萋萋芳草
潇雨
夏天,漫天遍野的芳草长得非常茂盛。特别是长在山脚的蒿子(艾蒿)足有一人深。夏天的傍晚有一种说不出的迷人;更不用说山村的空气是多么的清新,山村的月亮是多么幽静,山村的人是多么的质朴,山村的姑娘是多么的纯洁。在一个山村路边的大皂角树下有一群孩子在玩耍,这中间有一个女孩子每天都要在这颗树下沉思眺望,她望的地方并不远,是坐落在山脚下一片参差错落的厂矿企业。她望着那个地方生出许多幻想,如果能到那里面去上个班那该多好。她就是这样在无数个幻想中长大了。
这个长大的山村女孩子就是舒娅,她高中毕业后就闲居在家了,没有找到任何事情,但她十二分的不愿意呆在农村。可她又有什么法子呢?在七十年代末期她没有商品粮户口,也没有关系。她们一家姊妹六人,她是老二,哥哥在父亲因工死亡以后顶职参加了工作,并整天为换媳妇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哪里顾得上她,弟妹都还小正在上学,母亲被拖得异常苍老和无助,眼前再也没有心思考虑舒娅的事。只有让她在家呆着也能帮自己做些事。而舒娅呢,则整天愁着脸,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怎能寂寞,门前这个大型的化工厂,就建在自己的鼻子底下,占地面积大约几千个平方面。还是中央企业。它的前身是个兵工厂,七八十年代被称着“三线”厂矿,在地方上很是风光。她看着那些操着不同口音的工人在她的眼前穿梭晃动,她的一颗涌动的心就有些按捺不住。那些工人不是远距离地晃悠,而是跟她们还有些亲密接触。她的门前有一棵大皂角树,而且就在路边,而这条公路就是通往工厂的唯一途径。有时他们会主动找上门来说要换鸡蛋和一些农产品,当然是用钱来换。虽然他们不卖这些东西,但他们说的恳切,自己也的确是吃不了,那就换些零花钱用也未常不可。时间长了他们的来往就多了,相互之间也有了一些信任。再加上工厂开始没有办学校,他们的孩子们就会到附近地方上的学校上学,这样乡村的言行就渗透到工厂城镇,工厂城镇的一些时髦思想就渗透到乡村的青年之中。久而久之在他们中间就有了些正视的交往,他们之间不乏有些出类拔萃的青年。舒娅和梦洁是高中的同学,她们那个班有一个叫任长河的男生,他是城镇青年,长的十分帅气,那时候对舒娅颇有点意思,而舒娅对此事却相当被动,不知道是自卑的原因还是因为缘分不够,高中两年很快就过去了,她们的感情却丝毫没有进展。只到多年以后任长河的身边并不是舒娅而是梦洁。而舒娅在个人感情上却有了一段奇特的经历。这段经历影响 了一些人和事,牵扯到几个不同命运的女子的人生轨迹,使这段故事就变得异常凄婉而迷离。
一( 文章阅读网:www.www.AihuAu.com.net )
这事得从舒娅的同学梦洁说起。一天梦洁开生日宴会,她邀请了舒娅。梦洁并没有邀请其他同学,故事的焦点就在于此。这天舒娅穿着白色带小碎花的连衣裙,高兴地来到梦洁的宴会上。这个宴会上来的客人不是梦洁爸爸工厂的同事,就是梦洁的亲戚七大姑的八大姨,舒娅感情是一个也不认识。她就坐在那里怯生生地东张西望,尽量装着悠闲地吃着点心,观察着这些和自己不一样的人们。有一个高高个、长相帅气的小伙子在这个宴会上成了人们注目的焦点。他来到梦洁面前递给她一个精致的礼品说,“从今以后就长大了,再也不能哭鼻子,再也不能撒娇了。”
他操一口带有江南口音听起来有点温文尔雅的普通话,讲起话来像朗诵诗歌一样具有感染力。梦洁高兴地打开了那个东西原来是个音乐盒。
“谢谢你皇莆哥哥。”
接着舞会开始了,那人突然来到舒娅身边说,“尊敬的小姐我能不能请你跳个舞?”舒娅受宠若惊、无不慌张地站起来,忙说,“对不起!先生,我不会跳。你还是请梦洁吧!她是我们班里的舞星。”
梦洁抢过话说,“你不知道皇莆哥哥是我们这里的舞蹈王子吗?他会教你的。”她又指着舒娅,“这可是我们班上的歌星。一会我们请她唱一曲好不好?”
