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树梢,南唐、明、太平天国、国民党政府穿城而过。那些故事里是不是也曾下着这样的雨?那些仓皇逃去的人群,是否在雨中一次次回眸——南京?
高高的红牌楼举着“古秦淮”三个大字,像一枚标签高高贴在南京的额头。
走过牌楼,人流如织,商铺酒肆林立,飞檐翘角、黑瓦白墙的房屋描画着古秦淮千年不变的风姿。站在石桥上,秦淮河就在脚下流过。平静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不见吴承恩、唐伯虎、郑板桥、吴敬梓在这里挥毫泼墨,不见董小宛、李香君、柳如是、陈圆圆在这里浅吟低唱,不见王羲之、谢安两大家族的兴盛没落。秦淮河静静地流着,流过南京而今的满地繁华,流到我的脚下。
河水浓腻深绿,照见两岸绿树白墙。每一家的屋檐下都挂着红灯笼,晚上把灯点亮,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会更美。那是它从古到今最迷人的模样。
几只画舫静静泊在河边,泊在微微荡漾的时光里。我仿佛听到歌者在轻轻地唱,歌声缠绕在每一片青青的柳叶尖上,仿佛看到舞者在慢慢地舞,舞姿盘旋在每一线袅袅的雨丝上。我不敢相信,曾经有三十万同胞的血流淌在这片土地,有四万万国民的怒吼在天空回响。我不敢相信,南京王者的身躯被无情地践踏,高傲的灵魂被恣意地撕扯。南京,我踩在你的青石板上,仿佛每一块石板都渗出鲜血,我踩在你心灵的弦上,仿佛每一声叹息都跌进历史的漩涡。
穿过一条条街巷,穿行于南京的过去和现在。用不着感叹,“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故国还在,朱雀桥还在、楼台还在,可还有人隔江犹唱后庭花?
孙权走了,司马睿走了,陈叔宝走了,李煜走了,朱棣走了……秦淮河自顾自地流着。黄皮肤、白皮肤、黑皮肤的人来了,秦淮河还是这么流着。它流过几十万年前的石器时代,流过几千年的盛世繁花、劫后枯骨寒鸦。任你把笑和泪抛进河水,任你把桥上的栏杆拍遍,任我在这里唏嘘感叹徘徊。它穿城而过,不带走南京城的一丝云彩。
秦淮河要流去哪里,我不知道。多少年后,又有谁来古秦淮找寻今日的繁华,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鸡笼山上,范缜还在高声辩论世上没有鬼神,乌衣巷口,王谢堂前的燕子掠过夕阳残照。玄武湖、雨花台、鸡鸣寺、莫愁湖、总统府、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还在说着南京的故事。
雨下着,把这些故事打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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