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办公桌的抽屉里,收着一张小纸条,那是我的学生陈欣颖于中午放学后悄悄放在那里的。我还算是比较细心的,当我放晚学收拾东西时,忽然发现了这张折得很工整的小纸条,它正静静地躺在我的备课本上,似乎一直在等待着我把它打开,阅读,收藏……读过纸条后,我突然读懂了小姑娘下午在课堂上望着我时热切的眼神,那眼神里蕴含着的是她对我这位语文老师的信任和期待!
陈欣颖是我班上的一位女生,成绩不算好,属中等偏上。她非常上进,也特别乖巧伶俐,懂事能干。我很喜欢她,就像喜欢自己的女儿一样。或许是“爱屋及乌”吧,我不仅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把关注的目光也迁移到了她那智力残障的小弟弟陈瑞身上。天地良心,我从来都没有歧视或嘲笑过幼儿园里那个可怜的小男孩。甚至可以这样说:每一次看到陈瑞艰难地爬到我们这边教学楼来,焦急地对我说找姐姐陈欣颖时,看到姐姐一下课就飞奔过来、面带笑容一把将弟弟抱起来拥在怀里时,我的心底涌起的感觉不只是感动,更是心痛!那样的心灵触动,或许就是佛家宣扬的“悲悯之心”吧!
我对他们姐弟俩的善意,小姑娘陈欣颖能明显地感觉到,于是就有了我们师生间的亲密接触和情感交流。这样的交流方式多种多样:或是通过课间的谈话进行,或是以课堂上的眼神互动进行,或是以批改作业下评语的方式进行,或是以周记和习作的方式进行,直至发展到今天,她以传递小纸袋的方式向我倾吐她内心的快乐和忧伤……
我想,绝大多数的师生之间所交流的内容无外乎学习,很少有学生会愿意主动向老师倾诉自己内心的隐秘,尤其是家庭中的隐忧。陈欣颖却不是这样。在小纸条里,她先向我致歉:为她这次期中考试语文考得不够好而感到羞愧。接着她立即郑重申明:写这张纸条并不是要向我忏悔,而是想和我分享她们全家的一份快乐――弟弟陈瑞申请到了去屯溪一所专门为智障儿童做康复训练的学校免费就读。“这将意味着我很快就可以看到一个全新的弟弟了!”陈欣颖如是说。就凭这语气,我完全能想象到她写这句话时内心的激动和欣喜!说心里话,我也替陈瑞姐弟俩高兴,更替他们的父母高兴!虽然我早已知道了这个好消息。那还是半个月前,我到幼儿园里去闲坐,从陈瑞班上的老师口中听到的。
接下来,小姑娘在小纸条里还谈到了即将到来的毕业考试,以及考试之后不得不面临的离别。她很伤感,为此,专门写了一篇大作文,记录她在小学阶段和最好的同学之间结下的深厚友谊。她恳求我不要传给同学们互改,希望由我亲自来改这篇习作,我答应了她的请求。在作文的批语中,我赞赏她珍视同学之间珍贵的友谊,同时也劝导她正视现实,接受即将到来的离别,不要过于伤感以至于分散了太多的学习精力。老实说:这样苍白的评语,连我自己都觉得太“混账!”
说到“离别”,这两天,我上的课文恰恰就是最后一个单元的“综合性学习――依依惜别”。从难忘的老师到难忘的同学,再到难忘的母校,及至难忘的一节课、难忘的一次活动,每一节课,我都要一再地和学生说到“离别”这个冰冷的词汇。而学生们,尤其是那七个懂事的小女生,她们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竟是临别前的忧伤。我知道她们平时相处得那么好,好得就像一家子小姐妹,对于40天后就要来临的分别,她们不愿去想,更不愿去面对!(文章阅读网:www.www.AihuAu.com.net )
或许,我这样在课堂上反复地渲染离情别绪是最残忍无情的,因为在成人的世界里,看得太多的就是残酷的现实。残酷的现实里,有太多的东西甚至比离别更残忍。而孩子的心灵总是那么单纯,他们把世界上的一切总想象得十分美好,美好得就像童话里的故事。他们太天真,太简单,小小的心灵里无法盛下太多的忧伤。而我,却不得已要把残忍的现实过早地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面对并学会承担。是我做错了吗?如果真是我错了,谁又能告诉我,该怎样去抚慰那一颗颗单纯稚嫩得如同天使般的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