“那好哇!”于是那个英俊的青年就自我介绍说,“我叫皇莆村,浙江人。你呢?”
梦洁抢先答到,“她叫舒娅。皇莆哥哥,你怎么不请我跳?”
“还说呢,你就不能让我换一个舞伴。”
“啊,丹妮姐没在你就这么放肆?”
“你看,一说你就来真的了。”
“我开玩笑的,看把你吓的。”紧接着梦洁和皇莆村就跳起了舞。
他们开始跳了曲探戈,皇莆村笔挺的腰、严谨的手势、漂亮的回头在舒娅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又跳了一曲快节奏的华尔兹。此曲跳完,乐曲响起了慢四拍,这时皇莆村就走到舒娅的面前向她伸出的热情的手,舒娅丝毫不能拒绝,就站了起来和着曲子跳起来,因为慌张,不止一次地踩到皇莆村的脚,皇莆村非常大度地说,“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只要放松不过份紧张就好了,要多锻炼。”一曲没跳完舒娅就执意不跳了,于是皇莆村就陪她坐下来聊天。
“怎么不常看到你到梦洁这来玩。”
“要上学哪能有时间,如果不是毕业恐怕没时间来玩。”
皇莆村就问,“你们是同学?”
“你怎么知道?我猜的。毕业后打算干什么?”
“还没想好呢。”
“大家安静!下面请大家欢迎我的同学舒娅唱一首《青春之歌》插曲。”
舒娅慌张地红着脸说,“我不会。”
“你就不要谦虚了,来一首助助兴吗!”
舒娅非常腼腆地清了清喉咙就唱了起来。她的歌声甜润婉转、清脆悦耳,整个舞会上的人都惊呆了,把个皇莆村都听痴了。这么专业的演唱,这么漂亮的少女从没见过。人们在打听着这个女孩,祝福着她将来有一个好的未来。一曲唱罢,就有人争着要和她跳舞,可她谁也不跳。却呆呆地望着人丛中的皇莆村。皇莆村穿过人丛来到舒娅面前,他们跳一曲慢华尔兹,跳的是那么深情;有点相见恨晚的味道。两个人呆呆地相互凝视着,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又有些说不清楚。带着这样的心情各自散去,心里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二
舒娅当了一回灰姑娘,她的白连衣裙和高跟鞋都是跟梦洁借的,在舞会上认识了英俊的皇莆村,心里倒也没做什么幻想,只当是梦游罢了。可从此的麻烦就找了上来。第二次见到皇莆村是在舒娅的门前,舒娅穿着自制的小汗衫,少女的曲线显得异常分明还透出一付乡村女孩独有的羞怯。这次见面她十分惊奇,他竟然带着一个女的,相当有姿色,穿着波浪领的T恤衫、直统裤,端庄典雅举止落落大方,活脱脱一个古典美人的模样。舒娅想,来干什么呢?还是那女子先开口,“皇莆村告诉我说你们这里可以请小保姆。我们就来了。你帮个忙吧,我们的条件很优惠的。”
舒娅用怀疑的眼光盯着这个曾经对自己含情脉脉的美男子好像在说:你们怎么找着这来的?是看我这个村姑如何窘迫地生活着是吗?
