那些事,变成一幅画,在我的手中铺展开来。
还记得那座历经几千年风风雨雨依旧在风中傲立的古城。城里的每一座房子,都在诉说着沧海桑田的变迁,每一条青石板街,都刻满了历史的足迹,每一棵古木,都是岁月的见证者。这座城,就像一个老态龙钟的族长,等待着每一个回家的旅人。然而,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烟雨朦胧,雾影重重。我似乎看见你穿着藏青色的长袍,撑着一把油纸伞,在悠长的雨巷中徘徊。
我想,只有这样的一句诗,才能恰到好处的形容此刻的你:墙里千秋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买通守门的阿三。只知道,一行行遒劲有力的墨迹映入眼帘时,我的脸在发烫,心抑制不住地狂跳,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蹦出来了一样。
小环忍不住在旁边打趣道:小姐,你的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
就你贫嘴!小心我叫爹爹把你卖给人贩子去。
我只能佯装生气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三)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桨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就这样的一首诗,将我平静了十七年的心海彻底颠覆。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场惊世骇俗的爱情长跑就这样拉开了帷幕。如果后来没有发生那令我痛得无法呼吸的事,我想,这将是我人生最完美的开始。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生活也可以不局限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院子里。我也可以朝着自由的方向,迎风奔跑。我也可以策马奔腾,在草原上大声的呼叫。
原来世界那么大,我一直都是井底之蛙。
原来世界那么小,我们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知。千里姻缘一线牵,说的,大概就是你和我了吧?
(四)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我不后悔我曾爱过,即使那个人爱的不是我。那种死心塌地的感觉,我至今仍记得。
我不是一个擅长等待的人。而你,让我喜欢上了苦闷的等待。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酉时西街,不见不散。
我从申时等到子时,从日落黄昏等到月满星稀。我给自己找各种借口等下去。直到爹爹带着一众家丁找来。向来疼爱我的爹爹二话不说就把手扬起来,然而,他来不及下手。
我,晕倒了。
娘亲生我的时候难产,以至于我在娘胎困顿太久,一生下来便体弱多病。那一次的等待,几乎要了我的命。
小环看着我才停了三个月的药罐子再次冒起滚滚浓烟,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她拽着我的袖子,哭喊着说:小姐,小环求求你,求你爱惜自己的身子。百里公子的眼里压根就没有你,他不值得你那样对他。
值得吗?
不值得?
我在心里问了自己几千次几万次,仍然没有结果。我只知道,从我第一次看到那首诗时,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倍加留心。这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冲动,我却一直遵循。
在一个阴雨沉沉的黄昏,爹爹蹒跚着走进我的院子,来回踱步。
爹爹,你有话就说吧。
千语,百里寒不适合你,趁早忘掉他吧。听爹爹的话,爹爹求你了。
第一次看见爹爹这么低声下气地跟我说话,他说他求我,他求我啊。
我没有问爹爹为什么,我害怕看到他受伤的眼神。但是,要我忘记你,真的不可以,不可以。
为了不让我去找你,爹爹把我软禁在院子里,加派了护院。
百里寒,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我离开你,忘记你,不爱你?
姨娘从来不曾进过我的院子。这个有着绝代风华的女人,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谜。我曾为她叹息过,以她的美貌,就算嫁给江南第一才子也不为过,她怎么甘愿委嫁给我那大她二十多岁的爹爹为妾呢?
这一天,阳光正好,她就那样从容的走进我的院子,屏退所有的下人。看到她,脑海中就冒出这样的一句话: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身为女子,见到她的那一霎那都有一点恍惚,难怪你会在意谁才是你朝朝暮暮。
小姐,百里公子不是你的良人,倾颜求你离开他。为了老爷,为了楚家的上上下下,更为了你一生的幸福。说完,她朝我跪下,继而起身离开。
倾颜,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倾颜,倾世容颜。
我迷糊了,爱一个人难道有错吗?为什么想爱而不能爱?
