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那年元宵节,你从云彩中飘来,我当时就断言:这肯定是天下最漂亮的姑娘了!
没过几天,新学年开始,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就在我们班!还与我同桌!同学们说你是随父亲到我们区中学插班的。虽坐一桌,却不敢直视,或斜睨、或远观,几天之后,我才将你的模样完全看清,真个是美若天仙:
身姿亭亭,细腰纤纤;肌白如盐胜雪,唇红似莓若樱;柳眉弯弯,秋波粼粼,延颈秀项,肩若削成;花袄蓝裤羊角辫,灼若芙渠出绿波;朱唇启处,细语莺莺,莲步轻移,微波凌凌。无瑕兮若和田之美玉,如醉兮似袭人之幽兰。
偷偷瞟你一眼,心里已有一丝蜜甜;四目相对,必叫人莫名地慌乱,偶见你嫣然一笑,定会神不守舍几天,同学的几句取笑也常惹得自己浮想连绵。你遇同学欺负时,护花使者立刻出现,挺身而出,勇往直前。青涩的年月,青涩的梦,纯洁美丽,清澈晶莹:
林荫道上,低头羞笑,玉溪河畔,琴声绵绵;雨中柔撑油纸伞,凄婉惆怅丁香怨;皎皎月光里,我说:待你长发及腰,少年娶你可好?细细柳丝旁,你说: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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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的你走了,正如你悄悄的来。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只听说你父亲成了“反革命”。第二年元宵节,我一整夜的疯窜,“众里寻你千百度”,却“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数年后,我去过教室外那林荫道,到过操场边的柳丝旁,一样的明月如镜,一样的栀子花开,我说:我来了,你在哪儿?校园寂寂无人应,唯有夜半鸟入眠。美丽的倩影时隐时现,银铃般的笑声洒落路边。林间自斟一壶酒,饮尽黄昏与惆怅。半醉半醒间轻抹六弦琴,《蔓莉》那忧伤的曲调又响在我耳旁:
一样的青山,一样的绿水,就是少了你
山前山后,对对地弹琴,欢乐地在一起
我很伤心从今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你
只有留下的情景使我常回忆
斗转星移,人世沧桑。时光不复,两鬓成霜。行遍千山万水,尝尽苦辣酸甜。现在的我已经害怕再见到你,怕那岁月刻下的皱纹,怕那青丝转成了白发,怕生活的重压下你身型佝偻,怕滚滚红尘中的你已习惯了平庸、不再优雅,怕那美妙的诗句被改写,怕那纯真的记忆被掺入虚假。我庆幸遇见了你,在青春懵懂时有过那美妙的一瞬,有过那美丽的梦,但我不后悔错过了你,因为后来我才明白,年少的冲动并不都是爱情。世间虽有一见钟情,但我更尊重缘起缘灭。尽管我不知道“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但我坚信你一定在不远的某个地方,象大多数姑娘一样,经历忘情初恋、披上洁白婚纱、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或许也彷徨过、忧伤过、迷茫过、痛苦过。总之,我希望那美境就定格在故乡的清溪边,免得被尘世的雾霾所笼罩;我希望那誓言就停留在遥远的少年,免得经都市浮华而衰变。在某个日落的黄昏、在某个深秋的雨夜,我也许还会弹一曲《东风破》,轻唱那一盏离愁与孤灯伫立,看那岁月在墙上片片剥落,凄楚那伊人憔悴、银丝如雪;在某个残月如钩的夜晚,在朱红色的窗前,我也许还会独自写下淡淡的心愁。但更多的时候,我会品尝和回味那《青花瓷》的秀美,素胚勾勒出的嫣然一笑永如含苞待放,我会将那仕女图和天青色珍惜私藏 ,我会让那珍贵的点点滴滴永留心上,我会在每年的元宵夜轻声问一句:现在的你,过得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