皇莆村徨恐地说,“我们是梦洁介绍来的,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你们家。”他一再分辩,“本来我想通过梦洁来办这件事,可我给他说过几次,她竟然把这事给忘了。眼看着她(指他妻子)外出学习的时候快到了,真急死人了。”
舒娅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可我们这没有小姑娘。自己倒有一个小妹,可她还要上学,还没放假。”
舒娅想家中只有自己在家,但舒娅是不会干这事的,尽管目前没有工作。想到这里就直截了当对他说,“真对不起!我看你们还是到别处找一找。”舒娅干脆地回绝了他们。他们怏怏地走了。
第三次皇莆村又来了,这一次是他一个人来的。他说,“无论如何你也要帮忙找一个,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你们当地人好找些。”
舒娅说,“真是没有,你不要在这里磨时间了。总不能说让我去给你们看孩子吧?”舒娅异常生气,脸红红的很是生动、可爱。可这个皇莆村很是能缠,他用那种好听的男中音很有一番江南儒生的味道求着舒娅,“你别推辞了,你能帮我们,你是这里我认识的第一个热情开朗、善良的女孩子,在别人困难的时候为什么不帮助呢?你一定有办法帮忙。”皇莆村没等舒娅说完就用强硬的态度说,“给你两天的时间帮我找一个,因为再过两天她就要到上海去报到了。求求你帮帮我。”
舒娅看他一脸虔诚,白晰的脸膛飞上红晕,像女孩子样腼腆。还真有点惹人爱。谁让他这么帅气,自己又这么招人爱呢?这可能就是命运的安排,在人生的旅途上有这么一劫。
三天过去了,找小保姆的事还没有着落。一些小姑娘再过一个月才放假,可这一个月怎么办呢?也许这三天皇莆村己找到合适的人了,不会再来缠她了。到了傍晚,皇莆村所在的厂矿己是灯火澜栅,照在黑色的树林里发出一丝丝幽光,显出一股神秘的气氛。舒娅远远地望着厂滨大道说不出的一种迷茫和怅惘。为了避免伤感她躲到菜地去了。
原来这三天皇莆村没上班一直抱着孩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那孩子终究是哭闹不止,好不容易挨过两天。到了第三天,大概是闹疲倦了竟浑然睡去,直到傍晚醒来了,却什么也不吃,直哭。这不,实在无法子,才把小孩用毯子包着把梦洁叫上找到舒娅的门前。可是他们却没有见到舒娅,舒娅的母亲根本不认识这个年轻潇洒而怀里抱着小孩的陌生男人。对梦洁还是认识的。
梦洁就直截了当地说,“伯母他是我们厂里的技术员皇莆村,家里没有人照看小孩,想找个小保姆实在是找不到,就让他把孩子放到你们家由伯母你亲自代看,就像城里所说的‘全托’,他付双倍的费用,其它一切费用除外,星期天接回家住一天。你看行吗?”她一边说那小孩好像非常懂得人的心思一样一个劲地哭。
看看怀里抱着的那个小东西,哭声一声比一声强烈,一声比一声凄惨,几个月的孩子使劲地抽泣着,就像受委屈的大孩子太揪心了。引过六个孩子的舒娅母亲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没说什么,就一把接过孩子走到屋里冲奶粉,一手护着孩子,一边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近似安抚孩子的话语。她动作熟练,样子慈祥,小孩马上就安静了,并“嗷嗷”地轻泣着,小嘴撇着,好像要吃奶。舒娅母亲敢紧把奶瓶喂到孩子嘴里,小孩紧紧地吸住了奶瓶。
“真神了!”梦洁说。皇莆村大出一口气,感到由衷地高兴。
舒娅母亲却说,“心也太很了,哪有这么小就隔奶甩手不管的道理。我弄不懂你们城里人是这样的硬心肠。”
皇莆村说,“这也是没有法子,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培训的指标。”
梦洁说,“我看她是用儿子的生命来换前途。”
“别说她了。这也是不得己 。也好 ,顺便也可以回家乡看看。这都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梦洁还能说什么呢,人家自己都不计较。外人还说一个劲的,算什么吗。
在回去的路上皇莆村问,“咋没看到舒娅?”
“怎么你想她了?把孩子放这是不是别有用心?”
“哪里呀!你可看到了,实在没法子。”
“你要当心啊!不能打舒娅的主意。她可是我的好朋友,你要是欺负了她,我可不饶你!”
“哪敢。”皇莆村红着脸辨别到。
关于皇莆村强行把孩子放到舒娅家的事,舒娅曾找过梦洁。她说她很为难。舒娅如果当时在场绝对不能同意。这样他更有理由到她家里,他可是有妻室的人。时间长了她可是有口说不出。他那么色迷迷的,这不是引火上身吗?