(五)爱恨两茫茫,独唱离殇
每天活在药罐子的包围中,我的生活成了一滩泛不起漪沦的死水。
我开始没日没夜地想你。我也知道,你是不会想我的。那又怎样呢?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只要我想你就好了。我始终相信,只要我坚持,即使不能活在你的回忆里,也能成为你回忆中的一个过客。说真的,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你记得,你的世界我曾经来过,这便足以。
爱情就是罂粟,我早已深陷其中,欲罢不能。即使早已遍体鳞伤,我也心怀希望。我想,即便你总是与我擦肩而过,我也不愿错过,总有一天,你会看见我。
你说,楚千语,那首诗只是一个意外。
你说,楚千语,我的心里真的没有你。
你说,楚千语,请你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你说,楚千语,你很好。可惜,我爱的人不是你。
……
是啊,我爱你,你爱她,她爱你。可惜,你们不能在一起,我也插不进去。世界真的黑了,万物沉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电闪雷鸣,大雨瓢泼,这真的是一个家破人亡的好时机啊!
我想过种种与你重逢的画面,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如果我知道我会在那样的场境之下才能见到你,我宁愿每天活在相思蛊的折磨中承受撕心裂肺的痛楚,也不要再见到你。
那一天,我记得,是1931年9月18日的傍晚,整个城镇笼罩在阴沉沉的雾霭之下,压得人喘不过一丝的气,周遭弥漫着死人的气息。你穿着笔直的军装,跟我从前见到的文弱书生简直是判若两人,天差地别。铮亮的军靴掷地有声,手里拿着小手枪。真的是英姿飒爽,风流倜傥。
我看着你把手枪举起对着我爹爹的胸膛,看着你扣动扳机,眼睁睁的看着子弹飞入爹爹的心脏。
千语,爹爹对不起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活下去。百里寒,请看在千语一无所知的份上,看在她对你死心塌地的份上,放过她吧,放……过……
爹爹的话还没说完,眼睛还没有闭上,他就离开了,离开了……
我发疯似地挣脱束缚,抱着爹爹的遗体,懵了,我的世界就那样轰然倒塌,心被掏空了,身体虚脱了。
(六)红尘陌上,爱成过往
醒来的时候,我就躺在了你的小公馆里。
据说,今天是你结婚的大好日子。百里公馆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而新娘,我认识。是姨娘,顾倾颜。
我就站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你。穿着新郎官的衣袍,一身喜气。我拿过下人端的酒,径直走到你面前,扬起苦涩的笑:百里寒,祝你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那一瞬,我看到你有一丝的恍惚。正在我以为你为了我而失神的时候,一道柔媚的女声在我身后响起:千语小姐,谢谢你。
一身剪裁得体的大红旗袍,一个耀眼的新娘发髻,将我打落十八层地狱。
百里寒,我真的不爱你了,不爱了。我楚千语不再爱百里寒了!
离开吵闹的前院,我躲在葡萄架下喝酒。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这话说得真好。满眼的红意对于我来讲就是巨大的讽刺。一杯接一杯的白酒,让我暂时麻痹。
突然,四面八方响起了枪声,不知谁把我敲了。世界彻底被颠覆了。
(七)但愿长醉不复醒
醒来的时候,我正孤零零的躺在一艘渔船上漂泊,怀里揣着两封信。
都是姨娘给我的。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姨娘会愿意嫁给爹爹当填房。因为他们背负着国家的使命,不得不放弃个人的私愿。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姨娘从来就没有属于爹爹,因为她的心里住着一个她很爱很爱的人,只有那个人的存在,她的生命才会完整。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我离开你。因为,对你,我真的爱不起。这份爱太沉重,没有人可以承受得起。只有那个叫做顾倾颜的女子,她才配拥有你的爱。
你们本是青梅竹马,准备谈婚论嫁。却因为任务,被硬生生的分开。相爱而不能爱,这是多么痛的折磨。只有爱过的人才会清楚。
听说,在你们新婚的当天,叛徒告密,你们的计划失败,双双葬身火海。我曾经秘密溜回百里公馆,想着,有情人生不能同住,死能同穴,也是一种宽慰。我想为你们做一件事。没想到,一切化为乌有。我连尸骨的残骸也没有找到。
后来,我将姨娘给的密信交给了组织。我并没有接受组织的挽留,而选择独自离开。
偌大的世界,只剩下一个孤孤单单的我。
我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在秋雨绵绵的日子里,独自撑着油纸伞,在悠长的雨巷中徘徊。风轻轻,我会听到了你的声音,雨隐隐,我也会看见了你的背影。
此刻,我独自坐在梅花树下,喝着遇到你时埋下的酒。我不叹世事的无常,但愿长醉不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