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是一只丑得不能再丑的丑小鸭,我从不企望有一天谁会把我当成白天鹅,但是我却不想成为一只永远为人所不屑的丑小鸭!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我的人生辞典里又多了几个词语:隐忍,拼搏,自强。
那晚,我哭了。是安徒生的《丑小鸭》拨动了我坚强而脆弱的心弦,我觉得自己很像那只丑小鸭。
父母结婚四五年才有了姐姐,所以即便姐姐是女孩也备受全家人经营庄稼般的呵护。再加上姐姐生就一双秋水般靓汪汪的大眼睛,且乖巧伶俐,所以自小她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父亲是两代单传,家族男丁稀少,自然寄希望于母亲,希望她能添个儿子以传承香火。据说母亲临产前,父亲请人算了一卦,之后他每天下坡回来都会笑眯眯地瞅着母亲那圆鼓鼓的大肚子,恨不能里面立马蹦出个男娃儿,甜甜地叫他一声“爸爸”。
然而事与愿违,母亲那不争气的肚子偏偏生了我,一个女孩,一个只能把姐姐衬托得更加美丽的女孩!听母亲说,我出生的那天,因患有胃病一向滴酒不沾的父亲喝得酩酊大醉,哭得捶胸顿足:“我这辈子算绝户了,老天爷啊,我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咋就这么不开眼呢……”爷爷则脸若寒霜,蹲在旮旯里,旱烟抽了一锅又一锅。“咿呀”嚎哭的我哪里会懂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多么不合时宜!
自此,父亲一听见我的哭声就会大声喝斥母亲。记忆中的母亲经常以泪洗面,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父亲面前唯唯诺诺,不敢高声言语,而父亲愈发脾气暴躁,稍有不顺便大发雷霆,还常常迁怒于我。记得有一次,我不知怎么惹恼了父亲,他随手绰起根扁担将我撵到大门外。看到父亲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我吓瘫了,只知道瞪着一双惶恐的眼睛坐在地上大声号哭。母亲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傻妮子,还不快跑……”毕竟是亲生女儿,那根高高扬起的扁担最终并没有落下来,父亲只用脚狠狠蹬了我一下,骂骂咧咧地走了。看到父亲消失了踪影,母亲便一把将我揽在怀里,娘俩抱头痛哭……
打那以后,我专瞅着父亲的脸色行事:他高兴时我就帮他捶背、盛饭、洗衣;他生气时我就躲得远远的。有时候连父亲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偶尔也将他那粗大的手掌在我头上摩挲两下,并掷出一声亘古不变的叹息:“唉,这要是个小子该多好哇!”
盼星星,盼月亮,父亲总算以5千元超生罚款的代价,如愿以偿地抱上了大胖小子!父亲对我的态度也终于由阴转为晴间多云,但论起家庭地位我依然是三等公民,对姐姐和弟弟的零食我是绝对不敢有什么奢望的,就连衣服也是拾姐姐牙慧。
一转眼,我到了上小学的年龄。看见小伙伴们一个个背着书包兴高采烈的样子,我难过极了。父亲总是说,闺女迟早是人家的人,能认识自个儿就行啦,晚上两年学没啥。终于有一天,令我激动不已的事发生了。那天母亲突然递给我一只装了两本旧书的方便兜,让我上学去,还说是父亲同意了的(据说是我的启蒙老师风老师做通了他的工作)。
唉,本应是任性撒娇、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年纪,我却有了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从入学第一天开始,我就把发条上得紧紧的,我的人生辞典里从此只有“学习”二字。没过多久,老师和同学们就对我这个不起眼的丑小鸭刮目相看了。
…… 期终考试,全班第一!
…… 初中入学考试,全校第一!!
…… 刚刚结束的期末考试,全镇第一!!!
几年来,我屡屡打拼来的优异成绩,竟成了父亲最牛气最值得炫耀的资本!“嘿嘿,别看咱这妮子长得不咋样,我看能让咱老两口沾上光的也就是她了……”偶尔偷听到这番话,我既难过又高兴。是啊,我本就是一只丑得不能再丑的丑小鸭,我从不企望有一天谁会把我当成白天鹅,但是我却不想成为一只永远为人所不屑的丑小鸭!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我的人生辞典里又多了几个词语:隐忍,拼搏,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