三
自从小孩放在家里以后,皇莆村就隔三差五地到舒娅家看孩子,每次都带着礼物,善良厚道的舒娅母亲有时就把他留下来吃饭,渐渐地皇莆村就成了她们家的常客,知道的说是主仆关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们家的女婿。再说这孩子说是有母亲照看,因母亲忙实际上舒娅在家待业,生产队说放她们一个月的假,在参加生产队劳动之前舒娅也算是为家庭减轻负担,为家里补贴点费用挣点零花钱。虽然她极不情愿地让这个花心的男人飘上一眼,但是时间长了到也生出一些爱慕之情。一天不来就有一种如隔三秋的感觉,她虽然知道这是一些不该有的想法。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猿意马。因此舒娅看孩子是非常上心,比照看弟妹们用的心思还要大。
在一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皇莆村邀请她到他家坐坐。舒娅坚持不去,皇莆村说自己的一个同学来了,说是哪个单位的头头,我正考虑让他给你介绍工作呢。梦洁也来,你们两个同学又可以见面了。“都是年轻人何必把自己封闭那么紧呢?”
舒娅说,“如果梦洁在我就去。”
“看你担心的还怕我把你吃了。”
舒娅来到皇莆村的住处,见门是虚掩着的就走了进去。只见他的房间不大但布置得非常雅致,一间房隔了两段,客厅、卧室,厨房建在阳台上。床的上端有一个简易书架,最令舒娅惊奇地是墙上挂着一把吉它。怎么从来没看他弹过。真是深藏不露。客厅里挂着字画,小桌子上还插着束带露的玫瑰,洋溢着一股浪漫的气息。但厨房却有些脏乱。小砧板上长满了霉,刀上了锈,炊具上落满了灰,污水桶里抛弃的馒头和咸菜长了毛。看来有好久没做饭了,难怪他在舒娅家吃的那么香。舒娅将熟睡的孩子放到床上就开始打扫房间特别是厨房进行了彻底的清洗。刚做完这些皇莆村就回来了。
看到整洁的屋子心想这家里还是有个女人才好。皇莆村脸上呈现出幸福的笑容,他情不自禁地拉着舒娅的手说,“你累了吗?快坐下来歇歇吧!谢谢你对我们思扬的照顾。我不会亏待你的。你真是一个迷人的女孩子。告诉我以后想做什么?今天郝钢来了,你尽管开口。”
舒娅的心跳到了噪子眼,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赶忙抽回自己的手对皇莆村说,“谢谢你的关心。如果不太麻烦的话,我只想有个事做就行。”
皇莆村满口答应,“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舒娅说,“你不是让我做饭吗?菜在哪里呢?”
“你看我,我马上去买。你看买些什么呢?我可从来没有做过饭。”就在这时,小思扬醒来了,他们只有用童车推着思扬去买菜,俨然一对小夫妻。
晚上郝刚来了,他们喝了酒,皇莆村弹起了吉它并央求舒娅唱了一曲《军港之夜》。那个晚上他们过得非常愉快,皇莆村深情地注视着舒娅,弹得很投入;舒娅的嗓音很甜润,郝刚也手舞足蹈为他们打拍子。
舒娅曾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她的唱腔不亚于专业演员,完全可以和苏小明媲美,只是没有苏小明的运气罢了。
皇蒲村的妻子培训回来了,舒娅也要回去上班了,而看小思扬的任务就交给了舒娅的妹妹,因为舒娅的妹妹已放暑假了。还一个原因就是那天晚上,皇莆村送舒娅回家,默默地走了很远的路,快到家的时候皇莆村突然把舒娅抱住了,嘴里喃喃的说,“舒娅,你今天太漂亮了,我……,”还没有等皇莆村说出口,小思扬哇地一声哭了,也许是他把舒娅抱得太紧,把小思扬弄痛了。
舒娅挣脱开后说,“快回去吧,不要胡思乱想明天我就要走了。”皇莆村木然地站在那里,看着舒娅从他的眼前消逝。
皇莆村的妻子丹妮回家后的心情很好,她告诉皇莆村,“这次学习收获不小,你猜我遇见了谁?”
