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名琛(1809年~1859年),湖北汉阳人,清朝科举体制培养出来的优秀人才:26岁中进士,38岁任巡抚,43岁擢总督,46岁拜相国。
我们认识他,是在中学历史课本讲授第二次鸦片战争时。他以昏庸形象为人所熟知。
1857年底、1858年初,英法联军攻打广州之势日益急迫,僚属“请调兵设防,不许;请招集团练,又不许”。僚属一再恳请排兵布阵,叶名琛说:“别担心,再过十五天即可平安无事。我已占卜过。”
谁知才过十四天,英法联军不仅轰开城墙进入广州城,而且将叶捕获,运往香港。
英军给了叶名琛人道主义的待遇。他被押解之时,穿上整齐的官服,带了贴身随从、厨师、剃头匠,以及粮食。
在从广州开赴香港的途中,英军军舰“无畏号”尚未驶出广州内河,随从曾指指河面,向叶使眼色,劝他跳河逃跑。他装糊涂,不理睬。
叶名琛被英法联军捕获。
1858年2月23日,“无畏号”离开香港,3月12日抵达印度加尔各答。13日搬到一个炮台(叶名之曰镇海楼)居住,不久迁往大里恩寺花园楼。
英方保持着对叶的礼遇,“预备车马,屡请游玩”。当然,鄙视“夷人”之念在叶心里根深蒂固,他不可能与他们自如交往。他做起了“宅男”:写字作画,自署曰“海上苏武”;赋诗见志,日诵《吕祖经》不辍。
一位大清相国,做了俘虏,为什么既不逃走也不自杀,而是安之若素?他是等着被释放?要知道,在总督任上兵败城破,本身就欠一死;当了“夷人”的阶下囚,还有脸活着回来?那可是奇耻大辱,比死难受多了。作为传统体制的卫道者,叶不可能不明白这一道理。
叶名琛在加尔各答向随从解释自己的心曲:“我之所以不死而来者,当时闻夷人欲送我到英国,闻其国王素称明理,意欲得见该国王,当面理论,既经和好,何以无端起衅?究竟孰是孰非?以冀折服其心,而存国家体制。”
原来他是要跟英国国王当面理论:为什么发动第二次鸦片战争?!
他不认为自己是俘虏,也不是贪生怕死(“此身已置诸度外”),而是“欲始终其事”:此行身负重责大任,要向英国国王讨回公道!
然而,几个月过去,叶没有发现任何要送他到英国去的迹象。他绝望了,“日望一日,总不能到他国,淹留此处,要生何为?” 既然使命已经不可能达成,那只有一死。
等到自己所带粮食吃尽,随从请求出去购买,叶坚决拒绝,“何颜食外国之物”?英方翻译官送来的食物,一概杜绝不用。随从苦劝不听。
4月2日,叶名琛绝食而死。“临绝并无别话,只说辜负皇上天恩,死不瞑目。”
英国人用铁棺松椁盛敛叶名琛遗体,伴以防腐的水银,连同其诗稿送回广东。“时人读其诗,未尝不哀其志,而憾其玩敌误国之咎也。”
最后录叶名琛诗一首,感受一下他的心境:
零丁洋泊叹无家,雁札犹传节度衙,
海外难寻高士粟,斗边远泛使臣槎。
心惊跃虎笳声急,望断慈乌日影斜,
惟有春光依旧返,隔墙红遍木棉花。