“那我怎么知道?”皇莆村无精打彩地说。
“是父亲故交的女儿乌娜。”她停了停说,“大上海真是变化大。当前受南方的影响经济浪潮正烽起云涌 。过去那些不起眼的人现在可不得了。”当然她没说还认识了乌娜的哥哥,亲眼看到他的变化。他是哈尔滨人三年前他从哈尔滨调到深圳,从深圳调到上海。他们在一起聚了几次,使她强烈地感受到上海大都市的浪漫气息,特别是乌娜的哥哥热情好客、慷慨激昂是一个非常有魄力而又成功的男人,浑身透着北方大男人顶天立地的那种豪爽气概。一年前从深圳调回上海开办了一个东亚贸易公司,公司开业不久,急需一批人才。他约丹妮到上海外滩、到南京路上、到“上海大世界”在西湖迷人的柳絮中、在靡靡的夜景中去触摸大上海跳动着的脉搏去感受大上海突飞猛进的发展。在闲谈中丹妮无意中透露出自己在鄂西北化工厂前景的暗淡,深为自己的将来担忧,就像猎物闻到了惺气、小偷扑到了信息。乌钢掌握了丹妮的心里变化的晴雨表,就当场说我这里需要大量的人才。丹妮并不只是想自己一个人调去,她很想双双调回上海。但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倘若自己先调回去,再想办法也为尚不可。丹妮回来后以一个女人的精明暂时隐瞒了她有调回上海的想法,和皇莆村度过了一个月的久别似新婚的小蜜月,很快那种新鲜感被临水环山的狭隘天地所扼制,向往大城市的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一个月来小思杨由舒娅的妹妹在黄莆村家当起了临时小保姆,丹妮总感觉这个小姑娘有些面熟,就问皇莆村,“这是哪家的小姑娘。”皇莆村告诉她,“这是舒娅的妹妹。”“那舒娅呢?”
“舒娅已经到附近的县级工厂上班了。”她并不在乎舒娅的去向,只是想到在这个家里她似乎不太重要,可有可无,孩子对她也没有感情,她一伸手去抱,那小思杨就会哭闹不止,简直把她当作陌生人,好在小保姆把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每到星期天,舒娅的妹妹就把孩子抱回家,给他们小夫妻留下一个清静的日子。那一天清早丹妮换上了乌娜送的白色连衣裙,撒娇地说,“你看好看吧。好看极了!像个圣女。”皇莆村真心实意地夸奖她。
“那我们到哪里玩?”每次她心情好时她就要出去玩。皇莆村再忙也要放下手中的活赔她去游山玩水。“就到清溪峡好吧?行啊!那就一言为定。”两人收始好东西,带上午餐和水果登上去清溪峡的汽车。
到了清溪峡,他们租了一条小船,沿着溪口往上游。沿途湖光山色美不胜收,两岸悬崖峭壁,飞泉流瀑把署气滤化成幽幽的山风,风里夹带着一丝丝谅气,吹得人心旷神怡,皇莆村兴致勃勃而又若有所思地朗诵出:“咋夜雨疏风透,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红肥瘦’。”
丹妮也不示弱把李清照的《一剪梅》咏出:“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绵书来?雁子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梢,却上心头。”
皇莆村来到船尾深情地把丹妮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望着丹妮的眼睛注视着她,“你在上海的日子还好吗?是不是想我了?想我们的孩子了?”本来还想说,你是不是认识了新了朋友。但看到丹妮烦躁不安,神色恍忽就没有说出口。而丹妮过了很久望着远处无不激动地说,“我当然想。每天都在想,可我们应该想办法调回去。让我们天天都在一起,享受都市的浪漫夜景,都市的繁荣和文明。”
皇莆村声音凝重地说,“我何尝不想,只是我现在条件不成熟,等到条件成熟了,我一定实现你的愿望。”皇莆村是江南一带的下放知青,在回城的浪潮中双双被分配在鄂西北的大型化工厂,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经济建设的步伐己打破计划经济时期的产业格局,化工企业纷纷改换门挺,生产民用产品,厂址也由过去的隐蔽性的大山区逐渐迁到大城市。皇莆村所在的化工厂也在酝酿之中,正在寻找联营企业改换门面,挤入城市。但这个工作是漫长的,等待和观望的日子往往让人如坐针毡。
皇莆村深情注视着丹妮的眼睛说,“丹妮,你相信我,我们将来会很幸福很愉快地。如果你能等待,不到五年的时间就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丹妮会意地答到,“我相信有这么一天。如果我们能成为第一批打前站的人员。这个日子一定会提前来到。”皇莆村似乎听到了妻子那急切的心声,就试探地说,“如果有可能,当然可以提前,这要有机遇。我看你现在学习的办公自动化,乘此机会现在经济转型时期找个借口还是可以提前调回去。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不会拖你的后腿的。你放心地去吧。”
两个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结束了这次旅行。
再说舒娅妹妹在署假的最后半个月突然跟她妈妈说,“我们把小孩放到家里吧?她说要复习功课准备开学。”实际上舒娅妹妹感到皇莆村家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也不回家吃饭,两个人各自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拿碗到食堂吃饭,把家里的小保姆都给忘了。那天舒娅在家里,她妹妹告诉她说,“你总算回来了,皇莆村叔叔问过好几回了,好像很关心的样子。”
舒娅告诉妹妹,“不要说我回来了。”
妹妹说,“我不打算去了,快开学了,我要复习功课。”
舒娅一脸的沮丧和无奈,她上班的工厂最近效益不好放假半月,她不想让皇莆村知道为她担心。但在家里的确没事,这样照顾思扬的事又落在她的身上。与此同时,丹妮焦心地等了一个半月的书信终于来了,乌娜的哥哥直接写来的,说他的公司需要一个电脑操作员,问她愿意不愿意,可以先干着等分公司组建了就有很多职位了。当然可以再等等。
丹妮虽然很渴望回上海,但让她马上脱离国有企业而到私有企业去上班,心里总不是滋味,自己的家在这里,丈夫和孩子也在这里,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在这个工厂全国各地的职工多达两千多人,难道说就自己经不起磨练吗?难道像北方人说的,江南的女子经不住风雨,还是自己贪恋虚荣。还有乌钢怎么不把自己的妻子调到上海,而要将自己留到他身边,难道他真有这么好吧?丹妮想了很久,既不能直接回绝对方,也不能说直接答应马上就调动,她要等等看。毕竟她所在的企业是中央企业,是人们所羡慕的“三线”厂矿,国家不会把他们忘掉。于是,她就回信委婉地答复了乌钢,并让乌钢再给她半年的时间来跑调动。
以此同时,皇莆村己不是被动的顺应形势的发展,他也在进行努力,准备参加考试竟升职称,时刻关心着企业的发展前途,通过探听消息,他们的工厂可能会和地级市合并,改行生产化工机械产品,但若要调回到上海的可能性不大。面对被大城市所诱惑的妻子,想扼制她青春驿动的心是很难的。但他很珍惜和妻子在一起的日子,他想把每一个日子都过得充实,用真诚留住妻子的心。皇莆村对丹妮说,“明天是星期天,我们去把孩子接回来吧?”
“好吧!我也有一点事要和你商量。”
傍晚他们沿着厂滨公路走去,沿途是顺着山势建立起的住宅楼,远处近处不时闪烁着的灯光把他们朦胧的身影点缀在夜色之中。他们出了大门,清晰地看着半边山露了出来,夜风吹来使一丝丝的温馨四处弥漫,但也有阵阵寒意,这使丹妮打了一个寒噤。她不约自主地靠在皇莆村身上,过去他们从这里走过多次,那时他们是知青,他们在这里相识相爱,心里充满了幻想,最多的梦想就是什么时候能回到江南老家。当这里变成大型厂矿后,回去的希望越来越妙茫。他死过心,这次回去又搅得她不得安宁。今天走在这条路上心情格外沉重。她那一棵燥动不安的心,深怕周围的山和四边的田野要把她吞食,远处不停渲啸的河流无止境地流淌着,附近的村庄在她看来就好像一个个不安全的暗堡,不知道哪一天会从哪个暗堡中射出子弹,她害怕被他们中伤。他们相互靠着默默地走了很远,谁也没讲话,各人想着心事。
大概快要到舒娅家了,皇莆村突然握着丹妮的手说,“我看你像有心事。咱们还是坐下来谈谈吧?你把你的想法都告诉我吧!不要闷在心里,说出来我会帮你解开这个疙瘩。”皇莆村感到妻子这次受了大上海城市风光的剌激再也 不甘寂寞。
“皇莆村,我对你的爱始终不变的。关于调动的事,也许你反对,我这也是为我们的孩子和未来着想。”丹妮顿了顿又说,“我多想和厂子一起调动,看来是不可能了。我只有先行一步。听说现在正落实右派们没有落实好的历史遗留问题,等我回去后帮忙跑跑你父亲的问题,到那时我们又可以像现在这样天天和你在一起了。”
“丹妮你要做什么我不阻拦。我也没什么能力,从父亲打成右派下放到农村遇见你到现在,我有你就满足了。父亲身边还有妹妹轮不到我。我只想平平安安,没想过可以把生活过得如何辉煌。回上海对我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你与我不一样,你父亲是南下干部是功臣通过那方面的努力可以进军政部门,你不要忽视了你自己的力量,而去委曲求全,因为眼前利益而去走捷径。”
丹丽好像听出了弦外之音,但她只有先忍着用和缓的口气说,“政府部门不是那么好进的,再说我爸爸也退休多年有病我也不能指望他。我还得自己去闯。现要遇到好政策。一辈子在工厂这个大门里恐怕难有大的出息,现在沿海己经开放,下海经商才是唯一的出路。我也想出去闯闯。当然我也不能丢了自己的工作。我想利用一些关系跑跑调动的事。可是这样来回地跑也不是我们工薪阶层里所能消费得了的,我想还是找个出去培训的机会跑跑调动的事。你看可以吗?”丹妮去意己决任何人想挽留是不可能的。皇莆村说,“那我祝你成功。我只希望你不要忘了我和孩子,我是你的大后方,你什么时候疲倦了随时可以回到我的身边。我这个坚实的胸膛永远为你留着位子。”
丹妮无不感激地说,“谢谢你这么支持我。我永远不会辜负你。”
四
丹妮要办理调离手续需要打通各个关节,就申请再度到上海培训三个月,这次培训是自费。皇莆村无不烦恼和失落。让妻子在外周旋担惊受怕,实在是他这个丈夫大不该,但在这个社会里,女人办事的确比男人有许多便利,特别是这种求人的事,更是女人的特长。丹妮己经走了半个月也没有音讯,皇莆村的心里空空的,显得没着落,屋里空荡荡的,他己有两个星期没有接孩子回来了,这一段时间为了排谴心中的郁闷每天在办公室里钻研那些空洞的理论,忘了小思杨的存在。只有想起孩子时,他才会责怪丹妮不抚养孩子干吗要生下来,好像她不是孩子的母亲,对孩子一点牵挂都没有。他想起了舒娅,记得那晚他和丹妮一起去接孩子,舒娅抱着孩子喂牛奶是那样慈爱和关注,简直是一尊雕塑,多么纯洁善良、温柔的女孩子,她那种满含深情地的样子谁看到都会动心,她的热情与果断超过一般的女孩子的精明能干。如果他第一次见到她时是一朵野菊花,现在看她就像一朵成开的日益丰满的白牡丹,身上透出一股成熟女人的气质。每次见到她都让她失魂落魄,该不是他真的爱上她了。但他己是一个孩子的父亲,还有让他牵肠挂肚的妻子,她怎忍心去攀摘一朵怒放的花朵呢?那晚回家后妻子抱着熟睡的孩子进入梦乡,而皇莆村却彻夜碾转反侧,到了天亮还梦见舒娅一双幽怨无助的目光。
皇莆村怎么会知道,舒娅所在的工厂处于停产和半停产,大部分人己放假,那个分管生产的副厂长早色迷迷的盯上她了,上次放半个月的假是有意试探她的,这次面临的放假三个月是舒娅自己选择的。
那天他们把舒娅叫进办公室,副厂长一副严肃的表情,对她说,“你们设计室调来一个中专生,现有人员己超编。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这个办公室还差一个电话员,你同意了明天就来报到。”
他神秘地说,“要知道,厂里人员严重超编,随时就有人下岗,放假,你还年青,前程是不能耽误的。”
舒娅经过思考告诉自己,绝不能接受这个工作,虽然是个接近领导的好差使,但也是一个险差。舒娅虽才来也听别人说过只要被他看中的人都是他色猎的对象,她怎么能刚踏上工作岗位就成了别人的囊中物了呢。不行,这绝对不可以。
第二天早晨,舒娅来到办公室婉言谢绝了副厂长的好意,她对他说,“我愿意到艰苦一点的岗位上去工作。就只当去锻炼。”只见那副厂长板着脸说,“我没见过像你这样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好。目前各岗位都己满员,只有让你休息三个月,先委屈一下。三个月后再来报到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安排给你。”
舒娅安心在家里呆着,把自己全部的爱都倾注在小思杨的身上,不知道会给她安排一个什么工作,如果能回设计室那该多好,但她也不好开口向皇莆村讲这件事。又到了星期天,皇莆村突然出现在舒娅的门前,手里拎着酒和一只猪蹄子。舒娅看到皇莆村后就心跳起来,脸红到耳根,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想见到他。看他走进屋来她就迎了上去说,“看来你要慰劳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